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豪门霸总

失忆之后

车祸失忆后,我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恐慌之下,只能在手机里翻出备注「老公」的电话打过去。
「老公。」我哽咽着,「你快来医院接我,我害怕。」
对面沉默许久:「……你脑残了?」
我哭得凄惨:「知道我脑子被撞坏了,为什么还不过来,你不爱我了吗?」
对面的贺酌:「……」
后来,我在别人口中得知我和贺酌根本不是夫妻,是见面恨不得噶了对方的死对头。
男人却一把把我抱在怀里,亲了亲我的耳朵:「别听,是恶评。
「你是信他,还是信老公?」
 1
男人坐在病房里,和我大眼瞪小眼。
「你坐过来点,我害怕。
「老公。」
贺酌脸色难看,向我走过来,吃了屎似的问医生:「你确定她是失忆,不是疯了?」
我不满地撇嘴,去牵他的手:「你再这么说我,我真的要生气了。」
指尖接触的刹那,贺酌身体明显僵了僵。
我将手伸进他的掌心,被他完全包裹住,轻轻磨蹭。
「真暖和。」我对他笑,「老公,我想出院。」
自从出了车祸,我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身上好得七七八八了,但就是完全忘了过去,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只知道面前这男人叫贺酌,是我的丈夫。
线索就是我的手机里通讯录和微信都给他备注的老公,相册里有我们的结婚照,还有订单上备注 To 贺酌的各种礼物记录。
最重要的是,这男人长得太是我的菜了。
漆目薄唇,身材俊逸挺拔,深邃的眼眸桀骜不羁。
我要是认识他,不可能不死皮赖脸地拿下他。
自从知道我失忆,贺酌虽然无法接受,但每天都雷打不动地来病房坐着,跟医生跟进我的状况,俨然一副和妻子吵架后冷脸洗内裤的样子。
我坚定地相信,他就是我老公。
只不过最近可能感情不睦罢了。
况且,我现在认识的人、能依赖的人,也只有他了。
「我想回家。」
我坐在床上,脸色苍白,只有和贺酌手心接触的肌肤有点温度。
我贪恋地钻进他僵硬的怀里:「带我回家好不好,贺酌?
「我害怕,我想回家。」
贺酌全身一颤。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头顶传来一阵轻柔的抚摸。
男人无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小心翼翼。
「好。」
 2
在贺酌的帮助下,我知道了自己叫徐粲,父母早亡,留下巨额遗产,有个感情不好的哥哥在国外打理企业,我每天的日常就是挥霍无度,坐吃山空。
「那我干什么工作呢?」
贺酌看了我一眼,似笑非笑:「工作?徐大小姐,谁敢请你?」
我睁大眼:「那我就是全职主妇喽?」
说完,我有些不好意思,脑中构思贺酌因为吃醋不让我出门,只能乖乖在家里等他的霸道剧情。
「原来你这么疼我,都不让我出去工作。不过老公,我就算出去做事也不会和别人眉来眼去的,你放心,我肯定最爱你。」
贺酌显然被我的疯言疯语无语到了,面露难色:「徐粲,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在想你。」我脱口而出。
贺酌脸色更是复杂难言。
贺酌把我送到了我自己的公寓,我却根本不记得密码。
「指纹呢,面容识别呢?」
没想到这房子只有密码锁,指纹、面容全都没录,贺酌震惊之余看着可怜兮兮的我,终于叹了口气。
出院后我身上只剩个手机,连身份证都没有,贺酌说我是一个人住,我猜想应该是和他分居了很有一段时间了。
我不禁怀疑以前的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放着这么帅的丈夫不要,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公寓,多冷、多孤独。
我拉了拉他的袖子:「老公,我们不能回你家吗?我是说,我们的家,我不想一个人住了。」
贺酌看着我,目光里有我看不懂的复杂。
他沉默良久,终于在我以为他要把我送到酒店去的时候开了口,他声音喑哑,像是做了什么决定:「徐粲,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以后,你别后悔。」
我笑开了花,揽上贺酌的脖子撒娇道:「你要带我回家吗?老公,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了,你别不要我了。」
腰上揽过一只有力的大手Ṭū²,贺酌温热的气息带着侵略性,他用力一收:「嗯,你以后也不能不要我。」
「我不会的。」我以为贺酌还有气,乖乖地亲了亲他的脸。
贺酌幽幽地问:「要是你犯了呢,再惹我生气怎么办?」
我眨眨眼,不好意思地埋进他的肩膀,小声说:「那,那你就把我关起来,这样那样。」
夫妻嘛,床头吵架床尾和,怎么能分居?
