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倦車禍失憶了,忘記了我們已經結婚。
我去醫院看他,他表現得十分冷淡。
我強忍酸澀走出病房,就聽到他激動開口:
「完了,我墜入愛河了。
「我對剛才的那個女生一見鐘情了。
「不敢想她要是我老婆我會有多快樂。」
已經成為他老婆的我:???
1
時倦出車禍了。
聽到這個消息時我如墜冰窖,慌忙地跑去了醫院。
推開病房門,他正在和他兄弟路召聊天。
看見他沒甚麼大礙,我松了一口氣。
我快步走到他旁邊,心裡仍然十分後怕,眼眶微微泛紅。
時倦抬頭看向我,整個人有些懵圈。
「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啊。」
我帶著哭腔開口。
他聽到這句話整個人更蒙了,朝路召投去了一個求助的眼神。
我皺了皺眉:「你別想著讓路召背鍋。」
時倦將頭轉回來,看著我遲疑地說:「你認識我?」
現在換我懵圈了。
我回過神有些生氣:「時倦,你現在還有心思和我開玩笑?」
說著,我就伸手想去拽他的衣服。
他如臨大敵,躲過了我的動作。
整個人像是被調戲了一般。
「這位女士,我不認識你,你能不能不要對我動手動腳?」
我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中,獃滯在原地,死死地盯著他的臉。
最後失望地發現,他沒在撒謊。
和時倦在一起這幾年,他的小動作是騙不過我的。
他現在這個樣子分明是失憶了。
忘了我,也忘了我們已經結婚。
剛才沒掉下來的眼淚,現在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
時倦見我哭了,臉上閃過一絲慌張,伸出手想去幫我擦眼淚。
他因為自己下意識的動作愣了愣,最後還是收回了手。
我抬手抹去眼淚,看向站在一旁的路召。
他對上我的眼神,解釋道:「醫生說他腦部還有些瘀血,可能會忘記一些事。」
這哪兒是忘記一些事。
是完全忘記了我。
時倦看我的眼神裡滿是陌生,我心中泛起一片酸澀。
「我去問問醫生。」
我幾乎是落荒而逃。
走出病房後,我靠在門上平複著心情。
剛準備離開,時倦有些激動的聲音從裡面傳來。
「完了,我墜入愛河了。
「我對剛才的那個女生一見鐘情了。
「不敢想她要是我老婆我會有多快樂。」
已經成為他老婆的我:???
我難過的情緒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病房裡的路召聽到他這句話愣了幾秒,強忍著笑意說:「你想追她?ťũₜ」
「不可以嗎?」
「你認識她嗎?」
路召完全沒有告訴他真相的意思。
語氣十分玩味地說:「我認識啊。
「你也認識。」
「真的嗎?!」時倦聽了之後激動得加大了音量:「怪不得我一出車禍她就跑過來了。
「我們兩個關系好嗎?」
「你們兩個?關系有點複雜啊。」
「有多複雜?」
「你們兩個在同居。」
時倦如遭雷劈:「同居?!」
作為另一個當事人的我:「……」
路召仗著時倦失憶要把他忽悠瘸了。
時倦還在懷疑人生:「我為甚麼和她同居啊?
