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青梅竹马

太子是我男媽媽

我娘是天下第一美人,被皇帝看上擄進了宮。
我整日以淚洗面,皇帝大手一揮讓太子來安慰我,素有暴虐之名的太子哄了我三天也沒能哄好我,崩潰地問我:「孤富有四海,你想要什麼?孤都可以給你。」
我哽咽地說:「我想我娘了。」
太子咬牙切齒:「好,從今天起,孤就是你的娘親!」
一月後,我在太子的寢宮驚醒,聽見太子摔了奏摺,對來人氣急敗壞地咆哮:「你來幹什麼!孤好不容易才把她哄睡著!」
01
我娘是天下第一美人,英年早婚,嫁得良人,但我爹死得早,我娘悲痛欲絕,帶我離開了京城這個傷心地。
十年後,我已到了說親的年紀,她於是又帶著我搬回京城,托外祖母幫我說一門好親事。
但萬萬沒有想到,我娘比我先嫁了出去。
那天她親自去馬前街給我買愛吃的點心,正巧微服私訪的皇帝對她一見鍾情,死纏爛打,並一擲千金買下整條街的點心,成功收買了我。
皇帝溫和儒雅,氣質不凡,又在獨自帶娃方面跟我娘很有共同語言,不足三月,我娘便答應了他的追求。
但到了談婚論嫁那天,我們才方知他就是當今聖上。
我娘表情馬上就變了,從角落裡扒拉出我爹滿是灰塵的牌位,堅毅地表示此生都要為亡夫守節。
我當即放下手上的點心開始撒潑打滾,抱著我娘的腿哭嚎:「娘!沒有你我怎麼活啊!你帶我走吧!」
皇帝人都傻了,不明白為什麼我昨天還甜甜地叫他「新登」,今天就變「狗登」了。
但他沒想過,我娘要是嫁給他,往後的餘生就被鎖在那個深不見底的紫禁城了。
我們家一直以為他只是個平平無奇的狗大戶,昨晚我娘還掰著手指算他死後能給我爆多少金幣,能不能給我湊足八台嫁妝,但要是新爹是皇帝,總不可能給我爆個皇位吧?
天下皆知,元後早逝,只留下一個太子,其他皇子再出眾也沒一個能動搖太子的位置。
我不想一輩子見不到我娘,不想她再也看不見紫禁城外的風景,任多少奇珍異寶如流水般送進我的房間也毫不鬆口。
金銀叩門失敗後,緊接著就是丞相上門以禮相請,親戚朋友連番勸說,就連最為桀驁的太子也被皇帝按著上門乖乖叫了我娘一聲「容姨」。
京城都在傳皇帝愛極了我娘,但只有我知道,我娘的臉色一天比一天差,表情也越來越悲傷。
那天她讓我去舅舅家玩,等我回來,就得知她被皇帝強行帶進了宮,當天就被封了貴妃。
我恨得牙都要咬爛了。
02
狗皇帝大概是心虛,封我為玉惜公主,以示珍愛。
但冊封大典上,我娘根本沒給他好臉色,一句話也沒跟他說,全程跨著一張臭臉,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又死丈夫了。
我剛跟我娘對上視線就開始爆哭,哭出節奏,哭出旋律,哭出風格,樂師吹嗩呐都快把肺吹破了也沒能蓋過我動次打次的哭聲。
皇帝尷尬得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猛地推了一把太子:「阿鈺,你看你妹妹高興得都哭了,還不快去安慰她!」
太子不可置信地回頭看他爹一眼,滿臉的「求你做個人吧!」
但他從出生到現在也沒幹過安慰人的活,直挺挺地站在我身邊,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
好半天,我聽他冷冰冰地說:「別哭了。」
我抽抽鼻子:「我難過。」
他:「別難過。」
「好想死啊。」
「別死。」
我被太子安慰人的能力給震驚了。
