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流是我養過的金絲雀。
我手誤把以前的視頻發給他。
「你想怎麼樣?你是要毀了我嗎?」
「姐姐,你說不會給別人看的。」
「求你了,別曝出去,我什麼都願意做。」
我開玩笑道:「V 我 50,立刻刪除。」
他秒回:「沒錢。」
「KFC 你都不行?」
「姐姐非要這樣,才肯放過我嗎?那晚上我去老地方找你。」
我想了一晚上,老地方是哪裡。
第二天,頂流和小演員打架沖上了熱搜。
01
物業的監控視頻裡。
江行易拿著一瓶紅酒,敲響了公寓的門。
出來的是穿著粉色睡衣的年輕男生林寒。
江行易臉上的微笑瞬間消失,上下打量著林寒,眼裡寫滿了提防。
「你是誰?」
林寒也在看他,越看越眼熟。
「我是……」
江行易直接打斷了他。
「別說了,我不想聽。不管你是誰,她叫我回來,你可以滾了。」
林寒驚訝地捂住嘴,認出是江行易,又因為他的話,皺起了眉頭。
「前輩,您好,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江行易直接就應激了。
「你叫誰『前輩』?諷刺我老,是嗎?你能年輕幾年……」
監控的角度可以看到,是江行易先推了林寒。
視頻到這裡就暫停了。
「黎總,後面就是江行易和林寒的肢體衝突過程,我們買斷了物業的視頻,但是熱搜還在發酵。」
我揮了揮手,讓他們先下去。
江行易的經紀人李楓推門進來:「兩人都回來了,在會議室。」
「我去看看。」
我站起來,往外走。
「打得嚴重嗎?」
李楓跟在我身後,輕聲笑了笑。
「不重。你還不知道易哥嗎?小孩子脾氣。」
會議室裡,江行易坐在黑色轉椅裡,百無聊賴地趴在桌上玩手機。
林寒坐在沙發上,安靜地低著頭,像是受盡委屈。
李楓替我推開門,順便喊了聲:「易哥。」
江行易敷衍地轉頭,看到是我,眼睛一亮,站了起來。
「姐姐,你來了。謝謝你幫我買斷視頻啊。」
他似乎心情很不錯。
我冷冷地看著他,走到林寒面前,拍了拍他的肩。
「你還好嗎?」
林寒抬起頭來,眼圈都紅了。
那張百裡挑一的臉被人抓破了兩三道血痕。
「老闆,我下午的戲試不了了。」
我扭過頭去看江行易,氣不打一處來。
「你抓的?你知道他靠臉的,你下手這麼黑?」
江行易站在原地,抿了抿唇。
「他也打我了呀。」
「你還有理了?那還不是你上門去打他?」
李楓唯恐被人聽Ṭŭ̀⁺見,趕緊關上了會議室的門。
江行易臉色難看,走到我面前,放低了姿態。
「姐姐,我不知道你把我們住過的房子租給他了,我以為……」
林寒從後面扯了扯我的衣服。
「算了,老闆。前輩可能是誤會了,我也沒什麼事。」
江行易目光一冷。
「我說了,別叫我『前輩』,聽見就煩。」
林寒抬頭看我,不敢說話了。
我聽說江行易這幾年性格越發乖張,但沒想到在我面前都敢欺負人了。
「江行易,你對公司新人什麼態度?」
江行易直勾勾地盯著我的眼睛。
「對,他是新人,我是舊人了,你就是要替他出頭。」
他一把抓過我的手,往自己的臉貼上去。
「那你也打我的臉,替他打回來,你打我好了……」
我的手被他抓著,瘋狂貼貼他的臉,頓時手足無措。
「你,你別發神經。」
江行易停了下來,把我的手緊貼自己的臉,往前低頭,唇角難掩笑意。
「我知道你不捨得打我。」
他還得意地睨了一眼林寒。
「有的人想賣慘上位,那是不可能的。」
林寒尷尬地站起來。
「老闆,你和江老師先忙吧,我就回去了。」
我想要過去和他說話,但擺脫不開撒嬌的江行易。
「等等。」
林寒莫名其妙遭禍,我總得安撫下他的情緒。
「李楓,行易新劇的男二,遞下林寒的資料。」
林寒激動地道謝。
眼看江行易臉色更加難看,李楓拉著林寒先出去了。
我回頭看江行易。
他失落到了極點,委屈地看著我。
「你是不是看上他了?那你昨天給我發視頻……」
我真受不了他這副德行。
「放手。」
我刻意冷下聲音。
「江行易,我們已經分手三年了。」
他盯著我看半天,最後彎了彎唇。
「那都三年了,你還存我的視頻,沒事拿出來偷偷看?」
聲音帶著嗔怪的笑意。
我的臉瞬間燙得驚人,說話也支支吾吾。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把我說成什麼人了?我只是忘了刪而已。」
02
昨天半夜睡不著覺,我坐在床上玩平板,不小心翻到了以前和江行易談戀愛時錄的視頻。
那時候我們還很恩愛。
江行易叫聲「姐姐」都很害羞,動不動就耳根都紅了。
視頻裡,他抬頭,正視鏡頭,鼻子挺拔,嘴唇殷紅。
「姐姐,你會永遠喜歡我嗎?」
我還沒開口,他撲上來吻我。
「別親,你……喜歡,喜歡行了吧。」
鏡頭忽然天旋地轉,晃到了天花板的燈。
以前的江行易,很乖很聽話,有點小狡黠。
我決定創業捧紅他。
很快,他紅了,公司簽新人,我開始忙碌。
江行易變得吃醋、黏人,看誰都不順眼,天天和我作。
「那男的就是勾引你,我說他兩句怎麼了?」
「你都不回家,在公司看新人,是不是看膩我了啊?」
「你就是不愛了,你還說我戀愛腦,我喜歡你也有錯嗎?」
我實在是受不了了,就和他提出了分手。
「姐姐,我錯了,我在酒店等你,真誠道歉。」
那晚我因為某些原因沒去。
這手也就算分了。
後來,江行易成立了旗下工作室。
我有意放手,很少再管他。
這三年來,他沉下心來工作,從二線混成頂流,事業風生水起。
我想把視頻從平板轉發到手機。
手一抖,不小心轉給了當事人。
趕緊撤回。
但還是讓江行易看到了。
「你想怎麼樣?!你是要毀了我嗎?」
「是你說愛我,我才讓你拍的,你說不會給別人看的。」
「求求你了,姐姐。別曝出去,我什麼都願意做。」
江行易居然覺得這視頻是用來威脅他的。
我半開玩笑道:「V 我 50,立刻刪除。」
那邊秒回:「沒錢。」
開什麼玩笑,誰會相信他連五十塊都拿不出來啊?
