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年前,我以身鎮魔域,
萬年後,天界宣告三界,尋回了神女轉世。
笑話,我還沒死,竟已經有了轉世。
神女在三界肆意妄為,甚至要嫁給曾與我有婚約的天帝。
我笑著對被我鎮壓萬年的魔尊說:「既然天界有喜事,魔域何不也來湊湊熱鬧?」
次日,魔域封印解除,魔尊即將大婚的消息傳遍了三界。
1
我在暗無天日的魔域待了萬年。
原身被封印,每日只能分散一縷神識出去放放風。
好巧,魔尊也是。
此刻,我倆分別掛在一人頭上,聽著凡間說書人侃侃而談。
「你這故事都多老了Ṱů₆,天天說真沒勁,有沒有些新鮮花樣?」人群中傳來不滿的聲音。
說書老頭摸了摸鬍子說:「還真有一個,據說天界尋回了萬年前以身鎮魔的神女轉世。」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魔尊毫不留情地嘲笑著我。
「這是萬年來,本尊聽到的最大的笑話。」
好巧哦,我也是。
我還活著,竟然已經有了轉世。
說書老頭繼續說著:「神女殿下還將要與天帝成婚。」
語罷,滿堂哄笑:
「你這老頭定是在誆人。」
「就是,這天上仙人的事,你怎會知曉。」
老頭搖了搖手中的扇子,笑而不語。
只有我盯著那柄扇子看了許久,才回憶起為何會覺得眼熟。
這是我萬年前,送給鳳凰一族還未出世的小世子的誕生禮物。
所以,他說的句句屬實。
元清果真找到了神女轉世,也果真要與她成婚。
2
神識出來放風的時間是有限的。
沒多久,我又被壓在了魔域。
瞬間,有些索然無味。
「沒想到神女殿下還是個情種啊?」魔尊戲謔地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閉嘴。」我不耐出聲。
下一秒周身果然安靜了。
元清不知我並未身死,可神女轉世如何辨別?
我曾見過上天的仙人在人間肆意。
也見過魔域的魔物男耕女織,平凡度日。
不得不說,我動搖了。
我以身鎮魔域做對了嗎?
一個又一個疑團浮現在我的腦海中。
過了許久,我的聲音淡淡響起。
「疆閻,天界有喜事,魔域何不也湊湊熱鬧?」
「什麼意思?」
「我解除魔域的封印,你與我成婚。」
「不要。」
我沒想到疆閻會拒絕。
他同我一起被封印了萬年,有出去的機會,為什麼拒絕。
我不解。
但疆閻似乎沒有要替我解惑的想法。
我以身鎮魔域的時候,他還不大,剛出世不久,親爹就死了。
作為魔域唯一一個純血統的,被推上了魔尊之位。
屁股還沒坐熱,便被我封印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疆閻開口:「你這樣的神,也會因為情,做出不理智的選擇嗎?
我笑了。
原來他以為我是因為元清要娶別人才想解除封印的。
「不是,我只是想看看,魔域被封印萬年,人間,仙界是否比以前好。」
疆閻答應了。
ṭü₎3
我與疆閻婚訊傳到元清耳中時,他來了魔域。
彼時的我正站在高山之上,看著塵封萬年的魔域重振家園。
「拂月,是你嗎?」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我轉身看向已經萬年不見的元清。
他的變化真大,曾經喜穿素衣的他,如今頭戴五爪龍冠,身著彩錦,周身仙氣逼人。
見到我,元清並不驚喜,反而皺著眉頭,看向我的眼睛裡全是不滿:「你為何解開封印?我竟沒想到你與那魔尊生了私情,棄三界安危而不顧。」