我淚眼朦朧地抬眼看他:「你就這個水準嗎?」
太子被我激怒了:「那怎樣你才能不哭?」
我說:「把你爹鯊了。」
「?」
我馬上改口:「或者給我一個寬闊的臂膀。」
太子的眉頭又展開了,抬手將帕子遞到我面前,我閃電般抓起他的袖子,狠狠地擦了擦鼻涕。
太子發出尖銳爆鳴聲,我拍拍他的肩膀走了:「別難過。」
一走出紫禁城,我又開始淚如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力圖讓文武百官,滿城百姓都看到狗皇帝傷害了我這個脆弱的小女孩。
皇帝新婚三日都沒能進貴妃的殿門,早朝時又差點被百官的唾沫給淹死,終於受不了了,大手一揮,派太子來安慰我。
03
太子今天沒穿往日寬大的衣袍,而是窄小的箭袖。
要不是會被禦史彈劾,他可能連箭袖都不想穿,就穿一條短袖,然後在兩條胳膊上塗滿辣椒油。
他一來就跟我談判:「唐小溪,我理解你的感受……」
我打斷他:「你理解個屁!改嫁的又不是你爹,你還多了個娘呢,美得你!」
太子臉色鐵青:「那你到底想怎樣?」
我開始醞釀眼淚:「我想每天都能見到我娘……」
太子松了口氣:「父皇封你為公主,你可以入宮陪你娘直到出嫁那天。」
我勃然大怒:「那我豈不是也被囚禁在紫禁城了嗎?我要自由!」
「那你住在宮外的公主府……」
「我想每天都能見到我娘……」
這套對話重複進行了三四次,太子被覆讀機氣得深呼吸,站起來打了一套軍體拳才坐下。
他威逼利誘,我嚎啕大哭。
他好言相勸,我梨花帶雨。
太子嘴巴都要說幹了,累得臉色蒼白,雙眼無神,我卻越哭越精神。
最後他崩潰了,問我:「孤富有四海,你想要什麼?孤都可以給你。」
我歎了口氣,指了指夜空。
「殿下您看,天上的星星不說話。」
「?」
我哽咽著說:「……地上的小溪想媽媽。」
太子沉默了,尤其是在我問他「殿下您就不想媽媽?」的時候,他終於破防,和我一起抱頭痛哭。
望著太子痛苦而脆弱的眼神,我默默地把一句「不好意思我忘了你沒媽媽」給咽了回去。
哭完後,太子咬牙切齒地說:「別哭了!從今天起,孤就是你的娘親!」
我驚呆了,赫連鈺這是不修王道改修娘道,決定母儀天下了?
04
在一個寂靜的夜晚,我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聽赫連鈺給我念《道德經》。
就因為我多嘴說了一句「小時候我娘每天都會給我講故事哄我睡覺」,赫連鈺便眼睛放光地翻出了他的舊書,沒念幾句,我上下眼皮就開始打架。
赫連鈺大概是第一次做母親,沒有經驗,讀著讀著還時不時考我:「執大象,天下往。往而不害,安平泰。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我睜著一雙清澈而愚蠢的大眼睛,答道:「抱著大象去環遊世界,往往不會害怕,天下就太平了。」
赫連鈺倒吸一口冷氣:「是孤小看你了。」
他又猛地翻了幾頁,指著那行「天下有道,卻走馬以糞。天下無道,戎馬生於郊。」問我:「這句呢?」
我困得幾乎看不清字了,恍恍惚惚地回答:「有路,卻被馬糞填滿了,沒路,就把戎馬生在郊外。」
赫連Ŧú₄鈺震驚得聯手上的書掉了都不知道,自言自語道:「天哪!難道她真的是弱智?」
我已經閉上眼睛安詳地入睡了,卻被赫連鈺猛地一拍桌子給驚醒,他被我刺激得根本坐不住,在房間裡來回走,然後沖過來把我搖醒。
「別睡了!你這個年紀是怎麼睡得著覺的?先把《道德經》背一遍,孤再跟你講釋義!」
赫連鈺你真是我活娘,熬唄,誰能熬得過你啊?