「KFC 你都不行?」
「姐姐非要這樣,才肯放過我嗎?那晚上我去老地方找你。」
他腦子裡指定有點髒東西。
當然,我想了一整晚,也沒明白老地方是哪裡。
結果今天起來一看,自家頂流和小演員打架沖上了熱搜。
他找到我們以前的家裡去了。
江行易放開了我,坐到沙發裡。
「姐姐,我相信你是忘刪了,你不是存前任視頻的人,就是半夜起來清記憶體。」
我覺得他在說反話,又拿他沒有辦法。
江行易突然拉過我的手腕,把我拉到他腿上,低頭貼到我耳邊蠱惑。
「不過有個問題,你看到……有想我嗎?」
03
我腦子發熱,把人帶回了家。
剛下車時,江行易已經摟著我親了。
「密碼?」他邊親邊去開門。
我含糊地應道:「沒改過。」
是他的出道日期。
他低頭笑了笑,把我攬得更緊,開門,進屋,關門。
我們緊密相擁著,從玄關吻到主臥,最後倒在了床上。
江行易蜻蜓點水地親著我。
我緊緊閉著眼睛,想像他的模樣,已經足夠上頭。
「姐姐,你喜歡看哪段?」
我意識回籠,不解地睜開眼。
江易行正滑著我的平板,低頭抬眼,隱秘地打量我。
我瞬間就清醒了。
「你!怎麼能這樣?我都說我沒看了。」
我又急又氣,動手去搶平板。
江行易往後扔了平板,順勢攬過我的腰,扯著被子把我和他都捲進去。
「嗯,你沒看呢。」
……
江行易去洗澡了。
我坐在床上,獨自反省。
作為江行易的前女友、前金主、現老闆,為什麼又和他搞到一起了?
這時,李楓的電話打過來了。
大概是說,片方不想用林寒這種新人,非要用,得江行易接他們兩部戲。
「老闆,這兩部戲,劇本還行。」他猶豫著提醒道,「但是易哥很久沒休息了。」
江行易快一年沒停下來過了。
「老闆,給林寒換個補償吧?」
我掃了眼熱搜上江行易打壓新人的字眼,斟酌半天,還是下了決心。
「不換。他有力氣上門打人,怎麼就不能接戲了?」
手機突然被人抽走。
我怔愣地回頭。
江行易下身圍著浴巾,對著手機冷淡道:「我接。」
他掛斷電話,注視著我,語氣平靜。
「剛下了床,就翻臉不認人。」
我以為他又要生氣。
但他蹲到我面前,下巴擱在我膝蓋上,無比乖巧地看我。
「那我沒時間陪你了,你能多去片場看我嗎?」
這好像不去不行了。
九月的影視城,哪怕是下午,依舊是暴曬,熱得人站不住。
我以公司名義來探班兩位藝人,坐在導演棚的最後面,看江行易和林寒演對手戲。
導演一喊「哢」,江行易跑了過來,拉著我上了房車休息。
「姐姐,外面太曬了,你就在車上等我好了。」
他開心地抱住我,用頭蹭我的脖子,像搖尾巴的小狗。
我忍不住彎起了唇角。
直到有人敲響車門,江行易去開門,臉色沉了下來。
「你來幹什麼?」
我走過去看,果然是林寒。
林寒笑著對我招手。
「易哥,老闆,我過來打個招呼。我是擔心被拍到您只探易哥的班,媒體又亂帶節奏了。」
江行易:「有你什麼事?顯著你了?」
林寒似乎是習慣了江行易的態度。
他淡淡一笑,轉身準備離開,我把他留下來了。
「上來坐會兒吧。」
江行易氣得不行,手裡握著水杯,都快捏扁了。
對面的林寒,瑟瑟發抖,如坐針氈。
等林寒一走,江行易就和我發脾氣。
「你是不是看上他了?這次要他上車,下次是不是要上床?」
和三年前如出一轍,江行易只要吃醋就發瘋。
「一輛房車而已,你讓他蹭個空調,被人拍到不是會說你好嗎?」
「他就是想要勾引你,我憑什麼讓他上車?」
我也快被他說得煩了。
「你總是這樣,怎麼看誰都是勾引我啊?」
江行易牢牢盯著我,抿了抿唇,眼裡泛出微光,聲音帶上了鼻音。
「我喜歡你,我就是覺得誰都喜歡你啊,那我能怎麼辦?」
我剛升起的那點火氣,瞬間被他澆滅了。
04
已經入了夜,江行易還在拍戲。
我站在樹蔭下,遠遠地看著他,越看越滿意。
林寒收工了。
「老闆,今天易哥在,我還沒敢說,謝謝你給我機會。」
我換了個僻靜的角落和他說話。
「不用謝,你的條件很好,而且你還年輕,不到二十歲,公司肯定會捧你,這只是你的起點。」
林寒忽地抬頭看我,有點受寵若驚。
「你記得我的年齡啊?」
我在找他談話前,已經做過功課了。
「當然了,我還記得你是我親自面試的,我覺得你很有觀眾緣。」
我親切地對他笑了一下,中途裝作想到了什麼,突然斂住了神色。
「但因為你未來星途璀璨,就更不能得罪人。ṭŭ¹我知道你受委屈了,我會盡力補償你,但你和別人的矛盾,就不要再擴大了,尤其粉絲媒體那邊,你懂我意思了嗎?」
林寒的眼神黯淡了幾分。
「你和我說這麼多,就是怕我往外說他打我的事嗎?」
我沒有再說話,靜靜地望著他。
林寒低下了頭:「我知道了。」
劇組場地的燈光都滅了,我準備回去找江行易。
要是讓他看到我和林寒說話,十有八九又要發瘋了。
身後的林寒突然叫住了我。
「老闆,其實你和江行易是那種關係,對嗎?」
我還沒反應過來。
腰間被人猛地從後抱住。
林寒把頭靠在我頸側,雙手用力圈住,聲線微微顫抖。
「姐姐,他能做的,我也能。我喜歡你,我比他年輕,我不像他總生氣……」
我用力去掰開他的手。
「林寒,你瘋了,你先放手啊。」
劇組的氛圍鬆動了起來,應該是所有人都收工了。
「好像和林老師在一起……」
我似乎聽到江行易在找我,整個人緊張到了極點。
「你快放手,讓他看見,又要發瘋了。」
林寒就是不放手,指骨用力到泛紅,掰都掰不開。
直到那道冷淡壓抑的聲音響起。
「原來你們在這裡。」
我頓時頭皮發麻,慢慢抬起頭來。
江行易面無表情地站在樹ŧù₍下,目光帶著不解和憎惡,聲音冷到了骨子裡。
「姐姐,你怎麼會和他摟摟抱抱啊?」
05
林寒終於鬆手了。
「老闆,我剛才說的,都是認真的。」
他和江行易,中間隔著我,帶著敵意對視。
