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回廊 – 77故事会

業主群裡有人問：半夜樓上總是吵，怎麼辦？
有人起哄：這個我有經驗，你先拿手機下載一段小貓喵喵叫的聲音，在他門口放，等他好奇開門，你就沖進去殺了他！一刀捅脖子，一刀紮心，屍體再用活性炭裹起來，十天半個月都不會有人發現。
沒一會。
老婆給我發消息：老公，你快回來了嗎？妞妞說聽到門外有小貓在喵喵叫！

1
喵喵叫？
什麼喵喵叫？
我剛準備問怎麼回事。
突然，那個業主群裡又彈出來條消息：
【那小貓都蹲門口叫半天了，她也不出來啊，你這招真的管用嗎？】
驀地，我升起一股寒意。
手都因為慌張，不覺得抖了一下，連忙警示老婆：什麼聲音都別管！千萬別好奇！更不要出去。
剛才的消息是從五棟業主群彈出來的，而我就住五棟，現在只有我老婆孩子在家。
我們社區是新樓盤，業主素質參差不齊，群裡又經常有人吵架，所以很多業主們，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就沒在群裡備註自家的門牌號。
包括我。
剛抱怨樓上太吵的那個人，我只能看到他的頭像是個山羊頭，而那個起哄出主意讓殺人的，昵稱是個笑臉的表情，他兩都沒在名字前面加上自己的門牌號。
老婆又發來消息：老公，妞妞說的是真的！外面真的有個小貓在叫，喵喵喵的，都叫了好久了，我都聽到了。
妞妞是我五歲的女兒。
我再次警告：別管他，把妞妞看好！外面有瘋子！會殺人的那種！
之前我老婆因為群裡有人開黃腔，眼煩，就把群給退了。
這會她不在群裡，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要是把她拉進去，搞不好會被那個山羊頭瘋子認出來。
我只能把群裡的聊天記錄給她發了過去。
【看到沒，那個山羊頭說是樓上太吵了。】
【笑臉給他出主意，說讓他下一段小貓叫的錄音，騙你開門，然後把你給殺了！】
【那個山羊頭現在肯定就在走廊外面！那個小貓喵喵叫的聲音，就是他錄的！】
老婆慌張問：那怎麼辦啊？
我：報警！再給物業打電話！
老婆：哦哦，好！好！我知道了！行，我打電話！
我：看住妞妞，別讓她跑出去了！
老婆：嗯，妞妞我讓她進房間了。
業主群裡。
笑臉問：現在呢？還沒搞定？
山羊頭懊惱：是不是屋裡聽不到啊？那個貓一直在叫，可那戶人家一點動靜也沒有。

2
笑臉：有點耐心，再等等，對了，你要殺那個是男的女的啊？
山羊頭：女的，還帶個小孩，成天在樓上穿著高跟鞋走來走去的，吧嗒吧嗒，一會上廁所，一會進廚房，要不就是拉椅子，挪茶几，我都快被搞得神經衰弱了，半夜也不知道剁什麼，咣咣咣的，還有那個小的，又哭又叫的，大早上還跳繩，我非得掐死她！
看到這裡。
我皺起眉頭，高跟鞋走來走去的？
我老婆腳踝有舊傷，從來不穿高跟鞋啊，家裡還鋪了地毯，我們平時都很有素質，怎麼會有吵到樓下。
還有那個跳繩，我女兒才五歲，根本不會跳繩，半夜剁東西更不可能，那不是有病嗎？
山羊頭到底在說誰啊？
也就在這時。
我老婆給我發了個消息：差點嚇死我了，搞笑，群裡這兩神經病。
我：怎麼了？
老婆：沒啥，那外面就是個小貓，不知道誰家的，溜達上我們這層了，剛我從貓眼看到有人把它抱走了。
我：真是個小貓？
老婆：是啊，一個小橘貓，兩個多月的小奶貓，可能走丟了找主人，一直在叫，我還真以為那個山羊頭拿了個錄音騙我出去呢。
老婆給我發了兩張照片過來，照片是從貓眼裡拍的，都很糊，一張是小貓在走廊蹲著，喵嗚喵嗚的叫，另一張是一個穿著橙色衣服的女孩，抱著小貓剛走到走廊盡頭的樓梯轉角，準備下樓。
我又將群裡的內容給她轉發了一遍你看這個。
老婆看完：這什麼亂ṭū⁹七八糟的，吵到那個山羊頭的肯定不是咱們，都對不上，還弄什麼小貓錄音，要殺人，真有病，閑的，這幫人就好搞點這種人嫌狗憎的惡作劇，你忘了？之前不是下水道反味嗎？有個人，非說是屍體腐爛了，神神叨叨的。

