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奶奶凡事圖吉利

我奶奶凡事圖吉利。
買東西湊八，說話從不發 SI。
陽臺的鮮花也被拔了，變成了白菜—百財，生菜—生財。
我養了四年的貓被送走，說懷孕的貓占了家裡生位，會導致我媽生不出。
還說我是邪氣入體，找了個巫醫把我治成了【妥瑞斯癥】。
萬念俱灰下，堅果過敏的我，把家裡所有的堅果全都倒進了飯裡，結束了這悲慘的一生。
再次醒來，我想明白了，喜歡吉利是吧，我讓你吉利個夠。
1
我看著碗中的湯圓，用勺子戳開——花生芝麻，我居然重生了。
重生到了，國考的那個清晨。
爸爸為了盡孝，將奶奶接到身邊。
沒幾天，我算是懂奶奶為甚麼會被小姑子們嫌了。
家養的龜背竹葉子有窟窿眼，我奶說破財，讓我處理了。
陽臺裡我種的鮮花全被拔了。
奶奶邊拔邊嘟囔：「種花種花，總花總花！錢都花沒了！要我說就得種生菜——生財，白菜——百財聽著多吉利啊」
買東西要湊 8、禁止在家裡說 4 等等等。
這些都是小事，對於我來說要命的是飯菜裡老是加入花生、桂圓。
我媽告訴過奶奶我堅果過敏，小時候差點丟了命。
奶奶沒好氣地把筷子一丟：「這叫好兆頭！你媽懷孕了我才在菜裡放花生桂圓，既能補身體又有好寓意早生貴子」
飯菜裡的堅果不減反增，我只好天天吃外賣。
奶奶還陰陽怪氣：「家裡有飯不吃，天天吃外賣，早晚吃出病」
我要爭論幾句，媽媽總是勸我不要和老一輩計較。

2
那天是國考的面試輪，早上 8 點過 8 分，我鬧鐘才嚮。
「誰動我鬧鐘了」
「哎呀～你奶奶說！挑的吉時肯定能過」
「我考試 9 點，你知道考試地點多遠嗎」
媽媽給我遞來了一碗包了花生的湯圓。
本想拒絕，奶奶又在旁邊嘮叨
「吃了湯圓事事圓，真是個沒福氣的丫頭，丫頭就是」
懶得聽她嘮叨，我急著去面試，囫圇吞棗地咽了。
去考試的地鐵上，我喘不上氣直接暈厥，還好有好心人幫我叫了救護車。
奶奶背著手在病房裡晃悠，盤起腿一屁股坐在我的病牀上。
「丫頭你真過敏啊，真是個沒福氣的」
我還戴著呼吸口罩，看著她唾沫星子說個不停，撇過頭。
奶奶突然拿起一旁的水杯，往裡面倒粉末。然後伸手把我的口罩拽了下來，昂起我的頭就要灌給我喝。
「大師給我的符水灰，治療你這個病特別好，你快喝了」
雖然虛弱，但是我牙咬的死死地就是不喝，都不知道打哪兒來的東西！還在吊著水呢！這老太婆又要害我！
「張嘴！張嘴啊丫頭！喝了就好了」
我使出全身力氣，把她推開，啞著嗓子大喊
「你又要害我！我被你害得還不夠慘」
這一嗓子總算把爸媽喊了進來，他們知道我現在有多傷心。
這是我準備了 3 年的考試，被她毀了。
「這是弄啥呀媽？你給昭昭吃啥」
奶奶看著打翻在地的杯子，她先來氣了：「晦氣晦氣！這符灰就這麼一點了！晦氣丫頭活該生病！活該考不上！我們老陳家就是因為你出生時辰早了才這麼倒霉」
我啞著嗓子大罵
「你才晦氣鬼！明知道我過敏還給我吃堅果！你知道我準備那個考試多久了嗎！都被摧毀了！我媽生我再晚十分鐘一屍兩命！老迷信！怪不得你姑娘都不要你！從我家滾出去」
「啪」
臉頰一熱，爸爸給了我一巴掌。
「誰準你這麼和奶奶說！立刻道歉」
我看向爸爸，他從來沒有打過我，而媽媽在一旁不語。
她差點要了我的命，毀了我的人生，我說兩句帶情緒的話，換來的是狠狠一巴掌。
「快點道歉」
奶奶抱胸，更是得意。
「昭昭，給奶奶道歉吧」媽媽也在一旁開了口。
越是這樣，越不會開口，我是犟種，就是倔。
幾天後我回家，家中氛圍突如其來的好，大家都是笑盈盈的。
菜裡也沒了花生和桂圓。
這才知道，媽媽托人查了孩子性別，是個男孩。
奶奶得意：「我就說花生桂圓有用吧，當年我們邨裡求男孩都是用的這招」
「是，還是媽厲害」