「她是來看我的,你真是不要臉。」
當晚場面差點沒收住。
江行易罵他是賤人,沖過來想要動手。
我用力抱住了他。
李楓趕緊把林寒拉走。
過了好久,江行易冷靜下來,站直了身體,默默注視著我。
我知道,輪到我了。
「不是你想的……」
突然被人抱進懷裡。
「嗯,我都知道,是他想勾引你,和姐姐沒關係。」
江行易低頭盯著我,雙手捧著我的臉,眼裡充滿懊悔。
「我的錯,我太虛榮了,不該讓你來看我的,你在酒店等我就好了。」
他未免也太會自我反省了。
我一時心跳沉淪,借著夜色遮掩,跟著他上了車。
事實證明,我上了他的當。
酒店房間的浴室裡,褪下的衣服堆落在地上。
我被江行易抱進了放滿水的浴缸裡。
江行易半跪在浴缸旁邊,指腹用力碾磨過我的脖子,眼底難掩戾氣。
「他是不是碰到這裡了?真噁心啊,我幫姐姐洗乾淨。」
那塊皮膚被反復沖洗,都快要搓破皮了。
「夠乾淨了,江行易!」
我疼得往後躲。
「還不夠。」
他用力把我按回原處,完全忽視我的反抗。
「姐姐,別急,我也不想他打擾我們的約會。」
他把手繞到我頸後握著,低頭慢慢湊到頸側,在那裡咬了一口。
我吸了口冷氣,疼得掉眼淚。
再也不相信他會不吃醋了。
光滑的地磚到處都是積水,浴缸裡的水溢出了大半。
江行易把我抱上了床。
「我的衣服……」
我扯了扯他,聲音都啞了。
他聲音冷淡:「扔了。」
我蒙了。
「給你買新的。」他蹭了蹭我的鼻尖,「被人碰過的衣服,我們不要了。」
江行易的佔有欲還是這麼強。
「那我穿什麼?」
「明天再說。」
我累得先睡著了。
次日醒來時,江行易去工作了。
床頭有他的留言:「我想下班你還在。」
我看了一會兒,撕了下來,扔進垃圾桶裡,再給秘書打電話。
「送套女裝過來,包括內衣。對,我在江行易這裡。」
他真是幼稚死了,以為不給衣服穿,我就走不了了。
下午我剛回公司,接到了江行易的電話。
「你走了啊。」他的語氣很失落。
這個時間發現我不在,他應該是下了戲就直奔酒店。
「我有工作。」
「就不能多陪我兩天嗎?」
江行易見我不說話,輕輕「哼」了一聲。
「那你工作吧,記得和林寒解約。」
我沉默半晌。
「他的合約還有七年,而且這兩部戲都簽給他了,我現在和他解約,不是血本無歸嗎?」
電話那端忽然安靜了。
只能聽到那人不平穩的呼吸聲。
「江行易?」
「嗯,我在聽。」
他的聲音放得很輕,甚至自嘲地笑了笑。
「姐姐,所以,你只在乎錢,是嗎?」
我啞然。
「那我要你和他解約,不然我就和你解約。」
電話被掛斷前,他撂下了狠話。
「反正違約金,我賠得起。」
06
江行易和林寒算是杠上了。
爆料是從劇組的工作人員開始的。
剛開始是說頂流男主和同公司男二現實關係不好,後來傳成了江行易劇組霸淩的謠言。
輿論在社交平臺瘋狂發酵。
江行易的粉絲自發控評,網友天然同情弱者,都聲援毫無名氣的林寒。
江行易的陳年黑料又被翻了出來。
不紅的時候,在飯局上給投資人敬酒,一夜在夜店消費百萬,上過某位男富二代的車,和女生在江邊接吻……
沒過兩天,宋秘書打電話過來,我爸讓我週末回家吃飯。
我放下手機,雙手撐著額頭,歎了一口氣。
餐桌上,氣氛壓抑。
媽媽硬著頭皮和我套近乎。
「晚晚,最近怎麼樣?談戀愛了嗎?」
我淡定地吃飯。
「沒有。」
我爸坐在對面,臉色陡沉,「啪」的一聲,放下筷子。
「沒有?你是不是還跟那個男明星混在一起?你看你的脖子,是讓狗咬了?」
我下意識用手遮住脖子,又覺得沒有意思,放下了手,繼續吃飯。
緊接著一遝照片丟到我面前。
「三年前,你要ƭû⁻和他結婚,你就是想嫁這種人?」
我雙手拿起照片,逐張地翻看,不過就是江行易的黑料。
我站起來,走到我爸身邊,一張張放到他面前。
「爸,這是我剛開始創業,他替我擋的酒;夜店的帳單不是他花的;這輛豪車是我弟的;這個接吻的女人是我……」
我還沒有把話說完。
我爸怒不可遏地拍桌子,將照片狠狠砸到我臉上。
「誰需要你去創業了?你那時候好好的不結婚,非要搞出這些破事!」
我站在原地,臉上是紅痕,一聲不吭。
我弟黎原想幫我說話,但被媽媽用眼神制止了。
準確地說,那是他媽,我的後媽。
我親媽和我爸離婚出國了,把我留給了爸爸。
因為黎家更有錢。
後來爸爸再婚,有了弟弟黎原。
毫無疑問,他要把全部家產都留給黎原繼承。
我只需要做好一件事,那就是聯姻。
而在三年前,我把這件事搞砸了,就成了他的不孝女。
我撿起地上的照片,放進了包裡。
「爸,你可以不接受,我只是想說,江行易挺好的。」
「我看你是有病!」
我爸揚起手來,想要打我。
還是黎原眼疾手快,把我拉到身旁,勸下了我爸。
我坐在種滿芭蕉的庭院裡,腳邊是家裡的老金毛,在我腳邊激動地蹭來蹭去。
樓上的陽臺傳來我媽和黎原的說話聲。
「要你多管閒事,惹你爸生氣了,怎麼辦?」
「媽,那是姐姐啊。」
「她有把你當弟弟嗎?她都不嫁個將來能幫襯你的。」
「媽!那是她結婚,考慮我幹什麼?」
這母子倆也真是的,都不知道我坐在下面。
我得主動提醒他們。
我就給江行易的小助理打了個電話。
「劇組霸淩是怎麼回事?」
二樓的說話聲立刻就停了。
「黎總,沒有霸淩。就是江老師請全劇組工作人員喝咖啡,呃,單獨給林寒送了箱綠茶,好多人都看見了……」
據說當時場面挺尷尬的。
江行易佯裝無辜地打量他。
「怎麼,你不是喜歡綠茶嗎?我應該沒有誤會你的口味吧?」
林寒笑得尋常。
「謝謝,總喝咖啡也會膩,試試綠茶挺好的。」
江行易臉色僵住。
「你再說一遍。」
還好李楓過去探班,迅速把他倆分開了。
聽得我都無語了。
這人怎麼跟小學生似的?