我淡淡地笑著,滿眼譏諷。
「魔域封印了萬年,可三界依舊同以前一樣烏煙瘴氣,這便是你作為天帝的所作所為嗎?」
「沒了魔域,人間一片清明,仙界也不再受其擾,何來烏煙瘴氣?」元清厲聲反問。
我搖了搖頭。
何不食肉糜。
萬年來,他端坐高堂之上,何時下來親眼看上一看了。
又或許看了,只是沒有放在眼中罷了。
「你若當真這樣認為,那天帝的位子換一個人來坐也未嘗不可。」
丟下這句話後,我便離開了這裡。
4
我還活著的消息現在已經傳遍了三界。
當初以身鎮魔的神女愛上了魔尊,解除了魔域的封印,還要與魔尊成婚。
仙界,人間,全是對我的謾駡。
無非是說我作為神女,竟然沉溺於情愛之中,棄天下人於不顧。
不過有一個人的處境與我一般,也不太好。
便是那位神女轉世。
我活著這一事實,便讓她的謊言不攻自破。
「神女殿下,塵上仙君邀您前往仙界一聚。」
仙界和萬年前,並沒有什麼不同。
「我倒是沒想到還能有再見面的一天。」塵上看著我說道。
神仙的壽數綿長,容貌基本沒有變化。
「世事無常,不是嗎?」
塵上沒有與我玩笑的心情,便直接說明了來意。
「我希望你能再次封印魔域,阿月,不要再耍小孩子脾氣了。」
不過是短短一萬年,當初哭著說不要我去封印魔域的人,如今也能神色淡然的讓我繼續捨身。
都說人心變幻難測,我看神仙也是。
「塵上仙君。」一道嬌俏的女聲打破了僵持不下的局面。
我看到塵上的神色在聽到女子聲音的那一刻瞬間緊張起來。
也看到了那個與我七八分相似的神女轉世。
「她是誰呀,怎麼與我長得一樣?」女子天真地問道。
我還活著的消息已經傳遍了三界,我不信她絲毫不知。
塵上如臨大敵般將她護於身後:「你有不滿,可以沖我來,別遷怒於芊芊,她什麼都不知道。」
我分明只是坐在那,喝了一口茶。
真是瘋了。
你和元清,都瘋了。
我毫不留戀,轉身下界。
沉溺情愛中的,分明是他們。
5
我在人間遇到一白髮老婦人。
她對著神女像不停謾駡。
我掩了面容,走上前去問道:「阿婆,為何要罵這神女像?」
阿婆呸了一口:「什麼神女,她是害死我兒子的人。」
我與阿婆聊了許久,才知道。
元清帶芊芊下界玩耍時,見有幾人打罵一十歲孩童,瞬間聖母心爆發,央求元清救下那孩童。
可他不知道,就是這個孩童,白日裡將阿婆的兒子弄瞎了眼睛。
而他被元清救下後,又心生報復。
趁夜殺了阿婆的兒子。
就連阿婆也未能倖免,被捅了一刀,不過好在命大,撿回了一條命。
「那日,我本是要拉著他報官的。」
「若沒有這什麼神女,我兒子又怎麼會死。」
七旬老婦在我面前涕淚縱橫,可我卻做不了什麼。
神仙不能插手人間事,這點道理,元清也不懂嗎?
在人間打探一番後我才知道,秦芊芊到底做了多少改人命數之事。
她曾因為心軟,幫助流落在外的皇子登上皇位,促成了一世暴君,那個國家的人不停征戰,死傷無數。
也曾點化過修仙弟子,讓他一夜飛升。
現在的修行者,已經忘了自己所追求的大道,都期待著神女何時降臨,帶他們一夜飛升。
每走一個地方,我的心就沉上幾分。
凡人命數不可更改,神仙生來便有著凡人所不能及的力量,可她不但不承擔自己所應該承擔的責任。
反而把人間當作了遊戲,隨著自己的心情而來。
我繼續行走著。
「你是仙人嗎?」一頭髮枯稿,雙目失明的夫婦顫巍巍拉住了我的手。
她的懷中還有一個繈褓,只是那繈褓之中不是嬰兒,而是一具嬰兒的骸骨。
「那位神女說,我的孩子是魔物,你說我的孩子怎麼會是魔物呢?」婦人又哭又笑,顯然已經瘋癲。
我伸出手點上她的額頭,一幅又一幅畫面在我腦海中展開。