爸媽奉承地給奶奶夾菜，我則伸手去摸凳子下的貓。
一伸手，空的。
我貓呢？我探下身子到處找。
奶奶吃著雞腿，看著我的動作
「別找了，你那個胖貓我送走了」
我驚訝地看著這一桌子人，他們沒有經過我的同意，把我養了四年的貓就這麼送走了？
奶奶用餐布，擦了擦油滋滋的手
「你媽懷孕，那貓也懷孕，你知不知道，一個房子生位就那麼幾個，要是貓生了，害得你媽難產怎麼辦，所以我送走了」
「你送哪去了」
我雙眼通紅，小貓從兩個月就跟著我，本來性格就內向，她憑甚麼帶走我唯一的夥Ŧųₜ伴！
「就找個公園，放了」
我甩開筷子沖出家門，最後在回家的馬路上看到一團帶血的白毛。
氣憤地沖回家。
「甚麼生門！就是我貓拋了你的生菜，你就要送走？！你賠我！賠我」
我又被挨了一巴掌，爸爸把我關進了房裡。
我想殺人，我想要我的貓，我想毀了這個家。
我本來過得好好地，她為甚麼會出現在我的生活裡。
成績出來，我意料之中的落榜，畢業之後我的時間都在備考，我沒有任何工作經驗，所以也沒公司願意要我，弟弟出生了，家中對我的關心越來越少，好像我本就不存在。
我好像得了一種開不了口的病，我害怕與人交流，每天把自己封閉起來。
父母無人關心我的異樣，倒是奶奶覺得我是不是中邪了，找來了一名巫醫，在她的術法下，我確實能說話，能表達了，但是我得『妥瑞斯癥』。我現在根本無法控制我的表情，會時不時抽搐。
我徹底絕望了，我看著幸福的一家四口，覺得自己的存在是那麼多餘。
我把所有的堅果都倒進了飯裡，決定結束這悲慘的一生。
或是老天憐憫，我又活了過來。

3
我把湯圓推開，直接出了門。
奶奶的聲音還在身後叫喚：「吃湯圓事才圓！你還想不想考好」
「湯圓長得和一個 0 一樣！我看你才想我考不好」
奶奶明顯一噎。
直到考試結束，我才長長嘆了一口氣。
無論上岸與否，我多年來的遺憾終於彌補了。
重來一世！我突然豁達了，我為甚麼要折磨自己，何不用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回到家後，無人關心我的成績，爸爸和奶奶正在客廳看球賽。
「回來了，正好別換鞋了，你下去幫我買個 100 競彩，買德國贏」
原來對我的冷落，這麼早就開始了。
「不對不對！法國贏！你看他們穿的紅色今天是火日，壓的就是德國藍色一頭」
爸爸似乎在思考。
「那聽你奶奶的，買法國 1000」
奶奶三言兩語就讓爸爸換了籌碼，我記得這場比賽，爆冷。德國 7:1 贏了法國。
我跑到彩票站，掏出了所有積蓄，買了部分彩票。
還沒走到家，爸爸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女兒，你幫我買了嗎？沒買的話就改成德國贏」
「買了」
我迫不及待回家看好戲。
果然半場就踢成了 3:1。
我抱著我的小白窩在沙發上，摸著她柔軟的毛發，我快樂地抖著腳。
「媽，就剩 20 分鐘了現在 5:1 了真能贏」
「放心吧！你媽我有點這方面天賦，那天下雨那天晴啥時候說錯過」
「我奶不是風濕嗎」我忍不住吐槽。
比賽結束了 7:1。
「媽！以後你不懂的能不能不瞎摻和」
「兒子！你這財就是要破！這叫破財消災」
奶奶怎麼說都在理，爸爸作勢要說道說道，我擋在了奶奶面前
「爸！你這就不對了！奶奶甚麼時候錯過！這都是有道理的」
爸爸不爽地點起了煙。媽媽從房間出來大著肚子。
「老陳，不是說好不抽煙嘛」
爸爸眯了眼媽媽的肚子，又看向奶奶。
煩惱地撓頭。
「老陳去哪兒？不吃飯了」
「媽！剛剛爸買球輸了 1000，是奶奶給他出的主意」
「甚麼 1000！我買個妊娠紋膏 200 你都不給我！你給我回來Ŧṻₕ」
爸溜得賊快。
現在輪到我媽和奶奶在餐桌上大眼瞪小眼了。
