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学校门口卖梨汤

寒假闲来无事，我在学校门口摆了个卖烤梨的摊子。
有个大姐天天带着孩子来讨梨汤喝。
我见她寒冬腊月带着个孩子不容易。
试饮的杯子每次都给她装的满满当当的。
可没过一个星期，这大姐就在我对面也支了个卖梨汤的摊子。
我心想卖就卖吧，大家赚点钱都不容易，公平竞争就行。
可第二天，我的老顾客全部围在她的摊子前。
大姐得意的声音透过人群缝隙传来：「她家我喝了一个星期，味道也就那样，自家就能做的东西竟然还要八块钱！」
「我这碗比她家大，糖比她家甜，就连价格也才要五块钱！」
1
寒假回家后，我妈撂挑子不干，把接送弟弟叶沐上下学的任务彻底交给了我。
我弟的学校在郊区，因为路途遥远，接送的家长颇多，但小吃摊子却很少。
入冬后，天气一天比一天凉，很多家长为了抢占停车位都会提前两个小时到达学校门口，然后窝在车里玩手机。
我瞅准商机，当即决定，利用接送我弟的时间顺道摆个摊，就卖秋冬润肺止咳神品——小吊梨汤！
打定主意，我买了些梨、老冰糖、新疆大枣、宁夏枸杞、百合、莲子、山楂等常用食材。
熬煮的时候，还偷偷放了点我爸自己喝的十年以上的东甲圈枝大红皮。
750 毫升的杯子，定价八元。
摆摊第一天，为了能有个好位置吸引客源。
我特地带了两包烟送给了我和叶沐经常光顾的肉蛋堡摊主李哥。
因为经常买李哥家的肉蛋堡，李哥烟也没收就给我挪了点位置，让我以后摆在他旁边。
李哥家的肉蛋堡现做现卖，食材简单且干净，学校周围的家长都爱光顾。
每天他前脚刚到，后脚摊子就被排队的家长围得水泄不通。
摆在他旁边，我也能蹭到一些顾客。
李哥卖吃的，我卖喝的，两者互补，刚刚好！
由于我的梨汤都是在家里做好再带过来的，没有现场熬煮的过程。
因此除了一个【小吊梨汤】的挂布，面对简易折叠桌上放着的两个不锈钢桶，来来往往的家长只会投来好奇的目光，但却没人买。
就算有人来问，一听是梨汤，而且还卖八块钱，撇撇嘴就走了。
为了转化顾客，我用一次性杯子先给李哥装了满满一杯。
然后给李哥摊位前的顾客都盛了一点品尝。
李哥停下手里的活，喝了口梨汤咂了咂嘴：「小叶，你这梨汤真不错！一喝就能尝出来是好食材。」
摊子前品尝的顾客也纷纷表示：「是挺好喝的，梨味也浓。」
「用料蛮多的，这里还放了陈皮吧？给我来一杯！」
「银耳都浮在汤里了，小姑娘，你这梨汤多少钱？等我儿子出来给他买一杯！」
我见状笑着打开桶，「八块钱！都是自己家里熬着喝的，用料肯定真实，现在就给你们盛！」
盛的过程中，顾客见我将一整个梨都装到大杯子里，又感叹：「好家伙，一整个梨啊，我们自己家里做的也都是碎梨，而且这杯子这么大，都够我和孩子两个人喝了，八块钱真心不贵！」
没一会，我就卖出了五杯。
路过的家长见这几人在我和李哥的摊子前喝得津津有味，纷纷驻足。
我适时送上盛好的梨汤给他们品尝，但凡品尝过的家长，十个有八个都会购买。
不一会，学生还没出来，我今天煮的二十个梨就卖光了。
寒风吹在身上，冰冷刺骨，但我的心里却暖洋洋的。
第一次摆摊，这也算是开门红吧！
李哥朝我点了点头：「我就说你这梨汤挺好的，能卖出去吧，坚守初心，生意会越来越好的！」
原来赚钱是这种感觉，我笑着挤到李哥的摊子前：「蛋堡哥，给我十个蛋堡！」
2
有了第一天的经验，我深知必须让客人品尝才能转化。
于是第二天，我又买了一大袋一次性杯子。
摊子刚摆好没多久，一个约莫四十的妇女兀自打开了我的保温桶。
此时，我正和李哥聊天聊得津津有味。
等我看见时，那女人已经掀开了桶上的保鲜膜，拿着勺子在桶里面搅来搅去。
我心里有些反感，觉得这人真是毫无边界，但又不想闹不愉快。
于是强压着怒气说：「大姐，你别搅了，我盛一些给你品尝吧。」