3
我印象裡是有這麼回事。
後來也是差點報警，搞得物業在社區裡澄清了好幾次，還在公告欄上公示了，讓業主不要胡亂猜測。
我提醒：反正是要注意安全，明天我跟物業說一聲，讓他們管管，群裡什麼人都往裡進，是不是業主也不知道，真要進來幾個腦子有病的怎麼辦？
老婆：明天我跟你一起去。
我：妞妞呢？
老婆：她剛才聽到那個小奶貓叫，差點出去把它抱回來，還好我攔下來了，這會我看著她呢。
我長出口氣：行，我也快回去了。
老婆：哦，不著急，你路上慢點，注意安全，我給你把菜熱熱，妞妞晚上也沒吃飯，說要等你一起吃，她太黏你了。
說著。
她發了段語音過來，是妞妞的聲音：爸爸，你快回來了嗎？妞妞好想你。
我溫柔：妞妞乖，爸爸馬上回去，還給你帶了你最愛吃的曲奇餅乾。
妞妞剛五歲，正是粘人的時候，五歲的小朋友就跟樹袋熊一樣，恨不得無時無刻掛你身上。
手機嗡的一聲，把我思緒拉了回來。
有個叫小楊姐的姑娘，在群裡發消息：不好意思哈，剛我的小貓跑出去了，我找半天，它膽子小的很，一直叫，打擾各位鄰居了，抱歉抱歉。
山羊頭：哦，那是你的貓啊。
小楊姐：嗯嗯，大家早點睡吧，你們也別熬夜了，你看你們都說的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怪嚇人的，小心群裡真有人報警了。
笑臉：嘿嘿，一會就睡。
山羊頭：我不睡，睡不著，煩死。
小楊姐：煩什麼？

4
等等。
群裡看似荒誕的對話，透出的這股違和感是怎麼回事？
我突然意識到有什麼東西被我忽略了，我馬上往上翻群裡的聊天記錄。
最開始。
是老婆聽到小貓叫聲後，我讓她不要出去，因為那個時候，我懷疑貓叫聲是山羊頭錄下來的，要騙我老婆出去殺了她。
然後我老婆發現，門外的小貓叫不是錄的，而是真的有個走丟的小橘貓，並且還被主人抱走了。
所以老婆覺得小貓叫就是個巧合，山羊頭就是口嗨，只是剛好撞到樓下小貓走丟了，不是真的要殺人。
但！
在這之前。
山羊頭還說了一句，對，他說了一句：
【那小貓都蹲門口叫半天了，她也不出來啊，你這招真的管用嗎？】
他用的是「蹲」在外面，這是個動詞，只有動物，活物，活體ƭũⁱ，才會用蹲這個詞。
如果是他用手機錄製的叫聲，是不會用「蹲」這個字的。
也就是說。
山羊頭從一開始，就知道我家門外真的有個小貓的！所以他根本沒必要用手機下載錄音。
後面他還問了小楊姐一句：「那是你的貓啊？」
他肯定是上了樓，並且看到了那個貓在我老婆門口喵喵叫，他便趁著這個巧合，利用這個走丟的小貓！引我老婆出來！
這不是惡作劇！這是有預謀的要殺我老婆跟女兒！
我立刻給老婆打電話。
但只響了一聲就掛斷了。
我馬上發消息：怎麼了？
老婆那邊顯示正在輸入中……
但過了很久。
我恐慌：你該不會出去了吧？
這次。
老婆回的很快：沒，但我不敢接電話，有人在外面！我要是發出聲音，他會聽到的！
她當即發了一段視頻過來。
是對著大門拍的。
屋裡沒開燈，只有衛生間昏黃的光透出來。
入戶門上的把手上貼著一個佩奇的貼紙，此刻，門把手正在輕輕的抖動。
「哢哢」
「哢哢」
「哢哢」
外面有人在嘗試，緩慢的轉動門把手。
接著是電子門鎖被喚醒的聲音：
「叮鈴，非法使用者，密碼輸入錯誤……」
「叮鈴，țṻₐ非法使用者，密碼輸入錯誤……」
「叮鈴，非法使用者，密碼輸入錯誤……」