「難道我搞強制愛?」
路召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
確認過了,這是真兄弟。
時倦當初先喜歡上了我,卻不知道聽信了誰的讒言,沒有明目張膽地追我,反而暗戳戳地釣我。
我被他釣到了。
沒辦法。Ṫū́ₛ
他的八塊腹肌、公狗腰和超絕建糢臉。
真的很難不讓人心動。
想到這兒,我打消了推門進去告訴他真相的想法。
天道好輪回。
他是時候好好追我一次了。
這次一定要讓他先表白。
2
醫生和我說時倦的問題不太嚴重,休息幾個月應該就能好起來。
我從診室出來後直接回了家。
把家裡的結婚照收了起來,將主臥裡我的生活用品全都放到了次臥。
確認不會露出破綻後,我轉頭去了醫院。
時倦再次見到我,一改之前高冷的樣子。
他看向我用盡可能低沉的聲音問:「聽說我們兩個在同居?」
路召在旁邊憋笑都快憋出內傷了。
我忍著笑,面無表情地說:「準確來說叫合租。」
「合租?」時倦一整個不可思議:「我和你?」
「是的。
「你投資失敗花光積蓄沒了收入,只剩一套還沒還完貸款的房子,只好和人合租以此養活自己。」
我也沒說錯。
因為這就是當初時倦為了和我住在一起想出來的措辭。
偏偏我還信了。
時倦緩了幾秒,不敢相信地去看路召。
路召連忙收起笑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嘆了口氣。
「兄弟,確實是這樣的。
「你現在確實挺窮的,上個月房子貸款還是找我借錢還的。」
路召這家夥,真是張口就來,說謊都不打草稿。
「我成窮光蛋啦?」
時倦默默地閉上了眼,看起來有些心如死灰。
我能理解。
畢竟誰一眨眼發現自己不僅失去了三年的記憶,還從富二代一下子變負二代都會崩潰的。
他看向我有些難以啓齒:「你的意思是我現在全靠你賺錢養我?」
他現在的樣子實在有些可愛。
要不是還在演戲,我絕對已經親上去了。
我壓下不合時宜的心思,語氣盡可能疏離:「不能這麼說,我們只是房東和租客的關系而已。」
可能是我們的關系太單純,時倦聽了有些失望。
路召的眼神和我對上,我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這出戲很有趣,他還想演下去。
他裝作和我不熟,語氣盡可能委婉:「嫂……尤小姐,你看時倦出車禍了不太方便,能不能麻煩你這一兩個月照顧一下他?
「只要給他一口飯吃就行,用來抵這幾個月的房租。」
時倦聽了他的話,眼睛瞬間就亮起來了。
那樣子好像在說:「我怎麼沒想到,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我沒有開口,看起來有些為難。
時倦抬頭盯著我,小心翼翼地說:「可以嗎?」
嘖。
他當初就是靠這張純良無害的臉把我釣到手的。
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還愛用這招。
我對他露出一個笑:「那好吧。」
3
時倦住了幾天醫院就回了家。
為了讓這場戲更加真實,我搬進了次臥,還偷偷拿他的行動電話改了給我的備註。
但不得不說,習慣確實是一個很可怕的東西。
沒有時倦抱著我睡,我罕見地失眠了。
玩著行動電話不僅毫無睡意,還越刷越亢奮。
直到我點開了某乎的一條帖子,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賬號。
是時倦。
我知道他的賬號,一般都是用來回答一些專業性的問題,而就在半個小時前多了一條格格不入的提問。
【對合租室友一見鐘情了,怎麼樣才可以追到她?】
底下的回覆也是五花八門。
【這都住到一起了,還沒追到的話,我只能說哥們你還得練。】
【有錢就撒錢,身材好就色誘,會做飯就抓住她的胃,啥也沒有就做夢。】
【直接上啊,是不是爺們,是爺們就直接上啊。】
可能是覺得這些方法都不太實用,時倦又補充了一條資訊。
【忘了說了,我沒有工作,是她的房東兼舍友,現在全靠她的房租生活。】
他這句話剛發出去,就引來了評論區一群人的聲討。
【你還是直接做夢吧。】
【嚴重懷疑題主是為了嚇唬小姑娘漲房租。】
【哥們,你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找工作,而不是追女生。】
憑借我對時倦的了解,他看到這些評論大概會越挫越勇。
畢竟他就是靠這種毅力成功釣到了我。
我決定逗逗他。
反手在底下評論了一條:【你確定你合租室友沒對象嗎?】
這條評論剛發出去沒幾分鐘,我就收到了時倦的微信。
【你睡了嗎?】
【還沒。】
【那個……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甚麼問題?】
【你有男朋友嗎?】
我看到這句話啞然失笑。
【沒有。】
隔著一道門我都能聽到時倦激動的聲音。
我勾了勾唇,手上打字的動作沒停。
【但我結婚了。】
可能是逗得太狠了,時倦過了十分鐘還沒有回我。
他該不會就此放棄吧?