我準備開車離開時,黎原追出來送我。
「姐,我們好久沒聊過了,改天吃頓飯吧。」
這幾年,集團話語權逐步過渡,他似乎也成熟了不少。
黎原補上了後半句。
「你可以叫上姐夫一起。」
江行易一直很渴望見我的家人。
哪怕每次被羞辱,回來也很開心,和我彙報複盤。
「姐姐,我表現得很好,沒有生氣,沒有擺臉色,而且走的時候,還說了再見。」
我坐在辦公室裡,簽完手頭的文件,緩緩抬頭看他。
「以後別去了,他們不會喜歡你的。」
江行易被我說中心思,眼神陷入失落,就不說話了。
我回過神來,移開了視線,低頭去啟動車子。
「看情況吧,他在和我吵架。」
07
下雨了。
還是狂風暴雨。
手機隨意打開個視頻,都在密切播放颱風動向。
「林寒解約的事,你去著手準備吧。」
我掛斷電話,開了瓶紅酒,拿出平板看以前的視頻。
視頻裡,江行易按照我的要求,說了很多令人臉紅的話。
「江行易,你要是紅了,這視頻洩露出去,都能讓你身敗名裂了。」
他被我說得更羞恥了。
「嗯……可是你……你不會給別人看的。」
進度條快結束的時候,他小心翼翼地問我。
「我掙到多少錢,你會和我結婚啊?」
話音剛落,視頻就結束了。
我反復拉動進度條,聽了好幾遍那句話,意識到了一件事。
他這次和我複合,再沒提過結婚的話。
我打開江行易的聊天框,自從上次那通電話後,他再沒有聯繫過我了。
我給他發了個「在嗎」,遲遲沒有人回。
我坐在落地窗的躺椅裡,手裡握著半瓶紅酒,意識昏昏沉沉,分不清夢境和現實。
不知道過了多久,腰間被人抱了起來。
他看到被扔在地上,還在播放視頻的平板,發出很輕的一聲自嘲。
「什麼人啊,我是你的下酒菜嗎?」
我聽到這聲音,感覺到了安心,徹底睡過去了。
醒來時,颱風過境,天都晴了。
我翻了個身,正對上江行易的睡顏,震驚地坐了起來。
他不是應該在影視城拍戲嗎?
怎麼會出現在我床上?
那距離這裡可是有三百公里路程。
我躡手躡腳地下了床,手機裡有十幾個未讀消息。
李楓:「黎總,易哥說你找他有急事?他拍完戲就開車跑了,我們五輛車都沒攔住。」
李楓:「我靠,颱風啊,他不會出事吧?老天保佑!」
李楓:「老闆,你怎麼也不回消息,你也出事了?」
李楓:「好,很好,好得很,都失聯,是吧?那我也下班。」
李楓:「下班咯。」
還有兩條消息是江行易的語音留言。
「姐姐,你一句『在嗎』,我開了五個小時的車,以為能回來大幹一場,結果你睡著了。唉,我抱著你睡了,如果醒得比你晚,別喊醒我。」
他大老遠跑來睡覺,劇組的戲不拍了嗎?
我點開了第二條語音。
「因為颱風的原因,劇組停工一天,我可以休息,你不要說我。愛你。」
江行易醒來時,外賣都到了。
我叫他出來吃飯。
他嘴裡咬著牙刷,外側的腿屈起,散漫地倚靠在浴室門邊。
「就這些啊,不需要下酒菜?」
他眉眼帶著挑釁。
我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我先吃了飯,準備去公司,回過頭看他。
「你呢,什麼時候回去?」
「晚上。」
江行易走到玄關處,親了下我的額頭,語氣莫名幽怨。
「我不像某些人,你下班我還會在的。」
到公司的時候,林寒已經等了我兩個小時。
他緊跟著我進了辦公室。
「老闆,我的工作才剛走上正軌,你要和我解約,是因為江老師嗎?」
我拿起解約協議,遞給了他。
「和他沒關係。你對我動手動腳,不解約你解約誰?我們好聚好散吧,房子你也搬出去。」
林寒死死抿唇,注視著我,手裡攥緊了那份協議。
「老闆,是你給了我機會和希望,我喜歡你。都是公司的男藝人,為什麼他可以我不可以?我到底哪裡比不上他?」
他需要一個答案。
我想了一會兒。
「那天晚上,他打你的時候,你還手了?」
林寒不解:「那種情況,不可能不還手。」
「以前他住那裡,也被人找過麻煩,他就沒還過手。因為擔心給我帶來麻煩。」我直接把話挑明瞭。
「他比你乖。」
08
我遇見江行易的那年,他從某藝術學院畢業不久,被騙簽了個野雞公司,被拉到圈子裡來玩。
經紀人把他推出來,說他是那屆的校草,讓他當眾唱個歌。
我第一眼覺得,這個男生確實好看。
而且很有脾氣。
「誰特麼愛唱誰唱。」
他把麥克風放回到麥架上,轉身就走出去了。
兩個月後,我又碰到了他。
當時我租了個房子,倚靠在門邊看他,語氣充滿揶揄。
「長這麼帥,只能送外賣啊?」
江行易臉色微僵,把外賣遞Ţű⁸給我。
「別給差評。」
這人送了兩個月外賣,沒那麼心高氣傲了。
「喂,聽說你被騙了八百萬的違約金,我幫你還,怎麼樣?」
江行易跑到電梯門口,著急地滑著手機,準備去下家送外賣。
他半天才聽到我的話,慢慢轉身,愣怔地看著我。
「啊?那我要做什麼?還是唱歌嗎?」
我朝他戲弄地挑眉,上下打量他全身。
「你說呢?弟弟。」
江行易的臉瞬間紅透了,深深埋低腦袋,都快把電梯鍵按爛了。
兩天后,我的門被敲響了。
他穿著乾淨的白襯衫,臉上帶著兩道擦傷,靜靜地和我對視。
「這麼快就想通了?」
他猶豫了小半天,從臉頰紅到了耳垂,聲音支支吾吾。
「我電瓶車被撞報廢了。」
壓倒江行易的最後一根稻草,就是外賣也送不成了。
我往前靠近他半步,嚇得他往後連退。
「叫『姐姐』,我給你買車。」
江行易垂下了眼,睫毛輕輕翕動,手指不自然地蜷起。
「姐姐,我會還你錢的。」
那時候的江行易確實純,純得讓人上頭。
是我一手把他調教出來的。
傍晚下班的時候,人群川流不息,我剛走出公司大廈,就看到全副武裝的江行易。
他穿著黑色衝鋒衣,把帽子拉到了頭頂,又戴了副墨鏡。
他一眼看到了我,從人群裡走過來。
「我來接你下班。」
江行易主動替我開車,讓我在副駕休息。
我注意到他把手隨意搭在中控臺上。
我望著窗外的絢爛夜景,把手往中間伸過去,嘗試去觸碰他的手。
胸腔裡的那顆心,跳得越來越快。
車裡突然響起鈴聲,我迅速縮回了手。
江行易沒有發現,掃了眼車機螢幕。
「是黎原。」
他替我接通了電話。
「姐,我看到你的車了,晚上一塊吃飯嗎?」
我看向後視鏡,真的這麼巧,是黎原的那輛柯尼塞格。
江行易默不作聲地開車,雙手都握上了方向盤。
「不了,我車上有別人。」
黎原愣了,想到了是誰。