「媳婦吃飯，別餓著我孫子，吃魚頭，吃魚頭，吃了孩子眼睛才亮」
媽媽是個性子軟好拿捏得，再有不滿，她也只會忍氣吞聲。
而我拿著筷子偷笑，想著兜裡的彩票可是狠狠賺了一大筆！

3
「昭昭，考試怎麼樣」
收拾碗筷的時候，媽媽終於想起還有我這麼個女兒。
我不想告訴她實情，她性子太軟，只說努力了。
這時候奶奶從廚房端出兩碗黑芝麻糊。
「努力有甚麼用！早上讓你吃湯圓你不吃！來我的乖媳婦～把芝麻糊喝了～我孫子頭髮才黑亮」
「多了一碗，你也吃了」
我看著那一碗芝麻糊，看著媽媽又看著奶奶。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吃了不少堅果，早上湯圓就是芝麻花生餡的」
「媽不用給她，我女兒堅果過敏」
「有甚麼吃不了的！堅果就是補腦子的！多吃堅果分數才高」
我推開：「奶你頭髮都發白了，你要多補補」
我實在搞不懂，奶奶為啥老要我吃堅果。
我習慣睡前喝一杯熱牛奶，走到廚房，發現牛奶是熱好的。
難道是媽媽？
我喝了一大口，馬上吐了出來。
濃濃的花生味，我看到垃圾桶的花生殼，立刻漱口，翻找家裡的過敏藥。
媽媽聽到動靜從臥室出來
「咋了？昭昭」
我提著垃圾桶就進了奶奶臥室。
「你給我的牛奶裡加花生了？」
奶奶眼神躲閃：「加了一點點……花生牛奶嘛……電視都這麼喝」
「我給你說了多少次我過敏！你為甚麼還要我吃！今天早上的湯圓裡也有吧」
「你肯定是邪氣入體！我們老陳家就沒人吃東西過敏」
「你是不是故意的！三番五次給我吃的裡面加堅果，我沒惹你吧」
我媽站在一旁，說出了讓我無比失落的話「昭昭算了，你奶奶她不是故意的，她肯定是不了解你這個病」
我看著媽媽，她總是這麼心軟，上輩子也是，可那份心軟從來都不屬於我。
「是啊～奶奶真不知道你這是病，而且你這個絕對不是過敏，你多吃幾次就好了」
「嚯？你倒是給我政治脫敏治療了，要不我給你脫脫敏」
我從垃圾桶抓起一把辣椒就往奶奶嘴裡塞
「你不是吃辣就冒汗嘛！你這也不是過敏！你這邪氣入體沒散」
「你幹甚麼！嗚…」
我又塞了一把。
「吃辣椒最能驅邪！奶你多吃點！」
「放開！嗚…」
媽媽在一旁急地踱步，不敢上前攔我。只敢打電話催我爸回來。
「奶你這邪氣從體裡出來沒」
垃圾桶剩的那點辣椒，我都給塞進去了。
我抓緊時間給奶奶再塞點，跑去冰箱翻辣醬。
「奶，你等我再給你拿點」
奶奶嚇得反鎖了房門不敢出來，老樣～早知道你這點膽子，我上輩子就不該慣著你！
我媽站在我身後戰戰兢兢
「昭昭，你這是做甚麼！那是你奶奶」
我敲著房門，表情亢奮，真好玩！
「奶！快出來！邪氣逼得差不多了，別功虧一簣啊」
奶奶在屋內嚇得，念起了佛經。
「邪氣！邪氣」
我算看明白了，對付我奶這種人，你越是軟弱她越是欺你！我今天就是要給她來個斬立決！
可我沒想到，我爸回來得那麼快，他公司不是 10 公裡嗎，怎麼十分鐘就到家了。
他一句話都沒說，就要過來扇我。
我抱起我的貓，就往屋外沖，一邊沖一邊喊。
「媽媽肚子懷了弟弟！你就不要我這個女兒了！你要我斷絕關系直說！沒必要讓奶奶給我下毒」
「我小時候堅果過敏嚴重得厲害，奶奶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有一次差點死了，還是你把我送去醫院的，你都忘了嗎」
「死丫頭！大晚上你鬼叫甚麼」
「爸！你別打我了！爸」
小區裡Ţū₄的老頭老太，最喜歡看熱鬧。無論多晚，聽到爭吵燈都一排排亮了起來。
「咋回事！這不是 8 樓老陳家嘛？出啥事了」
「老陳！孩子都多大了！還打！打壞了咋辦」
「怎麼還聽到毒孩子殺人？啥情況啊」
我爸最是愛面子，看著穿著睡衣探頭的鄰居們，追我的腳步都慢了
「你今天要是走了！就別認我這個爹！這個家你也別回來了」
