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洞言情

歲歲如灼

出國交換回來,竹馬身邊多了朵小白花。
她會在我們吵架時,怯怯又勇敢地將他護在身後:「你,你太不尊重人了,他又不是你的狗!」
我高傲朝竹馬一抬下巴:「嗯?」
竹馬面無表情扒開她,眼眸沉沉看向我:「汪。」
1
笨手笨腳的小店員第三次送錯飲料時,我煩躁地對旁邊的保鏢抬了抬下巴。
「結帳,不要了。」
保鏢還未動作,小店員卻先爆發了:「這位客人,你為什麼非要為難我一個人?」
她端盤子的手微微顫抖著,眼睛裡滿是隱忍的委屈:「你,你不覺得這樣很不尊重人嗎?」
周圍的客人紛紛看過來,小店員似乎從那些同情的目光中汲取了莫大的勇氣:「這杯飲料是我辛辛苦苦做……」
我面無表情站起來,居高臨下地打量著她。
對上我的視線,她瑟縮了一下,卻堅強地繼續說道:「儘管我只是一個小小的服務員,但我們之間是平等的,你憑什麼這麼不尊重人?」
我抬手止住身後的保鏢,挑起眉陰陽怪氣:「怎麼?我應該給你磕三個響頭,感謝你飲料送錯三次之恩?」
周圍響起一片低低的笑聲。
「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漲紅了臉,水汪汪的眼睛裡迅速蓄起了淚花:「對不……」
一句「對不起」還沒說完,另一個長髮女生忽然小炮仗一樣沖上來,滿眼防備地把她護在身後。
「我們妍妍都道歉了,你還想怎麼樣?」
她們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個欺淩弱小的惡毒反派。
我扯了扯唇,氣笑了。
這番唱作俱佳的苦情劇終於引來了店長。
她的眉頭皺得緊緊的:「白妍妍,你又怎麼了?」
保鏢把那杯漂浮著花生碎的奶茶送到店長面前,聲音冷淡:「我們小姐對花生過敏。」
店長臉色一變:「抱歉,這確實是我們的失誤,您需要什麼賠償……」
我慢條斯理提出建議:「我只希望以後做好員工培訓,不要再出現下一個受害者。」
店長狠狠瞪了那二人一眼:「當然,這種屢次闖禍的店員我們一定會進行嚴格處理。」
那二人臉色煞白,憤恨地瞪著我。
本以為這只是一段不愉快的小插曲。
等司機的時候,我又遇到了那個叫白妍妍的小店員。
她換上了洗得發白的校服,眼圈紅紅。
她那個小炮仗一樣的朋友憤憤不平地對空氣揮舞著拳頭:「妍妍,店長實在太過分了,憑什麼因為那種無理取鬧的客人把你開除。
「你一定要讓陸灼少爺給你出氣!
「看這些狗眼看人低的傢伙以後還怎麼囂張!ŧūₚ」
陸灼?
聽到熟悉的名字,我心裡動了動。
白妍妍羞紅了臉:「我和陸灼哥……那都是陸爺爺Ṫűₒ的玩笑話,不作數的。」
她的眼睫顫了顫:「再說了,我聽說他有個青梅……」
小炮仗恨鐵不成鋼:「陸灼怎麼可能喜歡那種刁蠻的千金大小姐?」
「小說裡不都這麼寫的嗎?」
她用手肘撞了撞白妍妍,語氣憧憬:「英俊帥氣的男主為了真善美女主與家族勇敢抗爭,什麼小青梅未婚妻都只是惡毒女配!
「你可是陸家老爺子的救命恩人,近水樓臺先得月明白嗎?」
她握住白妍妍的肩,大聲鼓勵:「你才是真正配得上陸灼的女孩子,你可是陸家老爺子親口指定的未婚妻!」
白妍妍似乎振奮了一點,重重地點了點頭:「嗯!」
我匪夷所思地抱起手臂。
她是陸灼的未婚妻,那我是誰?
2
我和陸灼自小青梅竹馬、指腹為婚。
這次偷偷回國,原本是準備給他一個驚喜。
沒想到,迎接我的是這麼一出好戲。
我嗤笑一聲。
那兩人這才注意到我的存在。
白妍妍的臉色瞬間煞白:「我已經因為你被店長開除了,為什麼還不放過我?
「羞辱我這樣的窮人很有意思嗎?
