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制明星

我是一名穿到了娛樂圈文裡流量小花身上的——
公職人員。
綜藝裡，我把沒用仿宋 GB2312 字體的道歉書扔到渣男臉上，讓他回去調好格式再給我看。
網友：這該死的熟悉感。
頒獎晚會上，我總結上半年規劃下半年，對青年文藝工作者寄予厚望與期待。
網友：黑色的字越看越紅。
從此，我找到了職業發展新方向。
娛樂圈流動紀委，文旅局常駐嘉賓。

1
真的很倒楣，剛寫完三個大材料。
我就猝死了。
死得很不是時候，為什麼不是寫完之前死？
因著滿身的怨氣，地府不收我。
天道便把我塞到了一個小的介質世界——我剛看過的娛樂圈文裡。
再睜開眼時，我躺在超軟的大床上，身邊躺著一個帥哥。
我嚇得彈跳起床，一枕頭砸到了他的臉上。
密密麻麻的記憶湧進腦海。
這具殼子叫喬思思，是娛樂圈文《影后嬌妻閃亮亮》裡的女主。
在這個小說前期必虐女主的世界，女主的成名之路異常艱辛。
從意外走紅被送進渣男房間，到參加離譜綜藝被劇本背刺，女主一直默默忍受。
直到作為當紅影帝的男主發現，女主竟然是小時候救過他的恩人。
從此男主開啟了救贖女主之路。
女主在男主的幫助下拿電影資源、拍洗白綜藝，最終扭轉路人緣，進階成為一代影后。
看完小說時我還在破口大駡，憑什麼他們寫這種文可以掙錢，我一週三篇大材料還要被指著腦子問懂不懂什麼叫高度。
現在我穿進來了，我悟了。
什麼狗屎小說，現在我來了，這就是一篇文藝工作者的調研報告。
我淫笑著走向床上被我砸得一臉懵逼的帥哥。
「帥哥，他們雇你幹這事，給你的薪酬……
「你繳稅了嗎？」
床上的帥哥虎軀一顫。
他叫何晨，是與我同類型的小花盧慧雇來的小模特。
我和盧慧競爭一個清純妹妹的角色，她就要用緋Ţū₅聞來毀了我的形象，以此贏得試鏡。
演戲嗎？我不會，我不和她搶那玩意。
現在賓館外面圍滿了記者，反正也出不去，我勾了勾手指，對著何晨循循善誘，給他講了一遍依法納稅是每個公民應盡的義務。
他臉都綠了，跪床上求我放過他，不要再念經了。
我不贊同地搖搖頭。
「你這是什麼思想覺悟啊？學習是提高我們自身素質和工作能力的必要途徑。我們年輕人要主動學、長期學，要向書本學、向實踐學、向前輩學，只有這樣才能更好地適應社會發展的變化，為國家和人民事業做出更大的貢獻。」
經過半宿的教學，何晨的臉色肉眼可見地灰敗。
打開房門時，媒體的長槍短炮對準了何晨。
何晨面帶菜色，一副被 gay 了的模樣。
「何晨！何晨！」一位狗仔首先發聲。
「你和喬思思在一個房間裡做了什麼？」
按照他們的計畫，何晨現在應該說是我趁他喝醉勾引了他。
而現在，何晨面容呆滯地掏出一遝 A4 紙。
「喬姐給我講了依法納稅的必要性、文藝工作者的義務與責任、我國的近現代史還有公文格式規範。」
狗仔：？
我：欣慰.jpg。
眼見何晨那被知識磋磨的疲態不似作假，狗仔只能放棄，悻悻而歸。
但是網友不買帳，我的角色到底給了喬苗苗。

2
經紀人燕姐氣得炸毛，連夜給我塞進了一個小劇組。
在電視機《區委大院》裡演一個小科員背景板。
進組前，燕姐對我吼：「你不是愛講嗎！這下你好好講！」
我看著鐵門檔櫃和掉漆的辦公桌，有一種死去又復活了的絕望感。
影片講了一個「老幫菜」的故事。
男主角楊天在進行公務員考試後上岸了某單位辦公室，從職場小白成長為一名成熟的公職人員。
有人拍電視，有人照鏡子。
這不我嗎？男主應該換我來演。
我坐在男主的斜後方當背景板，因此所有關於辦公室裡的戲份都需要我的出場。
正當我熟練地面對著黑屏的電腦表演忙碌時，男主一聲字正腔圓氣震山河的「叔」。
嚇得我一個機靈清醒過來。