真的嗎？還有這種好事！
抱著我的小貓，大步流星地出了小區。
「昭昭！昭昭！陳昭陽」
剛好路過我爸的車，奇怪燈怎麼還亮著？
一個陌生女人正抱著一束紅玫瑰，坐在副駕自拍。
這還能撿著彩蛋！趕快拿出行動電話拍了一張。

4
上次的球賽讓我賺了很多，足球反買別墅靠海，這句話誠不我欺。
我租了一套很漂亮的 loft，開啓了獨居生活。
剛收拾完，我爸就給我打來了電話
「陳昭陽！你趕快給我滾到醫院來」
「你奶奶昨天被你喂了辣椒！食物過敏現在全身都腫了！你趕快滾過來道歉」
「我奶奶？我奶奶哪裡會食物過敏，她邪氣入體，你給她吃點辣椒就好」
我一邊說，一邊給自己拆了一包辣條。
「你還在無理取鬧！你媽把前因後果都給我說了！你在家發甚麼瘋！你現在哪有一個女生的樣子！你再這樣我就和你斷絕關系」
無理取鬧？我媽居然說我無理取鬧，我不禁冷笑。
「好，我做錯了，是我的不是，明天我會帶好禮物去看奶奶」
「這還差不多！做子女最重要的就是孝」
對，你孝，你這個愚孝！
我想起行動電話的照片，媽媽在我的事情上一向是非不分，不知道在她自己的事情上是不是也這樣？

5
第二天，我拿著【精心挑選】的禮物去了醫院。
奶奶頭上綁著布條正在和護士吵，看上去氣血比我還足。
「讓我這個老婆子住 404 的 4 牀！你們醫院是咒我嗎」
「阿姨！都給你說了最近流感，其他病房都有病，你要是只是調養建議回家」
「那不行！我就要換房間！你看我老婆子一個好欺夫是不是」
我立刻沖到護士面前
「你們怎麼工作的！我剛剛路過隔壁 408 都有牀位！我奶子怎麼就不能住」
奶奶似乎忘記她是因我住院，一把把我拉到身邊。
「我孫女來了！你就是欺負我身邊沒個親人撐腰，我現在就要換 408」
護士拗不過奶奶，奶奶搬去了 408 房。
「你不說沒牀位嗎？我看每個中間都隔了一個空的！我就要住那個 8 號」
「那個牀位，兩邊的病人都是重度」
奶奶扯起被子，就躺了下去。
護士嘆了一口氣，我看了一眼這個病房，一個個打噴嚏流鼻涕。趕忙從兜裡拿出口罩戴上。
「你自己要換的牀位！一旦感染別的病情和我醫院無關」護士再次強調
「人得甚麼病都是命！我老婆子能活到 99！你少在這裡嚇唬我」
護士搖頭走了。
「奶，我爸媽呢」
「不知道啊，說是早上就到，這都中午了還不見人」
臨出門，用小號給我媽發了那張副駕照片，這會兒估計正熱鬧呢。
我真要把我精心準備的【禮物】拿出來，爸媽就來了。
「怎麼換牀位了」
我媽紅著眼明顯是哭過，我爸臉上頂著一個巴掌印。
「哎喲！我的兒啊！你臉咋了」
我爸摸著臉，瞥了一眼媽媽
「沒啥，早上一點小矛盾」
奶奶當然看明白了，起身就要教育媽媽，旁邊的牀友吐了一口痰。
「你！怎麼做人媳婦的！男人的臉就是家族的運！你把家運都打沒了」
媽媽低著頭，一聲不吭，看她軟弱樣，我搶先一步開口。
「奶奶！別生氣了，我今天來特意向你道歉」
「昨天是我不對！我沖動了！我特意挑選了禮物給你賠不是」
我拿出半人大的包，從裡面拿出幾兜蔬菜。
「這大南瓜！祝你萬事不難！這紅薯！薯你最棒」
「你這都是啥…」
爸忍不住吐槽。
「爸！我覺得你這個兒子做得不到位。奶奶做事說話最是圖吉利！瞧我挑的大番茄，一帆風順！還苦瓜，苦盡甘來！還有這白菜和生菜，都是奶奶最喜歡的」
我看著奶奶嘴角逐漸抽搐。
「怎麼你不喜歡奶奶！這都是你平時教我的！我都記得」
我爸和我奶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我馬上開口：「還沒有結束！我爸提醒我要買花！我特意去了家附近店買的」
我趕忙從包裡拿出一包嬌豔的紅玫瑰。
「奶奶，人家都說要送康乃馨，但是奶奶在我心中永遠美麗！只有玫瑰才配得上你」
哪有女人不愛玫瑰，奶奶看到樂開了花，趕忙伸手就要接