秦芊依舊那副天真爛漫的樣子,她蹦蹦跳跳地走在元清身邊。
「我今日學會了掐算。」
元清面色溫柔,寵溺地摸了摸她的腦袋:「可不許誆我。」
「怎麼會!我來算算。」
說著她便看向坐在樹下哄孩子的婦人。
那時的婦人還是一頭烏黑發亮的烏髮,渾身洋溢著幸福。
「大姐,可否能讓我為你的孩子卜上一卦?」
婦人警惕地看著她搖了搖頭,便抱起孩子準備離開。
卻被秦芊芊攔了下來。
「我可是天上的仙人哦,不信你看。」她俏皮地朝著元清使眼色。
霎那間,樹開花結果,四季變換。
「當真是仙人!」婦人激動地跪在了地ƭű̂ₛ上。
可現在的她不知道,自己遇到的哪裡是什麼仙人。
不過是兩個是人命如草芥的畜生。
「現在可以讓我為你孩子算上一卦嗎?」
婦人連忙點頭。
她以為自己的孩子有仙緣,可不知道迎接她的是秦芊芊略帶疑惑的聲音。
「咦?他怎麼身染魔氣?是魔物嗎?」
我以身鎮魔後,天下哪裡還有魔物,不過是她學藝不精。
婦人大驚,跪在地上痛哭:「我的孩子怎麼可能是魔物,一定是你算錯了。」
秦芊芊抬眼看向元清,像是為了證明自己沒算錯一樣。
「我真的學了好幾個晚上,不可能算錯的,我沒有偷懶。」
元清摸了摸她的頭:「我信你,既然是魔物,便誅滅吧。」
不過是兩句話,就定了一人生死。
婦人跪在地上不斷磕頭求饒。
「求求你們放了我孩子吧,她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怎麼會是魔呢?」
「一定是你們算錯了,求你們放她一條活路吧。」
可是沒用,元清不過一揮手,那嬰兒就沒了氣息。
婦人崩潰地保著懷中已經沒了氣息的孩子,竟是連淚也流不出來了。
正巧此時,出門幹活的男人回來了。
婦人才僵硬地轉頭看向她的丈夫。
「他殺了我們的孩子啊!」聲聲泣血。
男人舉著鋤頭要來報仇,卻被元清穿心。
秦芊芊閉著眼睛不敢看著滿目血腥。
可這一切不都是她造成的嗎?
「元,元清我們走吧,我害怕。」
婦人能活下來,只是因為秦芊芊的這句害怕。
我握著婦人的手。
「我替你尋回一個公道。」
然後提劍上了天界。
6
我直接沖到了元清的寢殿之前,一劍破開了大門。
「啊!」
秦芊芊驚呼。
我才看清兩人竟在青天白日裡行雙修之事。
元清黑著臉披上衣服,揮手擋下了我的劍。
「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挑了挑ťŭ̀ₐ眉:「不想做什麼,想殺你們罷了。」
「你當真要與魔為伍?」元清說得義正言辭,似乎我真的做了什麼危害天下之事。
我歪頭將人間的畫面一幅一幅展開:「總之,不與你為伍。」
說罷便提劍沖上去。
秦芊芊躲在一旁,看著她在人間做的一件又一件荒唐事。
「不過是一群螻蟻,死了便死了。」
下一秒,劍便沖著她的面門刺去。
只是被元清以身擋住了,真是可惜。
以為今天好歹能帶走一個呢,不過元清敢以肉身擋我的劍,接下來的日子怕是也不會好過。
我的靈氣乃是這世間最為純淨之物,他早已經身染污穢,承受不住的。
我伸手抹了抹嘴角溢出的血跡,看著趕來的眾仙家和天兵。
不能死在這裡。
我答應要為他們尋一個公道。
「拂月!你到底要做什麼!」
我的目光掃過面前一個又一個熟悉的,陌生的面孔。
「我要做什麼?」
「我只是想還她們一個公道!」
為了防止我將他們在人間做的事情披露出來,元清一劍穿破了我的心口。
「她早已不是什麼神女,不過是與魔為伍的仙界叛徒。」元清收回劍,淡淡地說道。
我的眼前被血色覆蓋。
為了鎮壓魔域,我舍了大半修為,否則怎麼會落到如此地步。