「好,都是我的錯行了吧。」
她哽咽一聲,深深朝我鞠了一躬。
大概是太過委屈,她的眼淚拼命往下掉,很快就洇濕了地面:「不能做到讓你們大小姐事事滿意,真的對不起。」
周圍的行人紛紛向我投來譴責的目光,小炮仗更是捏緊了拳頭,似乎下一秒就想沖上來打我。
我抱著手臂,涼涼地說:「你似乎很擅長倒打一耙這一套。
「再說,因為我?」
我冷漠地看著她:「你知不知道,過敏是會死人的?
「怎麼,你是嫌我太手下留情了?」
「我,我不知道……」她的嘴唇顫抖著,無助地拽緊了衣角。
這時,一輛白色的賓利忽然停在了我們旁邊。
後座的車門被司機畢恭畢敬打開。
一個清冷倨傲的少年走了下來。
他的身形頎長,深邃俊美的五官因眉宇間的寒意顯出幾分疏離。
「妍妍,是陸灼少爺。」
小炮仗眼睛一亮,驚喜地推了推白妍妍:「他一定是來給你撐腰的。」
白妍妍臉上泛起了紅暈,欲拒還迎地嗔了她一眼。
聽到動靜,陸灼鴉羽般的睫毛顫了顫,目光攜著寒霜淡淡掃來。
他淡漠的視線越過她們。
然後,停駐在了我的臉上。
白妍妍淚眼蒙朧地迎上去:「陸灼哥,太麻煩你了,其實都是誤會,這位小姐沒有欺負……」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因為陸灼伸手抱住了我。
他溫順地垂下頭,毛茸茸的腦袋蹭得我脖頸發癢:「歲歲,你回來了。」
3
「陸灼哥,你,你們認識?」
白妍妍羸弱的身體晃了晃,不可置信地看著這一幕,臉色慘白。
旁邊的小炮仗忍不住上前一步,氣鼓鼓地替她打抱不平:「陸少爺,你這是什麼意思?
「妍妍都被她欺負成這樣了,你怎麼可以幫一個外人?!」
保鏢無聲地動了動,黑壓壓隔絕了她們的視線。
陸灼自顧自地緊緊抱著我,對一切充耳不聞。
他向來是這樣旁若無人的性子。
外人都說陸灼高傲冷漠,只有我知道,他其實……
回想起一些片段,我的耳根微熱,抓住他背後的衣服:「不是上星期才飛過來見我嗎?」
我小聲抱怨:「粘人死了,我的防曬霜都被蹭掉了。」
大概是保鏢太顯眼,周圍行人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
我紅著臉凶巴巴地命令:「大家都在看……阿灼,鬆開。」
陸灼只悶悶地吐出兩個字:「不要。」
我惱恨地瞪大眼——他今天怎麼這麼不聽話!
許是怕我生氣,他不情願地略鬆開手,垂眼專注看我。
我被看得心一軟。
剛準備說話,刺耳的聲音又一次響起:「陸少爺,你沒看到妍妍都哭了嗎?」
我皺眉看去。
大概是不甘心被忽略,小炮仗正使勁扒拉著保鏢想沖過來。
保鏢冷眼看她,紋絲不動。
白妍妍帶著哭腔的聲音斷斷續續響起:「我,我沒有關係的。」
她緊緊地攪著手,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委屈:「我只是擔心陸灼哥那個國外的未婚妻知道了……會不會不開心。」
我撇了撇嘴,懶洋洋地用手指戳了戳陸灼的胸口,陰陽怪氣地重複:「陸灼哥,你的未婚妻不開心怎麼辦?」
陸灼抓住我作亂的手,終於冷淡地掀起眼皮投去一瞥。
白妍妍下意識地挺直了背,眼含期待。
他漠然吐出幾個字:「與你無關,滾。」
白妍妍發出一聲嗚咽,捂著臉跑了。
小炮仗狠狠瞪了我一眼,也追著她離開。
兩人走得很慢。
車經過她們時,我隱約聽到小炮仗在大聲給她打氣:「妍妍,陸少爺一定是因為你收到情書的事不高興了,故意想讓你吃醋呢。」
白妍妍停下來,抽抽搭搭地附和:「你說得對,是我上次惹他不開心了,我想給他解釋清楚。
「可是我每次去陸家他都不在……」
小炮仗恨鐵不成鋼地點了點她的額頭:「笨,你不是還有一個最大的靠山嗎?」
……
我覺得有趣地眨了下眼睛。
一隻溫熱的手悄無聲息覆上了我的眼睛。
陸灼的聲音帶著小小的不開心:「歲歲,不要一直看別人。」
肩上一沉,他把頭輕輕貼在了我頸側:「回來怎麼不告訴我?」
「本來想給你一個驚喜,沒想到……」我拉下他的手,往窗外看了一眼。
那二人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視線中。
陸灼平淡解釋:「前陣子爺爺離家出走,是她送到了警察局。」
陸爺爺幾年前患了阿爾茨海默症,偶爾犯病,雖請了家政卻難免有疏忽。