我把手伸过去，她却丝毫没有把勺子递给我的意思。
而是直接把保鲜膜揭下来扔到了地上，勾着头往桶里面瞧：「我看看你这里面到底是什么。」
这下我彻底生气了，一把从她手里夺过勺子，然后盖上盖子。
「大姐，你这样不合适吧，我这梨汤今天还要卖呢，你在这里搅来搅去还把头伸进去，弄脏了我怎么卖啊？」
她感受到了我的怒气，搓着手笑嘻嘻的说：「天冷了，我看你这摊子上冒着热气，就想来看看，要不你先盛点给我尝尝我再决定买不买吧。」
此时，李哥摊子前的家长都朝我这边看了过来。
不想把事态搞得严重，我拿出一次性杯子给她装了点。
她喝了一口，没发表任何意见，倒是从她身后，传来了一个稚嫩的声音：「妈妈，我也想喝。」
大姐笑了笑，从身后扯出一个孩子，「乖，妈妈这杯给你，姐姐做生意不容易，别要了。」
我见那孩子不过五岁，浑身上下脏兮兮的。
而且这大姐身上的黑色皮袄外皮也掉的斑驳，娘俩看着可怜兮兮的。
心中的怒气消减了不少，于是我又装了满满一杯递了过去：「这杯给孩子喝吧，天气冷，暖暖手」。
这小孩喝了一口就边跳边鼓掌：「真好喝，妈妈，真好喝，快给我买一杯吧。」
大姐回味了下说，「太甜了，小孩子喝太甜的不好。」
我这周围都是家长，她这样评价我还怎么做生意。
于是我解释道：「大姐，我家用的都是老黄冰糖，从不放白砂糖，不甜的。」
此时孩子拽着她的衣角：「妈妈，快给我买一杯吧。」
大姐无奈问我：「这梨汤多少钱一杯？」
我答：「八块钱」
大姐满脸不可置信，但却没对我说什么。
她拽着孩子的胳膊：「你刚刚不是喝了一杯吗？别再喝了。」
说罢，拉着孩子就走。
恰巧这时来了顾客，我的注意力全放在了要买梨汤的家长身上，也没注意到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当晚收完摊复盘时，只觉得这大姐的生意应该不好做。
可我没想到，第三天，她又来了。
3
当晚我摊子刚摆好，那位大姐就带着孩子往我这边走。
孩子蹦蹦跳跳，开心的说：「有梨汤喝咯~有梨汤喝咯~」
我以为他们是要来买，没想到大姐到我跟前说：「美女，盛杯梨汤，用一次性杯子给孩子尝尝。」
我每天梨卖完了，汤总会剩一些，卖不完总是给周边几个摊主分一分。
而且每天制作时，也算好了免费品尝的量。
所以我也没在意，给孩子又免费装了半杯梨汤。
何况我看这孩子是真心喜欢喝，而且每次喝完了都夸赞半天，周围犹豫的家长都会被他吸引过来购买。
所以即便往后的每一天，大姐都带着孩子来喝免费的梨汤，我也没有计较过，热情的送给她们喝。
我摆摊的时间和我弟上学作息一致，周一到周五出摊，周六周日休息。
周末我在家里做了好久，终于研发出一款全家人喝了都赞不绝口的牛奶南瓜小圆子。
周一，我满心欢喜装着两个保温桶到达学校门口，准备大卖一场。
可我等了很久，一个来买的顾客都没有。
李哥摊子前的家长还是那么多，可以往买完他家肉蛋堡就来我这里转一圈的家长今天却出了奇，纷纷掉头走向我对面方向的摊子。
担心招来保安和城管的驱赶，学生放学前我们一般不打开灯。
因此只能看见不远处的摊子围满了人，却看不清那个摊子上卖的东西。
十分钟后，放学了，学生陆陆续续走出。
原本那个就挤满了人的摊子这下更是水泄不通，骑电动车的家长过路都难，喇叭声响此起彼伏。
伴随着「哇」的一堆惊呼，那个摊子上冒起一股热气，氤氲着往漆黑的夜空中飘，看得人暖暖的。
叶沐从大路边带了一帮同学绕了过来，点名要喝牛奶南瓜小圆子。
他见我的梨汤连包装都没拆，满脸惊奇：「姐，你这梨汤不会一个都没卖出去吧？」
我有些沮丧，但更多的是奇怪，「是啊，奇了怪了，平时都不够卖的啊。」
「姐！你看那人手里拎的是什么？」叶沐一声惊呼，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那些平时爱在我家买梨汤的家长，每个人手里都提了一个透明打包盒。