有爱 do 爱,有恨 do 恨。
这才是感情长治久安的根本。
贺酌笑起来,胸腔传来低沉的震颤:「行,你说的。
「到时候可别哭。」
我得意洋洋,以为自己挽救了和帅气丈夫岌岌可危的婚姻,却没发现贺酌抱着我,掩下的沉沉的目光。
 3
我们的家很大,平层Ṱúₔ上下贯通,风格简约却失了点人气。
我想我们应该分居很久了,家里没有我一点痕迹,连拖鞋、牙刷都只有贺酌自己的。
思及此,我突然好奇我和贺酌到底是为什么会冷战到现在这个地步,但又怕提及以前让两人难堪,只问道:「老公,我失忆之前,是什么样子的?」
贺酌刚刚打完电话,坐在沙发上挑了挑眉,装作认真道:「嗯,任性自私,张狂无度,野蛮骄纵,没有脑子。」
我扑过去:「胡说!你坏死了!」
他一把抓住我,眼里ţű̂ₘ都是笑意:「我可没胡说,你以前最爱莫名其妙发脾气,对我没什么好脸色。」
我被拉进贺酌的怀里,顺势坐到他的腿上,低头问:「真的吗?」
我的语气流露出难过,贺酌抚上我的背,熟练得好似千百次做过这个动作:「真的,还经常打我、骂我。」
我更难过了,垂下眼抿了抿嘴,却感觉耳朵一热。
贺酌侧过脸惩罚似的咬着我的耳垂,轻轻道:「但是,我爱死了。
「徐粲。」
他恶狠狠地说着,语气却暧昧湿濡。
空气逐渐升温,我有些艰难地呼吸着,撞进他盛满欲望的双眼。
当我跌进床铺,看着陌生的天花板,身上止不住战栗起来。
贺酌欺身而上,将我欺负了个遍。
他浑身充满了克制的性感,在最后的时候喘了气,替我扣上锁骨的扣子,说:「别弄我,今天先放了你。」
我缺氧似的瘫着,反手捉住他起身的衣角:「你去哪里?」
我眼中的不舍太浓,贺酌玩味地笑了笑:「别这么看我,我不ťũₜ走。
「你先去洗澡,我去给阿姨开门。」
等我洗完澡出来,崭新的睡衣和拖鞋已经摆好,洗漱台上是新的牙刷、毛巾,连内衣都是我身上穿着的同款。
我走出浴室,发现贺酌也洗漱好了,头发吹了半干,冷峻的五官柔和不少,我吞了吞口水。
太帅了。
我以前过的是什么好日子啊。
贺酌看见我,不知怎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羞怯,我走上前去帮他擦头发,都老夫老妻了,还害羞什么?
关了灯,我和贺酌躺在一张床上,他却闹别扭似的离我很远。
我摸索过去钻进他怀里,轻轻闻着他身上淡淡香气。
「老公。」
「……嗯。」
黑夜里,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隐约感觉他心中有事,纠结又矛盾。
我亲昵地凑上去亲他的嘴角:「老公,我记不起以前的事了,以前我脾气不好,对你很坏,对不起。以后我们不要吵架,不要再分开了,好不好?
「我,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我很害怕。」
贺酌猛然地将我抱紧,亲了亲我的额头,温柔道:「别害怕。」
「有老公我就不害怕。」我说,「虽然我忘记了,但是老公,我看见你就想亲近,想抱着你,我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我肯定还爱你,Ṫùₗ我不想和你分居,也不想离婚。」
在贺酌温暖的怀里,一个月来的不安渐渐被安全感代替,我喋喋不休地嘟囔着,一点不知羞怯地说着爱贺酌。
困意袭来,我的声音越来越小。
意识消失之前,我听见贺酌自言自语般在黑夜里说道:「徐粲,你失忆后,让我以为这是上天给我的恩赐。」
「睡吧。」他轻拍着我的背,「如果这是梦,我希望,永远也不要醒来。」
4
我和贺酌真的过上了夫妻生活。
我不知道以前的我是怎么过的,但在潜意识里,我似乎很满意现状,一点也不想找回记忆。
但我的曾经并不会凭空消失。
当备注「季希远」打来第三次电话的时候,我终于接了。
「喂?你好。」
「……徐粲。」
我组织措辞,非常有礼貌:「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
对面叹了口气,似乎有些不耐烦:「你又怎么了?一个多月了还在作?露露不都已经跟你道歉了吗?」
作什么,露露又是谁?