我擔心地問:「爺爺沒事吧?」
「沒事,家政發現得很及時。」
我安下心,開始酸溜溜地算帳:「然後你就多了一個未婚妻。」
「不要。」陸灼抗拒地抿著唇。
他專注地看著我,一字一頓:「我只要歲歲。」
我理所當然地輕哼一聲:「那是當然,算你識相。」
說話間,車停了。
看著窗外熟悉的大門,我心不在焉地把手放上開門鍵:「回學校還有一堆爛攤子等我,樂團那個煩人的副首席又……」
下一秒,陸灼忽然拉過我,傾身吻了下來。
蜻蜓點水,一觸即逝。
我臉上的溫度慢一拍才湧上來。
「陸灼!」
我按著嘴唇,羞惱地瞪他。
他漆黑的眼眸裡倒映出我一個人的影子,小幅度地彎了彎唇:「未婚妻,學校見。」
4
陸灼這傢伙……
「寧穗,解散了,還在發什麼愣呢?」
旁邊的大提琴手用手肘撞了撞我,一臉八卦:「你的臉怎麼這麼紅?」
我無意識地抿了抿唇,回過神來:「沒什麼。」
回國後的生活很快步入正軌。
為了下個月的演出,我一回來就投入了緊鑼密鼓的排練中。
今天的排練告一段落。
我剛把小提琴裝進琴盒,一張燦爛的笑臉就映入眼簾:「甯大小姐,賞臉一起去約個會?」
我眼皮也沒抬:「沒空。」
大提琴手取笑他:「副首席,亂開屏也找對人吧,人家可不是你那些小迷妹。」
副首席習以為常地聳了聳肩,似真似假地抱怨:「甯大小姐,要不要這麼冷淡?」
我沒理他,抬眼看向門口:「阿灼,走了。」
陸灼每天都會來等我。
他習慣站在陰影處,像一道沉默的影子。
可我總能第一個發現他。
他接過我手裡的琴盒背在身後,然後輕車熟路地用另一隻手牽住我。
掌心是讓我熟悉而安心的溫度。
副首席在我身後不懷好意地吹了聲口哨:「甯大小姐,青梅竹馬有什麼意思?
「喜歡還是習慣,你能分清嗎?」
陸灼腳步頓了頓,卻更緊地牽住了我的手。
我若有所思地偏頭看了他一眼。
走廊的燈很輕地閃了一下。
拐角處傳來幾個女生嘻嘻哈哈的聲音。
「原來甯穗就是陸灼那個傳說中的青梅啊?」
「也不知道和那種大冰山談戀愛是什麼感覺。」
「陸灼看起來就冷冰冰的,不會接吻前還先說請吧?」
……
嬉笑聲漸漸遠去。
她們卻不知道,再往前走幾步,就能看Ṱŭ₀到陸灼把我抵在牆上。
琴盒無人問津地躺在腳邊。
而他在我唇上,攻城掠地。
她們……根本不瞭解他。
我洩憤地咬了一下陸灼的下唇,小聲說道:「阿灼,你笨死了,幹嗎在意那種話。
「別人都長得沒你高,也沒你好看。
「從小到大,陪我練琴的是你,幫我打架的是你,給我背鍋的也是你……」
我越說越生氣,對上他越發幽暗的眼睛,不由脫口而出:「我又不是你這種笨蛋,怎麼可能分不清習慣和喜歡!」
不小心說出心裡話的結局就是……
次日排練結束時,大提琴手意味深長地對我擠了擠眼睛:「寧穗,我剛就想問了,你的嘴怎麼這麼腫?」
我不自在地放下琴弦,繃著臉站了起來:「陸灼的東西忘帶了,我去還他。」
大提琴手哇哦了一聲:「這麼激烈?」
我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閉嘴。」
我幾乎是落荒而逃。
剛走到陸灼的教室門口,就撞到教導主任親自帶著一個女生走上講臺。
他笑得一臉褶子,帶頭鼓起了掌:「這位是新來的轉校生,大家歡迎。」
講臺上的女生穿著明顯不合身的舊衣服,聲音緊張得發抖:「大,大家好,我叫白妍妍。」
5
安靜幾秒後,教室裡轟然炸開了鍋。
「圈裡有姓白的家族?」
「她的鞋都脫膠了耶~」
「我們學校還會收這種窮光蛋?」
……
教導主任咳了兩聲於事無補,無奈地交代了兩句就離開了。
只留下局促不安的白妍妍。
她緊緊地抱著懷裡的破書包,骨節發白。
短暫的驚訝後,我不感興趣地從陸灼空著的座位上收回視線。
剛轉身準備離開,就聽背後響起一道怯怯的聲音。
「請,請問……陸灼坐在哪個位置?」
我腳下一頓,回頭看向講臺。
「轉校生,你和陸灼什麼關係?」
有人好奇發問。
「陸爺爺雖然希望……」
她的臉上漫上欲言又止的紅暈:「可……我和陸灼哥只是朋友。」
零碎的議論聲瞬間消失了。
教室裡陷入一片古怪的沉寂,時不時有目光掃向門邊的我。
白妍妍渾然不覺。
得不到回應的她環顧一周後,目光遲疑地鎖定了角落那張唯一沒有同桌的桌子。
眼見她的手就要伸向桌子上的一本樂譜。
我不緊不慢地出聲:「轉校生,有沒有人告訴過你,隨便動別人的東西很沒禮貌?