那盒子目测有 1000 毫升容量，里面用料满满，大块的银耳，很多颗红枣和梨块。
他们拿的也是梨汤。
我颇为好奇，在这卖了一个星期了，卖小吊梨汤的一直只有我一个摊位，他们这些梨汤是哪来的？
对面的热气接连不断，我心里暗暗猜想，那个新来的摊子不会就是卖梨汤的吧？
为了证实猜想，我让叶沐去对面打探。
没一会，叶沐也拎了个透明打包盒回来。
他气鼓鼓的将盒子往桌子上一放，「姐，那老妇女好恶毒，一直在说你坏话！」
说我坏话？我更加疑惑了，我们又不认识，她说我坏话做什么……
4
我打开叶沐买来的梨汤品尝了下。
有一说一，味道普普通通。
一尝就知道放的是白砂糖，而且还不少，喝起来又甜又腻。
红枣用的是 7 块钱一斤左右的劣质枣，银耳虽然给的多，但泡不开，吃到嘴里像塑料，汤里没有一点粘稠度，就连梨用的也是碎梨，口感像泡沫。
李哥卖完了肉蛋堡，对着远处的摊子吸了口烟，「王桃红怎么又来了，她之前在这卖东西，又脏又不好吃，学生都不买，竟然还敢来卖。」
王桃红？摆摊也有一个星期了，我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学生渐渐散去，我的摊前也没了人气。
我顺着李哥的目光望去，那卖梨汤的王桃红可不就是整天带着孩子来我这蹭梨汤的大姐吗？？？
「不是，她这人怎么这样啊，天天带着孩子来我这要免费的梨汤喝，我还以为她是家长呢！」
「害！什么家长啊，她在这摆摊的时间比我都长，就是你来的这段时间她刚好没摆。
「我这平时摊子前人一多就顾不上看你这边，要知道她天天来你这，我早把她撵走了。」
李哥的语气里也有些愤愤不平的意味。
我看着丝毫为动的小吊梨汤，一瞬间泄了气：「得，我这汤还没卖几天，这下是彻底狗带了！」
李哥笑了笑：「没事，小叶，这才哪跟哪啊，你正常卖你的，你俩互不干扰，公平竞争，家长愿意上哪买就上哪买。
「我们经常摆摊的，遇到同行可太正常了，也不能你卖了就不允许别人卖了不是？只能说有些人算是有素质，不会在同一个区域内卖同样的东西抢人家生意。不过王桃红不道德惯了，遇上她算你倒霉。」
李哥一番话，说的我心里好受了许多。
反正我也只做寒假的生意，赚多少钱无所谓，能保证自己不亏本就行了。
来之前我爸也说了，就当体验生活，别想着赚大钱，什么年纪干什么事，我的主要任务还是好好学习。
不过我自己做的梨汤自己心里有数，用的都是优质食材。
光装汤的牛皮纸杯算下来都要一块钱一个。
抛去成本，一碗汤差不多挣个三块钱。
而王桃红只卖五块钱，那用的材料可想而知了。
光是打包盒看着就不健康，尿带盒输液管做的一次性打包盒我是万万不敢用的。
李哥说得对，那就互不干扰，公平竞争吧。
打定主意，我和叶沐收摊准备回家。
等红绿灯时，刚好停在王桃红的摊位前。
此时她的摊子前还有两三个家长和学生。
其中一个家长问：「你和那边那个卖梨汤的小姑娘是一家的吗？」
王桃红今晚生意不错，满脸笑意：「不是一家的，她家的梨汤我喝过，味道真不咋地。最关键自己家里就能做的东西，年轻人要价就是高，竟然还要八块钱！这和抢钱有什么区别。
「我这碗比她家大，糖比她家甜，就连价格也才要五块钱！你以后就来我家买吧，别被她骗了！」
中年人听完连连说「好」，笑嘻嘻的拎着东西走了。
而我因为她的一番话，怔在原地，只觉得好心没好报。
要不是叶沐提醒，差点就错过绿灯了。
真是应了那句话：【社会很单纯，复杂的是人。】
5
不出意外，接下来的几天，我的梨汤生意受到了影响。
反观王桃红，一到学生放学点，就围炉起灶，小摊子每天热气腾腾的。
冷飕飕的夜晚，确实吸引了不少顾客。
此外，她还增添了新品，水果米糕，四元一根。
