減胎嫂子

我媽放話給嫂子：「生一個孩子給一套房，生兩個給兩套房。」
嫂子試管多年，成功懷上雙胞胎，醫生為了她健康著想，勸她減胎，嫂子猶豫不決，詢問我意見。
我好心勸她，拿來大量案例分析，不減胎，萬一子宮破裂會造成大出血和胎兒死亡。
嫂子害怕了，減胎後平安生下一名健康男孩。
誰知多年後我媽為了養老，打算將一套房分到我名下。
嫂子嫉妒瘋了，在大年三十的晚上把我推下樓摔死。
回到嫂子做產檢後詢問我那日，我笑著說：「嫂子，我一個沒生過孩子的能懂什麼呀？」

1
「小悅，我在問你話呢，你發什麼愣？」
見我愣神，嫂子林曼不滿地推了我一下。
我這才回過神來。
抬眼看到人來人往的醫院，我張了張嘴：「嫂子？你說什麼？」
怎麼回事？我不是死了嗎？
我打開手機看了看時間。
竟然回到了前世嫂子做完產檢後，醫生建議她減胎那天！
林曼沒好氣地重複了一遍：「醫生說胎兒對我的腎臟負擔太大了，需要減胎，你覺得呢？」
我問：「那嫂子你什麼意見？」
林曼撫摸著肚子：「我和你哥試管了這麼多年，花了這麼多錢，終於懷孕了，我不想減。」
前世，我聽了這句話，仔細地問了醫生，醫生嚴肅地說孕婦的指標不合格，後期有子宮破裂和妊娠高血壓糖尿病的風險，怕後期大出血和胎兒死亡。
於是我搜了大量的案例，好心勸她減胎，當時的她也惜命，減胎後生下一個健康的孩子。
我媽老了後打算給我一套房靠我養老，嫂子知道後趁我大年三十回家時，把我推下樓摔死。
現在，看著林曼孕初期就已經浮腫的臉，我笑著說：「嫂子，我一個沒生過孩子的能懂什麼呀？我哥已經趕過來了，這事還是你們商量唄。」
我扶著她坐下，把這個消息發給我媽，讓她趕緊過來一起商量。
林曼一聽說我通知了她婆婆，不滿道：「你讓她過來幹啥，我都還沒決定要不要減呢。」
我媽想抱孫子可太久了，之前一直催著林曼生孩子，什麼蠍子什麼符水之類的，只要是能生孩子的偏方，她都讓林曼吃過。
還是我看不下了，跟我媽說這些偏方不可信，嚴厲制止，和她大吵一架，她才甘休。
要是讓她來，她巴不得林曼生雙胞胎，指定是勸她不要減胎。
我為難地說：「嫂子，我想著人多好商量，老一輩人有經驗不是？
「你要是真不想，我讓我媽別來了。」
說著，我作勢拿起手機就要回復。
林曼想了想又攔住我：「算了，來就來吧，多一個人多一個意見。」

2
說話的工夫，我哥急匆匆地走過來了。
還沒坐下，就焦急地問：「怎麼回事？醫生怎麼要減胎？」
嫂子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遍，對我哥撒著嬌說：「兩個小傢伙可把我害慘了，孕吐不說，到時候可能還有危險。」
我哥心疼地抱住嫂子哄道：「寶寶辛苦了，寶寶不是看上了一隻包麼？咱回家吧，回家老公給你買。」
見我哥不提減胎的事，嫂子又開始猶豫了。
「可是，醫生說我不減的話，到時候怕身體負擔不了。」
我哥勸說：「寶寶，兩個孩子都是奔著咱倆來的，咱可不能減啊。
「你想想，那可是雙胞胎，一下子來倆，我們家到時候可就熱熱鬧鬧的了。
「再說了，你試管多受罪呀？現在雙胞胎，你是不是還能少受一份罪？」
嫂子還想說話：「可——」
我哥直接親了上去，用嘴巴堵住嫂子的話。
我默默站遠點，假裝不認識這對夫妻。
好辣眼睛，他倆以為是什麼霸道總裁強制愛嗎？
要不你們賠我點錢吧？
親得嫂子氣喘吁吁，滿臉紅暈地撲進我哥的懷裡：「討厭，還有人在呢。」
我哥寵溺地抱著嫂子：「有人在怎麼了，有人在你就不是我的寶寶了？」

3