他说的话内容太多,我一个字都听不懂。
但他的语气显然是不愿意和我讲话的样子,而且一个多月才给我打电话,也不知道我出车祸了,我和他的关系应该也不怎么好。
于是我很大度地说:「好的,没关系,我接受她的道歉了。
「请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对面:「……」
 此时,门口有了动静,我眼睛一亮,往门口跑去:「老公!」
我顺手挂了电话,完全没听到对面惊怒的责问。
我上去亲了亲贺酌的脸:「老公,你回来啦。」
经过开始的不自然,现在贺酌ťũ̂⁸已经完全习惯我对他的亲亲抱抱。
情到浓时还会反客为主,哑着声音问我会不会一直爱他。
我承受他热情的回吻,突然手机又响了。
我反手挂了,却听贺酌问道:「有人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我接了,」我老实说,但他上来就对我大声,我不爱听。」
「还说什么露露的,我不认识,头疼。」
闻言,贺酌猛地皱了眉。
他拿过我的手机,看到上面「季希远」三个字,脸色更是沉了下来。
我问:「怎么了,老公?你认识他吗?我跟他关系好吗?」
贺酌深深地看着我,我被他看得毛骨悚然。
「老公……你别这么看我,我害怕。」
我上去抓他的手,被他反手握得很紧。
良久,他硬着声音道:「不认识,关系不好,以后他的电话你不准再接。」
他的话逻辑有矛盾,显然对季希远这个人深恶痛绝。
我点点头,就着他的手就把季希远的号码拉黑了,还翻出所有的联系方式,一并拉黑。
贺酌反而愣住了,没想到我这么决绝,脸上有一瞬间的错愕。
我捏捏他的脸:「这样,以后就接不到他的电话了。
「你别不高兴了,老公。」
猛然,我身体一轻,被贺酌抱着往卧室走。
他的目光狼一样盯在我身上,气息粗重。
我感受到他的欣喜和激动,有些不明所以。
「徐粲,你要我怎么办?」
他说得古怪,剩下的话淹没在唇舌之中:「你太乖了,宝贝。
「以后……你别怪我。」
我抚上他的背,摇摇头,脑子里一片白光颠簸。
再次醒来已是凌晨,手机发出微微亮光,微信通知一条接一条。
备注「刘檬美少女」爆炸式地发来消息,我往上翻。
【老子终于出狱了!!!老头子真他妈没心啊,真的关了我三个月!!
【?这位女士,你一条消息都没给我发过是什么意思!
【你死哪去了徐粲!电话也不接!