是我,太輕易信了元清的鬼話。
萬年前,他登上天帝之位的第一件事,就是告訴我:「阿月,仙魔之爭持續不斷,我不想再讓將士們受苦了。」
我看著滿目瘡痍的人間,毫不猶豫地身赴魔域求和。
求和未果後,用自己的神骨與修為鎮壓魔域萬年。
卻不曾想換來了這番結果。
我用盡最後的力氣逃離了仙界,墜落在一片梧桐林中。
大片火紅的梧桐葉將天空遮蔽,我躺在滿是落葉的地上閉目養神。
身上的傷口正在緩緩癒合。
我本就是應天地而生,自出生以來便可吸收天地間靈氣為我所用。
「誰?」不遠處傳來動靜,我艱難坐起,手心處已經凝結出冰棱,蓄勢待發。
「別別別,是我!」來人一襲紅袍,只是面容陌生,我並未見過他。
見我依舊警惕,他將手中的扇子亮了出來。
他便是那位凡間的說書老頭,也是鳳凰族的世子。
「我叫玖焰。」他蹲在我身前緩緩說道。
我皺著眉頭看向他。
「你傷的很重。」
我不禁在心裡嗤笑一聲,被元清的混沌劍所傷,若不是我生於天地,早就死了。
而那混沌劍,還是我費勁萬難替他煉化認主的。
如今我落得這個下場,只能說是識人不清。
曾經天真的以為,真心是永遠不會變的。
只可惜,真心瞬息萬變。
「你不是神女嗎?怎麼讓自己如此狼狽。」玖焰將手貼近我的胸口,為我療傷。
「為何幫我?」我不解,現在的我在三界幾乎是人人喊打的存在。
仙界,人間怨我為何不願意繼續鎮壓魔界。
而魔界恨我鎮壓他們萬年。
世界之大,這一刻竟沒了我的容身之地。
「這扇子,我很喜歡。」
7
我暫時在玖焰的地盤上住了下來。
等待傷好之後,我必然是要再殺上天界的。
「仙界因為你算是鬧翻了。」
我挑了挑眉:「說來聽聽。」
「天帝的傷勢依舊沒有半分好轉,天界亂做一團。」
「那位轉世的神女,整日伏在天帝塌前哭哭啼啼。」
現在正是仙界最亂的時候,我與元清重傷,仙界無人坐鎮,若是魔域想要一雪前恥,如今便是最好的機會。
「我去一趟魔域。」
「你的傷還沒好。」玖焰出聲。
「無礙。」
剛踏入魔域地盤不久,閻疆便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我有些驚訝。
被我封印時,還是個修為只有一點點的小魔頭。
出來才不過這麼些時日,修為竟然高到我剛一出現,就能察覺到了。
這樣的天賦,若是當初沒有我橫插一腳,如今的三界,當以魔域為首了。
「你在思索什麼?」閻疆出聲問道。
「你的修為,增長的很快。」
閻疆皺了皺眉頭:「是嗎?我咋還感覺沒增長呢。」
「謙虛了,我才剛踏入你們魔域不到一炷香,你便來到了我面前。」
「神女大人,你周圍的清氣都快要驅散我這魔域的魔氣了,我要是還發現不了,當真是傻子了。」
大意了。
受傷後總控制不好周身的清氣。
「抱歉。」
「不過托你的福,讓我看到了魔界的焦土也能盛開花兒。」
我低頭,腳邊生長出幾多不過一指高的白色不知名小花。
只可惜,我一離開它們便會被魔氣浸染,迅速衰敗。
我蹲下,手指輕輕拂過花瓣。
清氣在它們周圍形成一個包圍圈,將其托起,送至閻疆面前。
「送你。」
「封印了我萬年,就想用這幾朵花打發我?」
我沒再理睬,收斂了周身的清氣,繼續朝魔域前進。
「你說它們受了你的清氣會不會修煉出人形啊?」閻疆繞在我身邊嘰嘰喳喳不停。
「那是修煉出仙身還是魔身呢?」
「給它們取什麼名字好呢?」
「你摸過它們,就叫拂花吧!」
我終於沒忍住停下了腳步。
「魔域的主人這麼幼稚的嘛?」
他卻委屈地低下了腦袋:「可是我還是幼年的時候就被你封印了。」
我深深歎了一口氣。