这几日显然她生意好了，赚得多了，脸上的笑容就没掉下来过。
收摊从我面前经过时，还要用怪异的眼神瞅着我。
而我也没坐以待毙，我真心实意熬的梨汤是招牌，每日我只减少了制作的量，但并没有将小吊梨汤下架。
因为天气乍寒，咳嗽感冒的学生增多。
我在梨汤里又加了些川贝，把【小吊梨汤】改成了【川贝烤梨】。
除此之外，还新增了紫薯山药热饮。
不能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这下我的牛奶南瓜和紫薯山药可不是王桃红能随便复制的了。
尽管王桃红一直在别的家长面前诋毁我，但我毫不在意，一心只做自己的招牌，绝不打价格战。
然而当看到每日惨淡的收入，连成本都赚不回来时，内心还是会有些失落。
叶沐见我收摊后总是闷闷不乐，语气中尽是替我打抱不平的意味：「姐，要不要我发动同学不去她家买东西？」
我看着他认真的脸庞，觉得可爱又可笑，摸了摸他的头说：「没必要，做生意本来就不容易，你要是这么做了，你姐姐我可不就落了别人话柄了？
「坚守初心，再说来这附近买东西的多数都是家长，给孩子吃的喝的，他们最是上心，再等等看看吧。」
叶沐还想说什么，我敲了下他的脑袋：「大人的事你少管，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
「知道了……」叶沐不情不愿，嘟哝了两声，然后钻进屋里，连晚饭都没吃。
叶沐就算不上学，早上也会五点就起来学习。
可周日直到上午十点，我也没看见他。
问了爸妈他们说叶沐今天一大早就起来了，问他去哪也不说，揣着口袋神秘兮兮的。
中午，直到全家等叶沐吃饭等得都着急了，他才拎着两个大袋子兴冲冲的推开门：「姐！你快看看我买了什么好东西，我都想夸自己了啊哈哈哈哈！」
我疑惑的扒开红色塑料袋，里面是一袋袋真空包装的水果米糕。
「这不是王桃红卖的那种水果米糕吗？这玩意儿竟然也是半成品？」我满是惊讶。
叶沐一把搭上我的肩膀：「怎么样老姐，你弟有用吧，我今天上午可是转遍了农贸大市场才找到这家的，我就说王桃红那个米糕怎么看都不像现做的，有的时候没蒸好，米糕里面又硬又凉！
「关键是我批的这些米糕才一块钱一根，王桃红转手就卖四块，可真黑啊，他还好意思说你梨汤卖的贵呢！这可是你老弟我用零花钱买的，赚钱了记得还我啊！
「姐，她不仁你不义，咱们也在摊子旁支口锅，现蒸米糕，就卖一块五，让她体会体会生意被抢的滋味！」
叶沐说着说着情绪激动上了头，有种立马就要开干的架势。
我一阵头疼，扶额苦笑，本来就是恶性竞争了，这下更要变得恶上加恶了。
6
叶沐买了五十包米糕，一包十个，总共五百个。
我们全家从早吃到晚，连吃了两天，吃的我爸血糖都高了。
以前大家爱不释手的水果干，此刻和米糕粘在一起，也变得不再美味。
我很好奇，这种黏糊糊又甜得掉牙的东西，小孩子们怎么吃得那么津津有味？
实在吃不完这些米糕，我把它们全塞进了冰箱。
新一周摆摊时，我发现很多后来去王桃红那买梨汤的顾客又重新来我这买了。
我惊喜万分，又忍不住八卦，于是旁敲侧击的问：「咋了大哥，那个大姐今天不卖梨汤吗？」
大哥也是个真性情的，他嗓门极大：「到底是一分价钱一分货，你不知道，她家的汤甜得腻人。我家孩子之前喝了你家两天梨汤本来咳嗽都快好了，喝了她家几碗后，直接变成肺炎了，高中课业紧，我都得等她下了晚自习带她去挂水。
「这不，我闺女这次点名要喝你家的梨汤，所以我就来了。妹子，听哥一句劝，只要保持初心，你这生意就不会差的！」
我笑着点头：「放心吧哥，我家的梨汤不仅没有科技与狠活，里面还加了川贝，也从不隔夜，卖不完的都当第二天的早饭自己喝的。」
大哥客气的付钱拿梨汤走人，我俩的对话却传到了王桃红的耳朵里。
她拿着汤勺站在摊子前，恶狠狠的瞪着我：「黄毛丫头罢了，摆几天摊真以为自己有多大能耐。」