5
老婆那邊已經嚇的語無倫次：老公，看到沒，外面有人要進來，他是不是知道我在家，怎麼辦？妞妞也在家呢！
我：我給物業打電話，沒人接，你聽我說，一定一定不能出去！等員警過去，我想辦法再聯繫物業！
老婆：我也給物業打了，之前就打了，他們是不是沒人值班？
物業從剛才起，就沒人接電話！
我給物業經理髮消息，他因為我上次反應停車位被占的事情，把我給拉黑了。
越急越亂，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用最快的速度往回趕。
剛過個十字路口，老婆的消息發了過來：聯繫到物業了！他說會馬上派人上來！
我愕然：你怎麼聯繫上的？
老婆拍了張發票過來：之前吊燈壞了，不是找物業過來修過嗎？上面有個電話號碼，能打通。
於是。
我也照著發票上的電話，給那頭打了過去。
電話響了兩聲，物業懶洋洋的聲音傳了過來：「喂？」
我知道。
這個時候不能跟他計較拉黑我的事情。
我跟他表明身份，問他什麼時候上去查看情況。
物業敷衍：哦，那個啊，我就在群裡，我都看到了，沒啥事，他們就愛開玩笑。
我有些克制不住：經理，我是問，你們派人上去了嗎？家裡就我老婆女兒兩人，我怕萬一出什麼事。
物業：哦，你不在家呀？
這會我才聽到物業，小聲的跟旁邊的人說了兩句「你去看看」「這家人麻煩死了」「就他們事多」
隨後。
物業道：我同事已經上去了，有什麼消息我第一時間通知你。

6
說完。
他就掛斷了電話。
我再打電話過去，物業就不接了。
我用這個手機號加他。
遲遲沒有通過。
群裡。
笑臉又在挑唆：還沒睡？
山羊頭：沒，睡不著，煩死。
小楊姐不爽：問你煩什麼，你又不說。
山羊頭越來越沒耐心：煩的想殺人，行了吧！你把貓抱走了，我怎麼辦？我怎麼引她出來？
小楊姐：無語。
笑臉出主意：跟你說錄一個，不是一樣的嗎？
山羊頭：不一樣，錄音不夠真，她不會出來的。
笑臉：我還有個主意。
山羊頭：你是說？嘿嘿，我也想到了，對！就這麼辦！
小楊姐：說什麼啊你們在？別打啞謎行不，弄得我心慌慌的。
笑臉直接發了個滲人的，微笑的表情。
山羊頭殘忍道：我想的是，把你的貓拿開水燙死，小貓肯定會叫的很慘，女人啊，小孩啊，一般都有同情心，她肯定會出來看的。
笑臉：記住，門一開，大的一刀紮心，小的一刀捅脖子。
山羊頭：不夠，那小的我得活活掐死！
這話一出。
小楊姐也怕了：神經病啊你們，有病就去治！
回應她的。
只有山羊頭冰冷的消息：開門，我到了，把貓給我。
群裡沉寂了下來。
隨後。
我手機裡彈出兩條消息。
一條是物業：我同事上去看過了，安心，沒啥事，已經警告過那個業主了。
另一條是老婆：老公！又來了！妞妞又聽到外面小貓在喵喵叫了！

7
老婆的消息慌亂無措：那個小奶貓叫的好慘，聲音特別大，淒厲的嚎，就在門外頭，哇嗚哇嗚的，妞妞都嚇哭了！
她發了一段視頻過來。
搖晃的手機鏡頭，正對貼著小豬佩奇貼紙的入戶門，接著，門外突兀的響起一聲淒厲的貓叫聲，在黑夜裡，尤其的滲人，連續不斷，嚎叫掙扎……
我只覺得陰森。
老婆：妞妞都被嚇哭了，那個貓一直在叫，我不敢去看貓眼，我怕看到他的眼睛，搞不好他現在就貼在貓眼上，死命的往屋裡瞅，我害怕，我不敢，我跟妞妞都躲在臥室，我們不敢在客廳呆了。
老婆這會已經恐懼到了極點。
門外淒慘的貓叫聲，沒有讓人有任何可憐的感覺，只會覺得驚悚駭人。
我告訴老婆：我快回去了，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要給任何人開門，一切都等我回來！
發完消息。
我再次聯繫物業：你們到底上去看了沒有，那個瘋子，就在我家門口！
物業沒有回復。
我著急打電話過去。
電話響了一聲，被人接了起來，可還不等我開口，物業就直接掛斷。
手機裡。
物業消息隨之發了過來：我們去看過了，沒事，不要亂想，大晚上的，你也體諒一下我們，我們也得休息，誰給你來回跑啊，都幾點了？
我還在給物業回消息，讓他們再去樓上看看，還把我老婆發的那個貓淒厲的叫聲，也轉發給了物業。
在等那頭回消息的過程中。