親娘嘞，誰教你這麼喊的！
導演在監視器後怒喊：「後面那個科員！你幹啥呢？抖什麼啊？這條重來一遍！」
我站起來走向導演。
「不對，導演，楊天是剛畢業不假，也不能管辦公室主任叫叔啊！」
導演不滿道：「你懂啥啊？差了二十多歲不叫叔叫什麼，叫老弟嗎？回去坐著去！」
我言辭懇切：「真的，不管差多少一律叫哥叫姐，實在不行叫職務，你信我啊導演！」
想了想，我又補充了一句：「不信你找找人問……」
導演捏著電話出去，沒過一會又垂著腦袋回來。
「那誰，你過來，你再看看還有哪得改？」
我環視一周，回頭正色道：
「那您先把男主換了吧，體制內沒這麼帥的。」
……
「檔要在中間靠上的地方訂，不能訂在左上角嗷！」
「這啥格式啊，17 號仿宋 GB2312 固定值 28.8 我強調一萬遍了！！！」
「涼鞋換了，不能露腳指頭，換了換了。」
「誰家委辦能在天亮時下班啊，沒有！……夏天？夏天也沒有！」
「食堂不能請客！！！自己刷自己的錢！！請領導吃食堂是哪位大神編的劇情出來讓我觀摩觀摩你。」
「會議室擺放的順序位置全錯了，把牌撤了重新擺，聽我指揮啊……」
「這材料誰寫的，你這站位不對啊，部署工作和彙報工作的角度他能一樣嗎？」
三個月，我在組裡待了三個月，狗都嫌我煩。
大家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盼到我殺青。
卻沒想到導演亮著眼睛把我以專業顧問的方式又請了回來。
是以等我再次正式接通告時，距離賓館講課已經過去了五個月。
正式殺青這天，何晨找到了我。
他說。
「姐姐，我忘不了你。」
？
忘不了我什麼？我的行文格式嗎？
未等我出聲，他繼續道：「我回去查了我工作室的賬，漏掉的稅款我都補上了。你說得對，我們文藝工作者就是要以自身的實際行動，去引領正確的社會風氣、弘揚高尚的社會品德。」
我愣在原地，腦子裡瘋狂思索那天晚上我都對他說了什麼。
只聽他說了句什麼：「姐姐，我可以做與你一同進步的精神伴侶嗎？」
我恍惚地搖搖頭。
「不行，我得考公。」
「啊？」何晨好像沒聽清，目光灼灼地看著我。
我終於緩過神來，堅定地看著他。
「小何啊，國家正在富強，怎談兒女情長？」
被他帶偏了。
其實我們平時也不這麼說話，真的。

3
還沒等我休息幾天，燕姐就幫我接了一個綜藝。
我認為她是新時代周扒皮。
她反手給了我一個腦瓜崩。
「誰家女藝人一拍戲半年不營ẗų₄業啊！你還要不要事業啦！」
我委屈道：「誰叫上一個劇組磨蹭了那麼久，再說了我掙錢夠花就行要什麼事業啊！！！！」
當初考公時，網路上流傳著一群徐福記跳舞的視頻。
我做著朝九晚五工作輕鬆人際簡單不用加班的夢前往考場，結果在上岸後才發現。
這都是詐騙！詐騙！！！！
燕姐不理會我的抗議，把我打包送到了綜藝劇組。
說這是導演親自幫我談下來的，也正好可以借綜藝宣傳一波電視劇。
這是一個政策性綜藝，明星來到山清水秀的清泉村做任務，順帶遊山玩水。
以此來吸引招商帶動旅遊。
理我都懂。
但是盧慧也在這個綜藝裡，我無異於羊入虎口。
當我拎著箱子進到小院子時，盧慧正坐在小馬紮上和大家聊得開懷。
看到我進來，她笑得陽光一樣燦爛。
「喬姐姐！你終於來啦！前輩們等你好久呢~我還說呢，喬姐姐肯定不是耍大牌的人，一定是因為什麼事晚了一會。」
我閉了閉眼睛。
「莫生氣莫生氣人生就像一場戲總有賤人陰陽怪氣別人怪氣我不氣她嘴長在屁股裡……」
念完經後，我睜開眼睛，微笑著回應道：「路上聽導演組說秦老師感冒了，我去買了些藥，耽誤了些時間。」
說著，我從書包裡掏出了一堆感冒藥、一瓶花露水、一摞筆記、一盒速幹筆。
眾人：？