【你不会真出事了吧???回电话???】
我一直翻到最后,看着对面鬼哭狼号要给我收尸的消息,直到最后一条。
【你和贺酌住一起了??】
后面接了一整页的问号。
我回了一句:【是的,我和他很幸福,三十亿的纸钱先不必烧给我。】
刘檬:【……我嘞个豆。】
5
我和刘檬约在一家咖啡馆见面。
虽然我记不得她了,但她应该真的是我的好朋友。
因为我看着这张精致靓丽的脸丝毫没有惊艳,反而发自内心想笑。
「真是,现实比小说还离谱。」她青天白日喝烈酒,「你真不记得我了?」
我诚实地摇头,对她笑了笑:「不过你应该是好人,也是我的朋友,我的相册里有很多我们的合照。」
当然还有她素颜烂醉的照片,我没说。
刘檬哼了哼:「这还差不多。」
我问道:「你为什么对我和贺酌住一起这么惊讶?」
在刘檬的叙述中,我和贺酌非但不是感情深厚的夫妻,反而是见面就闹翻天的死对头。
贺酌总是对我冷言相讥、阴阳怪气,我更是对他深恶痛绝,讨厌到了骨子里,恨不能跳起来咬死。
「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结婚了?」
刘檬惊讶:「谁告诉你你们结婚了?」
接下来,她每说一句话,我的眼睛就睁大一分。
「你和他是有婚约,但你不知怎么的突然翻脸了,在订婚宴上消失,两家丢了脸,你哥也气死了。
「从此以后贺酌不想理你,但你每次见到他都气得要命,总是想方设法激怒他,还……」
我问:「还什么?」
「还找上贺家的对家,季家季希远,和他在一起。」刘檬提起季希远就皱眉,「虽然你说你根本不喜欢季希远,但追他追得也太真了吧,姐,连季露都敢骑在你头上撒泼。」
她恨铁不成钢,「上次你妈留给你的裙子不是被季露给穿坏了嘛,你找人搞她没?妈的,想起来我就气,标准小绿茶,见一次我打一次。」
我看到她为我打抱不平的样子,心中泛起感动。
但是,在她的描述里,我也太是个脑残了吧。
临时悔婚,得罪贺家,气走亲哥,觍着脸去追别人然后白白受辱。
刘檬看出来我的难堪,沉痛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宝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看男人的眼光太差了,正好现在换个脑子,重新开始。
「把季希远踹了,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至于贺酌,赶紧从他家里搬出来。你再把他惹毛了,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我突然问:「在我悔婚之前,我和贺酌关系怎么样?」
刘檬一愣,想了想:「好像……还不错?反正没这么针锋相对。」
我沉吟一番,思考我突然翻脸肯定有原因,但脑子一片空白,实在是想不起来。
刘檬见我不说话,睁大了眼:「粲粲,你不会还想跟他在一起吧?」
她见鬼了似的警告我:「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你以前可恨毒了他,肯定是有原因的,你别犯傻!
「你现在失忆了,还能和他和平共处。
「我怕你到时候想起来,后悔了,跑都跑不掉。」
刘檬沉声道:「他可不是什么善茬,徐粲。」
6
回家的时候,贺酌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客厅里没开灯,我吓了一跳。
我站在玄关前,想起晚上刘檬对我的警告,一时没动。
贺酌面无表情,眼底却更加深沉,漆黑一片。
他朝我招招手:「过来。」
我眨了眨眼,没动。
贺酌提高了声音,含着压抑着的暴戾:「过来,宝贝,别让我再重复一遍。」
我乖乖走上前,倏尔被一股蛮力扯过,跌进贺酌怀里。
他摸着我的背,笑着问:「今天去见刘檬了?说什么了?」
他的笑意不达眼底,让我脑海里又想起刘檬的恐吓:「你当初倒追季希远,给贺酌戴绿帽子,他来宴庭算账的疯样我到现在还记得,姐,我的小胆子可经不住吓了。」
她好似劫后余生地说:「幸亏你没做什么。要不是你哥出面,咱姐俩连带季家那小子差点当场交代在那里。
「赶紧跟他算了,我带你去找更帅的弟弟,八块腹肌,又帅又痞,绝对是你的菜!
「想什么呢,嗯?」
低沉的声音传来,贺酌颠了颠我:「说话。」
我可不敢跟他说我在想八块腹肌的帅弟弟的事,只摇了摇头:「没有。」
我坐在他的腿上,老实道:「聊了我之前的事,刘檬说,我们不是吵架了,也没有结婚。」
贺酌听着,没说话,示意我继续。
「我们根本不相爱,贺酌。」
我对他称呼的改变让男人脸色猛地沉了下来,他静静地看着我:「然后呢?」
「你不是我丈夫,我也不是你的妻子。」
我撑着他的胸膛,缓缓起身:「我们不应该住在一起,我要回家。」
话音未落,我忽然感觉天旋地转,被贺酌压在身下。
背光之下,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只听见他带着笑意,恶狠狠地说:「回家?回哪里的家,这里就是你的家。」
他掐住我的脖子,猛烈的亲吻几乎要让我窒息。
「我已经放过你一次,徐粲,不可能再有第二次。」
贺酌近乎灼人的呼吸喷在我的颈项:「你说我不是你的丈夫,啊?
「你全身上下我哪里没摸透,哪里没吻遍?