兩夫妻膩歪了一會，我媽也趕到了。
一聽我哥說不減胎了，她才鬆口氣：「小曼啊，醫生那都是騙人的，他們想騙你開多點藥拿提成，聽話啊，千萬別減。
「好好養胎，媽手裡的兩套房就留給我兩個寶貝大孫子了。」
對嫂子叮囑完，我媽轉頭厲聲道：「你個死丫頭主意多，當初我說讓你嫂子喝符水你就不讓，現在你嫂子好不容易懷上了，可千萬別勸你嫂子減胎，小丫頭片子一個，什麼也不懂。」
嫂子突然發問：「小悅，你是名牌大學生，你有啥意見不？你要是有意見就提，嫂子能聽進去的。」
我？
問我幹啥？
前世：好聲好氣地勸。
現在：那咋了，跟我有啥關係？
誰懂啊，好偉大的母愛，寧願冒著生命危險也要生下兩個孩子！誰懂啊，太感動了！誰懂啊！誰懂啊！反正我不懂。
看著林曼眼底的祈求，我忽然悟了，原來上輩子她也知道這些風險能要她的命。
只不過有我出頭頂著，她順理成章地接受減胎的建議。
事後卻經常怪我當年非讓她減胎，不然她就能生下雙胞胎，不至於一輩子只能有一個兒子。
我也可惜那個未出世的孩子，生下侄子後，我擔心她的身體，請了長假和我媽伺候她坐完月子，滿月酒時又給侄子打了一個純金的長命鎖。
侄子高考考得特別差，連大專都上不了。
我提議他去複讀，為了他的事跑上跑下去挑選學校。
侄子卻大鬧說學不進去，聯繫好的複讀學校也不去上，整日在家打遊戲。
整一個扶不上牆的阿斗。
現在？能出生再說吧！
我還是那句話：「嫂子，我一個沒生過孩子的懂什麼呀？你們怎麼安排就怎麼安排唄。」
林曼見我不搭話，自己也不好意思提這件事，只得悻悻地和我哥回家，回了家她還是覺得不爽，指使著我做這做那。
我一一忍了，還不是撕破臉的時候。
畢竟，我還想看看這兩個孩子，能不能出生呢。

4
轉眼就到了嫂子孕中期。
我正上著班，我媽的電話打來：「小悅，你趕緊來醫院！你嫂子出事了！」
我麻溜地找主管請假。
怎麼說怎麼說？
好戲要來了嗎？
我抱著看好戲的心情趕了過去。
「我一定要生下這兩個孩子！不然我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現在是你的腎臟被胎兒擠壓，難以負荷雙胎，怎麼說你不聽呢？」
我剛到病房門口，就聽到嫂子的怒吼和醫生無奈的勸解。
我問我媽：「這是怎麼了？」
我媽把我拉出房門，煩躁地說：「我都說了不要來醫院看，醫院都是騙錢的，她非要產檢。這下好了，醫生說她的身體不適合懷雙胞胎，要她留在醫院觀察。」
旁邊的護士聽了，氣憤道：「你不要亂說話，我們這裡是公立醫院，每一項檢查我們都是為了病人著想，要是孕婦指標都合格，醫生根本就不會提議減胎。」
我媽呸了一聲：「不就是生孩子嗎？我生了兩個娃，以前連醫院都沒得，還是在家裡穩婆接生的，不都平平安安的？」
說著還把我拉上：「看到沒，我女兒，名牌大學畢業，以前我們連產檢都沒得做，沒出月子就下地幹活，不還是這麼過來了？」
我尷尬地向護士道歉，扯了扯我媽，示意她閉嘴。
我們這邊才剛安靜，病房裡就傳出嫂子的抽泣聲：「可是，可是孩子都有了胎心，我真的捨不得放棄他們任何一個。」
我哥急忙說：「醫生，能不能先保胎，我們真的很期盼兩個孩子的出生。」
醫生見勸解無效，只得同意：「哎，我們盡力吧，你來跟我辦理住院吧。」
我冷眼看著哥哥跟著醫生去辦理住院。
孕激素真是可怕，幾個月前還猶豫著想減胎的嫂子，現在已經聽不進去了。
可是，這跟我也沒什麼關係。
上輩子我就是干預了他們兩夫妻的決定，導致她把我推下樓。
我死不瞑目！
好言難勸該死的鬼！
嫂子開始了漫長的保胎路。