影后秦璐接過藥，笑吟吟地誇道：「還是思思心細，給大家準備這麼多東西。」
當然，我在辦公室白待的嗎？
喬苗苗卻撇撇嘴。
「帶這些有什麼用啊？村子裡都會給準備好的！」
我邊發本子，邊回頭給她講課。
「人家的經費很難申請的，咱們已經很打擾了，怎麼還能從人家那裡順辦公用品呢？節約辦公經費需要從點滴做起，從身邊小事做起，需要我們全組的共同努力和參與。」
導演組沒吱聲，角落裡的攝像頭閃著紅燈。
坐在一旁的男生突然開口：「還真以為是來過官癮的呢？意思意思得了！」
我瞥他一眼。
小屁孩子，老娘在基層吃灰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吃屎呢！
「許舟老師您這是說什麼呢，咱們文藝工作者呀，要拒絕『官癮』，明確自己的職責和使命。只有保持清醒的頭腦和高度的責任感，不斷提高自己的能力和素質，才能成為合格的演職人員，為我國文娛事業的發展貢獻綿薄之力。」
我揚起三分假笑，用著當年面前考結構化時背的套話熟練地對著他裝傻。
「神經病！」他似乎不愛理我，轉頭向門外走去。
秦璐忙啞著嗓子打圓場，招呼大家一同前往村委會。
待到眾人都落座後，村長熱情地與大家打了招呼，便要開會研討今日任務。
「等下！」我掏出來一遝檔。
這是我來前準備好的學習材料，既然要帶動旅遊，就得清楚這邊的政策制度和旅遊資源。
我從不打無準備之仗。
「我給各位老師準備了本省、市、縣、鄉的文旅會議精神和相關政策，還有清泉村的文旅資源清單，大家可以先學習一下，再開始今天的會議。」
會議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在我們看不到的直播間，彈幕卻占滿了螢幕。
【等下，這個流程有點熟悉……】
【她說話真的廳裡廳氣的。】
【拍個電視劇給喬思思拍瘋了嗎？】
【好裝。】
【許舟說得沒毛病，其他人是來拍綜藝的，喬思思是來過官癮的。】
【可是我怎麼覺得她是真的想給當地文旅解決問題的啊……】
【樓上你可別搞笑了，就她？】
……

4
接下來的三天，我走一路，記一路。
通過查閱資料、調查走訪、談心談話的方式把當地的情況摸得一清二楚。
盧慧和許舟白眼翻到天上去。
秦璐和另一位嘉賓諧星高凱林卻每天看著我的筆記本嘖嘖稱奇。
夜裡，我揪著頭髮來回翻看這些天的調研成果。
盧慧走到我的身邊，款款落座。
「謔，喬姐姐，幹嗎呢？」
我頭也沒抬，隨便敷衍道：「考公呢。」
「噗。」盧慧笑了出來。
「這也沒有攝像頭，你快別裝了。
「齊總讓我問問你，還不低頭嗎？
「接不到戲只是個開始，再不同意，他能讓你在這個圈裡都混不下去。」
混不下去咋啦，我才 23 歲，沒有犯罪記錄，父母履歷乾淨，還有一身寫材料的本領。
我幹什麼不行？
我甚至可以去某乎寫小說。
我像是看傻子一樣打量著她。
「你爸去年是不是喝酒開車給人撞了？」我突然開口。
盧慧慌張了一瞬，故作鎮定地留下一句「關你屁事」，便慌張離去。
我頗為可惜地搖搖頭。
哎，她要是不混娛樂圈的話，考編政審都過不去……
……
待到完成所有遊戲任務時，我們終於到了最終的吐露心聲環節。
按照導演組的安排，在這個環節裡，我們只要根據提詞器誇一誇這裡的風景秀美，再哭一哭自己的不容易，即可大團圓結局。
直到我掏出三千八百字的調研報告，對著大家羞澀道：「不好意思，時間緊迫，寫得有點籠統，等咱們結束了我再好好潤色潤色交給當地相關部門。」
一直偷偷對我翻白眼的盧慧此時卻無比和善。
她把我的調研報告隨手放到一邊。
「這個一會再看，我有驚喜送給姐姐。」她勾著嘴角，豎起食指向ţû⁴我的身後一指。
「喬姐姐，你的男朋友今天也來到了節目組哦！」
啊？我哪來的男朋友？