「是谁口口声声喊我老公,别人一句话,你现在就不承认了?」
他暴戾地掐着我,在我无法呼吸时突然松了手。
贺酌语气突然温柔下来,含住我打着战的嘴唇。
「别听她们说,我们很相爱。
「我爱你,徐粲,你也爱我。
「你永远也不能离开我,知道吗?」
他温柔的话语像来自地狱的鬼魅,我伸手环住他,轻轻点点头。
贺酌笑了:「真乖,宝贝。」
他拍着我的背,安静地哄我,却没发现在他背后,我轻轻勾起的嘴角。
 7
我出车祸是真的,失忆也是真的。
不过我在醒来的第二周就想起来了。
那时贺酌正坐在病床的沙发上,冷脸给我削苹果。
见我呆呆地看着他,他出言讥讽道:「脑子又宕机了?傻了吧唧的。」
手中的动作却一点没停下。
我突然很想哭。
贺酌十指不沾阳春水,也从来不吃苹果。
但我爱吃,从前我欺负他,让他给我削出花来,他虽然嘴上骂骂咧咧,还是学会了削兔子苹果。
我喜欢贺酌,他也有点喜欢我。
我们曾顺其自然地订了婚,两家都很满意。
但到底,我们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在我被对面疾驰而来的轿车撞晕的那一瞬间,脑海里走马灯似的翻过从前的是是非非。
我在球场为他欢呼的兴奋,贺酌低头给我戴耳环的温柔,还有知道要订婚时他通红的耳根。
最后,停在订婚那天的休息室里。
贺酌最好的兄弟问:「这么多年了,不等了?」
良久,我听见贺酌冷冽的声音:「不等了。」
等什么,我的心往上一提,接着听到了答案。
「秦朝朝明天就回国,贺酌,哎。」
他欲言又止,接着便是满屋寂静。
我跌跌撞撞地离开,满腔愤懑和失望几乎快要炸了胸膛。
秦朝朝的名字我耳熟能详,是贺家收养的女儿,早年身体不好一直在国外养病,贺酌从不在我面前提她,我一直以为他们关系不好。
原来不是关系不好,是埋在心底难以言喻。
什么意思,现在跟我搞这套。
我又算什么,被迫联姻放在家里的摆设妻子吗?
我徐粲生下来有什么得不到的,就算父母双亡,还有个大权在握的哥哥,嫁人也要嫁自己爱的人。
可我爱错了人,看走了眼。
我凭什么要当你贺酌的备胎?
我穿过嬉笑热闹的人群,富丽堂皇的场景在我看来多么讽刺,让我一刻都难以呼吸。
后来我逃了婚,对所有人闭口不言。
我能怎么说,我说我爱上贺酌了,他心里却有人,我一直被蒙在鼓里,像个傻子一样被他玩弄。
徐粲的尊严不允许任何人知道。
我知道贺酌不可能和秦朝朝在一起,这让我更看不起他。
我恨透了贺酌,他不开心我就高兴。
凭什么?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受伤?
所以我大张旗鼓地倒追季希远,要所有人知道,我宁愿和一个不喜欢我的人在一起,也不要和贺酌结婚。
是我先不要他的。
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贺酌也不喜欢我。
多么可笑的自尊。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我才意识到,我所谓的自尊和执拗,到底多可悲。
等醒来时,我忘记了一切。
潜意识里认为贺酌就是我的丈夫。
短暂的和平相处让我感到那么幸福、平静。
当记忆回拢,贺酌喂到我嘴里的苹果像甘露一般将我的思绪打通。
那天他们的对话在某种程度上有歧义,只不过我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做出了太多无法收场的事。
我后知后觉地想,贺酌心里的人如果真的是秦朝朝,他完全可以在订婚闹剧后出国和秦朝朝在一起,即使以兄妹身份。
可是他没有,连秦朝朝都没有回国,一直在国外待着。
我醉酒和季希远进宴庭会所的那天,贺酌差点一把火烧了整个东街,那天我哥压着我回家,让我没有意识到贺酌倾天愤怒下的绝望和痛苦。
后来我哥不知道说了什么,贺酌放过了我,再也不和我说一句话。
徐家和贺家的合作就此中断,我哥也出了国,并没有怪我,只是让我好生反省。
我做了错事。
一切都无可挽回了。
直到我失忆。
 8
第二天醒来,贺酌破天荒地没有去公司。
他低头不知看了我多久,在我睁眼时低下来吻我。
「唔,没刷牙。」