8
群裡。
山羊頭又在問笑臉：我怎麼覺得，這法子越想越不對呢？
笑臉：是有點不對，那個貓叫的太慘了，滲人都。
山羊頭：你也不早說，這誰聽誰不發毛啊，那女的，都躲臥室還是哪了，不在客廳了，我一直從貓眼上瞅著她，她這會不見了！小的那個女孩也不見了！
物業還是沒回消息，我給那邊打電話，電話一直在響，明顯是故意不接的。
老這個時候發來個讓我意外的消息：老公，那個鄰居，就是小楊姐剛給我發消息了，怎麼辦？我回不回？
小楊姐？
我猛的回過神來：你怎麼有țù₋她的聯繫方式？
老婆：她直接加我的。
我：她怎麼知道你ẗū³聯繫方式的？
老婆：我也不知道，她上來就問我是不是找物業了。
我：物業找她了？
老婆：嗯，她說，是物業剛才去敲她的門，說收到舉報，群裡有瘋子商量著殺人，物業讓她別在群裡多嘴，還批評她，讓她少給鄰居添亂，她說是我們讓物業去找她的。
我一下攥緊手機：肯定是物業把你的聯繫方式給她了！她還說什麼了？
老婆：她說我們有病，明明是那兩個瘋子在亂講，幹嘛要牽扯到她的頭上，跟她有什麼關係？
老婆繼續講：她現在很生氣，要上來跟我理論一下，我咋辦啊？
我說：你別管了，我去加她，跟她說清楚，不是我們讓物業找她的，我沒跟物業提她，我是讓物業上來，去查那兩個瘋子。
說完。
我在群裡點開了小楊姐的頭像，剛準備發送好友申請。
等一下，好像不對！

9
我讓物業去樓上核實山羊頭跟笑臉的具體情況。
結果然後物業看到群裡的聊天記錄，產生了誤會，以為是小楊姐在群裡擴散恐慌，物業就跟她講是我們舉報的，還指責她添亂，然後小楊姐氣不過，加上我老婆，罵我們有病，害她被物業數落。
那？
問題來了。
我老婆拍過來的，那個很淒厲的貓叫聲，是怎麼回事呢？那個貓，不是小楊姐的嗎？
我往上翻群裡的聊天記錄。
十分鐘前。
山羊頭說了一句【開門，我到了，把貓給我。】
他要貓，是要虐殺它，吸引我老婆出來查看。
然後剛剛，我老婆跟女兒就真的聽到外面有小貓淒厲的叫喊聲。
也就是說。
山羊頭是從小楊姐的手裡，用某種手段，可能是暴力，可能是脅迫搶走了她的貓。
那物業要是上門，小楊姐的第一反應，不應該是跟物業說明情況，然後舉報山羊頭搶走，虐殺了她的貓嗎？如果是正常人的話，真要發生了這種事，不用等到物業上門，她自己就會找物業舉報的，而且還會報警！
又怎麼會，當著物業的面，放棄追究山羊頭呢？反而憤慨的來怪我們呢？
除非她是主動，心甘情願的貓交給山羊頭，並且覺得山羊頭要走她的貓，哪怕是虐殺，也不是什麼大事，所以她才會無動於衷，並且在物業專程上來核查的時候，感到反感。
這不合理啊！
我給老婆發去消息：小楊姐是什麼時候加你的？你看看時間，是在你聽到淒厲的貓叫之前，還是之後，這很重要。