「哎呀！我老婆子一輩子都沒收到過玫瑰花呢」
啪！
媽媽一把把玫瑰搶了過去。
丟到地上狠狠幾腳。
「你幹甚麼！李麗萍」
我在後面嚷嚷：「媽媽你幹甚麼！這花是爸爸要我買的」
「我幹甚麼！你給那個小賤人送的也是這款對吧」
媽媽飛撲上去，把我爸按在地上撓。
嚇得旁邊的病友都坐了起來。
「鬧甚麼！我說了是同事！同事」
「甚麼同事坐你副駕駛！還抱一束花」
體重 200 的爸爸，被體重 100 的媽媽騎在地上撓。我當然清楚爸爸認真起來，是不可能打不過媽媽，只不過我媽媽現在可不是一個人。
奶奶從病牀爬了起來，急地在旁邊踱步，伸手又怕被誤傷。
「媽！快停手吧，奶奶在旁邊急壞了」
奶奶像是抓住話茬馬上接
「麗萍啊！啥事回家說啊，別在外面鬧，你還懷著孩子的！就算我兒做了錯事，你也應該自我反思，正確引導，你在醫院打架別把霉運打回去了」
媽媽手上的動作停了，她居然被說動了？
「媽！不就是個玫瑰花，你想要爸爸給你買」
我媽直愣愣地看了我一眼，扭頭又是一頓爆踹。
我媽已經幾年沒收到過花了。
等我媽打爽了，我爸腫地和我奶一樣。
「嚯！爸你現在和我奶長得真像親生母子」
我爸一邊包紮，一邊指著我
「都是你！沒事送甚麼玫瑰花！你敢回家看我不打死你」
我嘟嘟嘴：「我看你車上也有玫瑰花，我以為你送給我媽的呢」
我爸趕快抬頭四處看，害怕我媽就在附近。

6
托奶奶的福，這三人都幸運地染上了流感，前前後後坐了一個月的院
我也有不和他們見面的理由，現在一個人有錢有勢，日子別說多美妙。
可有些事情就是這麼戲劇化。
「老陳，你上次說我懷孕就給我這個包！這都半年了」
「哎呀～我前段時間，家裡都感冒了，花銷大你再等我一個月好不好」
這熟悉的聲音，我一回頭這不我爸嗎？這不副駕那女的嗎？
我背過身子假裝看包，熟練地拿出行動電話。
「不！我今天就要這一款！我和 sales 定了好久了！今天就要刷走」
「10w？甚麼包這麼貴」
「老公～不是我想要～是肚子裡寶寶想要」女人用身體扭動撒著嬌。
「你等等，我問我媽一下」
我大吃一驚，我奶也知道這個女人。
「對，小花想要一個禮物，你能給我拿個 8W」
「最後一次了媽！她這麼年輕，彩禮也不要，甚麼都不要甘心做小，已經吃不少苦了」
爸爸掛了電話，開心地摟著我媽媽的腰，順勢還在屁股上摸了一把
「走給你提包去，你這胎最好給我生個大胖小子」
看著兩人遠去，媽媽的電話剛好打過來。
「昭昭啊～下個月你奶七十大壽你記得要來啊」
「媽你和爸事情解決了嗎？你如果要離婚你可以跟我」
我媽在軟弱，她畢竟是我的媽。
「你說甚麼呢？多大個事要鬧離婚，那女的就是你爸的同事，這麼多年你爸可從來沒在外面犯過錯」
「你沒結婚你不懂，兩口子就是互相包容日子才能過下去，你看我每次打你爸，他那次敢還手，這就是愛」
他那是不還手？那還不因為你懷著弟弟。
我媽對我冷漠但是她對我爸真的沒的說。
這麼多年一直懷孕，一直流產，外公外婆都因她不愛惜自己而斷了關系。
而今 45 歲還能懷孕，簡直是個奇跡。
我問過她為啥要生。
「奶奶說真龍落人間本來就難，你爸爸和奶奶不嫌棄我很知足了」
甚麼真龍呸！就是個戀愛腦。

7
壽宴的包廂還是個吉利的名字「福壽廳」
七十大壽奶奶想大辦，請的都是親朋好友，本來定了六桌最後勉勉強強湊滿兩桌。三個姑姑都只帶了姑父，小輩們就我一個，問表兄們去向，不是學業忙就是工作忙，能湊滿這兩桌完全是鄰居過來湊熱鬧。
奶奶垮著臉不開心，爸爸連忙打開了屏幕。
「媽，我親自給你剪了個祝壽視頻」
說是剪輯，無非就是套用糢板，放的奶奶近段時間附近公園矮山拍的游玩照，整個音樂都是大孝歌。
開席又是奶奶一大段的吉祥祝福話。
各自舉杯賠笑。