我气喘吁吁,打了一下他的肩膀,贺酌包住我软绵绵的手,躺下来说:「感觉还好吗?我昨天有点过火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我才觉得全身跟车碾了一样痛。
昨天他疯了似的折腾我,让我哭着一遍遍发誓不再离开他,不再惹他生气,直到黎明才结束。
连手臂上都是深深浅浅的红印,我报复般地咬他的肩膀:「一点都不好,疼死我了!」
我对贺酌又打又踢,他却笑着任我放肆,眼里盛满了宠溺。
「贺酌。」
「叫我什么?」
我眨了眨眼:「老公。」
「嗯,」他把我抱紧,严丝合缝,「叫老公干什么?」
「我要见季希远。」
贺酌想都没想:「不许。」
「为什么!」我问,「难道刘檬说的是真的!」
他掀开眼皮,懒懒道:「她说什么了?」
「她说我和季希远一见钟情,真心相爱,你横插一脚棒打鸳鸯要我和他分……唔……」
他捏起我的脸:「不准胡说。」
贺酌依旧不松口,不准我见季希远,连着对刘檬都十分不满。
他虽然表面上不说什么,还是对我和季希远的事耿耿于怀。
苍天可鉴,我连季希远一根汗毛都没动。
季希远也清楚,我虽然对外宣称非他不可,任由季露仗着他的名字在我面前作威作福,但就算同处一室,我和他绝没有牵手以外的肢体动作。
可是这怎么告诉贺酌?
我冥思苦想,只有装作恢复记忆,向贺酌坦白这一条路了。
不然看他每天阴阴郁郁地盯着我的架势,哪天火烧了眉毛,我真要被他一口吞了,连渣都不剩。
于是我挑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在刘檬倾力推选的私人餐厅订了位置,以防贺酌怒火中烧,楼上就是温泉酒店,实在不行还是用夫妻解决法,大 do 特 do,有什么过不去?
然而万事俱备,我却没料到今日大凶。
我和贺酌在餐厅门口碰到了季希远和季露。
我在心中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转身就听到季露尖厉的声音:「徐粲!」
因着季希远,季露在我面前从来都是放肆至极,我对季希远百依百顺,对她冷言恶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以为我非她哥不可,可以对我肆意妄为。
「呵,我就说呢,赖皮膏药怎么突然转性了?」她抱胸上下打量我和贺酌,转头对季希远说,「哥,她不接你电话情有可原,人家追不上你,转头又去吃回头草了。」
我皱起了眉:「你早上没刷牙?嘴跟吃了屎一样臭。」
季露面露惊讶,好像没料到我敢这么跟她说话。
她顿时发怒:「我早就说了你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三心二意,我哥还不听,徐家怎么样,你徐粲还不是…」
突然,她声音一噎。
贺酌面无表情地上前一步,带着常年上位者的威压:「是什么?」
还不是倒贴。
季露想说话,却被他吃人的眼神看得后背发凉,没想到季希远却先开了口。
却没一句是我爱听的。
他深情款款:「徐粲,我知道你失忆了,没关系。」
他好像对我进行大赦一般:「我给你时间,现在,过来,我带你走。」
贺酌被他霸道的语气弄笑了,他问:「跟你走,你算什么东西?」
我也跟着摇头,躲到贺酌身后。
这一举动显然取悦了他,贺酌身上那股骇人的戾气消失了不少。
季希远却突然道:「徐粲,你说了这辈子只爱我一个人,你全都忘了吗?」
我惊恐地睁大了眼,回想我在什么时候说过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右手却被猛然攥紧,我差点痛叫出声。
贺酌的脸色已经不能用「不好看」来形容了,季希远还在不断刺激他:「你和我一起去雾台山泡温泉、看日出,你说你根本不喜欢贺酌,和他订婚只是为了公司,最后受不了要和他过一辈子才跑的,你难道都忘了?」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季希远胡言乱语,他的脸上浮现快意的扭曲神色。
「我们早就密不可分,离不开彼此了。」
他满脸深情,说道:「如果你还是不相信,粲粲。
「你的肩胛骨有一块蝴蝶胎记。
「对不对?」
我大骇,他怎么知道的?!