那件事,到底是我對不起他。
當初的我被一葉障目,做出了錯誤的決定,犯下了錯誤的事情。
算了。
「不能叫拂花。」過了良久我才開口。
「為什麼,因為你叫拂月嗎?」
因為師父說我誕生之初,他的指尖拂過瑤池中倒映的月亮。
不曾想,被我抓上了指尖,從此便纏上了他。
所以師父給我取名拂月。
與閻疆給花兒取名異曲同工。
一朵花兒,若是真有機緣修煉出人身,我倒想她過上平凡的生活。
「可是神女說過萬物眾生平等……」
我打斷了閻疆接下來的話:「不是,我只是單純的覺得太難聽了。」
8
魔域常年被魔氣籠罩,走在集市中卻發現他們與人間更為相似。
都過著普通的日子,集市上的商販大聲叫賣。
孩童們嬉笑打鬧,到處都是歡聲笑語。
讓人忽略掉了常年彌漫在周圍的魔氣。
倒是仙界與眾不同,那些神仙們每日飲酒賞花聚會,日子過的好不快活。
魔域中人修煉需要純淨的魔氣,就像仙界的神仙們也需要提取最純淨的清氣修煉。
不同的是,清氣中的雜質不會對他們有影響,可是魔氣中的雜質卻能影響他們的生命。
甚至在修煉中稍不留神,就會被趁虛而入,極其容易走火入魔。
「姐姐,要花嗎?這是我娘親做的。」一個紮著麻花辮的小女孩走到我身邊說道。
手上還舉著一朵紅色的小花。
只是那花的形狀很是奇怪。
我從未見過。
閻疆掏錢買下了那朵花,摸了摸小女孩的腦袋。
「這是什麼花?」我開口問道。
閻疆看著小女孩蹦蹦跳跳離開的背影,扯出一抹笑。
「魔域是開不出花的,這是她們想像出來的。」
我的心沒由得一陣刺痛。
垂下眼眸,想起來師父之前說過的話。
「你既然應天地而生,便更要承擔守護三界的責任,不可偏袒。」
那是我記事起,師父就常掛在嘴邊的話。
可惜,我還是沒做到。
我自嘲般的笑了一聲。
「帶我去魔域的中心。」我對閻疆說道。
「你的傷還沒好。」
「放心吧。」
魔域的中心有一條深淵。
魔氣便是從這裡源源不斷產出,逐漸侵蝕周圍。
天地造物我無法改變。
但是抽離其中的雜質,我還是能做到的。
就當是為自己犯下的錯誤做一些彌補。
「你要做什麼?」閻疆慌亂地朝我喊道。
「別動。」
我離那條深淵越來越近,龐大的魔氣朝我襲來。
周身的清氣竟漸漸與魔氣融合。
世間人只知道我是神女,修為高深。
卻不知道我應天地而生,魔氣清氣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
自我誕生起,無論清氣魔氣我都可隨意支配使用。
「你竟然可以淨化魔氣,你到底是誰?」閻疆喃喃地說道。
只是傷還未好全,只能做到這裡了。
籠罩在魔域上空的魔氣逐漸變淡,到最後幾乎能看到太陽,魔域的焦土也變得有了生機,或許不久的將來,魔域也能盛開花兒。
從半空中墜落時,我閉上眼。
拂月,你現在怎麼變得這麼弱了。
9
再次醒來時,是在梧桐林。
玖焰守在我身邊。
「我怎麼會在這裡?」
「魔域那位送Ṱūₓ你來的。」
是嗎?
我按下了心底的懷疑。
「你的傷本就沒好,又一次性淨化這麼多魔氣,接下來哪都別去了,好好養傷吧。」
養傷又養傷,我還要多久才能攻上天界。
「放心吧,元清的傷好的極慢,你還有很多時間。」玖焰似乎是看穿了我的想法,開口說道。
玖焰離開後,我看著他的背影很久,希望能從中找出些許破綻。
他太像一個人了。
甚至我在他身邊總能不經意間放下所有的戒備。
一個與我素未蒙面的鳳凰世子顯然不能讓我如此。
玖焰說,是閻疆將我送到梧桐林的。
且不說閻疆並不知道我現在暫時在這裡落腳,可我失去意識前,分明聞到了那人懷抱中淡淡的草藥香味。
玖焰,你是他嗎?