爸爸端起杯：「姐姐們我說一句，你也知道我老婆現在懷孕，媽又在我身邊，現在一個月 6000 贍養費不太夠，姐姐們看能不能加點」
「媽一個月是 8000！你怎麼把自己的那份忘記了，8000 多少大學生畢業都賺不到這麼多，她一個無病無災的老太太不夠用」
爸爸給奶奶遞了個眼神，奶奶馬上哎喲哎喲起來
「前段時間我住院了，現在每個月醫藥費就要去一大半，我兒媳現在也懷孕賺不了錢」
「奶！你不就得了個流感嗎？再說早好了」我馬上補了一句。
三姑子說話毒辣：「哼～媽真是偏心！流感就要我們多給錢！當年住我家也沒見弟弟多給錢啊！再說了弟妹不上班那都多少年了，怎麼現在你去弟弟家我們就得多給錢」
「媽你打小就偏心！現在還是一樣」
幾家人為了奶奶的贍養費爭吵不斷話裡夾槍帶棒。
奶奶出了名偏心爸爸，要不然也不會自掏腰包，給我那小媽買包啊。
突然想到小媽，我看了一眼屏幕，我打開行動電話裡的那段視頻，點了一個投屏。
「10w？甚麼包這麼貴」
「老公～不是我想要～是肚子裡寶寶想要」
「你等等，我問我媽一下」
…
「走給你提包去，你這胎最好給我生個大胖小子」
包廂都安靜了，所有人都看向我爸，媽媽站了起來臉瞬間刷白
「老陳！你今天最好給我說清楚」
「麗萍啊～聽媽的！要吵回去吵」
「媽，你早知道了是不是！我喝個雞湯你都說我浪費！給外面的女人你出錢買包！」
我立馬添油加醋：「媽，你怎麼這麼說奶奶呢，奶奶不是給你吃花生桂圓了嘛」
聽到這句話，媽媽直接砸了餐桌
「我為這個家辛辛苦苦 20 幾年！為了生孩子我和父母都斷絕了關系！你當年娶我的時候怎麼承諾的！你們王家就是這麼待我的嗎？那都別活了」
永遠不要惹戀愛腦，這句話是真理。
三個姑媽早早溜到包廂外面，我也跟了出去，把戰場留給他們三。
「好呀，在我們這裡裝窮！在外面還養小房」
「我從下個月起，一分錢都不想出了，姐姐們你們隨便吧」
「媽都有錢補貼弟弟，我也不出贍養費了」
包廂裡打得火熱，服務人員都進去了好幾撥，最後警察來了這事才了。
媽媽嚷嚷著要離婚，我在一旁供火
「爸是過錯方！你還能分到錢財，離了你和我過」
「離不得啊！你肚子裡還有我們的孩子」
媽媽一低頭，胯下一片鮮紅，這弟弟又沒留住。
媽在醫院，我爸一天都沒來看過，她愛我爸的原因是這麼多年，他從不在外偷吃。
現在偷吃坐實了，她主動提出
「我不想和你爸過了」
我點點頭，媽媽離家那天，只拿了一個包和一個小箱子。
「原來這麼多年，我在這個家一個箱子就能裝下」
看著她的樣子，盡管她也說過傷害我的話，但是這一刻她也是受害者。
8
年三十我爸給我打電話
「這年還是要回的！你媽不來，你回來吃，你不回來像甚麼樣子」
「你都和我媽都要離婚了，我回去幹嘛」
「你要是不回來，離婚協議我是不會簽的」
可笑，你犯錯了，還由得你離不離，但是比起這個我實在好奇到底是甚麼原因非要我回去過年。
「媽！你從哪兒買的這麼多爆竹！不是說市區不讓燃放煙花爆竹嗎」
「辭舊迎新！鞭炮不嚮怎麼迎接新年」
想起上一世，爸爸把爆竹藏了起來，奶奶沒放，這一世如果放了會怎麼樣？
「奶，市區今年規定不讓放，鞭炮放我臥室裡，正月帶鄉下放成嗎」
「嗯！還是昭昭懂事」
奶奶新年傳統特別多，從二十三開始每天都有反鎖的規矩，三十那天年夜飯要定在 8 點過 8 分，全家要守夜，不是一般的 12 點，而是通宵。然後要派人去搶頭香，誰能搶到今年就好運，大清早天一亮還要放鞭炮搶年。
上一世我就是又守夜、又搶頭香，害得我生了病。
這一世我看著我爸爸憔悴的臉，滿臉的胡茬，就知道這個年他並不好過。
我以為我來是為了擋鄰居閑話，沒想到主臥走出來一個抱小孩的女人，這不我那小媽嗎？
上次不是說才半年？怎麼孩子生了！
「昭昭過來，以後你叫她花姐就好，這是你昨天出生的弟弟福寶」
「昨天出生的？」