每天打針打到肚皮發黑發硬，滿是淤青。
她專門開了一個號，發她的保胎 Vlog。
底下有不少人評論感歎母愛的偉大。
也有一部分人覺得她的臉已經很浮腫了，再這樣下去母體會受不了的，應該減胎。
嫂子對那些向著她說話的評論一一點贊。
對那些勸她減胎的評論一一反駁：【哼！沒有像我這樣幸運地懷上雙胞胎就酸我，我是不會理會你們這些紅眼病的。
【我婆婆說我生一個就給一套房，生兩個就給兩套房，你們有嗎？】

5
如同上輩子一樣，公司要在外地發展分公司，老闆問我要不要外調。
這ťůₛ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去了直接升職帶團隊，上輩子嫂子知道這件事，說什麼也不願意我走，怕我走了後她一個人面對我媽，怕發生衝突。
我媽思想觀念老舊，覺得人就是要多吃苦。
這跟嬌生慣養的嫂子觀念十分衝突。
上輩子但凡是對嫂子不利的事情，都是我在前面衝鋒陷陣，她在後面做好人。
現在，我正好找個藉口離開這裡。
我立刻同意了，然後回家收拾東西。
這時家裡人都在醫院守著嫂子，正好方便我找戶口本。
我都想好了，把戶口遷到工作的地方，以後就純看戲。
避免了他們要求我照顧月子，照顧完了還得照顧侄子那個白眼狼。
我收拾得很快，趁他們回來之前就把行李打包好寄走上了飛機。
下了飛機打開手機，好幾個未接電話和資訊。
嫂子：【小悅，我想吃城北那家的章魚燒，下班了記得買過來給我。要快哈，你兩個侄子想吃。】
我下班時間是晚高峰，我光去那家章魚燒那裡就得四十分鐘，更別說醫院在城南，我買了章魚燒過去起碼要半小時。
這一來回，我恐怕是晚飯都來不及吃，放著外賣和跑腿不點，來指使我這個打工人。
我看這不是侄子想吃，是她想折磨人。
過了一會，看我沒回復。
嫂子打了個語音過來，我還是沒接。
她怒了，給我哥告狀。
我哥把截圖發給我，質問我怎麼不回嫂子資訊。
我看著我哥那張截圖，嫂子在那說：【你妹妹是不是對我有什麼意見啊？我在給你們林家保胎呢，就這點小事都不樂意做。】
我哥回復：【老婆別生氣，我這就去罵她，怎麼能讓我的寶寶餓肚子呢？真是太不像話了！】
然後看我一直沒回復，幾個人開始輪番給我打電話，我因為在飛機上，沒有接通任何一個的電話。
我哥：【裝死是吧？我老婆現在心情很不好，你趕緊給她道歉！】
我媽也發信息來罵我：【讓你做點事這麼懶！還有沒有把我們看在眼裡，要是我的兩個寶貝孫子出什麼問題，我拿你是問！】
我無語地看完了全過程，沒有一個人發現我走了。
也對，我在家就是個透明人，需要我的時候就好聲好氣，用不上了就把我扔一邊。
我臨時找了個酒店，打算第二天去找房子。
到了酒店，我才開始回復資訊。
我實在是好奇沒有我的勸阻，嫂子這一胎究竟能不能平安生下來。
我回撥了一個電話回去，我媽立馬接通。
「死丫頭，你去哪玩了，電話不接消息不回，死外邊去了嗎？趕緊給你嫂子道歉！」
一接通就聽到我媽的罵聲，我淡定地回：「公司通知外調，挺急的，我剛下飛機到酒店。明天就要上班了Ţų⁶。」
我媽一怔，隨即更尖銳的聲音傳來：「你去外地怎麼不跟我們商量一下！翅膀硬了是吧？你嫂子現在正是要人照顧的時候，你去外地享福？
「趕緊給你公司說不去外地上班了！買明天的機票回來！」
我不緊不慢地說：「我老闆說了，公司這邊夠人了，我不去外地上班就得被裁，我不上班了你養我？」
「家裡養個人還是養得起的，你明天回來照顧你嫂子。」我媽不屑地命令。