我回頭，看到一身正裝的何晨左手拿花，右手攥著一封信箋向我走來。
我不解地盯著何晨。
被我折磨半宿，他不怕我嗎？他怎麼敢一遍又一遍來騷擾我的？
他走來，單膝下跪，把花和信遞給我。
「姐姐，讓我陪你一起考公吧！」
我接過信，緩緩展開。
在看到內容後臉色大變。
我指著紙上的內容，陰沉著臉，一字一頓地質問他。
「何晨，我教你的被你就飯吃了嗎？
「17 號的仿宋 GB2312 你轉頭就給我忘？
「為什麼又不用首行縮進，設置一次會導致你的身高也縮進兩字元嗎？
「標題是方正小標宋，你這一看就是方正小標宋 GBK，這麼大的區別你看不出來嗎？」
最後，我失望地搖了搖頭。
「何晨，我都不用看你的內容，單看你的格式就知道你根本沒給我認真寫。
「回去改！」
我把信扔回給他，轉身坐回位置。
很生氣，這種基礎問題，為什麼還要出錯？
直到綜藝結束坐上回程的車，我才明白盧慧要做什麼。
她口中的那個齊總看到直播，找上我了。
他坐在我的車裡，從老花鏡的邊緣看著我。
「有男朋友了，嗯？」
嗯？
嗯？？？
我沉著淡定地掏出手機，查到他公司的所在地。
然後當著他的面，給當地的市監消防衛健商務婦聯打電話。
「您好，市場監督局嗎？我要舉報……」
齊總在我打第一個電話的時候就暴起了，被停車場趕來的保安抱著拖下了車。
直到他公司的所在街道向我承諾今年駁回他一切評獎評優資格，我終於放下了手機。
每個公民都有合法監督和舉報的權力。
我轉向一臉驚恐的燕姐，對她說：「不好意思嗷姐，我可能得被強制休假了。」
燕姐舉起來手機，指了指頁面：「可能休不了了，喬思思，你火了。」
我接過手機，介面上是文娛熱搜榜。
第一條赫然寫著。
＃喬思思 廳裡廳氣＃
真謝謝誇獎，我一個徘徊在一級科員三年都沒升上去的渣渣居然也能得到這樣的評價。
大家對娛樂圈的包容度真高。

5
火了的直接結果是通告接到手軟、商務電話打爆。
這對想要躺平的我來講簡直是迎頭痛擊。
我癱坐在公司的椅子上，聽燕姐在我腦袋頂上念經。
「思思，你到底也是科班出身，怎麼參加了一個綜藝突然就不會演戲了呢？」
燕姐疑惑，對我最近的試鏡結果百思不得其解。
「你看看你這眼神呆滯行動遲緩的樣，你還記不記得你是因為清純靈動出道的！」
她恨鐵不成鋼地伸出手指點我的額頭。
「燕姐，你別念了。」我央求道，「真不能退圈嗎？」
「不能！」燕姐乾脆俐落地把我從椅子上揪起來。
「你看看你現在的熱度，現在退圈，你腦子有包嗎？」
我翻著自己的熱搜記錄。
＃喬思思 調研報告＃
＃喬思思 考公＃
＃喬思思 賓館講課＃
＃山東人怎麼看待喬思思＃
看著最後一條，我好奇心爆棚，點進去一看差點頂禮膜拜。
【遊客 649973：喬思思這個報告有重點、有亮點，遣詞造句也比較成熟，如果不是別人代寫的話她的筆力確實很不錯，看下來還算是一篇能用的材料。但是也有不足之處，能明顯看出來她的工作經驗不夠，看問題不深刻、不全面，在整體把控和謀劃上想法不成熟。不過這都不是硬傷，多加鍛煉還會有提升的空間。至於為人處世方面，我也查閱了一些她過往的資料，她在拍完新劇《區委大院》之後的成長很快，我猜是電視劇的題材和氛圍影響，有點期待這部劇了。】
太到位了。
我眼含熱淚給這位大哥點了個贊。
往下翻翻，評論區卻吵翻了天。
【只有我覺得她真的很裝嗎？】
【樓上的，不止你一個人，看現在考公熱度大她就要去考，噁心死了。】
【有一說一，她確實挺適合考公的，何晨告白那塊簡直要笑死我了。】
【剛上岸的表示：這該死的熟悉感……】
【樓主分析得忒對了，IP 正確。】
【別把我笑死，喬思思的廣場已經變成各類考試混戰現場了。】