「姐夫嗎?一起過來啊。姐,我有東西給你。」
我用手指戳了戳江行易,無聲地做口型,「你想去嗎」。
江行易猶豫了好久,還是點了點頭。
他還是想去。
這家私人會所是黎原這群二代經常來的。
我們停車花了點時間。
被人引進包廂時,裡面除了黎原,還有他兩三個密友。
其中坐在首座的是聞培,我以前的聯姻對象。
我拉過江行易就走。
黎原追過來攔我。
聞培緊跟著站了起來。
「黎晚,ťũ̂⁻我在美國結婚了,坐下來吃個飯吧。」
09
黎原也勸我。
「姐,我真是為了你好。以前的事,總要和解吧。」
他見我態度強硬,轉而去看江行易。
江行易低頭,扯了扯我。
整頓飯吃得也很無趣。
偶爾有人想熱氣氛,提起江行易熱播的戲,開玩笑要他說句臺詞。
我冷冷地看了回去。
黎原率先表態:「重新介紹下吧,這是我姐的男朋友。」
聞培端起酒杯,和江行易碰杯。
從聞培釋放出這個信號開始,大家都過來和江行易敬酒,態度都正色了起來。
飯局結束的時候,江行易都有點醉了。
他乖乖趴在我的肩頭,牽著我的手,說他要去買單。
全場都很尷尬。
黎原咳了咳:「我去買。」
我把江行易帶回了家。
他真是喝醉了,從車上到家裡,都在胡言亂語。
「姐姐,你弟挺喜歡我的,他帶我見朋友,還說以後喊我多出去聚。」
看來他的思緒回到了三年前。
那時候我不願意回家結婚,和我爸,還有聞培,都鬧得很僵。
黎原從來都和聞培關係好,聽說我養了個男明星,就想要整整江行易,靠著喊了他幾聲「姐夫」,把江行易哄騙到夜店,替他們那群富二代買單。
「姐夫,我們出來玩,你千萬別告訴我姐啊。」
直到我發現了江行易的信用卡帳單,半個月消費近千萬。
他自己連最新款手機都不捨得買。
「黎原那群人有的是錢。你以為他真把你當姐夫?就是整你玩,別和他出去了。」
「哦。」江行易心情低落,沉默了好久,才重新看向我,「姐姐,你家裡人是不是很有錢,看不上我啊?」
我那時挺喜歡他的,但還算不上愛,無所謂地笑了笑。
我起初要養江行易,也不完全是見色起意,就是為了反抗聯姻。
我搞不定我爸,就從聞家下手。
不久後,聞家知道我婚前就包養男人,就不同意我嫁給聞培了。
這樁聯姻總算被我搞黃了。
但有一撥人打著聞培的名義,上門把江行易打了一頓。
我回到家的時候,江行易在收拾行李。
「你要去哪裡?」
他把頭埋得很低,整個人背對著我,聲音又悶又啞。
「我,我要走了。」
我覺得不對勁,過去看他,他轉身躲我,我扯住了他的胳膊,他突然就僵住不動了,疼得咬牙吸氣。
我卷起他的衣袖,手臂烏青發紫,往上蔓延到肩膀。
我掰過他的下巴,才看清楚他的臉,被打得都快破相了。
頭髮淩亂,眼球充血,臉頰都是紅痕,高高腫起,嘴角都是血跡。
「怎麼弄的?」
江行易頑固地偏過臉去,不讓我看他。
「他們說,你是有未婚夫的,我是小三,所以……我沒有還手,不想給你添麻煩。」
他說著說著就哽咽了,停下來,深呼吸,擦乾淨臉上的眼淚。
「我們分手吧。」
那天,我用手指刮過他下巴的淚珠,明確地感受到,我動心了。
「我不結婚了,你還要和我分手嗎?」
那大半年的時間,我在和江行易認真交往。
我爸察覺到了我的心思。
黎原隔三岔五就來找江行易的麻煩,比如拿錢砸臉、惡意改戲、買劇不播,等等。
江行易沒說什麼,我先受不了,約著黎原見面。
「姐,這都是家裡的意思,我已經夠客氣了。你還真想能和他結婚啊?你怎麼知道他不是圖你的錢?」
黎原給身旁的小男生使了個眼色。
「其實好看的人多了去了。」
那男生殷勤地給我倒酒。
我嫌惡地接過酒杯,一口氣喝完,把杯子放到了桌上。
「那你轉告我爸,我沒打算和他結婚,讓他別再操心了。」
我轉身離開時,不期然看到失神的江行易,他在門口站著有一會兒了。
他沉默地離開了。
我那晚本來是要解釋,但黎原的酒不乾淨,以至於江行易還在傷心,我又把他睡了。
三次。
早上起來時,他握著保溫杯出神,裡面漂浮著豔紅的枸杞。
而他滿臉生無可戀。
「我根本就是你的工具。」
「……」
ṱū₄10
就是從那次起,江行易有了變化。
他在這段感情裡沒有安全感,開始變得患得患失,在意自己的外表,見到新人會自卑,懷疑我會看上別人,ƭū́⁽通過小作小鬧來確認我還在意他。
其實在我眼裡,他並不討厭。
有一種清純小白花被逼瘋了的美感。
只要我多看別的男人一眼,他就會懷疑自己不好看了,連健身房和美容院都要多去好幾次。
當初唱個歌都要摔麥走人,現在避孕針按月去打,還偷偷去做了漂色。
我看到了,真的很粉,他不承認去做了,非說是自然的。
「你不疼嗎?」
「不……是都說了,是自然發育。」
我想讓他冷靜,但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嗯,我很喜歡。」
有時候,我也真是壞透了。
……
江行易醒了,啞著聲問我:「在笑什麼?」
回憶如潮水瞬間退去。
「還頭疼嗎?」
我用掌心覆上他的額頭。
江行易怔怔地看我,似乎想了好半天,才記起自己喝醉了。
他抓過手機看時間。
「要回劇組了。」
淩晨三點,天空黑漆漆的,偶有幾聲鴉鳴。
我給江行易安排的車到了。
「路上好好休息。」
他替我攏過披肩毯,盯著我看了一會兒,低頭湊到我耳側。
「休息好了。姐姐的床,特別香。」
我的心跳漏了兩拍。
回到空空蕩蕩的別墅裡,我走到落地窗前往下看。
夜色裡,人影模糊,他和我招了招手,才鑽進了車裡。
車子揚長而去,消失在視線盡頭。
這樣匆匆地來,匆匆地走,我都忘了他是回來幹什麼的。
哦,想起來了,是為了安慰我。
我回到床邊,打開了包。
那裡面靜靜躺著黎原給我的東西——戶口本。
他在江行易去開車的時候,把我拉到了車庫的角落裡。
「三年前,你不是要拿這個嗎?就當我給姐夫道歉了。」
我看了看他:「你偷的?」
「怎麼能叫偷呢?不是說這個家裡的東西都是我的嗎?」
黎原笑得渾不吝,但見我臉色嚴肅,他輕咳了咳,恢復了正經。
「我感覺吧,都這麼多年了,他人還可以,應該不是為了你的錢。」
「謝了。」我收起戶口本。
黎原忍不住提醒我。
「姐,你真結了婚,爸肯定會生氣的。到時候你倆都可能……」
「我知道。」
三年前就知道了。