「我的樂譜,你恐怕賠不起。」
白妍妍這才注意到我的存在。
她難堪得漲紅了臉:「又是你……」
只可惜,這裡的人不吃那一套。
見沒有人替她解圍,她鼓起勇氣小聲問道:「這不是陸灼哥的桌子嗎?為什麼你的東西會放這裡?」
我只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沒有回答。
局面一時僵持,直到有人從背後悄無聲息地握住我的手:「歲歲?」
「陸灼哥!」
白妍妍看到救星一樣,委屈地喚了一聲他的名字。
陸灼恍若未聞,垂眼專注地看著我:「有東西要給我?」
就知道瞞不過他。
我撇了撇嘴,任由ŧū₇他剝開我握著的手,露出昨天不小心扯掉的紐扣。
「原來在你這裡。」
他的眼底露出輕微的笑意。
「你,你把你的東西放陸灼哥的桌子上,會不會不太合適?」
一道不甘寂寞的聲音響起。
白妍妍沒有留意到眾人詫異的視線,自顧自地說道:「你這樣,有沒有問過他自己的意見?」
陸灼眉眼一凝,我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不要開口,頗為好奇地發問:「那你有什麼建議?」
白妍妍撲閃著水汪汪的眼睛,欲言又止:「就算你是陸灼哥的妹妹,會不會……太沒邊界感了?
「陸灼哥總要交女朋友的,萬一他未來的女朋友介意……」
周圍看戲的人終於忍不住笑出聲:「轉校生,你在開什麼玩笑?
「誰告訴你她是陸灼的妹妹?」
白妍妍倔強地咬了咬唇:「可是他們明明……」
我上前一步,露出和陸灼十指相扣的手。
白妍妍似乎被這一幕刺痛,臉色有點發白。
我懶洋洋地倚在陸灼身上:「重新認識一下。
「我叫寧穗。」
我惡意地勾起唇。
「聽說你是陸灼的未婚妻?
「正巧,我也是。」
6
話音落下,白妍妍的臉上徹底失去了血色。
她急切地上前一步:「她,你不是……不是去國外了嗎?」
不知道是誰先發出一聲嗤笑。
我也好笑地挑起眉:「轉校生,我只是暫時出國交換了。
「還會回來的。」
我慢吞吞地拉長了聲音:「明~白~嗎?」
「可,可是……」白妍妍咬了咬唇,期期艾艾地看向陸灼。
陸灼把玩著我的手指,眉眼淡漠:「我不知道是什麼給你的錯覺,我的未婚妻一直是歲歲。
「如果是因為我爺爺……」
他頓了頓,語氣不帶一絲情緒:「應你的要求給你轉到這個學校後,你對陸家的恩情到此為止。」
白妍妍露出受傷的神情:「陸灼哥,你是不是還在生我氣,上次那個男生其實……」
陸灼漠然打斷了她:「不用告訴我,你的事情與我無關。」
一道道嘲弄的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還有人竊笑著指指點點。
「她怎麼敢啊?