【內部消息，她經紀人燕姐一上午接了八個教培的商務合作電話，氣得在辦公室逮到誰捶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天下苦教培機構電話久已！】
我抬頭看向燕姐，她笑得一臉和善。
她問我：「喬思思，就這麼一會，你又給我闖什麼禍了？」
嗯？
即時熱點裡，＃喬思思點贊山東網友評價＃飛速向上爬著。
我扔下手機雙手舉起向她保證。
「我不瞎碰了！」
手機卻在這時又亮了起來。
何晨：【姐姐，今晚有時間嗎，我為你準備了煙花哦。不管你在哪裡，我都可以讓你看到全城最美的煙花。】
我指著手機問燕姐。
「我能干涉一下嗎？」
得到燕姐的點頭後，我拿起手機，手指翻飛，在螢幕上打出殘影。
喬思思：【大！傻！春！你要幹什麼！六環內禁燃你趕緊住手啊！！！！！！！！！！！！！】
我摁住發癲的何晨時，燕姐手機又響了。
她面容呆滯，崩潰地接起電話。
半晌，她眼中冒出精光。
「思思，你什麼運氣，影帝李朝親自點名要跟你合作！」
老天爺，這不是現在應該走的劇情啊？
李朝，新生代最有潛力藝人之一，金魚獎最年輕的男演員。
在小說裡，他對女主從鄙夷到正視，從正視到欣賞，從欣賞到發現女主是他兒時的救命恩人。
從此對女主百依百順，開啟打臉劇本。
現在這個階段正應該是男主李朝因為賓館事件而輕視女主，固執地認為女主能與他一起拍戲是靠身體上位，漠視劇組其他人霸淩女主的橋段。
他怎麼會主動遞上橄欖枝呢？
我覺得這裡有貓膩，並誓死不從。

6
我失敗了。
和上次一樣，我被燕姐打包扔進了試演現場。
我本人對這種走後門的行為非常不齒，奈何後門走到我面前了。
ṭů₍看到我，李朝面無表情地點點頭，當作打招呼。
一副冷漠酷炫的模樣。
很快他就繃不住了。
「喬思思！你這是什麼表情！好歹也是科班出身，你的演技畢業都給老師還回去了嗎啊？」
「算我求你，笑就笑不要憋著好嗎？真的比哭還難看！」
「喬老師，喬姐，你收一收，你怎麼哭得好像男主死了一樣。」
這是一部校園小甜劇，講的是男女主在高中時春心萌動，在青春年少的校園時光中隱藏心意，最後考上同一所大學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故事。
導演面帶愁容對李朝搖頭。
「李老師，你看這是有情人終成眷屬嗎？喬老師演的好像是大仇得報。」
我無比贊同地點頭。
「是啊是啊，我是真不會。」
李朝看似正在經受頭腦風暴，cpu 在被燒壞的邊緣躍躍欲試。
他真的很想把我塞進這個劇組。
他倆對我開展了為期三天的培訓。
李朝原話是這麼說的：「不管怎麼樣，喬思思的底子擺在這，再差也差不到哪裡去。」
三天后，他和導演脫力地癱倒在沙發的兩端。
導演：「李老師，這話我憋了很久了……到底為啥非要用喬思思啊？」
我：「導演，我還在這呢。」
他根本沒有理會我，只盯著李朝，急於尋求一個答案。
良久，我聽到李朝鬱悶地坦白。
「我想考個編制。
「我總覺得在喬思思身上肯定能學到些什麼。」
啊？我還以為他提前知道了我是他兒時的救命恩人來著。
空氣陷入到死寂的沉默中。
半晌，導演暴起。
「你去報個班不好嗎！！！」
我也不贊同他的做法，對他循循善誘道：
「李老師，你這個思想不對啊。
「年輕人積極主動學習是好事，可是你不能把心思用在拉關係走後門上啊，你看看，咱倆都差點犯錯誤。
「這是作風問題，得改！」
接下來的三個小時，導演和李朝步入了何晨的後塵。
我從理想信念、廉潔教育、作風紀律等多方面一一展開，對我們三人小組存在的問題進行了深入研討。
在我的鼓勵下，他們積極開展了深刻的批評與自我批評，對過往工作進行了全面的梳理和總結，對未來工作展開了規劃。
給兩人一人留了一篇述職報告後，導演泫然欲泣，感激涕零地給我換了個角色——