10
等老婆回復中途。
群裡小楊姐開始了抱怨：媽的，有病啊！有完沒完，你們發神經，能不能別往我身上扯，我要睡覺知道嗎？我最後警告一次，再給我潑髒水，說我擴散恐慌，我跟你們沒完！關我什麼事！
她剛說完。
一直不說話的物業，罕見的冒泡：好，知道了。
然後物業又分別@了笑臉跟山羊頭：別發神經了！有病就趕緊吃藥，剛員警都打電話過來了！
笑臉：群裡有人報警了？誰啊？這麼掃興！不會是殺的那個女人報的警吧？
山羊頭：她怎麼知道我要殺她，她又不在群裡！
笑臉：也可能是其他人報的警啊，不過，群裡今晚怎麼這麼安靜，就你跟我，還有小楊姐在說話，其他人呢？
山羊頭：都死了吧。
小楊姐：你的嘴是真毒，那是人家的好老公在群裡呢，他報的警，我說你們差不多就行了，那人都快被你們嚇死了！
山羊頭冷冷的問了一句：哪個是她老公？
我心裡一緊，緊緊盯著群裡。
物業出來打圓場：都別說了，小楊姐你也少說兩句！再說，我就不管了，你們愛怎麼樣怎麼樣，後果自負！
小楊姐：那我不說了！
笑臉：那這就麻煩了，ŧũₐ我們說的都讓人家老公知道了。
山羊頭：知道咋了？我在乎嗎？全整死！
小楊姐：打住，夠了！閉群，睡覺！
她話剛說完。
我就收到了她的好友申請。
小楊姐：我可沒在群裡說她老公是你，我最後說一遍，群裡他們說什麼，都跟我沒關係，再跟物業告狀，我就沒這麼好說話了！
我不確定她現在是不是小楊姐，猶豫著不敢回復。
我怕，是那個瘋子拿著她的手機。
直到。
老婆發來消息：我剛看到了，是在那個貓慘叫之後，小楊姐才加我，說物業去找她那檔事。

11
我腦子哄的一聲，怎麼會這樣！
我立刻給小楊姐打字：我剛不確定群裡說話那個人是不是你，所以才沒第一時間加你跟你解釋。
我剛才想的是，物業先找到小楊姐，接著小楊姐去加我老婆發洩不滿，之後才是山羊頭上門脅迫小楊姐，甚至殺了她！搶走了她的小貓，這樣，我老婆跟妞妞才又一次聽了到小貓的慘叫，那後來在群裡說話的就是拿著小楊姐手機的山羊頭了，他要假扮小楊姐故意混淆視線。
可現在看來，不是這樣的。
因為小楊姐加我老婆的時候，已經是小貓慘叫之後了。
也就是說，那會小楊姐並沒有出事，後來物業還找她溝通了一陣，見到了她。
小楊姐也猜到我的想法，不Ťú₃悅道：咋？你是不是以為我被那個瘋子給殺了，現在就是他拿著我手機？對不？我說你一個大男人，疑神疑鬼的，真能胡想，你看你像什麼樣子啊？神神叨叨的，真的，你去醫院看看吧！神經啊！
我猶豫：主要是那個貓叫的那麼慘，你……
小楊姐：那怎麼了？你不會以為那是我的貓吧？搞笑，社區養貓的多了，還有那麼多流浪貓，他真要虐殺小貓，樓下抓一個不就行了，你就因為這麼個理由，懷疑我死了？真有你的！你就猜吧，你家裡就你老婆孩子在，你別把她們嚇死了！
她劈頭就訓了我一頓。
真的是我過度緊張了嗎？
這二十多分鐘，實在太過折磨了，群裡的消息，壓的我喘不過氣來。
我對小楊姐說：你也看到群裡的聊天內容了，哪怕不是你的貓，這種行為，虐殺的方式，也是不正常的！那個山羊頭跟笑臉一定有問題！
小楊姐：我不管你們怎麼樣，反正我沒事，我睡了，別給我發消息，我沒心思搭理你們這些破事，能活活，不能活就死。
就在她說完沒多久。
老婆發消息：小楊姐說是要上來了！