「人家青梅竹馬天生一對,她算什麼妖魔鬼怪?」
她不堪承受地微微發著抖,終於在甩下一句:「你們、你們太欺負人了。」
然後奪門而出。
我毫無愧疚地聳了聳肩。
整個上午,白妍妍都沒有再回來。
排練中場休息時,我在衛生間聽到一陣嗚咽的聲音。
我走出隔間,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在洗手池前打電話。
「可是,那個寧穗回來了……陸灼哥還會喜歡我嗎?」
她的手機隔音效果很差。
電話另一端的小炮仗聲音清晰可聞:「妍妍,你沒聽說過嗎?青梅不及天降,陸灼只是把習慣當成了喜歡!」
白妍妍似乎被安慰到了,她含著眼淚點了點頭:「你說得對,我不能自暴自棄。
「這麼普通的我,卻和陸灼哥那樣的天之驕子產生了這麼多交集……一定是命運把我們連在了一起。」
她破涕為笑,握起拳頭給自己打氣:「日久見人心,我遲早會讓陸灼哥刮目相看!」
我扯了扯唇,伸手擰開了水龍頭。
水流聲響起,白妍妍頓時驚跳了起來。
「又是你!」
她的眼底閃著脆弱的淚光:「你,你憑什麼偷聽我打電話?」
「偷聽?拜託,是我先來的。」
我偏過頭,仔細地端詳著面前這張清秀寡淡的臉。
「青梅不敵天降?」
我似笑非笑地對白妍妍挑了挑眉。
「我只知道,是我的,還是我的。」
7
「聽說新來的轉校生被你氣哭了?」
排練散場時,大提琴手一臉戲謔地來找我八卦。
我把琴收進琴盒,沒有誠意地聳了聳肩:「是嗎?我也不知道。」
她的語氣興致勃勃:「那你一定不知道後續。
「聽說她今天帶著自己做的便當來送陸灼,卻被告知……
「轉校生,別等了。
「人家被你煩到轉班了。」
另一個人繪聲繪色地轉述,訓練廳頓時響起一片低低的笑聲。
「她真的很閑。」我興趣乏乏下了結論。
「歲歲。」
陸灼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
Ṱüₜ我把琴盒遞給他,和他肩並肩走出訓練廳。
老實說,我並沒有很把白妍妍放在心上。
要不是她總陰魂不散地到我面前礙眼,我對她的興趣還不如即將到來的夏日遊大。
每年這個時候,學校都會組織夏日遊。
今年沒有出國,而是選擇了國內的某個海濱城市。
想起去年的經歷,我有危機感地提醒:「阿灼,上次的防曬霜沒有帶夠,這次要給我裝一管很大的。」
我委屈控訴:「我去年都曬黑了,不漂亮了。」
陸灼專注地看著我,認真強調:「沒有的事,一直很好看。」
頓了頓,他忽然低低開口:「歲歲,我們今年不去了吧。」
「為什麼?」
我不走心地問了一句,又不滿地對他伸出手:「阿灼,你今天怎麼不牽著我?」
陸灼遲疑了一下,握住了我的手。
下一秒,他的手指像被燙一樣蜷縮了一下。
只是微不可察的一個瞬間,他又若無其事地緊緊牽住了我。
可我立馬敏銳地停了下來。
我用袖子包著抓起他的手,翻來覆去地檢查,卻沒有看到任何傷口,索性直接開口:「你的手怎麼了?」
陸灼回答:「沒什麼。」
我皺起眉,擋在他面前認真問道:「阿灼,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陸灼動了動唇。
我一看他這個神色就知道不對勁:「陸灼,我警告你,我要生氣了。」
我瞪著他的眼睛:「你忘記我上次怎麼給你說的了嗎?」
記憶中,我和陸灼吵架的次數並不多。
唯獨有一次,他去國外滑雪受了傷,居然串通了我媽一起瞞著我。
我發了很大一通火,好長時間沒去陸家。
從那以後,他就改掉了什麼都悶在心裡的壞習慣。
那次……他還因為我不理他哭了呢。
陸灼眉宇間閃過一絲掙扎,最後卻還是只吐出三個字:「我沒事。」
我用皮鞋狠狠碾過他的腳,怒極反笑。
「好,很好。
「陸灼,那你就一輩子別和我說話了。」
8
這大概是我從小到大,和陸灼的冷戰持續得最長的一次。
直到躺在海邊的沙灘椅上,我都忍住沒和他說一個字。
感覺到一道執著的目光始終如影隨形,我乾脆狠下心用浴巾蒙著頭,一個眼神也沒給他。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拉下了我的浴巾。
「告訴你我是不會輕易原諒……」我一句憋了半天的抱怨即將脫口而出,卻又吞了回去。