右手的力道突然消失,贺酌放开了我的手,垂眼看不清什么表情。
季希远得胜似的笑了:「我没有骗你,我才是你的男朋友。
「过来吧,粲粲。」
我的心如坠冰窖。
9
季希远从来和贺酌是死敌,这也是我为什么当初找上他。
相貌、家世、能力他都输贺酌一分,唯独在我的事上,抓住了贺酌的软肋,并且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他耀武扬威。
他半真半假的话让贺酌听进去了。
我确实和他去过雾台山,但是一起去考察项目,浩浩荡荡一群人,当天就回来了,更别说什么莫须有的温泉、日出。
我也从来没在他面前提过贺酌,我自己的伤疤怎么可能揭给季希远看。
至于胎记,我虽然有时候会遮起来,但总有忘记的时候,亲近我的人都知道,季希远也许是无意中看见了。
但这都不重要,他字字句句显出一副我跟他亲密无间的样子,他要激怒,甚至激痛贺酌。
他做到了。
贺酌车开得飞快,跑车发出刺耳的轰鸣。
我下意识抓紧了安全带,转头对他解释:「季希远他在撒谎,他在挑拨我和你之间的关系,老公,你不要听。」
「我,我之前也许真的和他有什么,但都是因为和你吵架,为了气你。」我慌张上头,开始胡说,「但我现在真的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我根本不认识他,老公,我知道错了!」
我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越解释越糟糕。
贺酌令人窒息的沉默让我的心狂跳,我害怕又失去他,我害怕做了错事又失去弥补的机会。
飞驰而过的速度让我又回想起当初发生车祸的惨景。
眼泪几乎是飙出来:「贺酌,你开慢点!我害怕!」
突然的刹车将我猛然向前掼去,我被反弹回来,头晕眼花。
「他说得没错。」
我抬头,发现贺酌双眼通红:「你失忆以前,为了他什么都不要,你不要订婚,不要我。
「徐粲,也许我真的错了,不该乘人之危困住你。
「我没办法再接受你的第二次抛弃了。」
「不对,不对,我不是这样的。」我哭着摇头,凑过去抱他,却被他躲开,他的眼神那么冰冷,要把我冻伤。
我几乎是在车里号啕大哭:「我根本不喜欢他!他胡说八道,我自始至终只喜欢你,是你先不要我的!」
我的脑子一片混乱,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是你,是你把我当备胎,我那么喜欢你,我错了,老公,你抱抱我。
「我只喜欢过你,我只爱你,我知道错了!」
贺酌冷漠地抬了抬眼皮:「是吗?你让我怎么相信。」
我愣了,抽噎着冒了个鼻涕泡。
贺酌抽了纸巾给我擦,我像抓住浮木似的握住他的手不放:「真的,是真的,不信你跟我回家。」
我拉着贺酌回了我以前住的公寓,慌里慌张输了密码进去。
「季希远说他和我同居,他骗人。」我带着贺酌逛了一圈,指给他看,「这里,这里都只有我的东西,衣服也是我自己的,我根本就没让他来过。」
贺酌漫不经心地点头,指了指我卧室一人高的柜子:「这是什么?」
我一愣,伸手挡住他要拉开的手。
贺酌挑了挑眉:「怎么,不让看?」
「不是,」我喘了口气:「不是不让看,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不让看就算了。」他放了手,仿佛非常失望,我的心一紧,就着他的手拉开。
里面是各式各样还未拆封的包装盒,从上至下,衣物饰品,眼花缭乱,都规规矩矩地分类放好,没被打开过。
但全是男款。
贺酌看着我:「买给谁的?」
一种尘封的秘密被人当众揭穿的羞耻感,我闭口不言,贺酌却佯装了然:「哦,买给季希远的。」
「不是!」我大叫,这次是真的愤怒而委屈地哭了,「不是买给他的!」
这时,贺酌从柜子里拿出一沓信封,拆开念道:「贺酌,虽然我们分道扬镳,但我还是想问你,你真的没有一点喜欢过我吗……
「你这个贱人,贺酌,我恨死你了……