我起身想去和他說清楚,剛打開門就和他面面相覷。
他看見我有些慌張,還帶了點委屈,猶豫再三最後還是不甘心地開口詢問:
「你……真的結婚了?」
我沒說話,只是嘆了一口氣。
時倦看我欲言又止的樣子徹底心死,眼神裡滿是苦澀。
我心軟了。
沒辦法。
他用這張完全在我審美點上的臉眼巴巴地看向我,真的很難不讓我心軟。
「好吧……其實我是騙你的。」
時倦聽了表情瞬間由陰轉晴。
如果他有尾巴,現在大概率已經翹上天了。
我十分苦惱地接著說:「總是有人打著追我的名義騷擾我,所以我只好說我結婚了,和老公住在一起。
「如果你很介意的話,我明天就搬出去。」
我緩緩地垂下頭,盡可能看起來可憐兮兮。
「不介意!當然不介意!」
時倦立馬表態,生怕我現在就打包行李。
「真的嗎!」我笑著看向他,軟著聲音,「時倦,你真好。」
他耳尖瞬間泛紅,有些語無倫次:「我……我其實還行……也不是特別好。」
可能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時倦僵硬地說:「那我先回房睡覺了,晚安。」
「晚安。」
他同手同腳地回去了。
4
時倦回到房間的幹的第一件事,就是回覆了我那條評論。
【她沒對象!而且她還在外面說我是她老公哎。
【雖然是假的,但是遲早有一天會變成真的。
【畢竟我有的是力氣和手段!】
他的豪言壯語成功吸引了一大批僚機給他出主意。
其中一個叫「我兄弟不太聰明」的吸引了時倦的註意。
【哥們!聽我的,拿出你最大的本錢出來狠狠地撩她!】
【比如?】
【有腹肌嗎?有的話一定要費盡心思若隱若現地展現在她面前。記住那種要遮不遮、要露不露的更吸引人。】
我嚴重懷疑三年前也是這男的給時倦出的主意。
天知道當初我看到他腹肌的那一瞬間就清楚地意識到我們的合租關系從此刻開始要變質了。
三年過去了。
我再也不是當初的大饞丫頭了。
區區腹肌而已怎麼可能把我釣到。
還真把我釣到了。
媽的,人怎麼可以在同樣的腹肌上跌倒兩次。
我看著時倦十分做作但又裝得漫不經心地圍著浴巾從房間裡走出來。
臉很不爭氣地紅了。
怎麼回事?
怎麼看了三年了我就是看不膩呢?
我咳嗽一聲,欲蓋彌彰地轉過頭,即使內心已經破濤洶湧,但面上依舊雲淡風輕。
「你要不穿件衣服?」
正在搔首弄姿的時倦:「啊?」
我一本正經地對他說:「現在流感很嚴重,你這樣很容易生病,生病了很可能傳染給我,我請假賺不到錢就交不起房租了。」
時倦聽得一愣一愣的。
我以為他會被打擊到,沒想到他齜個大牙傻樂。
「我知道了,我這就去穿件衣服。」
不對勁,很不對勁。
我思來想去也沒搞懂他剛才為甚麼是這個反應。
時倦動作很快,立馬穿好衣服出來坐到了我的對面。
他拿著行動電話還時不時地在偷看我
我心中疑惑,裝糢作樣地刷著行動電話。
然後發現了他在那條問題下給「我兄弟不太聰明」的最新留言。
【哥們!真的有用哎!她主動關心我,擔心我生病,還擔心傳染給她後交不起房租,我們兩個就不能住在一起了。
【你說她是不是也有點喜歡我啊。】
完全被會錯意的我:「……」
結婚兩年,我還是因為時常跟不上時倦的腦回路而感到自卑。
有這麼自我攻略的嗎?
我請問呢?