「是你啊。」我懨懨地撇了撇嘴。
「不是某人,很失望?」
大提琴手攏了攏身上披著的浴巾,一臉八卦:「你家小竹馬呢?不是成天黏著你嗎?」
她觀察著我的神色:「鬧彆扭了?」
「才沒有。」我嘴硬。
她直起身子環顧一周,目光定格在某個方向:「哇,他一直在後面眼巴巴看著你。」
她笑出聲:「好像一隻被拋棄的流浪狗啊。」
我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正看到白妍妍走ţų⁺過去,拿著一個小瓶子和陸灼說話。
我頓時冷笑一聲,陰陽怪氣:「不是有的是人鞍前馬後嗎?」
大提琴手笑眯眯地調侃:「吃醋了?我看他也沒理會……哈?」
我坐直了身子——陸灼竟然真的接過去了,看口型是在說謝謝。
白妍妍露出雀躍的神色,腳步輕快地離開了。
我面無表情地又蒙上浴巾:「他沒了。」
晚上,我早早鑽進了帳篷。
大提琴手一進來,就扔了一個小瓶子給我。
我一頭霧水地接住:「這是什麼?」
「你家小竹馬給的,他說……」
大提琴手翻了個白眼,模仿著陸灼那冷淡的語調:「歲歲夜裡容易被蟲咬。
「我看好像就是白天轉校生給的那玩意兒。
「好一個借花獻佛。」她嘖了一聲,得出結論。
我很勉強才按住翹起的嘴角,傲慢地哼了一聲:「我才不要轉校生的東西。」
次日清早。
我徑直走到白妍妍面前,把小瓶子遞給她:「還給你。」
白妍妍的臉色煞白:「怎麼會在你這裡?」
我懶得理她。
沒有陸灼在,我的脾氣好像更壞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煩人的副首席跑來礙眼:「聽說今晚有流星,甯大小姐,不如……」
我坐直身子,注意到白妍妍又去找陸灼了。
今天隔得不遠,她帶著哭腔的質問聲清晰傳入耳中:「那是我送你的……你不覺得這樣對我很殘忍嗎?」
陸灼直直看著我和副首席的方向,聲音聽起來心不在焉:「我讓保鏢給你轉了錢,以為是賣給我的。」
「陸灼,你太過分了!」
白妍妍一跺腳,嗚咽著跑了。
下一秒,陸灼就徑直朝著我的方向走了過來。
我一扭頭看向副首席,故意大聲說:「不是約了晚上去看流星嗎?
「我也想看。」
「歲歲……」
我無視了陸灼那張欲言又止的臉。
和副首席約好後,我就一頭鑽回了帳篷裡。
一覺醒來,迎接我的卻是大提琴手那張焦急的臉。
「甯穗,陸灼和白妍妍一起失蹤了!」
9
電話始終無人接聽,陸灼身上裝的所有定位也詭異失效了。
我強行忽略慌亂的心跳:「調監控。」
監控畫面裡,陸灼和白妍妍一起走進了倉庫,然後被打著哈欠的倉庫管理員誤鎖在了裡面。
大提琴手目露同情,小心觀察著我的臉色:「寧穗……」
我只吸了吸鼻子,攏緊隨便披上的外衣:「麻煩幫我聯繫一下保安。」
大提琴手欲言又止:「我們真要進去?萬一……」
「我只知țú³道,那傢伙有幽閉空間恐懼症。」
我抬了抬下巴,匆忙趕來的保安們立馬用工具破門而入。
光照進倉庫,我一眼就看到了陸灼。
他倚在陰影處,渾身緊繃。
這種狀態的陸灼對外界的一切都感知遲鈍。
除了我。
幾乎是在我進門的同時,他就看了過來。
視線交匯,他的嘴唇動了動,我依稀拼出「歲歲」兩個字。
我還在生他的氣,可心卻軟了下來。
白妍妍不知道從哪兒竄了出來,她欲言又止地給我解釋:「別,別誤會,我們什麼也沒發生,我……」
我對她視若無睹,只看著陸灼歪了歪頭:「我累了。」
我嬌氣地提出要求:「阿灼,你背我。」
「你怎麼可以這麼不尊重人?」白妍妍回過神來。
她像救世主一樣,把陸灼護在了身後:「他不會聽你的,他又不是你的狗!」
我依然沒有理會她,只高傲地抬了抬下巴:「嗯?」
話音剛落,陸灼一言不發地推開她。
他眼眸沉沉看著我,彎了彎蒼白的嘴唇:「汪。」
白妍妍慘白著臉,不可置信地退了一步。
陸灼半分餘光也沒有留給她,依言蹲在了我面前。
我低頭看著他。
他喜潔,衣服永遠一塵不染。
此時,垂落的衣擺沾了點灰,但他沒有在意,只輕聲祈求。
「歲歲,我們和好。」
我沉默了一下,笑了笑,如過去的很多次一樣,跳上他的背,親昵地環住了他的脖子。
經過木雕一樣的白妍妍時,我小聲抱怨:「阿灼,你身上好冷。」
「嗯,那你抱緊一點。」