我笑吟吟地說：「那敢情好啊，是不是給我算護工的錢？一個月一萬，那先打三萬過來當預支工資。」
我媽一聽到錢就急了：「你個白眼狼！一家人說什麼兩家話，你照顧你嫂子，不是天經地義的嗎？還要算什麼錢？」
我瞬間翻臉：「好啊，說什麼一家人，嫂子懷孕了我跑上跑下，現在我工作沒辦法照顧了，就來道德綁架我？
「你給你兒子就出錢出力買房買車，給我就是一家人說什麼兩家話，重男輕女就明說！我要是丟工作了沒錢傍身，我也不活了，我先去你單位拉橫幅，丟完臉後再給你們飯菜裡下農藥，大家一起去死！還抱什麼孫子！我們一起投胎給別人當孫子！」
說完也不等她回，直接掛斷電話。
發瘋完，心中一陣舒暢，快樂得我神清氣爽。

6
我媽重男輕女。
小時候我哥每天早餐面裡有雞蛋有肉，我的碗裡只有素面。
我去問我媽，我媽劈頭蓋臉地罵：「你哥是男孩子，營養要跟上，你一個小丫頭這麼多要求做什麼？能吃飽不就行了！當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呢，能吃就吃，不能吃就滾蛋！」
給我哥買各種新衣服，讓我穿我哥的舊衣服。
到了初中，班裡的同學都嘲笑我天天穿男裝是個假小子。
我鼓起勇氣提出想買條裙子。
得到的是我媽的一巴掌。
「買什麼買！上學的年紀不好好讀書，反而來跟老娘要新裙子，你是不是早戀了？！」
我哭著說沒有，她卻不管不顧地打了我一頓，直到我求饒說再也不敢買了為止。
第二天，我就發現我哥腳上穿了那時候流行的新球鞋。
這種情況到我高考考了 649，考上了一所 211 大學。
親戚們都來恭喜她，她臉上有光了，到處炫耀著她的育兒經：「就是要對孩子嚴厲，才能考上好大學，你看小悅，都是我教得好！」
上大學後，我四處兼職，自己賺錢，終於不用看我媽的臉色了，面對她時常的不公也都懟回去。
她反而對我的態度好了起來，主動給我打生活費，關心我在學校是否過得好。
後來我哥結婚了，我媽對嫂子四處挑刺。
本著同為女性，我常常因為嫂子的事同我媽吵架，勸她不要因為孩子的事對嫂子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現在我直接跑外地了，可就不管她們這破事了。

7
適應了分公司後，老闆承諾我只要拿下和合作商的一個大專案，年終獎翻三番。
我帶著團隊沒日沒夜地加班，完全沒空管嫂子那邊的事。
等我終於拿下專案，與同事們一起開慶功會時，我才突然記起，嫂子已經懷了八個月了。
好奇的我去看嫂子的視頻號，發現在她最新發佈的那條視頻裡。
她已經完全變了樣。
在孕激素的影響下，她的鼻子變大，長了滿臉的痘痘，肚皮像吹氣球一樣圓滾滾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炸開。
同事拉著我敬酒，我笑笑放下手機，跟他們玩去。
第二天，我還沒睡醒，電話鈴聲響起。
我迷糊地接起，聽到我哥焦急的聲音：「小悅，你有沒有二十萬，家裡出事了！」
我一個鯉魚打滾：「什麼二十萬？」
「你嫂子現在在 ICU 搶救！醫生說要先準備二十萬！」
我清醒了：「那什麼，我現在請假回去看看。」
掛斷電話後，我買了最近航班的機票，路上給老闆請假。
老闆得知是家裡出事後，爽快地給我批了假。
等到了醫院，嫂子還在搶救中，我哥看到我，迎了上來：「怎麼樣？錢呢？」
我搖頭，佯裝愧疚地說：「我只借到了五千，加上我的存款五千，一共一萬。」
哥哥著急地說：「一萬夠什麼啊？這可怎麼辦啊？」