不僅我很無語,「我兄弟不太聰明」也很無語。
【她就沒甚麼其他反應?比如面紅耳赤,呼吸不暢,不敢直視?】
【沒有啊,但她關心我了。
【她可能比較關心她有沒有地方住。
【錯了,她明明是關心能不能和我一起住。】
【……算了,我們先不管這個了,你試試其他方法,我再教你一招。裝柔弱,最好是那種童年創傷,讓她狠狠心疼你。心疼就是愛情的開始!】
【可是我童年很美好啊。】
【有個修辭手法叫誇張。】
【我懂了!哥!你太牛了!】
我看到這句話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不會吧,不會又是那講了不知道多少遍的故事吧。
我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時倦。
他和我的視線對上立馬移開了眼神。
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打算做壞事。
5
吃完晚飯後,我剛準備洗澡。
時倦的行動電話突然嚮了。
他看了我一眼,接了電話。
我認出了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是他表妹。
時倦敷衍地和那邊說著話:「我沒事,只是小擦傷而已。
「你不用擔心我,我有人照顧。
「你怎麼不信呢,我這就把電話給她接。」
說完他走過來把行動電話遞給了我,小聲地哀求:「幫我個忙,我不想讓家裡人擔心。」
我猶豫幾秒,拿過了行動電話。
表妹的聲音隨後嚮起。
「嫂子!我沒露餡!我哥剛才給我發消息說要追你讓我給他打個電話。
「你們兩個是在玩 cosplay 嗎?
「不得不說,表哥失憶後的心眼子真是只少不多啊。」
時倦表妹已經知道了他失憶的事,並且答應幫著我演戲。
我憋著笑,對上時倦的眼神,裝糢作樣回道:「不用謝我,他畢竟是我室友。」
表妹誇了我幾句演技好,就把電話掛了。
時倦接過行動電話,十分憂鬱地嘆了一口氣。
我沒搭理他。
他又嘆了一口氣。
我心裡覺得好笑,面上擔憂地看向他:「你怎麼了?」
時倦可算逮到機會了,聲音極度低落:「想到我表妹,我就想到了我小學一年級發生的事。」
又來了又來了。
雖然這個故事我已經聽了不下八百遍,但我依舊裝作一無所知。
「發生了甚麼事?」
時倦見我上套,差點沒壓住上揚的嘴角。
「也不是甚麼大事,就是當時表妹出生後,我想要去看她,卻被我爸媽混合雙打,說我小孩子湊熱鬧。」
他越說越難過,最後直接低下頭看起來整個人像是被拋棄了一般。
我記得當初我第一次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已經對時倦有點好感了。
他將這種童年傷痛剖開了放到我面前,我很難不動容。
在此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很心疼他。
直到結了婚後我旁敲側擊問了時倦媽媽這件事。
我這才知道他當時被打是因為老師讓他帶一件最喜歡的東西來學校。
他偷偷摸摸地把幾個月大的表妹帶去了。
家長急瘋了。
老師嚇傻了。
同學驚獃了。
他擱那沾沾自喜。
表妹聽到要和時倦演戲,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
我完全有理由懷疑她是為了報當年的仇。
時倦說完後,悄咪咪地抬頭去看我的反應。
知道真相的我現在比較心疼當初傻傻相信的自己。
在時倦期待的眼神中,我十分冷淡地開口:「還是打輕了。」
「都過去……啊?」
時倦悲傷的表情僵在了臉上:「打輕了?」
「對啊,你想啊,你表妹剛出生,你一個小孩子毛手毛腳的,磕到她了怎麼辦?
「而且醫院人多眼雜,一個沒註意你弄丟了怎麼辦?」
時倦現在不難過了,只剩下震驚。
「那我是不是不應該因為這件事埋怨父母啊?」
廢話。
把表妹偷偷帶進學校這事誰來了不挨一頓打。
6
我洗完澡出來。
時倦又去找了「我兄弟不太聰明」。
他們兩個不用私信偏偏在評論區對話,除了我之外還有很多人在蹲後續。