奶奶逗著弟弟：「是啊！我們富寶別看是個早產兒ṭù₊！但是身體一點毛病沒有！你看他還沖你樂」
早產，身體好。怎麼聽都像我給我爸戴了個綠帽子。
年夜飯終於齊了，正要動筷子，門被人敲嚮了。
一個卷頭髮，小眼睛的男人走了進來，我那小媽趕快迎接。
「這就是我給你說的，我哥哥」
我看著我那個弟弟富寶，小眼睛塌鼻梁，怎麼那麼像這個男人啊。
年夜飯的時候我爸冷不丁地問
「你考試怎麼樣？肯定沒考上吧？考了這麼多年再考年紀就大了」
「我考上了」
我一字一頓，「考上了」
上輩子，如果不是被奶奶禍害，我應該有個光明的前程，重來一世我還不守護住？
他好像沒想到我能考上。
「考上了好」
他的結結巴巴，我沒有理會。
小媽突然咳嗽一聲。
「昭昭是吧～多大了？有沒有談戀愛」Ŧű⁼
神經，我不想理她自顧自吃著菜。
「你花姐問你話呢，怎麼不回」
「奶奶說了！吃飯是進福吃飯說話會倒霉！是吧奶奶」
我那小媽和爸爸同時瞪了奶奶一眼。
奶奶：「過年嘮兩句家常，也沒甚麼」
「昭昭是這樣，你年紀也不小了，是該考慮對象了，花姐的哥哥今年 38，比你大十歲正合適。你考慮考慮」
「你老糊塗了吧」
原來叫我來是為了這個事兒。
「你現在說話怎麼這麼難聽」
「更難聽的我還沒說呢」
小媽趕緊圓
「昭昭別誤會，你爸不是讓你和我哥好，是讓你試試，我哥哥挺優秀的離過一次，帶了個兒子，但是願意出 20w 嫁妝，不少了」
我停下筷子
「我看你真是瘋了，我嫁你哥哥，你嫁我爸，以後你叫我啥」
「咱們各論各的」
哈哈哈，真是把我逗樂了，我聲音特別大
「爸！各論各的，你瞅瞅那兒子，有 7 個月了嗎？生出來比足月的還健康！你再看看你和小媽這個大眼睛高鼻梁，也不知道這孩子隨了誰」
我拿起外套把門打開大聲說：「哎呀，你們這飯我也吃了，我就先走了，你們先各自討論一下你們的關系吧」
「昭昭你這是幹嘛」
鄰居這個點早吃完了，聽到我家爭吵，這不比春晚好看，有的門都開開了。
我故意大嗓子：「有的人啊，7 個月就得子，也不知道是誰的孩子！還是個吃公家飯的！這點把戲看不出，我呸」
「還要把自己的女兒，嫁給小三的哥哥，這哪是爸爸做的事啊！丟人不丟人」
我爸又被我激怒了，拿起旁邊的酒瓶就砸了過來。
鄰居：「啥情況？大過年的吵起來了」
我故作可憐：「我爸要我回來！說回來就和我媽離婚，我媽才走了一個月，女人都住進我家了！我爸太不是個東西了」
「別說了」
「這女人懷孕 7 個月生子，還生了個 8 斤重的！真是年輕身體好啊」
我爸拿起瓶子對著我。
「還要趕我走！行！我不就是不願意嫁給你小媽的哥哥嘛！我才多大啊！我不像你吃不了年齡差這麼大的」
我走前把鑰匙丟給奶奶
「這是家裡的所有鑰匙，奶奶你拿著用吧！你要是被欺負了就打我電話」
最後這句話，完全是演給鄰居看的。
我在鄰居們的一片指責中，離開了家。

10
我爸媽在這裡住了 20 年，鄰裡的關系很親密，她們看到一個陌生女人代替我媽坐在那裡。
紛紛指起我爸，女人和他的哥哥抱著孩子溜了。
大年初一，我家的電話被打爆了
「你家小區出事了你知道嗎」
「有一老太太在小區燃放煙花，煙花的高度趕不上樓層，直接把高樓層的玻璃全部打爆了」
那晚我爸被奶奶逼著外出搶頭香，奶奶用我給的鑰匙開了房門，覺得今年晦氣，她偷偷把煙花爆竹點了。
這一點，爸爸工作沒了，還要賠償小區損失。
最要面子的爸爸，現在成了小區各個情報口的熱點話題。
「休妻娶了個老婆，孩子可能都不是他的」
「他家那個小老婆子，是不是和他有仇！來了各種事情都倒霉」
「他這次賠的費用高達 7 位數！他把車都賣了」
爸爸頭一次和奶奶爭吵
「我給你說了！不要點不要點！你聽不懂嗎Ţū́₍」
「你信媽的！爆竹一嚮黃金萬兩！」