拉著我念了半宿書,赫連鈺才想起來今晚的任務是哄我睡覺。
他不好意思地問:「唐小溪,以前你娘給你講故事用的是哪本書?」
我立馬支棱起來,從枕頭下拿出一本《清純寡婦俏書生》塞到赫連鈺手上。
赫連鈺渾身僵硬,捧著這本書像是捧著一個燙手山芋:「這這這……成何體統!」
我不耐煩地說:「快念!我娘就會給我念書!「
赫連鈺只能磕磕巴巴地開始讀,裡面的內容讀得他都汗流浹背了。
這回我們攻守易型,我閉著眼睛但精神煥發,赫連鈺越念聲音卻越小,困得直打哈欠。
可能是看我閉上眼睛就以為我睡著了,赫連鈺剛站起來準備走,我突然睜開眼睛:「怎麼不念了?」
赫連鈺魂飛魄散,不得不又坐下了。
虛弱而機械般的念書聲又重新響了起來。
第二天早上,眼睛通紅的赫連鈺艱難地爬起來上早朝。
面對掌印太監的質疑,赫連鈺下意識地說:「奴家……呸,孤昨晚失眠,故而起得晚了些。」
「可要奴才去叫醒玉惜公主?」
隔著殿門我都能聽見赫連鈺的咆哮:「你瘋了吧?孤好不容易才把她哄睡著!傳令下去,誰要是吵醒了玉惜公主,孤誅他九族!」
我打了個哈欠,翻身繼續睡了。
05
赫連鈺下了早朝回來,我還在夢會周公,直到一個太監沖到寢宮內通報:「殿下!葉小姐求見!」
我猛然驚醒,第一反應就是找媽媽。
赫連鈺正在一旁的書桌邊輕手輕腳地批奏摺,跟我對上視線的那一瞬間,我在他眼底看見了一整晚熬鷹的恐懼。
「哢嚓」一聲,赫連鈺硬生生折斷了毛筆:「無故擅闖,拖下去斬了!」
我立馬坐起來:「別啊!我娘很溫柔的,連只雞都不敢殺!」
赫連鈺猶豫了一下說:「但是孤……已經殺了他的雞了……」
我還思考了半天才反應過來,艱難地說:「我還是個孩子!我才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赫連鈺的目光落在我枕頭下另一本《霸Ṫū́²道女帝和她的落跑嬌夫》上,我連忙穿好衣服爬起來,催他:「不是說有個葉小姐找你嗎?別讓人家等急了。」
畢竟我也很好奇,赫連鈺的暴虐名聲京城百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怎麼還會有女孩子主動找他?
殿前站著一個身材娉婷的女子,見赫連鈺親自出來迎接她,女子露出欣喜的笑容,結果就看見像小雞跟著雞媽媽的我,笑容立刻就僵住了。
「殿下,她是誰?」
「媽,她誰啊?」
赫連鈺答道:「她是葉太傅之女葉琳琅,父皇為孤選定的未來太子妃。琳琅,這是陛下親封的玉惜公主,你把她當成自家侄女就行。」
然後他輕輕推了我一把,我感到一陣推背感,身不由己地往前走了兩步,下意識地張嘴:「葉姨好!」
葉琳琅臉上表情變換數次,對我們亂糟糟的關係大受震撼,混亂地說:「小溪又長高了,我小時候還抱過你呢!」
據我所知,葉太傅的女兒就比我大一歲,我們小時候還一起玩過,如果抱過我指的是抱摔的話,那她還真抱過我。
十年未見,沒想到輩分都變了。
赫連鈺問:「你找孤何事?」
葉琳琅回神:「明日我家開賞花宴,請殿下賞臉。」
赫連鈺的神情肉眼可見地變得輕鬆了:「孤沒空,你帶小溪去玩吧,看好她,別讓她吃什麼亂七八糟的零食。」
葉琳琅抽抽嘴角,似乎想說「你當我家開的托兒所啊?」,但又忍住了。
她離開後,我陷入沉思。
我記得葉琳琅小時候是我們那條街一霸,胳膊比我大腿還粗,脾氣暴躁,舉止癲狂,還搶走了我一整年的小魚幹。
要是讓她成為太子妃,我以後還有好日子過?