阻撓男女主相愛的教導主任。
他說我不用看劇本，自由發揮就行。

7
拍攝期間，《區委大院》上映了。
本以為這種正劇的受眾不是很多，卻沒想到掀起了廣泛的討論熱潮。
【這簡直是委辦工作的真實寫照，太寫實了。】
【從前的我不屑一顧，現在的我逐字分析。】
【是誰下了班看電視劇裡上班我不說。】
【喬思思就是在這個電視劇裡練的人情世故是吧？】
【圈內人爆個料，其實這部劇的專業顧問是喬思思。】
【不是，這姐不會真要考公吧？】
【救，宇宙的盡頭是編制誠不欺我。】
我再一次被推到了熱搜上。
彼時，我剛打開了手機上的直播 APP。
經過燕姐和清泉村的終極拉扯，終於確定了我以每週一次的頻率對清泉村開展助農直播工作。
直播間裡，我抱著冬瓜無所適從。
上輩子我包保了一戶孤寡老農，自掏腰包Ṫũ̂ⁿ買了他地裡所有的南瓜。
那個月我吃南瓜吃到想吐，也沒成功賣出去一個。
後來我給他買了一窩小兔子養，他給我繁殖出來七十多隻。
我抱著兔子幼崽到處送人，怎麼也送不完。
而現在，一個村的農產品都交到了我手上。
我焦灼得很。
正打算數數自己的銀行卡餘額夠不夠給這些東西包圓時，直播間湧入了一大群人。
【講一道題下十單！】
【講一道題下十單！】
【講一道題下十單！】
彈幕上洋洋灑灑一大片，全都是面試的結構化題目。
我擼起袖子。
村民得到了金錢，網友得到了知識和商品，我得到了成就感。
這叫什麼，這叫三贏！
【她的綜合分析有一種在基層打拼了十年的踏實感。】
【笑死，我剛進直播間，這是在幹嗎？】
【為什麼我總結的帽沒她那麼高大上啊救命……】
【樓上的，申論寫少了，這詞都是材料必備。】
【沒搞笑，她是真的很想為當地的文旅出一份力欸！】
【她看起來真的很想教會我，我哭死。】
這種知識分享附帶自選下單的帶貨方式如同雨後春筍般在各地落實。
我也在殺青後埋頭沖向了各地的培訓會和直播現場。
燕姐眼看管不了我，翻著白眼長籲短歎。
「我看你也別當演員了，你真去考公得了。」
我正色道：「考公我就算了，面試環節對同崗位考生太不公平了。但是在其位謀其事，利用流量為人民群眾幹點實事而已，這都是我應該做的，你不用敬佩我。」
燕姐咆哮道：「我難道在誇你嗎！！！！！！」

8
一年一度的金魚獎晚會前夕，燕姐把我從苞米地裡揪了出來。
老鄉收玉米的速度根本跟不上我賣玉米的速度。
在和包保單位聯繫後，我參加了他們的實踐活動。
直播幫老鄉掰苞米。
我的臉被秋日的陽光曬得黢黑。
燕姐的臉在看到我時氣得蕉綠。
「女明星！喬思思！你是個女明星！
「你到底在做什麼！
「What!
「Are!
「You!
「Doing!」
我嘿嘿一樂。
「燕姐，你瞅你，怎麼還拽上英文了呢。」
我手裡拿著玉米，晃了晃玉米鬚子。
「姐你拿點這個鬚子，回去泡水喝，祛濕！」
燕姐一副氣得七竅冒煙的神情，拎著我的領子就往路邊走。
「你就算退圈，也得把這次的金魚獎晚會給我參加了。」
直播的彈幕像一片歡樂的海洋。
【笑死，還祛濕，燕姐快被氣得去屎了。】
【別走啊，我下單的玉米還沒掰完！】
【哈哈哈樓上你快讓喬思思參加個活動吧，女明星空窗半年了。】
【說真的，她不會真的退圈吧？】
【啥明星？這個黢黑的大姐居然是明星？】
【太棒了，又能在娛樂圈見到喬姐了。】
……
金魚獎的後臺，我又見到了熟人。
盧慧穿著一身閃閃亮的魚尾裙走向我。
清純小花出道的她現在轉變了風格，我也很久沒出現在娛樂圈裡。
這下她應該不會莫名其妙再給我使絆子了吧？
我轉身欲走，她卻攔住了我的去路。
「你很得意吧？」她問我。
我莫名其妙道：「我得意啥啊？」
她還是那樣酸溜溜的：「各大導演爭先恐後地聯繫你，綜藝的邀約你經紀人接到手軟，你現在可比我火多了。」