轉頭他開始責備我媽：「你沒事同她吵什麼，本來曼曼這胎就不穩，這下好了，要花這麼多錢。」
我媽心虛得不敢抬頭，小聲辯解道：「我怎麼知道會這樣，她天天躺家裡，啥活也不幹。我看別人都說孕婦要運動，我就讓她走動走動，她非說醫生要她躺著養胎，還說我沒事別添亂，我一時氣不過啊。」
我好奇地發問：「嫂子不是在醫院保胎麼？怎麼回家了？」
「在醫院兩個月就花了五萬，這不是錢啊？哪來這麼金貴，上個月我就跟你嫂子商量回家住著算了，我就不用天天往醫院跑，這樣子你哥下班了也能吃口熱飯，我有什麼錯？」
說話的人是我媽，我簡直不能理解她的腦回路。
五萬都花了，臨了臨了卻要省錢。
正說話間，醫生走了出來：「誰是病人的丈夫？」
我哥急忙上前：「我是。」
醫生嚴肅地說：「你跟我去繳一下費用，你們要有心理準備，後續的費用很高的，你們儘快去湊錢。」
我把一萬塊錢轉給我哥，表示自己只有這麼多了。
我當然不止一萬，為了看戲，我可以出點錢，但不多。
我哥有房有車，憑什麼要我出這二十萬？
哥哥只好和醫生打商量：「醫生，我現在只能湊到五萬，能不能先寬容一下？我們立刻去湊錢。」
醫生勉強同意，讓他跟上去繳費。

8
嫂子剖腹產後大出血，全子宮切除保命，病危進了重症監護室。
兩個嬰兒患有先天性的心臟病和肺炎。
一出來就被放進了保溫箱維持生命體征。
醫生說每天花費起碼上萬。
哥哥愁得團團轉，我提醒他：「你不是有房有車嗎？可以先賣掉應急。」
我哥痛苦地垂下頭：「萬一救不活可怎麼辦啊，到時候我錢也沒了。」
我不說話了，安靜地等他做決定。
哥哥一言不發抽完整包煙後，咬牙給二手車行打去了電話。
二十萬的車急出，遭到仲介壓價，只賣了六萬塊錢。
然後他去房地產仲介把他名下那套房子掛急出。
他出得急，房子遠低於市場價，一掛出去很快就有買家聯繫他買下。
買家下午來簽約過戶。
我媽知道後來跟她兒子吵，說他不應該賣掉這套房子，這是她買的房子，她不同意。
買家看著這對爭吵的母子，原本就對房子這麼便宜有疑慮。
這下直接甩臉走人，不買了。
我媽得意洋洋地回頭，卻見一向對她言聽計從的好兒子紅了眼：「媽，你還沒鬧夠嗎？」
我媽不服氣地數落他：
「我怎麼鬧了，我這都是為了你的未來著想啊。
「現在哪哪都得花錢，那兩個小的都不一定能活下來。
「萬一活不下來了，你這些錢投進去連個水聲都聽不見！」
哥哥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媽：「我老婆兒子成現在這樣不都是你造成的嗎？
「要不是你非要她回家裡住，還天天找茬跟她吵架，她怎麼會被氣得早產？」
我媽氣得跳腳：「我怎麼知道懷個孕這麼多事！我生你的那天都在地裡幹活，不也好好地把你生下來了？」
哥哥再也忍不住了，他猛地把桌子踹倒。
「你婆婆老公不好好對你，這關曼曼什麼事！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因為你以前受了這麼多苦，所以要把這種苦發洩到下一輩身上！」
我媽第一次見哥哥發這麼大的火，嚇得噤了聲。
我嘴角勾起嘲諷的笑。
我的外婆一共生了六個孩子，五女一子，最小的那個是弟弟。
我媽作為老二，既不是父母滿懷期待生下的頭胎，也不是受寵的老么耀祖。
在那個窮得叮噹響吃不飽穿不暖的年代，她要每天割豬草做家務換取吃飯的資格。
還要日日擔心長大後被父母賣掉換取彩禮。
原生家庭不幸，使得我爸稍微對她好一ẗŭ̀ₖ點就被勾走。
她急匆匆地嫁人，以為從不幸中逃了出來，卻是踏Ṭūₑ進了另一個不幸。