三年前,我回家拿戶口本,被爸爸當場發現。
他拿我的娛樂公司來威脅我。
只要我敢和江行易結婚,他寧可自己賠錢,也絕對讓我破產。
「我知道你無所謂,但他呢?從高處摔落,還能回去嗎?」
那時江行易剛拿下第一個主流獎項,確實不能回去送外賣了。
我退步了。
即便我知道那晚江行易在酒店佈置了求婚儀式。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過來找我吵架。
「我沒空和你談戀愛,也沒有義務慣著你。我是老闆,你是員工,頂多算我潛規則了你。」
江行易愣住了。
「你怎麼可以這樣說?如果是潛規則的話,我可以去舉報你的。」
「那你就去舉報!」
我站了起來。
「難道你不是自願的嗎?我有在任何場合說過你是我男朋友嗎?你別忘了,我有你那麼多視頻,隨便曝光一兩條,別人都會好奇大明星私底下是什麼樣的人吧。」
江行易全程靜靜地望向我,目光一寸寸變得陌生,像是在看從未認識過的人。
我轉過身去,背對著他,冷下了聲音。
「你現在,回去工作,不要再來煩我。」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傳來冷漠的聲音,和摔門離去的動靜。
「行,你給我等著。」
我到現在也不明白,他讓我等什麼了。
等到了他和林寒爭風吃醋?
一想到這事,我給江行易發消息。
「我和林寒提解約了。」
他回我消息都是秒回。
「好。那我不惹他了。」
我盯著手機螢幕,在對話方塊慢慢輸入,「你還想和我結婚嗎」。
但這太突兀了。
我又一個字一個字地刪掉了。
這時,螢幕跳出了一條新消息。
「姐姐,你弟好像對我態度變好了。」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嗯?怎麼了?」
打字的時候,指尖都在抖。
這回過了很久,感覺他也在猶豫。
最後發了條語音訊息過來。
點開播放。
他輕輕嗤笑了一聲,聲音裡帶著自嘲。
「我又異想天開了,想和你結婚,你會生氣嗎?」
11
我盯著手機,彎起了唇角。
他到底記不記仇啊?
可能是我半天沒回,江行易又發了消息。
「不理人?玩笑都開不起。」
我來了興趣。
「開玩笑的?我剛才都去拿戶口本了。」
江行易回得飛快。
「沒。」
「你才是開玩笑的。」
「你是說真的嗎?」
「我會當真的。」
他看起來快要急死了。
「好好拍戲,等你拍完,我安排你休息兩個月。」
江行易明顯對轉折話題不滿意,敷衍地回了個表情包。
「謝謝老闆.JPG」
時間靜靜流淌著,日曆的數位紛紛往後跳。
某天,聞培約我見面。
「那事不是我讓人做的。」
我和聞培認識十幾年了。
他不是那種幼稚的人。
「我知道。」
我放下咖啡,抬眼看他。
「但他們是為了給你出氣。」
聞培毫不回避,迎上我的目光,語氣平靜。
「是,那段時間我有點難過。」
氣氛驀地陷入了尷尬。
聞培把銀色 U 盤放到桌上,往前推到我手邊。
「你解約的藝人林寒,把這段視頻賣給我手底的新聞社。我看過了,是你男朋友打人的證據。」
「謝謝。」我把 U 盤攥緊在掌心裡。
聞培釋懷地笑了。
「不用謝,我沒能和我喜歡的人結婚,希望你能吧。」
那段視頻是電子貓眼錄下來的。
這種監控設備,一般能存儲七天。
看來林寒早就留了一手。
不像江行易那個笨蛋,只會給人送綠茶。
我讓公關部門提前做好預案,順便提醒了江行易。
「最近你乖一點。」
但他的腦回路有問題。
「哪個賤人告我狀了?我哪天不乖?我都離女同事可遠了,離男同也可遠了。」
「……」
我都被他整得無語了,一直到半夜都睡不著覺,實在忍不住給他發消息。
「劇組有男同?是誰啊?」
他撥了個語音通話過來,電流聲裡含著戲謔的笑意,語氣溫柔又寵溺。
「我都等你好久了,打字不方便,我連麥給你講八卦啊,他還有金主呢……」
半個月後,江行易殺青了。
我去片場接他。
商務車裡擺滿了鮮花和禮物。
他和粉絲告別,上車,見到了久等的我,愣住了。
我看向他身後幾乎要撲上來的人浪。
「江老師,女粉比較多。」
車門已經關上了。
「我有男粉才奇怪,好嗎?」
江行易一本正經地看向我。
「姐姐,你是不是想說什麼?」
靠近車窗那側,我的手一直放在包裡,握著黎原偷出來的戶口本,緊張到指間滲出了汗。
「還記得你剛畢業得罪過的那個小公司嗎?把你騙到身無分文,沒有半個通告,還倒欠八百萬。」
「記得。後來那老闆碰到我,還和我道歉了。」
在他的注視下,我拿出戶口本,放在座位中間,等待他的選擇。
「如果我們結婚的話,你可能會回到那個狀態。」
「那你呢?」他緊接著問。
「我也好不到哪去。」
他垂下眼,緩緩伸出手指,觸碰了上去,就這麼看著它。
「所以,三年前,你知道我在酒店準備求婚?」
他的聲音微微顫抖。
「我知道。我放棄過,你也可以放棄。」
車裡一片安靜。
直到李楓中途急忙上了車。
「出事了。」
公司名字上了熱搜詞條。
#星黎公司#、#星黎總裁#、#江行易潛規則#、#江行易黎總#……
行銷號曝出一段被剪輯過的音訊。
林寒在和某人說話的錄音,裡面提到了我和江行易。
「我聯繫過林寒了,他說是……」
「是我父親。」
我猜到了,這熱搜是針對公司和我的,但我的真實資訊沒被曝出,連張剪影照片都沒有。
話題廣場裡,江行易的粉絲在瘋狂辱駡我,江行易的黑粉在狂歡過年。
我看了一眼,那些字眼和 P 圖,掃到一眼就看不下去了。
李楓的電話就沒停過,都是合作方瞭解情況,嚴肅強調違約責任。
我打了黎原的電話,無人接聽。
司機看向後視鏡:「老闆,有人跟車。」
我們在高速繞了兩個小時的路,淩晨才回到了市區住處。
我進門時,才想起戶口本落在車上了。
但一打開包,發現就在裡面。
我看向在陽臺打電話的江行易,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放回來的。
我走到江行易身後,猶豫半天,還是開口了。
「我爸就是這樣,黎原也聯繫不上,你……」
我語氣稍作停頓。
「你還想和我結婚嗎?」
12
他放下手機,堪堪回過神來,盯著我看了一會
窗外,流光夜景。
他眼裡彌漫出霧氣,笑出很輕的一聲。