她這種小學生比較簡直莫名其妙！
但我是誰？我是喬思思！以筆試 153 分面試 84 分的優勢穩居筆面第一的喬思思！
我的直播間裡每天蹲著幾萬個觀眾聽課。
我能讓她說過去？
我雙手扶住盧慧的肩膀，沖她咧嘴陰笑。
「妹妹。
「作為年輕人，我們應避免陷入比較的漩渦，而是要全心全意地品味自己的人生之旅。
「過度的比較常常會引發負面情緒，讓我們感到不滿和焦慮，這種情緒無益於我們的工作和生活，反而會帶來負面影響。
「作為你的同路人，我真心地希望你可以關注自身的成長和進步，從努力中獲得成就感和滿足感。
「未來的工作與生活中，希望你可以學會去尊重他人的成就和進步，汲取前人的經驗教訓。
「祝你更好地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書寫屬於你的精彩篇章。」
盧慧聽得眼睛發直，眼看著要被我說動了。
卻又像想起什麼一樣，向我明媚一笑。
「一會送你一份大禮。」
說實話，我真的很怕她這麼笑，在我穿來後與她為數不多的接觸中，她一直都一副陰陽怪氣的樣子。
只有使壞前會這樣沖我笑。
當一張照片在網路上瘋傳的時候，我正在金魚獎的頒獎典禮上長篇大論。
是以當我對上半年工作進行總結時，網友在猜測照片裡的我爬過幾個老總的床。
當我對下半年工作展開規劃時，網友在瘋狂@與我合作過的官方。
當我淺談文藝工作者的職責與使命時，網友在把我說的話即時做到表情包上陰陽怪氣。
當我對文藝界的同僚致以衷心的祝福和未來的展望時，導播終於看到了熱搜。
話筒瞬間沒了聲音，舞臺陷入黑暗。
我被一雙手扯下了台。

9
「我炎黃子孫龍的傳人社會主義接班人我能幹這事？」
我在後臺暴走，燕姐掐著我的手機不讓我登社交帳號和他們掰頭。
「你解釋有什麼用呢？這些照片確實是真的。」燕姐試圖摁住我。
「他上我車沒有一分鐘就被保安拖下去了！他！上！我！車！我有什麼錯！」我指著自己崩潰道。
圖片上，被我舉報了一圈的齊總和我一起坐在車裡。
看起來兩人姿勢親昵，他從老花鏡上方注視著我，我也嬌笑著回望著他。
嬌！笑！個！屁！
我那是在 APP 上查到了他公司的所在地，打舉報電話前得逞地笑！
「現在行車記錄儀的記錄早就過期了，我剛問了停車場，那裡又是監控盲區。」燕姐念年終彙報似的給我講述情況。
「我政審都秒過，證明自己清白還沒有辦法了嗎？！」
燕姐搖搖頭。
「公關團隊已經在開會了，先冷處理吧。」
我還是急得滿地亂轉，對燕姐解釋道：「我倒無所謂，萬一影響到直播助農的產品就壞了……」
農產品的保質期相對較短，要是出現大規模的下單後退貨問題，造成的損失是農戶無法承擔的。
我想起了上場前盧慧的笑。
很費解，很不能理解她的行為邏輯。
不雌競會死嗎？
我問燕姐要手機，她執意不給。
我便抽了一張 A4 紙在她的目瞪口呆中洋洋灑灑寫作文。
下筆的速度飛快，卻快不過輿論反轉的速度。
廣場上的一則視頻被默默頂到最前面。
視頻畫面黑黢黢的，兩個女聲卻清晰無比。
「謔，喬姐姐，幹嗎呢？」
「考公呢。」
「噗，這也沒有攝像頭，你快別裝了。齊總讓我問問你，還不低頭嗎？接不到戲只是個開始，再不同意，他能讓你在這個圈裡都混不下去。」
「你爸去年是不是喝酒開車給人撞了？」
「關你屁事。」
「嘖嘖，政審過不去咯！」
視頻的文案寫著：【盧慧私生群裡流傳的一則視頻，聽聽視頻裡都是誰？】
【首先抵制私生，其次幹得漂亮！】
【也就是說照片裡是假的唄？】
【網友又被當嗎嘍耍咯！一直相信喬姐的來報個數！】
【這就能證明她沒靠潛規則上位嗎？我不信。】
【誰質疑，誰舉證。誰贊成？誰反對？】
【反正我一開始就不信喬姐的思想覺悟能幹這事。】