嫁人後，婆婆自家好不到哪去，卻對她貧窮的家庭多方挑刺。老公還是個媽寶男，什麼事都聽婆婆的。
她捨不得對她唯一的兒子不好，只能把我當發洩的物件。
等她兒子娶了媳婦，就迫不及待地擺起了婆婆的款，對林曼挑三揀四。
奶奶在幾年前去世，我爸也在前年意外去世。
她就說自己孤單，來和我哥住。
白天我哥去上班，她就對林曼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我媽還想說什麼，但是她閉嘴了，因為我哥看起來下一秒就要打人。
我哥後來重新聯繫買家，再三保證這房子沒有任何問題。
是他老婆生產住院要救命才急出的，還把價格向下壓了百分之五。
好說歹說，買家才肯買下這套房子。
私下裡，我媽向我吐槽：「有了媳婦就忘了娘，你哥都不能理解我的一番苦心，要是我我就不治了，過兩年再找個老婆，及時止損。
「那兩個孩子生下來這麼多毛病，以後要用錢的地方多了去了。」
我實在是不能理解：「你不是最想抱上孫子嗎？心心念念了這麼久，現在一下子有了兩個孫子，你怎麼反倒不滿意了？」
我媽撇撇嘴：「我想要的是健康的大孫子，又不是要兩個無底洞一樣的病秧子。
「現在就要花不少了，大了後要給他們換心臟，還有肺炎要醫治。
「你哥醫到最後沒錢了，不還是要找我要錢？
「這可都是我的養老錢！」
那如果躺在病房的那個是我呢？
我不敢想，畢竟我自覺在她心裡，連她孫子都比不上。

9
兩個早產兒在保溫箱待了十天，最終還是沒能活下來。
嫂子撿回了一條命，全子宮切除，再也不能懷孕。
她聽到早產兒活不下來這個噩耗，直接氣急攻心暈了過去。
我哥急忙叫醫生搶救。
嫂子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我哥二選一。
她躺在病床上，聲音淒厲，宛如瘋魔：「林凡！你要麼跟你媽斷絕關係，要麼跟我離婚！
「你媽就是兇手！害死我孩子的殺人兇手！
「我辛辛苦苦保胎了這麼久，眼看還有兩個月就生了，就兩個月啊！」
我媽也在病房，憤怒得就要衝上去打她，被我哥死死攔住。
「老娘給你們買車又買房，二十萬彩禮還是我出的，你現在來教唆我兒子？
「醫生說你這胎本來就難，這關我什麼事！」
林曼憤恨地瞪著她：「我呸！你個老不死的，說得這麼好聽！誰家娶媳婦不要彩禮？誰家Ṫṻ⁵娶媳婦不要準備車子房子？
「我兒子都死了，你害死的！你怎麼還不去死啊！」
隨即轉頭看向我哥：「你要是選你媽，我出院了就和你離婚！這日子過什麼過！都別過了！」
我媽大聲嗆了回去：「不過就不過，一隻下不了蛋的母雞，你離婚了還有誰要你！」
林曼臉上一白，呼吸一陣急促。
我哥連忙上去幫她順氣。
這一來，就只能鬆開了我媽。
我媽趁機上來捶打林曼，口中還罵著：「什麼賤貨！敢挑唆我兒子，你離！趕緊的！也就是我兒子好心要你，你看出去後誰會要一個不下蛋的母雞！」
我哥一邊幫林曼順氣，一邊側身擋住我媽，場面一片混亂。
他焦頭爛額，大聲喊我：「悅悅，你快攔住你媽！」
我上前假模假樣地攔，實則讓我媽的拳頭更精准地砸在我哥身上。
就林曼這個樣子，我怕我媽一拳她就要繼續住 ICU。
突然，我哥怒吼：「都他媽給我停下！」
一時間病房裡安靜下來，都在等我哥開口。
我哥痛苦地看了看嫂子，又看了看我媽，緩緩跪下：「媽，我房子和車子都賣掉了，我已經失去我的孩子了，我不能再失去曼曼了。
「你以後還有妹妹，曼曼就只有我了。
「咱們以後就別往來了，撫養費我會按時打你賬上的，你放過我們吧。