想到這裡,我抓住赫連鈺的衣袖,瑟瑟發抖:「她和你成親之後,不會虐待我吧?」
赫連鈺一愣,陷入沉思。
06
這一日,全京城的世家貴女幾乎都來了葉家的賞花宴。
在她們眼中,我不過是個女憑母貴的小可憐,靠著和葉琳琅的幼時情分才得Ťũₓ了個座位。
圈子不同,不必強融。
我身前擺著一張小桌幾,上面鋪滿了各式各樣的小魚幹,她們在那邊風花雪月,我在這邊吃得津津有味。
香味傳到了貴女們那邊,戶部尚書之女林淼正姿態風雅地點評著一株牡丹:「這株墨蘭豔而不俗,香味淡雅,有種……怎麼有種魚味?他爹的,到底什麼味道這麼香?」
她咽了咽口水,目光掃視一圈,最後落到了我身上。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我。
我茫然地抬頭,拿著小魚幹的手停在半空中,不知道該吃還是該放下。
「你們要嗎?」
林淼氣笑了:「玉惜公主真是行事粗野,不知禮數!賞花宴如此風雅之地,你在這大快朵頤,豈不是牛嚼牡丹?」
另一位國公家的小姐抱著手臂冷笑:「果然是小地方來的野丫頭!難道貴妃以為上了龍床便好,無需再教女兒規矩了嗎?」
我呆呆地看著她們,後槽牙一用力,小魚幹在我口中攔腰而斷。
那些人以為我嚇呆了,其中一個捧著一小盆牡丹搖曳生姿地走到我面前輕笑:「玉惜殿下,您知道這是什麼嗎?諒你也認不出,這是千金難得的玉芙蓉……」
話還沒說完,我就如猛虎撲食般躥了出去,一口把那朵花啃爛,那姑娘嚇得花容失色,連忙鬆手。
林淼尖叫道:「你瘋了嗎?這朵玉芙蓉可是花了我一千兩白銀!」
她沖上來想扇我,被我操起硬邦邦的小魚幹堵了嘴,幼時在葉琳琅手下豐富的挨打經歷讓我飛快地放倒了她,幾秒之後,地上躺了一地的人。
葉琳琅回來的時候,根本不敢相信這是她家那個精緻華麗的後花園。
她陰沉地問:「這是怎麼回事?」
我們所有人都低下頭不敢看她,我弱弱地解釋:「你信我,剛才來了一陣龍捲風……」
其他人猛點頭。
葉琳琅捏緊拳頭:「花呢?」
Ţū́₁我負隅頑抗:「被魚吃了。」
「那魚呢?」
「被我吃了。」
「唐小溪,你是不是把我當傻子?」
見事情敗露,我一指披頭散髮的林淼:「都是她指使的,她讓我嚼牡丹!」
林淼差點氣瘋:「我說的明明是牛嚼牡丹!誰讓你嚼牡丹了?」
「你就說這三個字你說沒說吧?」
眼看著葉琳琅的臉色越來越黑,一步步向我逼近,那一刻,人類終於回想起了曾經一度被她所支配的恐懼。
我閉上眼,扯著嗓子大喊起來。
「媽!!!!!!」
「怎麼了怎麼了?」
赫連鈺瞬移般出現在了連廊上。
07
赫連鈺鳳眼微眯,目光掃過一片狼藉的後花園、灰頭土臉的貴女們以及滿臉委屈的我。
出門前赫連鈺給我紮的小辮子已經亂成一團,我的臉頰上還沾著泥,渾身都是淩亂的花瓣,足以讓每一個母親血壓升高。
赫連鈺的臉色比鬼還可怕,我是第一次見到他生氣起來的樣子,終於理解了為何那些官員畏他如虎。
他看著葉琳琅,眉眼陰翳,冷冷道:「葉小姐,我家小溪早上出門的時候還是好好的,為什麼現在滿身都是泥,脖子上還被劃了一道口子,你就是這樣看孩子的?」
我摸摸脖頸,才發現原來剛才打架的時候不小心被薔薇花刺劃了一道小口子。
葉琳琅被問得心虛氣短,尷尬地解釋:「太子殿下,我們葉家的後花園每週都有花農打理的,但花刺也不可能完全磨掉,被花刺劃到一下也是正常的。」
赫連鈺擰眉:「那為什麼沒有劃到別人?」
可能是因為她們沒有像我那樣正面創進薔薇花叢吧?如果赫連鈺能把林淼翻個身,就能看到她現在屁股上全是刺。
林淼不服氣地問:「殿下,您何必這麼大陣仗興師問罪,您在自家後花園就沒被花刺劃到過嗎?」
赫連鈺更生氣了:「沒刺到你,你肯定不心疼啊!」
林淼確實不會心疼,因為刺到的是她屁股,她屁股疼。
葉琳琅想要解釋幾句,剛張嘴就被赫連鈺打斷了。
「葉小姐,以後這個活動我家孩子就不參加了,我們小溪以前是特別樂觀的,結果現在一動不動也不理人,仔細一看原來是哭了!」
聽到這句話,我馬上不敢動了,剛默默吃到一半的小魚幹卡在喉嚨裡,難受得我眼泛淚光,我哽咽地點了點頭。
「你明顯是針對我們家小溪了吧?就因為她小時候不想跟你玩?怎麼我們家孩子去個賞花宴就受委屈了呢?天殺的,孤要把你九族抓進去!」
赫連鈺越說越氣,我連忙拉住他:「算了,算了殿下,你這就有點極端了。」
回去之後他還在逼逼叨叨:「葉琳琅平日裡看起來還挺靠譜的,沒想到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孤怎麼能讓這種人來當太子妃?以後別跟這種人玩了!」
好沉重的母愛,我要窒息了。
讓你當我娘,沒讓你超越我娘。
一開始我只是想找個理由住進宮裡,便隨手助力赫連鈺成為男媽媽的夢想,我還想過,赫連鈺再離譜能離譜到哪裡去?