【哥們!太感謝你了!她聽了我的童年創傷之後直接緩和了我和父母的關系。
【她應該是有點喜歡我的。】
「我兄弟不太聰明」顯然不太相信他說的話,詢問了一些細節。
問完之後,他自閉了。
【你覺得她心疼你了?】
【怎麼沒有呢?她都害怕我在醫院弄丟了,這不算心疼嗎?】
【……你說心疼就心疼了吧。
【兄弟,最後一招了,這把絕對拿下。俗話說得好,男人三分醉,演到你流淚。裝醉絕對是感情升溫最好的方式!】
【可是我不喝酒啊。】
【沒叫你真喝,只要身上有酒味就行了。】
【我明白了。】
我也明白了。
合著當初時倦是裝醉啊。
我就說怎麼三年了就見他喝過那一次酒。
我坐在牀上硬生生地給氣笑了。
怎麼會有人失憶了追人的套路還是一糢一樣。
過了大概一個小時,門外傳來了重物落地的聲音。
開始了。
我們奧斯卡影帝時倦開演了。
一想到馬上我要下去和他飆戲我就想笑。
時倦還在外面堅持不懈地制造噪音。
我做好心理準備推開門,就看見昏暗的客廳裡一個人影嗖地倒在了地上。
緊接著便是酒瓶和杯子碰撞的聲音。
我借著客廳灑進來的月光走到了時倦旁邊。
地上放著我托人買的八二年拉菲。
這場戲耗資巨大。
我肉疼了幾秒,緩緩走到時倦身邊。
他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沖人的酒味,襯衫的扣子被解開了幾個。
露出了十分清晰可見的鎖骨。
我下意識吞了吞口水。
得。
我又被他美色釣到了。
時倦看著我,意識不清地對我笑了笑,搖搖晃晃、口舌不清地說:「是我誤會了他們。」
這個「他們」應該是他爸和他媽。
沒想到,這戲還給他接上了。
多年後突然發現自己誤解了父母而感到悔恨所以借酒消愁。
這個情節不要太合理。
不得不說,他還是有一套的,要不然我也不會傻乎乎地被他騙了。
我抬手扶住他要倒下去的身體,有些埋怨:「你怎麼能喝酒呢?你才出車禍沒多久,也太不把自己當回事了。」
時倦默默地反駁:「其實也沒喝多少。」
「沒喝多少?這一瓶都空了!這叫沒喝多少?!」
時倦看著我有些生氣,對著我笑了笑:「你擔心我啊。」
我幾乎是下意識地脫口而出:「我當然擔心,畢竟你可是我老……」
「老甚麼?」
「老板。」
時倦看起來有些失望,嘟嘟囔囔地說:「可是我不想當你老板。」
我挑了挑眉。
「那你想當我甚麼?」
月光下,我只能看見他的眼睛。
很清明也很認真。
三年前他裝醉也是這個眼神,當時我以為他醉了。
沒看見他眼底流轉的藏不住的喜歡。
四周萬籟俱寂,我只能能聽到他的心跳聲。
時倦張了張嘴,沒有酒精的助力,他還是沒能說出喜歡我。
我有些不爽。
我當時表白有多利落,他現在就有多磨唧。
三年前我趁他喝醉把他強吻了。
三年後,我依然這麼做了。
我起身貼上了他的唇,時倦眼裡寫滿了震驚,渾身僵硬得不敢動。
廝磨過後,我和他四目相對。
「時倦,明天早上你還能想起來嗎?」
他點點頭又搖搖頭,看起來喪失了思考能力。
我笑了笑。
「明天早上再說吧,現在回去睡覺。」
7
他當然沒睡。
而是瘋狂@「我兄弟不太聰明」和他分享喜悅。
【啊啊啊啊啊,她親我了。
【這是甚麼意思?
【她是不是喜歡我啊。】
「我兄弟不太聰明」沒回他,其他網友炸開了鍋。
【這他媽的也能追上。】
【原來是小情侶的把戲啊這,我還以為真的有用呢哈哈哈哈哈,我沒破防。】
【嚴重懷疑題主在釣魚,騙騙哥們得了,別把自己騙了。】
時倦一條接著一條地回懟。
我津津有味地看了半天,最後關了行動電話睡覺。
第二天早上,時倦頂著黑眼圈來到了餐廳。
他看起來睡得很不好。
但我睡得很香。
我若無其事地吃著早餐。
他十分緊張地在我對面Ťú¹坐下。
看我淡定地吃了十分鐘還沒有開口的意思,時倦等不及了。
他試探性地說:「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你喝多了。」
「然後呢?」
「沒有然後了啊。」
時倦眼裡的光啪的一下滅了。
他有些委屈:「你怎麼不負責啊。」
「甚麼?」
時倦完全忘了裝醉的事,十分理直氣壯地說:「你昨天晚上把我親了。
「所以你得對我負責。」