「对不起!我不该这么任性,不该逃婚,不该惹你生气(杠掉),我们不如坐下来好好谈谈,关于你真心爱谁的事,我绝不会对你死缠ƭū́⁻烂打……」
一字字、一封封,我扒着他的手求他不要念,已经羞耻痛哭到昏厥。
「贺酌,」我崩溃了,委屈羞耻齐齐涌上,「你别念了,你不能这么对我。」
那些礼物,是我在订婚前买给贺酌的,一件件都是我的爱意。
那些信,是之后我的纠结痛苦、悔恨委屈,一封封都是诉说。
我哭得脱力,被拥进温柔而熟悉的怀里。
贺酌身上淡淡的香气像被子一样将我笼罩,他抚着我的背帮我顺气,就像从前的每一次在我们吵架后对我的安抚。
头顶传来柔软的触感,贺酌低声道:「别哭了,宝贝,我知道。」
「你不知道。」我抽噎着,「你什么都不知道。」
贺酌笑了笑:「嗯,你说得对。」
良久,他说:「对不起,是我知道得太晚了。
「以后,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Ṫùₛ误了,徐粲。」
 10
我坐在贺酌腿上,他严丝合缝地抱着我,问我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我愣了愣:「什么想起来…」
「还装。」贺酌捏了捏我的鼻子。
熟练地按大门密码,不让他去开柜门,对信的内容了如指掌。
我演得漏洞百出,贺酌看得津津有味。
「你故意的!」我睁大了眼。
他故意装生气,在车里说要离开我的话,就是让我慌张失措,自我暴露。
贺酌不置可否, 只道:「如果不这样, 我什么时候才能进你的大门,拿回属于我的礼物和信呢, 老婆。」
我被他一声老婆喊得红了脸,对他拳打脚踢:「你太坏了,贺酌!」
他笑着压住我, 表情认真:「生季希远的气是真的, 敢造你的谣他就要付出代价。」
「但要放你离开是假的。」他蹭了蹭我的鼻尖,「我说过, 不会再给你机会了。」
我和贺酌贴在一起, 看着他温柔到滴水的目光, 我的心里软成一片。
「贺酌。」
「嗯?」
「秦朝朝是怎么回事?」
闻言,贺酌哭笑不得:「你不都知道了吗?」
那天休息室里, 贺酌的好兄弟问他不再等等, 等的人并不是秦朝朝, 而是我。
「你还太小了,我怕因为两家联姻让你和我结婚你接受不了,也怕你是被逼无奈。
「所以后来我逃婚了, 以为做实了你的猜想, 对吗?」
「嗯, 」贺酌亲了亲我的嘴角,仿佛不愿再回想当初的情形,「听见你说你要和季希远在一起,我气得要发疯,甚至想把你锁在家里,你不愿意也没办法。」
但是后来我哥出面, 软硬兼施让贺酌妥协了。
他说了一句:「你难道想让粲粲不快乐地过一辈子吗?」
贺酌再也无计可施。
听了之后我心情复杂, 不知道是该对我哥感动还是埋怨。
但归根结底, 还是因为我没长嘴,自己胡思乱想, 让所有人给我收拾烂摊子。
我有些愧疚,嘴上还是梆硬:「那秦朝朝呢?」
关于秦朝朝, 贺酌提起来就厌烦。
她确是贺家的养女, 也真的喜欢贺酌。不仅如此, 为了和贺酌在一起做了许多出格的事,让贺家父母非常头痛, 因此也借着治病的机会将她送出国,希望她别再做傻事。
没想到她不知从哪听到了贺酌要订婚的消息, 哭着闹着要回国。
贺酌的兄弟本意也是提醒他, 不要让秦朝朝的事让我们俩有嫌隙。
结果被我听了个半截,给贺酌头上扣了个大黑锅。
我抿了抿嘴, 头埋得更低了。
贺酌掐住我的下巴把我的头掏出来, 似笑非笑:「怎么,现在知道错了?」
「我早就知道了!」我凑上去咬他的嘴唇,撒娇耍赖,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嘛。」
「知道错了就好。」贺酌反手按住我的后脑勺, 唇舌交缠,「以后再这样,我真打断你的腿, 锁在家里一步不准出去。」
我佯装惊恐:「你变态啊,贺酌。」
「叫我什么?」
我向前俯去,笑意灿烂。
「老公。
「老公!」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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