我又說:「今天的鞋好硬,我腳踝都磨紅了。」
他便也像以前的每一次那樣回應:「好,回去給你塗藥。」
我強調:「我還沒有原諒你。」
陸灼聲音變得悶悶不樂:「我只是夢到……你說對我只是習慣。」
「就因為這個?」
我氣得狠狠捶了一下他的肩:「你是笨蛋嗎?夢怎麼可以當真!」
「然後呢?後面怎麼樣了?」我追問。
陸灼向來不擅長撒謊,他沉默了幾秒,語氣有些晦澀:「然後你喜歡上別人,很幸福地度過了這……很長的一生。」
儘管有點困了,我還是不客氣地在他的肩上咬了一口:「你又騙我。」
「沒有。」
迷迷糊糊中,我聽到陸灼的聲音有些顫抖:「歲歲,你會一直平平安安的。」
10
那晚的流星到底是錯過了。
後半夜,大家沒有睡意,沿著海灘撿貝殼。
忽然,我的餘光瞟到了什麼。
此起彼伏的驚呼聲中,我隱約看到陸灼的臉色一變:「歲歲!」
下一秒,一陣大浪吞噬了我。
鹹鹹的海水瞬間鋪天蓋地湧進我的耳朵、鼻腔……
眼前一黑,我失去了意識。
再度醒來,我被ṱũ̂⁷陸灼緊緊抱在懷裡。
他全身都在發著抖。
視線中一片雪白,是在醫院。
我習慣性地拍了拍他的背:「阿灼,我沒事。」
大提琴手紅著眼圈守在旁邊:「要不是陸灼忽然跳進海裡,我們都沒注意到你被捲進海裡了。」
「幸好……」她驚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
「跳海?」
我頓時急紅了眼圈:「學校明明配了救生員,你不要命了?」
陸灼的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他低低咳了一聲:「歲歲,你沒事就好。」
「你傻不傻,非要跟著我去送……」
「別說那個字!」陸灼側臉驀然繃緊,帶著罕見的脆弱。
他的聲線顫抖:「歲歲,我不想聽。」
「阿灼……」
「陸灼哥,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就沒命了!」
白妍妍忽然滿臉是淚地沖了進來,哭著對他吼。
她指著我,語氣崩潰:「她就那麼重要嗎?你知道的,你明明應該是我的男主!」
大提琴手看不過眼,皺著眉站起來。
「轉校生,你在說什麼瘋話?
「人家寧穗都還沒開口呢。
「如果你是來打擾病人休息的,這裡不歡迎你。」
白妍妍這才回過神來:「我,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希望……」
她咬著下唇,直直看著陸灼:「你能夠照顧好自己。」
陸灼眉眼冷淡,視線裡自始至終只有我。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不是你的男主。
「如果我是男主,我的女主只會是歲歲。」
陸灼眉眼微松,安撫地握了握我的手:「歲歲,別怕。」
他的語氣篤定,仿佛立下誓言。
「你以後,一定會一生順遂。」
11
我沒有大礙。
陸灼卻由於輕微的吸入性肺炎,需要住一陣子院。
夏日游回來,白妍妍就悄悄轉學了。
不似來時的大張旗鼓,臨別前,她只找上了我一個人。
醫院蒼白的走廊裡,她踩著夕陽,停在了我的面前。
「寧穗,我等你很久了。」
她換回了當初那件洗得發白的舊校服,眉宇間似乎多了幾分憂鬱。
我挑起眉:「轉……你找我有事?」
白妍妍定定地看著我,冷不丁開口:「我腦子裡一直有個聲音在告訴我。
「我是天命女主,只要我一出現,我的男主就會義無反顧愛上我,替我反抗世界,替我遮風擋雨。」
我想了想,禮節性點評:「隔行如隔山,祝你好運。」
她自嘲地扯了扯唇:「可是就在那個夜晚……
「那個聲音告訴我,原來,神也操縱不了人心。」
白妍妍的神情似哭非哭:「這個不屬於我的世界,真像一場夢啊。」
她失落落魄地收回了看向陸灼病房的視線,一步步消失在了走廊裡。
我不明所以地思考了幾秒,還是決定把困擾交給陸灼。
不料剛走進病房,就被攬進了熟悉的溫暖懷抱。
不滿被放置這麼久,陸灼在我耳尖輕輕咬了一口:「歲歲,你去了好久。」
我瞬間面紅耳赤地推開他:「陸灼,你一個病人有點覺悟好不好!」
我很有氣勢地把他按坐回床上:「我怎麼都覺得不對勁,阿灼,你到底做了什麼夢?