10
那日他離開後傳信給我,說是要去尋一味靈藥,可以讓我加速恢復修為。
我便一個人在梧桐林中養傷。
近日這裡來了一群新住民。
是松鼠一家。
它們並未開靈智。
在其中一棵梧桐樹上安了家。
無聊時我也會帶上些堅果去與它們閒聊打發時間。
「拂月,我沒想到你居然躲在這裡。」某天我正拎著籃子準備去嘮嗑解悶時,被塵上與秦芊芊攔住了去路。
我挑了挑眉,我不去找秦芊芊算帳,她倒是先找上我了。
正好,我也沒有耐心再等修為恢復了。
索性今日就去掀了天界。
不等塵上說話,秦芊芊首先沖到我面前:「求求你了,元清哥哥的傷一直不好,他們說整個三界只有你能救她。」
她跪在我面前,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一副梨花帶雨的小白花形象,可把塵上心疼壞了。
可我分明看到秦芊芊口型:「賤人。」
裝的不錯。
「拂月你夠了,我原以為你耐不住萬年的寂寞在與我們鬧性子,可如今你看三界被你禍害成什麼樣子了!」塵上的聲音在梧桐林裡響起。
「你傷了天帝按照天規,該抽筋剔骨後再貶下凡間,天帝仁慈,念在你們萬年前的情分,如今你只需要抽離你打入天帝體內的靈氣,他便既往不咎。」
他故意用了靈力,此刻他的聲音回蕩在整個梧桐林。
只是他的算盤落空了。
整個梧桐林只有我和那幾隻還未開靈智的松鼠。
「既往不咎?」我放下手中的籃子,逐步逼近他們。
塵上連忙將秦芊芊護在身後。
「我就站在這裡,你問三界何人有能耐將我抽筋剔骨。」無數冰棱隨著我的聲音在周身凝結。
「既然來了,就別走了。」
「可還記得凡間那位因為你胡言亂語而死亡的嬰孩,眾生平等,你該為他償命。」
塵上的防禦法陣逐漸變得透明,秦芊芊的臉也被冰棱劃出了血痕。
聞言,塵上看向我。
「什麼嬰孩?你在說什麼?」
「這Ṱù₊話你該問你身邊這位純潔無暇的轉世神女啊。」我嘲諷地說道,一揮手將秦芊芊在凡間所作所為展示在他眼前。
塵上的臉色逐漸變得蒼白,連防禦法陣也幾乎支撐不住。
「塵上哥哥!你相信我,我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她誣陷我!」
我沒有手下留情,無數冰棱在粉碎後又凝結出新的冰棱,重新攻向塵上與秦芊芊。
最終,那法陣還是破碎。
冰棱刺入塵上體內。
而此時的秦芊芊哪裡還有當時柔弱的模樣,她迅速躲到了塵上身後,拿肉體當盾牌。
我瞬移到她身後,掐住她的脖子。
「我說了,既然今天來了,便不要走了。ŧṻ₈」
「元清哥哥會來救我的。」她扯出一抹笑容。
話音剛落,一道金光從她的身體迸發而出,只一瞬間秦芊芊便消失不見。
我看著自己空落落的手半晌,再抬起頭時已經是滿眼猩紅。
這是師父羽化前留給我們的符籙。
我與元清,塵上各一張。
在遇到生命危險時可以利用這張符籙將自己傳送至我們三人中任何一人身旁。
我捏緊了拳頭,看向旁邊奄奄一息的塵上。
「值得嗎?」
「值得。」
「即使知道她並非你想像中那樣美好,也值得嗎?」
「值得。」塵上扯出一抹笑。
我不再理會轉身離去,世間情愛果真恐怖,令人是非黑白不分。
「拂月,抱歉。」
聲音響起後,我並未回頭,他傷成這樣,又將唯一逃命的符籙給了秦芊芊,註定孤獨的死在這裡。
罷了,終究同門一場。
除了我,沒人會替他收屍了。
11
塵上的那身白衣,幾乎要被鮮血浸成紅色。
我蹲下為他合上雙眼,卻看到了他未寫完的那幾個字。
「青龍……」
心中的那根弦瞬間崩斷。
青龍一族本是上古遺留下來的神獸。
他們無法化形,每日去吸收天地間最精純的清氣溫養靈丹。
整個青龍族只有這一個靈丹。
元清想利用他們的內丹為自己洗去污穢。
可獸類一旦失去靈丹,便註定魂飛魄散。
我幾乎要失去理智,整個梧桐林都開始動盪。
「拂月。」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像玖焰,可又更像師父。
我忍住轉頭的欲望,指甲已經將掌心掐出了鮮血。
「我錯了,是我害得三界便成這樣。」
「或許還有轉機。」
一顆周身泛著白色光芒的圓球出現在我面前。
「要想好,你如今的情況吸收不了如此龐大的能量。」
「師父,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犯下的錯誤付出代價不是嗎?」我毫不猶豫地將那光團納入體內。
磅礴的力量在體內竄動,我身形一動,便消失在了梧桐林。
青龍一族常年居住在北海一帶。
我抵達北海時,海面已經一片死寂,平日裡縈繞在海面上的五色祥瑞已然消失。
還是來遲了嗎?