这次她当着面挑衅，我便也不再忍让：「顾客又不是傻子，东施效颦、以次充好的垃圾货永远也上不了台面。」
一语双关。
后面的几天，王桃红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放学时除了学生去买她的水果糯米糕，梨汤几乎没有家长去光顾了。
以前常在我家买梨汤的家长们渐渐又回来了。
他们围成一圈，一边喝着汤一边你一言我一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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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别说，这姑娘看着年纪小小的，做出来的东西竟然很好喝，我儿子打小就不爱吃南瓜，这家牛奶南瓜他竟然让我每天放学都给他买一杯。」
「几十个梨熬出来的汤就是不一样，银耳都出胶了，喝着都粘嘴巴，自己可做不出来。」
……
一个经常在我这喝免费梨汤的矮矮胖胖的大哥，手里捏着空杯子，给我使着颜色：「你别看我不买光蹭，我这嘴巴可是很刁的，做的不好喝的，送我我也不喝，那家口味远不如你，你就在这立住了。」
最让我惊喜的是，那些来接孙子孙女的爷爷奶奶，从之前问了价格觉得贵，到买了一杯后，
基本上只要我出摊子都会来买一杯带给孩子喝。
就算喝腻了梨汤，也会买其他的热饮。
并且即使王桃红的梨汤价格比我便宜，他们也从未去买过。
果然爷爷奶奶对孙子辈的疼爱就是不一样，自己觉得贵，但给孩子们花钱丝毫不带犹豫的。
7
王桃红的生意每况俱下，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后来她将锅碗瓢盆都收了起来，回归老本行，只卖水果糯米糕。
要是以前我不清楚的时候，真觉得她光卖糯米糕不赚什么钱。
可自从我知道她这买的也是半成品，而且一根净赚三块钱后，我就收起了恻隐之心。
其实糯米糕每天要是能卖得好，学生放学的半小时哪怕只卖 30 根，也能赚百来块。
可她偷鸡不成蚀把米，偏偏要来抢我的生意，最后坏了自己的口碑。
这附近的摊贩基本不搭理他，李哥也总说她人品不行。
本以为此事过后王桃红能消停一段时间，可没想到她竟然在背后玩起了心眼。
那天我们刚出摊不久，我正给顾客打着梨汤。
两个身着制服的城管就突然出现在我的摊前，他们举着执法记录仪各个角度狂拍，边拍边撵。
由于我的摊子在最外面，是家长们的必经之路，所以城管第一眼就能看见我。
此时李哥的摊子被围的水泄不通，他丝毫没意识到，还在里面热情的和排队等待的家长寒暄。
我大喊一声：「城管来了！」
李哥立刻收住了声，其他摊主也各个都像猫见了老鼠般，钱也不收了，东西也不做了，推着车子就跑。
眼见他们一辆接着一辆车从我摊前驶过，而我的摊子是支出来的桌子和两个几十斤重的保温桶，根本来不及跑，只能站在原地慢慢悠悠收拾。
李哥路过我身边时，还给我投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于是，我在城管的集中【关照】和无死角拍摄下，收完了摊子。
好在现在不是暴力执法的年代了，两位城管大哥还是很客气的：「看你挺年轻的，也是刚开始摆摊的吧，今天就不收你东西了，下次别再来了，这个地方的举报电话这两天都被打爆了！」
我点头哈腰，客客气气：「是是是，我下次就不来了。」
城管在校门口转了两圈，又钻进车里待了半个小时，然后下车四面拍了几张照片就走了。
没两分钟，摊主们又纷纷骑着车子回来继续摆摊。
我紧跟其后，又支起了桌子。
由于错过了学生放学的高峰期，大家的生意都受到了影响。