12
我悚然：她上來幹嘛？
老婆：她問我有沒有看到她的貓。
臥槽！
我當下幾乎是嚇的遍體生涼。
我從來沒感受到如此的恐懼。
老婆發來了她跟小楊姐的聊天內容。
小楊姐一直在說：
【你看到我的貓了嗎？】
【一隻小橘貓，兩個多月的小奶貓。】
【它長的很可愛的，它剛才就在你門口，一直在叫。】
【你肯定聽到了，對，就是那只，叫的很慘，叫的很大聲，叫的淒厲慘絕的小奶貓，你不可能聽不見的！】
【現在它不見了，我懷疑，哈哈，是你把它藏起來了，快開門，快開門！】
【嘿嘿，我到了，我到了！把我的貓給我，你把我的貓給我！】
……
低頭看手機。
小楊姐又給我發來消息：你覺得群裡那兩人有什麼問題？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物業的電話幾乎同時打了過來，不同於之前的敷衍跟不耐煩。
他這次的語調特別溫柔。
【你好先生，我以及我的兩位同事，在收到您的投訴以後，立刻就前往樓棟，進行了詳細核實，目前，並未發現有任何異常情況，您反應的問題並不存在，社區十分安全，樓棟特別和睦，鄰居友善恭親，祝您愉快。】
我喉嚨被堵住一般，怔著發不出聲音。
手機裡。
小楊姐的消息又接二連三的發了過來：
【你剛說有問題是嗎？有嗎？沒有吧？】
【我覺得沒有，什麼問題也沒有，這很正常，大家都是這樣的。】
【多有趣，你不覺得嗎？多有意思，一想到把你老婆孩子殺了，我就興奮的全身發抖，你不覺得很興奮嗎？我已經迫不及待，想看到你的表情了！】
【哦！我知道了！】
【你沒殺過人？是你有問題，嘿嘿，我明白了，有問題的人是你，你才是那個不正常的！】
我握著手機。
消息還在往外彈。
【嘻嘻，你最害怕什麼？】
【別裝看不見，說！說啊！】
【對，就是那個，說出來，告訴我，你最怕什麼。】
【說啊，怕什麼？說出來！】
……
【你怕我，殺了你老婆孩子！】

13
業主群裡。
笑臉：小貓不行的話，那我再給你想一個，有了！
山羊頭：啥？
笑臉：這次肯定行，你弄個嬰兒，哈哈，嬰兒可以的，你讓嬰兒在走廊裡哭，女人最有保護欲了，尤其是對孩子，只要那個嬰兒哭的大聲一點！她一定會出來看的！
山羊頭：確實，這個比那個小貓靠譜多了，可是我去哪再找個嬰兒呢？弄個貓都廢了我老大勁了！
笑臉：我記得小楊姐，不就帶了寶寶嗎？她有個幾個月大的寶寶，之前還在群裡發過紙尿褲的拼單。
山羊頭懊惱：你說晚了，我剛嫌哭的煩，都給掐死了，早知道我先錄一段了。
笑臉：你等等，別急，我想想。
過了一會。
笑臉得意道：這不就搞定了！
他附帶一張截圖發到了群裡。
截圖的內容，是住在我樓上的一位寶媽，印象裡，我見過幾次。
她在朋友圈問：馬上預產期了，要不要提前幾天去醫院住院？
笑臉還給她評論：如果胎動不是太頻繁的話，一般不需要提前去住院。
群裡。
笑臉邀功：怎麼樣，我厲害吧，可算找到了，這樓裡還有個孕婦，還是預產期！我還加她了呢，她差不多要生了！你運氣好，她還沒去醫院，在家裡！
山羊頭：那還沒生呢，還在肚子裡，有啥用啊，你這還不如我網上找個小孩哭的音訊呢。
笑臉：你都說了，音訊沒人信，太假了，再說了，人家這個寶媽那是沒生，又不是不能生，預產期就足月了，你幫她一把唄，需要我告訴你怎麼做嗎？
山羊頭：不用，我知道，把孩子剜出來。
接著是長久的沉默。
然後。
是山羊頭癲狂的文字：哈哈，我成了，弄一身血！
手機裡。
老婆發來消息：老公，你到哪了？我好像聽到外面有嬰兒在哭！

14
我：無論如何都不要出去，防盜門他進不來，把妞妞看住，不要回復任何消息，我立刻就到！
老婆：好的老公，你真棒！
手機裡突兀的不合時宜的「你真棒」讓我瞬間恍惚。
接著老婆問了一句：咱們家門密碼是多少來著？
楞了四五秒。
我才回過神來，手指飛快的往上翻我跟老婆的聊天記錄。
找到了她最開始拍的兩張照片。
一張是小貓堵在走廊盡頭樓梯拐角的位置喵喵叫。
另一張，是小楊姐抱著它，從盡頭的樓梯轉角準備下去。
可我的房子不是正對走廊的。
社區一梯六戶。