我的念頭剛起,天空便有雷雲聚集。
強大的威壓讓四周的空氣都變得扭曲。
雷電轟鳴聲在雲層間醞釀,似乎想要將我劈成碎片。
「罪仙拂月,為一己之私謀害青龍一族,論罪當誅。」
倒打一耙的本事還真是不小。
十萬天兵天將站在雲端,為首的是元清,和那位躲在他身後的秦芊芊。
「今日朕便親征除了這三界禍害。」他把話說得冠冕堂皇,將是非黑白顛倒。
「禍害?」我冷笑一聲,無視天兵天將放下的萬千雷電,隻身站在元清面前,「你是在說你自己。」
站得近了我才察覺到元清的傷並未好,隱隱還有黑色靈氣纏繞。
應是我來得太快,他還未將那靈丹完全吸收。
只要靈丹還有一線生機,我便能讓整個青龍族重生。
「朕給過你機會。」元清對我說道。
「好巧,我也曾給過你機會。」
元清猛的提劍朝我襲來,都知道混沌劍當初是我替他煉化認主的。
可沒人知道,混沌劍是天地為了我才誕生的神兵。
全盛狀態下的我僅僅勾了勾手指,它便屁顛屁顛地飛向我。
「委屈你了。」
混沌劍劍身震鳴,似乎在向我訴說這萬年來的委屈。
「你!」元清不可置信地看向我。
「同門這麼Ŧūₖ久,該是知道你與我之間的差距,當了萬年的天帝,將腦子也當糊塗了。」我嗤笑道。
下一秒十萬天兵同時喚起陣法。
金色的符文像有生命般在空中流淌,隨後將我籠罩在其中。
這是鎖仙陣。
這是一個僅僅針對仙界之人的陣法,一旦有仙人被此陣法困住。
一身靈氣將會在頃刻之間被吸食殆盡。
元清站在陣法之外,看向我的眼裡滿是輕蔑。
「你若是乖乖鎮壓在魔域,朕還能留你一條性命,只可惜你不聽話,讓朕的芊芊失去了神女轉世的身份。」
元清的話回蕩在整個天界,他說完後回聲還縈繞在雲層。
不管在場亦或是不在場的仙家們,在一刻都親耳聽到了他們效忠萬年的天帝說出如此自私涼薄的話。
數萬道視線看向元清,眼裡都帶著質疑。
「拂月!」他驚慌地吼道。
我回以他一個微笑。
「怎麼會,你在鎖仙陣內如何能使用靈力?」
我施施然地小手一揮,將金光打散。
「鎖仙陣,鎖的是仙,而我不過是碰巧降臨在仙界。」
餘光瞥到見形式不對準備逃跑的秦芊芊。
「你的芊芊似乎要棄你而去了。」我對元清說道,「夫妻本事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秦芊芊被我抓到元清面前時,她第一反應是跪在我面前哭著說:「求求你,我就是凡間一普通女子,求求神女大人,讓我回凡間吧。」
元清的臉色難看至極,他不可置信地看著秦芊芊。
「你忘了是朕帶你來的仙界,給你無盡榮耀!」
秦芊芊卻頭也不回:「可這都是我應得的,是我救了你,沒有我你早就在歷劫時就死了。」
「無盡榮耀?元清,若不是你說我是神女轉世,我又怎會被人恥笑!」
在觀看他們狗咬狗時,我也沒閑著,用靈力將他們的對話傳的整個仙界都能聽到。
還是 3D 立體環繞,餘音足以繞梁幾日不消。
「朕要殺了你!」元清紅著眼睛伸出手想要掐住秦芊芊的脖子,卻被我攔住。
他們固然該死,只是在死前我要給那些曾經被他們隨意踐踏的人一個公道。