「你走吧，曼曼現在不能受刺激，算我求你了，走吧。」
看著從小疼到大的兒子，當著眾人的面這樣說話。
我媽氣得手都在抖：「你、你，我可是你媽，你要跟我斷絕關係，你們這樣做會遭天譴的！」
林曼冷冷開口：「你這樣都沒遭天譴，怎麼會輪到我們？」
我媽見我哥不說話，顯然是默認了。
她走到門口，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就開始哭天搶地。
「我怎麼這麼命苦啊？
「兒子兒媳婦要逼死我了啊。
「兒子賣了我出錢買的車子房子，救回兒媳婦，就把我趕走。
「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啊？」
有八卦的觀眾圍了上來，指著我媽七嘴八舌。
我媽哭得更大聲了, 還和圍觀群眾哭訴：「我不活了，我含辛茹苦地把我兒子撫養成人，轉頭他就聽了他老婆的話, 要把我趕出家門, 老婆子我究竟做錯了什麼, 要遭受這種羞辱啊！」
哥哥沖出來怒吼：「你做的錯還不夠多嗎？你氣得曼曼早產, 讓我失去兩個孩子，你現在還想讓我丟臉！想死你就趕緊去撞牆！去跳樓！不要死在我門口！
「去啊！你別光說不做啊！
「你儘管去曝光我！你再這樣鬧，贍養費我一分都不出！」
聽到親生的兒子讓自己去死，我媽愣愣地停下，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我歎口氣，上前撥開圍觀的人群，把我媽扶起來：「走吧, 你們兩個人都需要冷靜一下。」

10
我請了十天的假, 今天已經是最後一天。
我把我媽送回家後就想去機場。
她猛地拉住我的手，惶恐地問：「小悅，你不會和他一樣，不要媽媽的，對嗎？」
從前的遭遇浮現在我眼前。
那些不公的、挨打的、偏心的。
我淡淡地抽回手：「媽, 你以前怎麼對我, 我以後也會怎麼對你的。」
「媽手裡有兩套房，既然那小子不要，以後我都留給你好不好？你生了小孩，媽也會幫你帶的。」
媽媽一聽這句話, 急忙說道。
「媽媽以後會對你好的，我以後的財產都留給你。」
上輩子她覺得林曼和她不對付, 怕以後林曼對她不好。
想把一套房子留給我, 讓我負責養老。
我最終卻因為這一套房而死。
這兩套房子我都不想要。
我看著她：「我以後不會結婚的, 也不會有孩子，我一個人也過得很好。」
她的婚姻實在算不上好, 我爸中年出軌了一個小三。
我媽哭過鬧過，我也曾義憤填膺地和她討伐小三。
後來我爸回頭了, 他倆和好。
她和爸爸轉過頭來罵我多管閒事。
我那時就在想，婚姻這麼可怕，我以後再也不想結婚了。
我同情她，也討厭她。
我平等地討厭他們每一個人。
走之前，我對媽媽說：「我沒有不要你，但是我也做不到放下從前。以後，我每個月會打錢給你。你要是不想一個人待著，我就把你送去養老院, 你不要來打擾我的生活。」
上輩子林曼把我推下樓摔死, 這輩子沒有我的干預，她心心念念的雙胞胎沒了, 車子房子沒了。
術後感染了肺炎, 後遺症多得數不勝數。
我覺得挺好的，對某些人來說，失去希望比殺了她還難受。
我不想髒了自己的手。
我還有光明的未來。

11
年底發了年終獎，老闆實現了Ŧṻₒ承諾, 發了一筆不菲的獎金。
我拿著這筆錢加上我這些年的存款買了一個二居室。
房子不大，但只屬於我自己。
未來還很長，我一定會好好地過完。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