【反轉太快，讓子彈再飛一會，前排觀望。】
當我放下筆的那一刻，燕姐終於發現了這一則視頻。
很離譜，很生氣。
要麼在我寫完之前反轉，要麼別反轉讓我的小作文有用武之地。
這算什麼意思！！！
啊？？？？？？？？
這是一場兩敗俱傷的戰鬥，雖然我根本不想應戰。
由於影響不太好，我的助農直播暫時被關閉了。
而盧慧也因為那則視頻被網友「親切」地稱呼為媽媽桑，隨後被公司無限期雪藏。

10
「看吧，這就是雌競的下場。」我對著手機螢幕那端的幾個小孩聳了聳肩。
「思思姐，你什麼時候能再來看我們呀？」她們希冀地看著我。
我睜著眼睛扒瞎：「最近太忙了，等忙過這段時間就去。」
小孩卻笑了起來，毫不留情地揭穿我。
「得了吧你思思姐，誰不知道你現在閑得要命！」
「好吧。」我把手機拿遠，Ṭũ̂¹露出身後的新衣服和練習冊，「一會就去看你們，準備好最近的功課哦，我可要檢查的！」
「耶！」那邊齊齊傳來一聲歡呼。
「天太冷了，我自己開車就去了哦，你們在寢室裡乖乖等著, 不要出……」
還沒等我說完，電話便被她們掛了。
自從不能賣農產品後，我做過旅遊推廣, 也幹過美食探店, 效果甚微。
於是我走訪了幾個貧困縣, 利用鈔能力資助了十幾個女孩。
她們就是這一批女孩裡其中的幾個。
天色漸晚，我掛了電話哼著小曲鑽進了車。
開到山間公路時, 一股濃烈的不安突然籠罩了我。
我嘗試著點了下刹車，完全沒有反應。
我的刹車被人動了。
明明在市內還是好用的，現在完全不起作用。
好消息, 我不會因為撞到人而身敗名裂。
壞消息, 我可能又要死了。
雪天路滑, 我閉上眼睛, 求死般轉動方向盤。
向著路邊的雪堆直直撞去。
再醒來時, 幾個孩子嘰嘰喳喳圍在我身邊打轉。
聲音熟悉得很, 半個小時前剛聽過。
「怎麼不醒，是昏迷了嗎？」
「都怪你，把她拉出來幹嗎，這下她要被凍死了！」
「我怕車會爆炸欸……」
「怪我, 我不應該求她來看咱們的。」
「說那些都沒用，現在怎麼辦啊？」
「思思姐不會死吧？」
我微微睜開眼睛，對這幫不聽話的小兔崽子氣若遊絲道：「沒死, 報警。」
醫院裡，我盯著吊瓶, 燕姐在旁邊絮叨。
「你多厲害啊，你在雪地上玩漂移。
「速度與激情啊？
「要不是這幾個孩子悄悄跑出來接你, 你是不是得死那？
「咋想的, 成年人了, 丟人不？」
我不看她, 腦子不知是摔得還是氣得, 天旋地Ṫū́⁺轉的又暈又痛。
「誰給老子刹車搞壞了。
「給我找個律師, 律師來之前我一個字都不會說的。」
燕姐目光一凜，立馬轉身向門外走去。
當我在警察局看到盧慧時, 我腦瓜子都要爆炸了。
「不是，你？為什麼？啊？」我百思不得其解，甚至都不知道該問什麼。
她卻癲狂著又哭又笑, 直呼是我毀了她的事業和人生。
看著她的模樣, 我心下了然。
這就是沒有樹立起正確人生三觀的典型表現。
我摸了摸檔袋裡剛制定的《文藝工作者警示教育片籌畫方案》，對整治圈內不良風氣、構建文娛和諧生態的決心更加堅定。
我簽了字, 沒再理會她，轉身出門。
前方是康莊大道，雪霽天晴, 陽光正盛。
奮鬥恰青春。

【番外篇】
我睜開雙眼，熟悉的場景映入眼簾。
我的沙發，我的辦公桌, 我的掉漆工作椅……
這不是我上輩子的辦公室嗎？
難道穿書只是一場夢嗎？
我仰頭, 領導正在頭頂凝視著我。
嚇得我一躍而起。
他表情和善，說的話卻讓人遍體生寒。
他說：「小喬啊，材料寫完了嗎, 給我看看。」
我忙去電腦裡翻找。
卻絕望地發現了一個隻寫了標題的空白文檔。
猝死是假的，穿書是假的，寫完了三篇大材料也是假的。
我完了。
↑只有這句是真的。
【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