「你倒是自己拿黃金陪啊！整日說得好聽！做的都是甚麼蠢事！有你這樣的媽，我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
爸爸整日酗酒消愁，暴飲暴食，體重直逼 250。
在某日，酗酒後，三高突發直接休克。
爸爸得病了常常給我媽打電話，語氣非常狂
「你叫你媽過來伺候我」
「你在說甚麼呢，你倆都離婚了」
「你和你媽必須來一個，不然我就自殺！我死了找媒體曝光你們」
自殺？我沒想到我爸無恥起來也挺大膽的。
我倒要看看他怎麼自殺，我怕我媽又心軟，把離婚證和媽媽一起送到了外公外婆家，我自己去了醫院。
正看見奶奶給我爸喂粥，我覺得我爸這時候至少有 300
「你現在病了，喝點粥，你生病就是肉吃多了罪孽過多！從今天起媽陪你吃素」
「媽！醫生讓我少喝這些」
「你就是胖出病的喝這些正好！怎麼你還想吃肉」
我看了一眼牀頭的紅棗花生香蕉，全是補血高糖的東西，這那一樣不比肉狠。
我爸看ṭų⁸見我，張口下命令一般
「你現在工作了，一個月給我 3000，給你外婆 3000，這是你做子女的義務」
「陳祖榮，你和我談義務」
「你叫我甚麼」
「陳祖榮！你長期精神控制自己的老婆, 無視女兒的心理健康, 愚孝, 出軌, 賭博這哪一項說出去，我還要給你義務」
爸爸被我說的底氣都沒了，語氣變得婉轉, 給我遞過來一個巧克力，我推開, 他拆開包裝自己吃了。
「爸知道這些年委屈你了, 我和你媽還是有感情的，我給她發消息了，她還是心疼我的！就是最近聯繫不上了！你讓我和你媽見一面吧」
「你想都別想！你不是孝順嗎，你就繼續做你的孝子」
「是爸爸糊塗, 我當年看不清, 現在還是覺得你媽好」
「你可別說了！小媽聽到會不開心的」
「那個女人，你別說了，我好了就和她離婚, 那個孩子怎麼看都不像我的種」
見我不語，我爸接著說
「你看這樣行嗎？我把你奶奶送回去，這大半年我確實被她毀了, 這個家也被他毀了。都是你奶奶的錯, 我給送到鄉下, 養老院哪兒都行, 只要你和你媽回來, 你媽也不用生了！咱們還像以前一樣」
「兒啊！你說甚麼呢」
奶奶突然進來，嚇了爸爸一跳，巧克力掉了一地。
奶奶過來就捶爸爸：「你為啥不要媽了！媽做錯啥了」
「你這麼多天, 都是我這個做媽的日夜服侍！你不能不要媽啊」
「別晃了媽, 我頭暈」
「別晃了」
我爸渾身一抖，休克了過去。
「爸！爸！沒呼吸了！沒呼吸了」
「奶！你為啥要殺我爸！我爸最孝順了」
「我沒有啊！我甚麼都不知道」
爸爸死了，突發性休克窒息。
我爸三高, 是不能吃太多碳水和甜食。
可惜奶奶自有一套。

13
我爸死了, 沒人願意管奶奶。
我媽繼承了那套小房子。
帶著自己的『哥哥』在房子裡住了兩年。
奶奶在裡面做了兩年丫鬟。
最後是我出面把房子搶了過來。
奶奶想和我住。
而我憤憤不平地說
「你毀了我的家！知道我過敏窒息，還要我吃堅果！你知道爸爸出軌你還幫爸爸掩護！你最後知道我爸爸三高，還故意給他喂粥！你殺了我爸爸！我不會原諒你」
我奶回了鄉下。由於性格怪, 再加上我一直宣傳奶奶毀了我家和我爸爸的事。
姑媽們更加不願意管她。
奶奶氣不過要找邨委會, 要找電視臺曝光。
但找我了解實情後，都選擇站到了我這邊。
奶奶最後是倒在門口的桃子樹下。
她在門口種桃子樹, 她堅信種完這棵樹, 子孫都會回來管她。
因為桃李子孫多，是吉兆！
葬禮是邨子出錢辦的，幾個姑媽完全不管。
我走到奶奶墳前。
長滿雜草, 墳前正對高速公路, 附近都是光禿禿的石頭。
我想她應該覺得很不吉利吧。
而我，生活回歸正軌，媽媽有了新工作, 我們不拜神，不禮佛。
愛自己愛家人，小花園裡種滿了鮮花。
我的小貓也有了新的夥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