「你覺得呢?」
「你爸爸剛才說,只要我公開承認我是受害者,他會幫我換個平臺發展。」
「我好像記得,當初是你親口說的,我們頂多是潛規則的關係。」
我定定地看向他,譏諷地勾了勾唇。
「那你挺賣力的。」
他微微皺眉,瞳孔閃過痛色,往前兩步,突然靠得很近,下巴都快要碰到我的額頭。
「黎晚,你真覺得我沒有自尊心嗎?」
他第一次對我發脾氣,用力攥住我的手腕,把我連拖帶拽拉進了臥室。
我被推倒在床上,撐著手爬起來,又被他上來按倒。
「江行易,滾啊,我不喜歡!」
他捏住我的腳踝,驀地抬眼,直勾勾盯著我,眼底暗了暗。
「姐姐,今晚……按我喜歡……的來。」
我怔愣地看他。
胸腔裡的心臟,跳動得越來越重,幾乎是震耳欲聾。
他喜歡的話,就隨便他吧。
反正我喜歡他。
……
我醒來的時候,都是下午三點了。
昨晚的肇事者已經走了。
家裡被打掃得乾乾淨淨。
手機被關機了,放在床頭充電。
我一開機,給他發消息。
「我醒了。」
對話介面出現紅色感嘆號。
我愣住了。
他,把我拉黑了。
手機微信終於接收完畢,清單跳出無數條消息,完全停不下來。
我的眼睛幾乎釘在了手機。
腦海裡瘋狂湧現各種猜測,沒敢點開任何的對話方塊。
直到李楓的來電。
「黎總,易哥和我們解約了。聲明擬好了,您過一眼。」
熱搜話題第一,#江行易退出娛樂圈#。
原來他在上午接受了記者採訪。
鏡頭裡,江行易穿著白襯衫,站在採訪台後,對著記者和觀眾,公開承認並道歉。
大概意思是,他為換取資源,主動博上位。
當然有人不相信。
江行易公佈了兩段視頻。
一份是他上門打林寒,證明他爭風吃醋。
另一份是他在鏡頭裡小心翼翼,帶著討好地看著拍攝者。
「姐姐,我要怎麼做,你會給我接戲啊?」
他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
我想到了什麼,到處翻找平板,看到了它靜靜躺在茶几上。
江行易拷走這段視頻,還重新配音了。
我清楚地記得,原來這裡,他說的是——
「姐姐,我要掙多少錢,你會和我結婚啊?」
採訪現場已經是此起彼伏的謾駡聲。
江行易深深地鞠躬,向大家鄭重道歉,他會暫停演藝活動,全面退出娛樂圈。
李楓還在說話。
「黎總,我還以為你們在談戀愛呢。」
「就是談戀愛。」我閉了閉眼,「他人呢?」
「走了啊。」
我癱坐在沙發裡,低下了頭,用手遮住雙眼。
因為情緒激動,聲音微微哽咽,難以抑制。
「解約手續哪有這麼快?!你連個破聲明都要我過,解約我男朋友就不用我過了!」
電話那端,李楓的聲音越說越小了。
「黎董來過公司,易哥就走了吧,好像是……出國了。」
平板底下壓著一封信。
是江行易趁我睡著時,半夜爬起來寫的。
【黎晚,姐姐,其實那時候,我不是沒唱過歌。但我見到你的第一眼,就心動了。我不想在你面前丟臉,結果丟了工作還欠債。】
【後來再遇到你,你說的那些話,我騎車都沒法專心,在想你是不是喜歡我的意思,就撞到樹上了。】
【離開你的這三年,我每天都在想:你把我當成什麼,你有喜歡我嗎?會不會有某一個瞬間,也像我這麼喜歡你嗎?】
【我喜歡你,喜歡到什麼都願意做,喜歡到放下了自尊心,喜歡到已經不知道怎麼去討好你了。】
【我像是瘋了一樣,去求證你也喜歡我。】
【結不結婚無所謂。】
【我確認了,你也喜歡我,你也喜歡我,你也喜歡我……】
接下來的信紙,他字字句句,寫滿了「你也喜歡我」。
我雙手捏著那張信紙,眼淚砸落下去,濕透了紙背。
13
三年後。
聞培收購了我以前開的那個娛樂公司。
我送他出會議室。
「晚上一起吃飯?」
「行啊。」
包廂裡的人並不多。
除了我倆,還有黎原、李楓、林寒,和不熟的男明星。
林寒現在簽了聞培底下的某家影視公司。
他成了新晉頂流,李楓也輾轉成他的經紀人。
大家在天南海北地聊天,我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
「黎晚,你打算在港股 IPO 的那個專案,最近試水得怎麼樣了?」
「才到諮詢階段,我爸給我壓擔子,我根本忙不過來。」
大家下意識瞥了眼黎原。
黎原早就喝多了,用手撐著頭看我,眼神迷離。
「姐,你說我爸為什麼這麼討厭男明星呢。」
我緩緩抬頭,無語地看著他。
「你說呢?我喜歡男明星,你也喜歡男明星,合適嗎?」
黎原瞬間嘴唇顫抖,目光很是受傷。
「姐,你就沒有同情心嗎?你只是接了他的班。你忘了我給你偷戶口本的情誼了嗎?」
我無奈地放下了筷子。
「我後來才知道,你是真用不上。」
黎原使勁瞪著我,語氣氣憤。
「姐,你不對,你這是屠龍者,終成什麼來著?」
他突然往旁邊一歪,靠到旁邊的男明星肩膀上。
「惡龍。」那男明星自然地接話。
他對象是冷淡型帥哥,看起來很嫌棄他,但確實句句有回應。
我以前還追過他的戲。
打死我也沒想過,他會看得上我弟。
我剛開始都想替他報警。
「是不是我弟強迫你的?他那私生活是不太檢點。」
他倚靠在走廊邊,掐滅指尖的煙,冷淡地抬眸看我。
「不會吧?他跟我的時候是處啊。」
「他怎麼可能是……」
我反應過來,恍然大悟,慢慢張大了嘴。
「哦……那沒事了。」
次日,黎原氣衝衝來集團找我。
「姐,你想我死,是嗎?」
我心情複雜:「注意身體。」
後來黎原鬧得比我大多了。
他又是絕食,又是酗酒,把自己整到住院,一個月瘦了二十斤。
當然了,這招有用,他有他媽心疼。
他男朋友也沒有江行易性格好,直接就公開出櫃。
我爸差點氣出個好歹。
他把家裡所有的產業都交給了我。
他去找了個寺廟禪修。
不過最近他經常催我生孩子。
「爸,我沒男朋友,怎麼生啊?」
「你弟都能找到!」他氣得都破音了,「你不就是等著那個……」
小餘敲了敲我的辦公室門。
我不能和他多說了。
「爸,我有個會,諮詢公司到了。」
我和小餘往會議室走去。
「你見過了?看起來怎麼樣?」
「老闆,我親自把過關了。」
小餘湊到我耳邊,我以為是有商業機密,結果她說的是——
「這家海外公司的代表,長得特別帥。」
我直接就不會了。
「我記得你以前是黎原的秘書?」
「對啊,我看男人眼光可好了。」
我真是服了。
黎原以前到底是怎麼培養員工的啊?