我嘴角微微上揚:「你記得這麼清楚?可你昨晚沒少喝啊。」
時倦有些心虛地不敢看我,小聲狡辯:「我和別人不一樣。」
我放下手中的三明治,十分認真地看向他。
「好吧,我們兩個之間的關系確實不單純。」
時倦眼裡的光又回來了。
他激動得聲音都在顫抖:「那我們兩個是甚麼關系?」
我頓了頓,最後在他期待的眼神中緩緩開口:
「我們兩個其實是唇友誼。」
「唇友誼?」
「就是只接吻不負責的關系。」
時倦的天塌了,聲音都在顫抖。
「三年後的我如此 open 嗎?」
他看起來受到了很大的打擊。
我落寞地低下頭:「如果你現在不能接受的話,我也可以去找別人。」
時倦脫口而出:「不行!」
雖然他還沒接受如此開放的自己,但更不能接受我去找別人。
他緩了緩。
「那,我們兩個人唇友誼具體是要幹嗎?」
我一臉坦然:「就親嘴啊。」
時倦嘴角抽了抽:「純親嘴?」
「對啊,過過嘴癮。」
他 CPU 徹底報廢。
「我可能需要消化一下。」
他丟下這句話見鬼一般地回了房間。
我看著他的背影勾起一抹笑,打開了行動電話。
果不其然,他又去找了「我兄弟不太聰明」。
【哥們!全亂套了!她說我和她只是唇友誼!】
【唇友誼???】
【就是只親嘴的關系。】
【……牛逼。】
很顯然:「我兄弟不太聰明」也受到了極大的震撼。
過了幾秒,我收到了路召的微信。
【嫂子,還是你牛,我甘拜下風。】
他終於演不下去了啊。
【我兄弟不太聰明,你別這麼說,畢竟你可是當了時倦三年的僚機。】
路召看到這句話,全招了。
【嫂子!當初確實是我給時倦出的主意,看在你和時倦有情人終成眷屬的份上,可千萬別告訴時倦「我兄弟不太聰明」就是我。】
要不是他每次教給時倦的都是這三招。
我還發現不了「我兄弟不太聰明」就是路召。
更發現不了三年前也是路召出的餿主意。
我就說時倦看起來不像是能想出來這幾招的人啊。
畢竟țũ⁴他在感情方面確實不太聰明。
8
時倦自從知道我和他是唇友誼之後,就有意躲著我。
但又忍不住接近我。
他似乎內心很煎熬。
一方面認為我和他的關系也太不純潔了。
一方面又覺得不純潔的關系總比單純的室友要好。
恰好高中聚會說要帶家屬,我決定給他最後一擊。
這次他必須給我表白!
我堵住要逃跑的時倦,他被我困住甚至不敢直視我。
「時倦,如果你覺得困擾的話,我可以搬出去。」
「我沒有覺得困擾!」
撒謊。
他眉頭皺得都堪比馬裡亞納海溝了。
「那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參加同學聚會嗎?」
「啊?我嗎?」
「對啊。」
他閃過一秒不易察覺的驚喜:「那,我是甚麼身份啊?」
我對他笑著眨了眨眼:「當然是我老公的身份啊。」
得到了我老公這個名義上身份的時倦再也不躲著我了。
頗有一種不光彩的關系終於見光了的感覺。
高中聚會那天,他穿著一身高定西裝從房間裡走了出來。
我眼前一黑。
立馬讓他換掉。
他有些不情願。
「誰知道會不會遇上你校園時期的白月光,我可不能輸。」
我又好笑又無奈,直接從他櫃子裡拿出了一套衣服遞給他。
他雖然不高興但十分聽話地換了。
換好之後,我看著他點了點頭。
「我們兩個穿情侶裝,一看就知道是一對。」
因為我這句話,他成功地被哄好了。
我和時倦到酒樓的時候,大多數人已經來了。
蘇與夏看見我,起身向我打著招呼。
我牽著時倦的手坐到了她旁邊。
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時倦,打趣地說道:「你老公怎麼和以前長得不太一樣啊。」
確實不一樣了。
之前是寸頭,像狼狗。
現在是卷毛,像奶狗。
「不仔細看,我還以為你換老公了呢。」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時倦聽到這句話眼神瞬間暗淡,眸光微動。
內心百轉千回,已經認定我之前帶來的是其他人。
他不甘心地想為自己扳回一城。
「是換了一個,換了一個更帥的。」
蘇與夏以為他在開玩笑,笑得沒心沒肺。
完全沒註意到時倦越來越低沉的氣息。
他這樣還蠻好玩的。