但我沒想到,他離譜到上朝的時候都在打毛衣!
08
宮裡的人都被赫連鈺折磨得快瘋了。
除了我,首當其衝的就是皇帝。
有一天他發現自己的龍袍被偷了,以為是太子想篡位,就沒敢聲張,結果第二天早上,龍袍又好端端地被送了回來,就是上面多了八個兜。
赫連鈺驕傲地說,這是他一針一線縫的,左邊的放國庫鑰匙,右邊的放傳國玉璽和虎符,袖子裡的兜可以藏短劍,攻守兼備,天才之作。
皇帝差點氣瘋,因為他不得不穿著八個袋子的龍袍去上早朝,上著上著有個兜突然破了,掉出一條活鯽魚,從玉階上一路蹦到乾清宮門口。
赫連鈺解釋道,他昨晚做飯的時候找不到圍裙,就穿了龍袍,隨手把魚揣兜裡忘了拿出來,現在他想起來了,右邊還有一個兜裡放了兩條泥鰍。
皇帝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捂著胸口大喘氣,掏了八個兜也沒掏到救命的安神藥。
滿朝文武早朝也不上了,手忙腳亂地抓了一個上午的魚。
皇帝大怒,把赫連鈺貶到上書房重新學一遍怎麼當太子。
沒過多久,老太傅就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找皇帝哭訴,太子嚴重破壞課堂秩序,他老人家活了大半輩子都沒見過這麼癲的太子。
文化課上,赫連鈺拿出自己的嘔心瀝血之作,一本《男德》,一本《娘道》,給弟弟們灌輸「男子無才便是德」的思想。
騎射課上,他又從隔壁搶走了公主們的針線,教弟弟們繡花、做飯、給坐騎編辮子。
皇子們興奮地來到膳房洗手做羹湯,幾盤菜端上來,躺下去三個,轟動整個太醫院。
這個時候我們公主在做什麼呢?
我們騎在滿頭辮子的戰馬上,被赫連鈺甩著馬鞭狂追,誰跑慢了就得挨一鞭子。
赫連鈺這個癲公還在身後激情澎湃地大喊:「曠生,媽是野人。奔跑吧!去過不受定義的人生!」
真是瘋了,我明明只是對他感歎了一聲「媽媽,人生是曠野」,就被赫連鈺當成一匹野馬追著跑。
校場上,公主們如野牛衝撞,策馬狂奔,另一邊的樹蔭下,皇子們低頭穿針引線,歲月靜好。
很喜歡皇帝的一句話:「啊?」
09
皇帝決定給赫連鈺找個事做,他把赫連鈺叫到身前,和藹可親地說:「鈺兒,小溪已到了出嫁的年紀,朕與貴妃決定把擇婿的事情交給你,你一定不會讓朕失望的吧?」
赫連鈺一愣:「當然了,父皇,您就等我的壞消息吧!」
赫連鈺以極大的熱情投入到為我擇婿Ŧû₂的事業當中,當天,他就把京城所有十六歲以上,三十歲以下未婚的官員之子全抓進了監獄。
第一天,他放了一批家中母親尚在的,怕我嫁過去後會被婆婆欺負。
第二天,他又放了一批有通房和侍妾的,冷冷地訓斥他們:「貞潔才是男人最好的嫁妝!」
然後是長相——鼻頭上了一顆痣,婚後容易出軌,刷掉!
學識——考進士考了三次,沒用的東西,刷掉!
品行——隨地亂扔垃圾,沒公德心,刷掉!
家境——家裡只有兩間破茅屋,嫁過去受罪,我刷刷刷!