收摊时，大家聚在一起聊聊天，吵吵闹闹这事情也算过去了。
没想到第二天，城管又来了。
这次他们待的时间更久，足足待到了 10 点钟高三的学生都放了学。
只凭高三一个年级的购买力，根本不行。
我总共收入才 30 块钱，更别提其他摊主，准备好的食材剩下了一大堆。
这次，大家都有些不开心了，骂骂咧咧的吐槽生意不好做。
卖肉夹馍的大哥怀疑是学校保安打得举报电话，提议给保安送两盒烟。
大家一拍即合，每人出了 44 块钱。
第三天第四天城管都没来，大家以为是烟奏效了。
可第五天，城管又来了！
8
两个城管一高一矮，高个子的城管说话更凶些：「提醒你们多少次了不让摆不让摆，是不是想让我们把东西都收走，」
他这一吼，摊主们只能无奈推着车子离开。
等城管走了后，大家聚在一起，愤怒值达到了极点。
「这保安怎么这样，烟都收了怎么还打电话投诉呢？」
「就是啊，去举报他，私下里收贿赂。」
「我怎么听说，不是保安打得电话，说是家长投诉我们占道经营。」
「呸！我们占了哪里的道？这个缺口正好施工，大车进不来，小车不进来，也就我们这些来做做生意的，他怎么不说这个位置就五米的大小，一个坑洼修了半年都没修好啊！」
「妈的！连着几天没开张了，老子明天不来了！」
「我也不来了，你们还有其他好去处吗？一高这里是不能再卖了。」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纷纷约定明天起都不来一高门口摆摊。
李哥问我愿不愿意去他小区门口，我想自己本来就是接弟弟顺便摆摆摊，道谢后便回绝了。
一高门口连着几天没有人摆摊，平时爱给孩子们买零嘴的家长开始急了。
「这城管也真是的，人家在这里摆摊又没碍事，非撵人干什么。」
「就是，经济下行，生活本就不易，对这些靠摆摊生活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哎！我家孩子非要喝梨汤吃肉蛋堡，还让我提前预定，连着几天了，啥也没买着。」
「诶？你们看，有摊子来了！」
「那不是之前卖糯米糕的吗？怎么装备都升级了，车子变得这么大！」
这几个家长就站在我车旁边聊天，这下听到他们的惊呼，我从车里向外望去。
只见王桃红骑着一辆改装过的巨型移动餐车，刮着路两旁的树枝前行，压迫感慢慢。
餐车里面厨具一应俱全，她将车子直接开到校门口的人行通道上，前前后后调了很久，终于调到一个合适的位置。
没一会她从车上下来，门口支了个炉子蒸糯米糕。
打开前车挡板，点火烧油又做起了肉蛋堡。
旁边还转着几根大烤翅。
她把餐车灯点亮，一排醒目的大字滚动式映入眼帘：【肉蛋堡梨汤卷饼烤肠烤翅肉夹馍关东煮】
好家伙，她这是把附近摊子卖的东西都集中到一辆车上了。
这么多种类，她做得完吗？
附近的家长等了多天见终于有小吃摊来了，一窝蜂都涌了上去。
我拍下照片发给李哥，【哥，王桃红消失了这么多天突然出现了，还搞了个餐车，大家卖的东西她都卖。】
消息发出三十秒，李哥就发来一条语音。
「这娘们真不是人，我找人打听了，就是她天天打城管电话举报的，你没发现我们被城管撵的那几天，她都没来吗？」
的确是这样啊。
王桃红不在的时候，城管一连来了一个星期。
今天城管没来，她倒像是特意掐着时间点过来摆摊的。
王桃红站在餐车上笑眯眯的。
「那些摊子都不来了，从今往后你们就来我家买就行了。」
「我什么人你们还不知道吗，都是给学生吃的，东西干净，价格也很优惠的。」
看着王桃红那小人得志的样子，我的胸口像堵了个大石头，憋得难受。
她不让我们做生意，那我也不能让她好好做生意。
9
和李哥商量好后，我们打算还是去一高门口摆摊碰碰运气，城管总不能真的天天都来。
为了方便收摊，我直接把东西摆在了后车厢。
晚上九点，正是小吃车出摊的时间。