畢竟我還沒見過他自己吃自己的醋。
時倦戰術性拿起杯子,喝水的空隙瞥了我一眼。
似乎在等著我向他解釋。
我裝作沒看見,和蘇與夏聊得正嗨。
過了幾分鐘,他自己忍不了了。
湊近我的耳朵惡狠狠地問:「他和你也是那種關系嗎?」
我裝傻:「他是誰?」
「我的前輩。」
我實在沒忍住笑出了聲。
哪兒有人把情敵稱作前輩啊。
「甚麼關系啊。」
他擠出三個字:「唇友誼。」
我沒回答他,只是看著他笑。
他以為這代表我已經默認,說出來的話比陳年老醋還要酸。
「三個人的友誼還是太擁擠了。」
他誤會得很徹底。
我打算解釋一下。
畢竟是親老公。
我朝時倦勾了勾手指,他遲疑幾秒將耳朵遞了過來。
我貼著他的耳朵,呼吸灑在他的臉上。
「時倦,我和他是純友誼,我只和你一個人親過嘴。」
說完,我偏過頭在他臉頰落下蜻蜓點水的一吻。
時倦像是被按到了定身穴位,整個人一動不動。
臉頰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
反應過來我做了甚麼後,更是一秒八百個假動作,完全壓不下嘴角的笑。
他坐在角落裡暗爽的同時似乎還在想著甚麼事。
最後表情十分堅毅像做出了甚麼決定。
我不解地看著他拿著行動電話打字。
他剛放下行動電話,路召的資訊跳了出來。
【嫂子,你自己看吧。】
配圖是時倦給「我兄弟不太聰明」,也就是路召發的私信。
【哥們,我決定表白了。她包喜歡我的,就是比較矜持。她說只親過我一個人的嘴,這可能就是唯一。】
看見這句話後,我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得虧時倦遇上的是我。
要不然就他這種會自我攻略的戀愛腦晚期,被人賣了也只會說一句:她只賣我,說明她心裡有我。
一直到聚會結束,時倦都保持著高度緊繃的狀態。
我和他走出酒樓,晚上的風吹得我不由自主地發抖。
時倦看見後,將外套脫了披在了我身上。
他衣服上淡淡的清香久違地把我包圍。
我看著他站在我眼前,終於忍不住撲進了他懷裡。
我雙手環住他的腰,感受著他的溫度。
時倦不僅沒有推開,還下意識地回抱住我。
我知道ŧű̂₊,這是我們之間多次擁抱後產生的生理反應。
可能是月色剛好。
也可能是愛意肆虐到無法壓制。
時倦抱著我,輕而易舉地說出了我想聽到的話。
「尤吟。
「無論是唇友誼還是純友誼,我都沒辦法再維持下去。
「我的心跳每一次見到你都在告訴我,我喜歡你。」
我感受著他胸腔的震動。
也清楚地明白他此刻的心髒為我而跳。
所以我說:「那我們就在一起吧。」
9
和時倦在一起後,還蠻新鮮的。
畢竟我已經和他結婚兩年了。
他已經進化成了禁欲克制人夫。
而現在他又恢複了結婚前不經撩的小狗糢樣。
誰看了不說一句我吃得好啊。
最重要的是時倦雖然失憶了,但廚藝一點兒沒下降。
他經常對著自己做出來的菜感到疑惑。
明明沒有學過,卻手拿把掐。
對此,他認為自己天賦異稟, 差點去報名廚王爭霸。
我用只想讓他做給我一個人吃為由打消了他這個想法。
自此,他更加努力地做ƭű̂ₐ菜給我吃。
由於吃得太好,我的胃受不了了。
去醫院檢查完後, 醫生告訴了我兩個好消息。
一是我的胃沒毛病。
二是我懷孕了。
我接過單子, 有些失神。
腦子裡瘋狂計算著時間。
最後確定應該是一個多月前時倦出車禍的前一晚。
我很快就接受了這個消息。
畢竟這是我和Ţû⁹時倦的計劃之內。
但我忘了, 這是時倦沒失憶之前的計劃。
此時此刻, 醫院走廊, 時倦拿著報告單在風中淩亂。
整個人像是原地石化了一般。
對上我的視線, 他渾身都在發抖。
「這孩子是誰的?」
「你的啊。」
時倦苦笑一聲:「據我所知,接吻並不會懷孕。」
他說完,思考了幾秒。
「還是說三年的時間科技飛速發展,接吻也能懷孕了?」
我現在算是明白為甚麼說戀愛中的女人和喝了三斤白酒沒甚麼區別了。
就時倦這腦子我當初竟然被他迷成智障, 還被他釣得死死的。
我有些欲哭無淚。
「我們先回家吧, 回家我告訴你。」
一回到家,我就從櫃子裡掏出了我和時倦的結婚證。
他看見這紅彤彤的本子,再次石化。
整個人完全碎了。
「你結婚了?