最後赫連鈺一個人孤獨地站在獄中,才發現不知不覺他已經把人都放光了。
赫連鈺沒有反思是不是他的標準過高了,他只覺得這些官宦子弟過於驕縱,於是把目光放到了民間。
一時間京城所有覺得自己長得好看的男人都很緊張,連巷口賣糕點的王二麻子都很擔心自己被選上。
那天我與葉琳琅在茶樓裡嘮嗑,遇見滿大街抓年輕男人的赫連鈺。
他在我對面坐下,惆悵地問:「這世上的好男人都死光了嗎?」
葉琳琅不動聲色地提醒他:「殿下,這不是還有一個樣樣都符合的嗎?」
「哪兒?」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赫連鈺突然眼前一亮。
我以為他終於開竅了,卻沒想到他的目光越過我直直地看向了我身後。
「新榜狀元陸明熙?沒錯,他確實樣樣都符合,就他了!」
葉琳琅臉色驟變:「什麼?太子殿下,您要不再考慮一下?陸公子他不合適……」
「怎麼不合適了?孤看他合適得很,這事就這樣定了!」
赫連鈺立即起身向陸明熙那邊走去,葉琳琅撲上來抓著我的肩膀猛烈搖晃:「快說你們不合適!不然我揍你!」
「放心,我怎麼會搶姐妹看上的男人呢……」
話還沒說完,不知赫連鈺跟陸明熙說了什麼,他轉過來對我溫柔一笑,眉眼動人。
「……其實也不是不行。」我色迷心竅地說。
10
恰好過幾日就是上元節,我和陸明熙約好出去看花燈。
滿街的燈火人潮,熱鬧非凡,我們相談甚歡,但走在街上,我總感覺有人在跟蹤我們。
從小到大,我的第六感一直都很准,能輕易地分辨出別人看我的眼神是善意還是惡意,這次也不例外。
這個跟蹤者藏得很好,而且現在滿大街都是提著燈戴著面具的少年少女,根本找不出是誰在跟蹤我們。
但我發現,只要我一靠近陸明熙,那道目光便變得異常強烈,我故意踮起腳尖給陸明熙戴上面具,就感覺後背一陣幻痛,火辣辣的疼。
這下是葉琳琅沒跑了。
我環顧四周,前邊是一棵巨大的燈樹,兩側是一些小販,挨著耍雜技的和舞獅的。
來來往往的人裡沒一個像葉琳琅的,她總不可能藏在燈樹裡吧?
我悄悄地跟陸明熙說葉琳琅在跟蹤我們,請他幫忙演一場戲。
陸明熙道:「玉惜殿下,我覺得葉小姐不是這種人,她怎麼可能會跟蹤我們呢?」
舞獅的跟抽風似的開始狂喜亂舞,我不動聲色地拉著陸明熙走過去,佯裝生氣:「你是不知道,葉琳琅就是這樣的人!她小時候老搶我的小魚幹,不給她就打我,前幾天她還掐我呢。」
無人應答。
我靈機一動:「為什麼我小時候打不過她呢,因為葉琳琅是我們那條街最胖的,才七歲就有六十斤了……」
「五十九斤八兩!」
旁邊的獅頭裡突然傳出一個尖叫的聲音。
我和陸明熙都沉默了。
葉琳琅摘下巨大的獅子頭,往地上一扔,憤怒地說:「不就是搶了你幾條小魚幹,至於這麼說我嗎?再也不理你了!」
她氣衝衝地離開了,我松了口氣,走到旁邊買了一串糖葫蘆,先咬了一顆,然後笑眯眯地遞給陸明熙:「總算走了,剩下的你吃吧。」
賣糖葫蘆串的大爺抱著手臂把我們上下打量一遍,冷嘲熱諷道:「看著都人模狗樣的,連兩根糖葫蘆都買不起。」
陸明熙剛要接過來,聞言立即婉拒:「殿下,這于理不合。」
我把糖葫蘆遞到他嘴邊,滿不在乎地說:「反正你是太子殿下給我挑的駙馬,跟我吃一根糖葫蘆有什麼的?」
我還特意白了一眼那老頭,他卻突然就不Ṱùₓ說話了。
陸明熙低下頭準備吃,老頭又冷不丁地說:「兩位真是郎才女貌啊,老夫看了都覺得般配,你們怎麼不親個嘴?」
我直接被老頭給氣走,剩下的糖葫蘆只能自己吃了。
奇怪的是,葉琳琅明明都走了,但我仍感覺如芒在背,渾身刺撓。
莫非那跟蹤者另有其人?
11
我走到哪裡這目光就跟到哪裡,我乾脆跟陸明熙上了條小船,泛舟湖上,心想這下總跟不上了吧?
望著湖景,陸明熙思緒萬千,感慨道:「淼淼長湖水,春來發綠波。」
我扒著船頭半天也想不出一句詩,只能抓耳撓腮地說:「確實綠啊,《清純寡婦俏書生》裡陳寡婦的丈夫剛淹死,她就跟許書生一起泛舟了。」
船夫:「沒有共同語言的愛情就是一盤散沙,都不用風吹,走幾步就散了!」
陸明熙卻微微一笑:「殿下看過這本書?」
「你也看過?」
「不才,正是在下拙作。」
我一下子激動起來,正想握著陸明熙的手訴說自己對作者的喜愛。
船夫:「喲喲喲,不就是個寫黃書的。」
恁爹,你一個船夫怎麼話這麼多?