「你和那個轉校生到底背著我有什麼秘密?
「這次我要聽實話。」我抱起手臂,很認真地強調。
陸灼斟酌了一下,正準備開口,我又想起什麼,忽然生出幾分後知後覺的危機感。
「喂,那個先不提……你先保證,不會莫名其妙忽然對什麼天降小白花移情別戀。
「以前不准,以後更不准。」
陸灼捏了捏我的臉,嘴角很輕地彎了彎。
他的眼睛倒映著整片黃昏,像是嵌入了一簇跳躍的火光:「遵命,未婚妻小姐。」
他按著我的後頸,吻上了我。
窗外,夕陽的餘暉在天邊蔓延,雲層被染成了橘紅,如同世界的盡頭。
陸灼番外:逆流
1
甯穗回國前一天,陸灼做了一個夢。
他夢到了劇情。
竹馬移情別戀,被單純可愛的女主所吸引。
而青梅卻意外早逝,成為了永遠的白月光。
這是原本故事裡,命運之神為這對青梅竹馬精心安排的 be 結局。
只因, 他是男主, 她卻不是屬於他的女主。
2
寧穗如夢裡一樣提前回國, 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
按照劇情,甯穗和白妍妍發生衝突後, 陸灼會一次次念及恩情站在白妍妍這邊。
白妍妍成為了他們之間一根無法拔掉的刺。
一開始只是不起眼的小小火花,最後引起了漫山遍野的熊熊烈火。
最後,覆水難收。
從此青梅竹馬之間出現隔閡,漸行漸遠。
可陸灼的眼裡, 分明從來只有那一個人。
她映亮了他全部的人生。
熟悉的面容映入眼簾,視線再度交匯那一刻,陸灼依然聽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
一如既往, 一敗塗地。
寥寥行人的空曠街道, 他旁若無人地伸手抱住了她。
「阿灼,鬆開。」
「不要。」
3
命運逐一印證, 似乎有一種無形的力量,不遺餘力地在修正劇情。
那個叫白妍妍的女生無孔不入地出現在顧灼的生命中。
作為女主, 她的身上有著諸多光環。
她是陸灼爺爺的救命恩人, 是和高傲青梅截然相反的柔弱小白花, 是飽受欺淩的貧窮轉校生……
分明是兩個世界的人,卻有了越來越多的交集, 似乎連上天也在為他們牽紅線。
陸灼卻沒有過一絲一毫的動搖。
他不信命中註定。
他只會在那條寧穗眷顧的河裡, 逆流而上。
4
如果說前面的反抗劇情都是小打小鬧。
夏日遊前夕, 事態再一次升級。
陸灼每一次和寧穗接觸, 都覺得宛如灼燒。
這是命運給他的警告。
陸灼並不在意自己的安危。
可一旦涉及寧穗, 他到底還是害怕了。
他試圖告訴寧穗真相,卻受到桎梏無法說出口。
寧穗果然生氣了。
5
寧穗答應和副首席去看流星那一晚,白妍妍找上了他。
她說:「陸灼, 我知道寧穗什麼時候會出事。
「跟我來, 我就告訴你。」
夢裡只有幾個片段,並沒有寧穗發生意外的準確時間。
明知道她是在故意製造誤會, 陸灼還是不得不跳進陷阱。
沒想到他們談完話, 倉庫被鎖了。
無盡的黑暗一寸寸侵蝕著他的神智。
陸灼知道,這是對他一次次反抗劇情的懲罰。
好在, 他的歲歲又一次踩著光, 出現在他的面前。
沒有質問, 永不懷疑。
她一如既往地抬起下巴, 語氣驕矜:「阿灼, 你背我。」
劇情一次次被修正,卻又一次次被改變。
哪怕是蜉蝣撼樹。
在所不辭。
6
劇情中的意外還是發生了,好在這一次,他早有防備。
意識瀕臨消失那一刻, 陸灼隱約聽到命運的枷鎖斷裂的聲音。
虛空中的神似乎無奈地歎了口氣:你們自由了。
7
無人知曉, 每一次, 烙印在命運之書上的文字都會莫名消失。
竹馬無法愛上小白花,青梅也對天降不假辭色。
不被命運之神眷顧的青梅竹馬,一次又一次偏離了既有的軌道, 奔赴彼此。
最後一次,他們終於逆流相擁。
8
青梅枯萎,竹馬老去。
——而我依然愛你。
(全文完)

发表回复

您的邮箱地址不会被公开。 必填项已用 * 标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