我將元清體內的靈丹取出。
還好,他吸收的比我想像的還要少。
我將大半靈力散出, 助青龍一族重生。
平靜的海面上五色祥雲升騰。
沉寂在海底的青龍族,躍出海面在半空中自由遨遊, 發出響徹雲霄的龍吟。
最後停留在我的身側,龐大的龍頭垂在我的掌心下。
「屠害青龍族, 謀取靈丹的是元清。」
我頓了頓,抬手將元清與秦芊芊在人間犯下的荒唐事展現在所有人面前。
當一幅幅畫卷展現,元清的面色灰敗。
他徹底無法翻身了。
「我與元清師出同門, 還請眾位仙家將他交由我處置。」
如今元清的所作所為已經完全敗露, 仙界眾仙們自然同意了我的請求。
「仙界不可一日無主,望眾仙家儘快培養下一任天帝,在下一任天帝登基前, 由三仙代為管理三界。」
交代完三界事宜後,我正準備拎著元清去遭受天罰,卻一個不留神讓他掙脫。
我本以為他是想逃跑, 可他卻將手穿透了秦芊芊的胸口。
「沒有你,朕依然是高高在上的天帝,你死了一切都會好的。」他癲狂笑道。
秦芊芊的氣息斷絕,死不瞑目。
可惜她犯下這麼多殺孽, 死得有些太輕易了。
12
元清被我帶離後,遭受天罰處決,在第七日才斷氣。
我守著他斷氣後,周身的力氣像是被抽幹一般。
為了了結這一切,我強行將自己的修為提升到全盛狀態,可用身軀鎮壓萬年的我,早已承受不了如此磅礴的靈力。
撐著最後一口氣,我來到了魔界。
我的身軀消散時, 磅礴的清氣會蕩平這裡滿含雜質的魔氣,只留下與仙界一般可隨意供人修煉的魔氣。
失去意識的前一瞬間, 我似乎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
番外
我沒想到自己還能醒過來。
醒來的那一刻我差點以為自己也重生了。
「醒了?」是師父的聲音。
我撐著身體看向發出聲音的地方, 只有淡淡一個人影,幾近透明。
「師父。」我的眼淚不自覺地落下, 「徒兒還活著?」
「你天生地養,只要天地還在, 你便永遠不會消亡,就像為師一樣。」
「只是要切記,日後萬不可再插手三界之事。」
我用力點了點頭。
再也不插手了!
「好啦, 不哭了,他們都很擔心你。」
我隨著師父的目光看去。
一對夫婦攜著兩個幼童,手上還提著籃子,籃子裡是堅果。
「神女大人!我們修煉出人身啦。」婦人開口。
「修煉出人身啦。」兩個幼童緊跟著說道。
「謝謝神女大人!」
「謝謝!」
我沒忍住笑了出來, 眼角還有未消失的淚花。
「你們好吵, 還有不要叫我神女大人,以後叫我拂月就好。」
「好的!神女大人!」
「好的……」
「不對, 娘親, 我們要叫拂月姐姐。」
「對的,叫拂月姐姐。
……
後來我抽空去了一趟魔界,失去了那些纏繞在魔氣中的雜質,魔氣看起來與清氣也差不多。
只是顏色深了一些而已。
「姐姐, 買花嗎?」小姑娘紮著麻花辮,竄到我面前。
似曾相識的畫面,只是那花不再是魔界子民想像出來的模樣。
是杜鵑。
「我替這位姐姐買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