因為佈局的原因。
能從貓眼拍到走廊盡頭那個樓梯轉角的，只有 1401,1406,1402,1405 四戶。
而靠近裡面的 1403 跟 1404，因為角度問題，從貓眼看出去，只能看到對門跟斜對門，我住的就是 1403，也就是說，我老婆從貓眼裡，只能拍到 1405，跟 1404，是絕不能拍到走廊盡頭的樓梯轉角的！
她從最開始，拍的那個小貓蹲在走廊盡頭喵嗚的叫，跟那個穿著橙色衣服的女孩把貓抱下樓梯，這兩張照片，就不是在我家裡拍的！
甚至！
不一定是在我所住的樓層拍的！因為照片裡，只有走廊，貓，橙色衣服的女孩，根本就沒出現樓層的標誌，連其他住戶的門牌號都沒拍出來！
我將她後面發來的視頻放大，她的視頻是在客廳對著門拍的，放大後，我看到門把手有個不起眼的小豬佩奇的貼紙，但我女兒不喜歡小豬佩奇，也沒在門上貼過。
門也不是我們家的門。
而且她拍攝的時候，屋裡也沒開燈，就是怕我看到屋裡的佈置。
老婆還在問：
【老公，咱家的門上的密碼是多少來著？】
【你說不會被那個瘋子猜到吧？】

15
手機嗡嗡嗡的響。
是妞妞用電話手錶打過來的。
妞妞：爸爸，媽媽呢？
我急忙問：妞妞你在哪！
妞妞：你跟媽媽去哪裡了？你們怎麼這麼晚還不回來，外面有個嬰兒在哭，妞妞好害怕！
我頭皮發麻：你一個人？媽媽呢？她不是陪著你嗎？
妞妞那邊電話手錶「滴滴」響了兩聲。
是電量告急的聲音。
我用最快的速度反應過來。
「你聽爸爸說，絕對不要出去，不要給媽媽開門！然後給手錶充電！」
「充電器在床頭的抽屜裡！」
「妞妞，妞妞！喂！」
那邊沒有回應，電話手錶關機了。
她應該聽到我的話了，妞妞五歲了，平時也會自己給手錶充電，她會懂的，她不會出去的，她會聽我的！
我不敢往不好的方面去想。
手機裡，老婆的消息不斷發過來：
【老公，密碼是多少？你說呀。】
【告訴我。】
【我忘記了，我把自己關在外面了。】
【哈哈，我跟你開玩笑的，密碼我根本就沒忘記。】
【我是想考考你，你肯定沒忘記吧？你說，密碼是幾位元數？六位？八位？是生日嗎？你的生日？還是我的？】
【你不說，你不愛我？哼，我以後也不理你了！】
【你提醒我一下吧？就一下。】
接著老婆發了一段妞妞的語音過來：【爸爸，你快回來了嗎？妞妞好想你。】
……
我要到了。
看到社區了！
不會有事的！
老婆孩子，都不會有事的！
我心臟跳的很厲害，巨大的恐懼讓我整個人不自覺的發出囈語。
「嘭！」
我們社區是老舊回遷，進社區的路只有一條，每天這個點，道路兩側都停滿了車，我心焦恐懼，顧不上其他，直接將堵著路的車撞開。
一路沖了進去，社區門崗一個人都沒有，道閘橫在我面前，擋著嚴嚴實實的，隱隱看到花園的路燈稀稀拉拉的亮著，我踩下油門，將道閘撞開，車子駛過物業辦公室，我看到裡面燈亮著。
我下車照著物業辦公室的門一腳，進去拿傢伙，卻不想門是開著的，我一個踉蹌撲進去，刺鼻的血腥味傳來，物業經理幾乎被人砍成兩截，一旁丟著一把沾滿血的消防斧，兩個保安，一個被勒死在檔案櫃前，一個被割喉，血流了滿屋。