「我成了小三?」
「……
「你不是小三。」
「連小三都不是?難不成是小四?」
時倦看著我越來越差的臉色, 閉了閉眼:「總不可能是小五吧?」
他語氣裡已經帶了哭腔, 眼眶泛紅,看起來下一秒就要掉眼淚。
我看他這副樣子,有些手忙腳亂地走上前:「你別哭啊,老公。」
時倦倔強地撇過頭。
「我當小三,我還不能哭了嗎?
「你別叫我老公了,你有正牌老公,我只是個見不得人的小三而已。
「這太不光彩了。」
不是,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他怎麼正宮的地位,小三的心態。
我頭都大了, 強硬地把結婚照打開舉到他面前。
「給我念。」
時倦難過壞了。
「這對一個小三來說是不是有點太殘忍了。」
「念!」
時倦像一臺沒有感情的機器, 一字一句地念道:「持證人尤吟、時倦……哎?
「哎?哎?哎?」
他像中了彩票一般從我手裡拿過結婚證,看了一眼照片,又看了一眼持證人。
整個人高興瘋了。
「兩年前?
「Ṱű̂⁸兩年前我這麼牛逼嗎?」
他立馬拿出正宮的架勢, 興奮地抱住我, 把頭埋在了我的頸窩。
「我太高興了,今天真是個好日子。
「我不僅有了老婆, 還有了孩子。」
時倦還是哭了。
但這次是喜極而泣。
10
自從我懷孕了, 時倦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守著我。
他一直沒有恢複記憶。
我去問過醫生。
醫生說他腦子裡的瘀血已經消散得差不多了, 具體甚麼時候能夠恢複只能等。
對此,時倦也不太在乎。
因為他覺得沒差,反正都是一樣喜歡我。
我想了想, 也是。
就不再糾結這件事。
直到某天早上他激動地從客廳跑回房間。
用十分欣喜的語氣對我說:「老婆!你懷孕了!」
「……」
我白了他一眼:「我都快生了。」
說完,我就意識到了不對勁。
「老公!你恢複記憶了?!」
時倦走上前扶住起身的我, 點了點頭。
我想起趁他失憶幹的事有些心虛, 不管三七二十一就開始道歉。
「對不起啊老公,你失憶的時候我不該騙你。」
時倦對我搖了搖頭,憤憤地說:「這不是你的錯。
「一看就知道是路召出的餿主意。
「他坑我這麼多年, 連我失憶都不放過!」
我看著他滔滔不絕地譴責路召,默默地將「我兄弟不太聰明」也是他這件事瞞了下來。
但我沒想到,時倦變聰明了。
「他竟然還裝網友坑我。
「裝網友就算了,起的甚麼破網名。」
得。
我是救不了路召了。
說著說著時倦突然話鋒一轉:「不過我已經教訓過他了。」
「你怎麼教訓的?」
「我剝奪了他成為我孩子幹爹的權利。」
看著他洋洋自得的樣子, 我默默收回之前誇他聰明的那句話。
時倦恢複記憶後,和之前沒甚麼差別。
都是把我當祖宗一樣伺候。
客廳裡的結婚證已經重新被掛了上去。
我突然想起婚禮誓詞時他對我說:喜歡你已經成為最為平常的一件事。
就像他忘記了我,忘記了我們之間的一切。
但仍然記得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