我瞪著船夫:「就你會說!劃你的船去!」
船夫低下頭哐哐划船,船槳掄得跟風火輪似的,船身劇烈搖晃,我差點沒站穩,陸明熙扶了我一把,我順勢往他身上一倒:「陸公子,我有點頭暈。」
船夫翻了個白眼,陰陽怪氣地學我說話:「陸公子~我有點頭暈~」
我實在忍不住了,指著那船夫對陸明熙說:「去,給他兩巴掌!」
船夫:「你理智一點。」
陸明熙皺著眉上前一步:「殿下與你無冤無仇,你這人也太過分了……」
話還沒說完,他突然卡住了,直愣愣地盯著船夫的臉看。
過了幾秒,他突然轉過來,義正辭嚴地說:「殿下,他說得沒錯,您確實需要一點理智。」
我:「?」
我說:「我又不是武則天,我要什麼李治?」
我不太理解,為什麼陸明熙看了船夫一眼就對我態度大變。
從出門到現在,我連陸明熙的手都沒牽過,還被葉琳琅跟蹤,被賣糖葫蘆ẗṻ₍的嘲諷,連一個划船的嘴都那麼賤,難道我和陸明熙真的八字不合?
我扯著陸明熙的袖子坐下來,想借頭暈靠在他肩上,忽然聽見從船頭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男人不自愛,就像大白菜。」
陸明熙立刻坐得筆直,不給我任何可乘之機。
我又不死心想去摸他的手,船夫又說:「男人不檢點,出門爛皮燕。」
陸明熙馬上雙手抱臂,猶如被我逼良為娼的良家婦男。
我今天非要摸到他的手不可!
就在這艘破船上,我追,他逃,我們都插翅難飛。
不知不覺就到了船頭,我握住陸明熙手的下一秒,船夫急了:「守好男德,人人有責!」
然後就一船槳把陸明熙給捅到湖裡了。
慣性之下,我也差點栽到湖裡,連忙在空中亂抓,匆忙地拽住了船夫的前襟。
「撕拉」一聲,船夫的衣服被我撕成兩半,我摔在甲板上,抬頭震驚地看著船夫裡衣上的八個兜。
不是我說,這八個兜怎麼似曾相識啊?
連位置、大小和布料都分毫不差。
陸明熙好不容易從湖裡爬上來,一看見那八個兜,又「撲通」一聲跳進湖裡。
再一看船夫陰晴不定的臉,這不就是剛才賣糖葫蘆的那個老頭……
不對,這明明就是赫連鈺那個王八蛋!
我手上還抓著破破爛爛的碎布條,暴怒道:「赫連鈺,你演我?」
赫連鈺想要解釋,但又不知如何開口,最後只能弱弱地說:「你知道的,我從小就離開了母親……」
12
殿內,濕淋淋的陸明熙和破破爛的赫連鈺在下麵跪著,皇帝和貴妃坐在上首,我站在皇帝身邊默默垂淚。
這是我從小就研究出來的辦法,每次有人欺負我,去告狀的時候我就一指罪魁禍首,什麼話都不說,兩行清淚就下來了。
被我指著的人被家長打了個半死之後還覺得自己真該死啊,以後再也不敢欺負我了。
除了葉琳琅,我這招一直無往不利。
赫連鈺此刻就很愧疚,對皇帝說:「老登,你先聽孤解釋。」
皇帝對我娘說:「阿容,此事必定另有隱情,要不先聽聽太子怎麼說吧?」
我娘勃然大怒,一拍桌子:「赫連登,你兒子毀了我女兒的婚事,還有什麼可解釋的?」
赫連鈺鎮定道:「容姨,是這樣的,孤聽聞小溪妹妹和陸公子去看燈會,擔心陸公子欺負她,所以就一路跟在他們後面,扮成燈樹、小販、船夫……」
我尖叫:「你還扮成燈樹?」
赫連鈺:「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孤看到陸明熙竟敢和小溪妹妹吃同一串糖葫蘆,這正常嗎?」
陸明熙露出愧疚的神情:「殿下,這確實……」
我一把推開他:「赫連鈺,你吃我剩下的草莓屁屁和西瓜皮皮的時候,怎麼不問這正不正常?」
陸明熙:「這不正常。」
赫連鈺:「要你多嘴!父皇,陸明熙還想趁著小溪妹妹暈船之際占她便宜,罪該萬死!」
陸明熙:「冤枉啊!臣沒有!」
我:「冤枉啊!根本沒占到!」