16
也就在這時。
老婆再次發來四條消息：
【不用了，密碼我試出來了，950427，是你的生日，相冊裡有你們的結婚證。】
【對了。】
【她很愛你。】
【拜拜。】
我：【我一定殺了你！】
我從地上撿起那把消防斧，狂奔上樓。
電梯打開。
小楊姐的屍體從電梯裡倒了下來，她睜著慘白的眼睛，腦袋被斧子劈開，一隻手裡死死握著一個嬰兒的小Ťṻ₌帽子。
電梯緩緩上行。
「快一點！」
「再快一點！」
「快！」
我心中嘶吼，全身都在發顫，牙關咬的哢哢作響。
電梯停下。
嬰兒的哭叫聲隱隱約約的透了進來，走廊裡，白光亮的刺眼，地上是帶著血的抓痕跟一塊塊碎肉。
「嗵！」
一具屍體從樓梯轉角滾了下來，是一個穿著孕婦裝的女孩，身下全都是血，因為太過痛苦，而表情扭曲變形，胸前被狠狠紮了一刀。
嬰兒的哭聲若隱若現。
我拖著消防斧，走到家門口。
門上有數道刀砍斧劈的痕跡，唯有密碼鎖是完好無損的，密碼鎖的數位鍵盤上，有觸目驚心的六個血指紋【950427】。
我顫抖著摁下密碼，擰動門把手走了進去，我以為，會有人躲在門口，等我開門的時候，一刀捅過來，但是沒有。
我毫無阻礙的走了進去，腳下還踩到了什麼東西，是一塊電話手錶，以及一個粉色芭比髮卡。
客廳裡。
風從外面灌進來，吹的窗簾鼓起，屋裡吊燈搖晃，盆栽發出沙沙聲，水族箱裡的水被血染紅，兩尾魚，在血紅的水裡一上一下。
一個披著雨衣，穿著雨靴的男人，百無聊賴站在冰箱前，往冰箱裡，一塊又一塊的塞剁好的肉塊。
「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三……」
「真費力，居然能剁真麼多塊，不過大腿骨也太硬了些。」
「血濺的到處都是，髒兮兮的。」
「還好提前把腦袋拍扁了。」
「這個腳放哪裡，塞不下了。」
……

17
我拿著消防斧沖過去，發瘋似的，用力的劈在他的頭上，一下又一下，可我砍下他的頭，才發現，他長著一張跟我一模一樣的臉。
我驚恐的丟掉了腦袋。
腦袋咕嚕嚕滾到門邊，門把手上貼著佩奇的貼紙。
這不是我家！
這是誰的家？為什麼！
我為什麼會在這裡！我身上是什麼？是雨衣！
怎麼會是雨衣？
我穿著寬大的，滿是血污的雨衣，站在客廳裡，手裡拿著消防斧，那個滾到門邊的腦袋，慢慢的變成了山羊頭的樣子。
我！
才是殺人狂！

18
腦子裡，碎片般的記憶湧了上來。
公司人事：下週三過來離職，公司養了你這個廢物半年, 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岳母：你怎麼不去死呢？你還活著幹嘛？你還我女兒。
媽：兒子你沒事吧，要不你回來吧, 媽知道你難過, 媽怕你出事。
妞妞老師：妞妞在學校還有點東西，家長你看什麼時候來拿, 不然就要清理了。
殯葬老闆：您好，生命有終點, 服務無止境, 我們專業團隊，可提供化妝更衣, 靈堂佈置，葬禮策劃，佛事超度等，完全綠色平臺, 一次性收費，無任何附加費用。
小楊姐：死了跟我有什麼關係, 又不是我要她死的！
山羊頭：都說了我也是受害者, 她突然就竄出來了！
孕婦：我作證。
物業：監控恰好壞了。
笑臉：先拍, 先拍，放大媽媽的臉，對！這下肯定爆了！標題就叫「失職母親, 粗心導致五歲女兒被碾壓身亡！」
……
我想起來了！
我都想起來了！
女兒在社區被山羊頭酒駕碾壓身亡。
他拿錢賄賂物業，物業幫忙刪掉監控，兩個保安說是我老婆玩手機，沒能看住女兒, 導致她被撞, 樓上孕婦搶佔我的車位，心生怨恨，也給山羊頭作證, 是我女兒突然從路邊跑出來的。
小楊姐跟笑臉兩個網紅, 為了熱度，扭曲事實，發動輿論, 老婆被網暴到跳樓。
我在巨大打擊下，精神分裂，以為老婆孩子還活著, 每天跟空氣對話, 最終精神崩潰，在今晚，殺了所有傷害過我老婆的人。
根本就沒什麼業主群。
從始至終, 都只有我自己跟自己說話。
山羊頭是我, 笑臉是我，小楊姐是我, 物業是我……
殺他們的也是我。
都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