「長得帥有什麼用?能上市嗎?」
「能上床。」小餘弱弱地反駁道。
我一手推開了玻璃門,見到西裝革履的男人,頃刻失神,怔在了原地。
小餘在身後扯了扯我。
「咳咳,老闆,收斂下。」
江行易帶著五六個人,走到我面前,緩緩伸出了手。
「黎總,您好。我是負責該專案的代表,江行易。」
我微微低頭,忍住心裡酸澀,握上了他的手。
「你好,江代表。」
14
江行易站在會議投影螢幕前,手裡拿著鐳射筆,非常認真地彙報諮詢報告。
光偶爾落進他眼裡,一閃一閃的。
他走到螢幕中間,擋住了 PPT,目光平靜地看向我。
「黎總,您覺得怎麼樣?您可以提建議,我們後續來改進。」
大家順勢向我看過來。
我尷尬不已。
剛才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我假裝去拿起杯子喝水,求救地看了看小餘。
她跟在黎原身邊這麼多年,應該會處理這種情況吧。
小餘默默在底下用手給我比了個「OK」。
她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
「江代表,方案我們瞭解了。黎總不太滿意,需要您去辦公室再聊聊。」
我一口水差點當場噴出來。
江行易都愣了。
他手底下的人愣了愣,全都拍桌子,站了起來。
「老大,這也太過分了,我們走!」
江行易點頭。
「好,你們先走。」
眾人:「???」
辦公室的休息隔間裡。
江行易一手扯下領帶,繞過我的雙手手腕,往上壓過頭頂,最後按著我面對牆邊。
「黎總,經常讓別人來辦公室聊聊?」
我堅持回頭去看他,還是緩不過神來,眼裡泛起了濕意。
「你怎麼回來了?」
他對我充耳不聞,低下頭湊到我眼前,鼻尖都快和我相碰了。
「黎總,我做的方案,你都沒認真聽啊。你是不是就想單獨把我留下來?」
我心跳如雷,低頭避開了他,咽了咽口水。
「江行易,你別玩了。」
他垂下眼看我,失望地歎了口氣。
「那我誤會黎總了。」
他做出要放開我的遺憾模樣。
我心一橫,閉上了眼,發出微弱羞恥的聲音。
「江代表,不是誤會。」
……
醒過來時,天都黑了。
我發現身邊沒人,像被潑了盆涼水。
我連鞋都沒穿,匆忙推門出去。
江行易坐在辦公室的沙發裡,抱著筆記型電腦,目光專注地敲著鍵盤。
他看到慌張的我,起身走了過來。
「姐姐,怎麼了?我在改方案。」
我松了一口氣,仰起頭看他,扯了扯唇角。
「沒事,我醒了。」
江行易低頭看我,像是想到了什麼, 把我擁進懷裡,輕輕拍了拍背。
「對不起。還想再睡會兒嗎?我陪你。」
和江行易重逢後,我才知道, 我爸把他送出國讀書去了。
當年江行易在面對惡劣的輿論時, 攬下了所有責任, 讓我爸對他產生了一丁點的好感。
「我會推薦你進入常青藤盟校深造, 讓你拿到最光鮮的學歷, 只要你能在畢業後達到年薪百萬, 我就同意你和黎晚的事。但在這之前, 你不能告訴她,不能纏著她。如果以後你達不到要求,或者她不喜歡你了, 那就算了。」
我爸只要求他年薪百萬, 已經是放水放得沒邊了。
江行易拿著機票和推薦信就走了。
我捶了捶他的肩膀。
「你就不怕我喜歡上別人嗎?」
他吻了吻我的手,動情地注視我。
「姐姐, 我相信你啊。你愛我, 不是嗎?」
我抽回了手,冷冷地睨他。
「我從沒說過我愛你。」
超高層的落地窗外,夜色如墨,緩緩流淌。
辦公樓的燈一個接一個地暗了下去。
整棟樓的人都走完了。
我剛要碰到辦公室的門把手, 就被江行易面無表情地拉了回去。
「不愛我, 是吧?」
他的聲線清冷有餘, 偏偏染上了兩分欲色。
「那就回來,繼續做恨好了。」
我惡狠狠地回頭瞪他。
「江行易!你這幾年是不是素得太厲害了?」
「我是啊。」
他絲毫不惱, 捏了捏我。
「姐姐,你好像也是啊。」
「……」
我不記得那晚重複了多少句「我愛你」,嗓子都被說啞了, 吃了三天潤喉糖。
後來我和江行易結婚了。
我爸說他已經後繼無人, 必須得江行易入贅才行。
江行易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黎原很生氣。
「爸, 你是什麼意思?我還沒死呢。」
還是他對象安撫住了他。
「沒事, 我養你。」
黎原做作地咳了咳:「真的嗎?我很嬌生慣養的。」
他對象:「那你少花點。」
黎原愣了:「我姐夫都沒說過這話。」
他對象:「???」
我爸:「!!!」
江行易默默往後退。
「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我可以解釋, 我是受害者啊。」
江行易說了一遍他的苦難史。
「黎原天天點男模,都把我叫過去付錢,說會幫我和他姐結婚……我掙的都是辛苦錢……」
「姐夫!你胡說, 沒點男模!」
「那可能是女模吧, 人太多,我沒看清, 我付完錢就走了。」
「江行易,你……」
黎原又被我爸打了一頓。
他對象也把他收拾了一頓。
半年後的婚禮上, 音樂響起的瞬間, 草坪上齊齊燃放焰火。
江行易親昵地挽著我的手, 走在長長的紅毯上。
「姐姐,我真的走了好久, 終於和你走到這裡了。」
在燦爛的焰火和落日的餘暉裡, 他動了動喉結,眼底泛起濕意,眼眶也微微發紅。
「我沒有異想天開,我們結婚了, 在你家人的祝福下。」
我微微抬起頭看他,用指腹拂去他眼角的淚。
「江行易,你真厲害。」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