陸明熙和赫連鈺瞬間對我怒目而視。
我乾咳一聲:「赫連鈺,你每天晚上抱著我哄我入睡,占我便宜,你也該死?」
陸明熙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赫連鈺:「你們?你們!」
「你理智一點,孤只是抱著,什麼都沒做。」
陸明熙理智不了,他低聲念叨著「春來發綠波」,失魂落魄地走了。
皇帝和我娘分別把我們叫過去質問。
「你怎麼什麼都沒做,你是不是不行?」
我怎麼不行?我可太行了,晚上我借著睡意把腦袋擱在他胸前,感覺到他呼吸粗重,艱難地說:「寶寶,你是一頭小豬。」
曖昧的氣氛瞬間蕩然無存。
我氣得往他胸口捶了一下,他:「心軟軟。」
踹了一腳,他:「溺愛。」
就連半夜偶爾驚醒, 都能看見月光下他為我縫補衣物的溫婉側臉, 令人宮寒。
這時我聽到另一邊赫連鈺大義凜然的聲音:「父皇, 小溪是孤的妹妹, 孤怎麼可能對她做出如此禽獸不如的事呢?」
我估計等我死了赫連鈺都開不了竅。
13
這天晚上,赫連鈺照例哄我入睡。
他手上拿著陸明熙新鮮出爐的大作——《綠波傳之哥哥輕點寵》, 神情凝重。
他清朗的聲音越讀越嚴肅, 我越聽越不對勁。
這本書的劇情,是不是有點耳熟啊?
女主綠波是男主的繼妹, 綠波天真可愛, 男主卻對繼妹心懷鬼胎, 誘哄她同床共枕, 甚至還在綠波的茶裡下了春藥。
赫連鈺沒讀完, 氣得一摔書:「胡言亂語!陸明熙這個王八蛋,竟敢寫書編排我們!」
「是啊, 什麼下藥,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呢!」
我拍拍他, 遞給他一盞茶讓他冷靜一下。
赫連鈺看都沒看就一口喝了, 重新拿起書:「孤倒要看看他還寫了什麼!」
當然是寫了一些不能出版的東西了。
情節之生動, 用詞之火辣,竟然讓赫連鈺看得額角溢出熱汗, 俊臉泛紅,呼吸急促。
他擰著眉頭解開領口的第一顆扣子問我:「小溪, 你有沒有覺得不對勁?」
確實不對勁,這藥效未免也太好了!
我撲上去給他繼續解衣扣:「哥你很熱嗎?很熱就脫了吧!來, 我幫你!」
赫連鈺下意識地按住我的手:「不行,還沒讀完……」
「這破書有什麼好讀的?手放開, 我把你腰帶解了。」
「不行, 小溪……會變質……」
赫連鈺的反抗聲慢慢小下去, 反倒是我驚慌失措地去夠那本破書:「等等, 書裡不是這麼寫的, 你特麼倒是輕點寵啊!」
半夢半醒間, 我突然想起赫連鈺剛剛一直念叨的「會變質」, 迷迷糊糊地問他:「你剛才說什麼會變質?」
赫連鈺低頭深深地看著我:「母愛, 會變質。」
神經病啊!
第二天起來, 我渾身酸痛地Ṱű₂起身,聽見陸明熙聞訊而來, 當眾斥責他:「太子殿下,您怎麼能對你妹妹做出如此禽獸不如之事呢?」
赫連鈺沉默許久:「能面刺寡人之過者,拖出去斬了!」
皇帝聽聞後高興地拍起了肚皮,立即給我們賜婚。
我一整天的心情都是美滋滋的,謀劃數月, 生米煮成熟飯, 赫連鈺終於被我搞到手了, 我也可以住在宮裡,跟我娘再也不必分離。
我出宮跟葉琳琅分享了這個好消息,結果一回宮,發現狗皇帝退位了,赫連鈺登基了,狗皇帝帶著我娘跑去江南玩了。
看著身穿八個兜的龍袍緩緩向我走來的赫連鈺, 我眼前一黑,用顫抖的聲音問:「那個,母愛……還能變回來嗎?」
赫連鈺挑眉:「你說呢?」
(完)
作者署名:反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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