可此时大家都被堵在红绿灯前过不去。
摊位前正常有开车的家长会停放车辆，但会给小吃摊主留好空隙，方便车子过去，也方便骑电动自行车的家长穿行。
此时狭窄的通道被王桃红巨大的餐车堵得水泄不通，喇叭声此起彼伏。
李哥忍不住高喊：「你磨磨唧唧干啥呢，赶紧往前开！」
王桃红却装作一脸无奈：「哎呀我这车太大了，再往里面就进不去了，只能停在这。」
「那就退出来，让我们这些车先进去你再开进来不就行了？」
「后面的路也被你们堵死了，前面我进不去，后面我又退不出来，就停在这卖吧！」
这下其他人都不干了，「你他妈说什么呢？你占着这么大空位，让我们去路中间摆摊，要是被车撞了怎么办？」
王桃红满脸无所谓，「算你不长眼，算你倒霉。」
肉夹馍哥急了，「你 tm 说什么呢，信不信老子把你的车给掀了！」
说着就要跳上车把王桃红扯下来。
其他摊主忙上前拦住他，「兄弟算了，别跟她一般见识。都是做小本生意的，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个地方卖不了咱们就去下一个地方卖！」
「哥，话不是这么说的，这女人都欺负到我们头上了，看别人卖什么就卖什么，没了一高这个点，一天就少赚两三百块钱，怎么能让啊！」
王桃红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表情，自顾自开始热锅。
大家气的咬牙切齿，但都拿她没办法，只得把车子停到马路中间。
可这样下去不仅会因为占道经营堵塞交通，引起家长不满再次投诉，停在那里也确实非常不安全。
这会还好，一旦到学生大军出了校门，人堵人，车堵车，刮碰都是常有的事。
不过还好我今天来的早，把车子停在了平时摆摊位置的前方。
我示意鸡翅哥和关东煮姐让个道，把车子开了出去。
等大家陆陆续续停进来后，我又把车子倒了回来。
关东煮姐笑着说：「美女，幸好你开车来占了位置，不然我们今天生意都不好做了。」
王桃红站在餐车上一脸挑衅：「你们就算停进来了又怎么样，有我的餐车在，你们根本卖不了几个钱！」
众人只当她是小丑，没人搭理她。
10
我的梨汤算是做出了口碑，后备箱一掀开，家长闻着味就来了。
学生还没放学，梨汤和紫薯山药小圆子就被抢购一空。
东西卖完了，我又从车上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密封烤炉。
然后将后座整理好的糯米糕全拿了出来，放在炉子上面蒸。
蒸糯米糕的时间我闲来无事，这个摊子上转转，又去那个摊子上聊聊天。
没一会，锅里冒出了水汽，王桃红斜着眼一个劲儿的往我这边瞟。
我见她如此好奇，直接拿出小黑板，上面写着：【水果糯米糕，一块五一个】。
王桃红瞪大了眼睛：「你…你敢跟我抢生意？」
「怎么，糯米糕是你家专利啊，允许你卖不允许别人卖？」
王桃红急了，「那你也不能在我摊子前摆啊，而且才卖一块五，让我怎么做生意？」
她抢别人生意的时候有替别人想过吗？
我冷笑着把炉子又挪了挪，直接挪到了她餐车的前面。
「那我摆这吧，我自己熬的梨汤卖八块你到处说我卖的贵，那你从农贸大市场批发来的糯米糕，卖四块钱一个就不黑心了？」
平时还给孩子买糯米糕的家长一听这糯米糕不是手做的，是预制的半成品，纷纷询问：「老板，你不是说这是你自己做的没有添加吗？」
「我可都是听你说自己做的健康才买给孩子吃的，你这是挂羊头卖狗肉啊！」
王桃红苍白的解释：「不…不是，这就是我家自己做的，她卖一块五，我成本都划不来呢。」
我也没再和她争辩，从锅里直接拿了几根蒸熟的糯米糕递给周边的家长。
「叔叔阿姨你们尝尝，是不是一个味。」
他们接过去尝了下，「是啊，味道一样的，连签子上刻的字都是一样的。」
我趁机介绍：「一模一样的糯米糕，她家卖四块，我卖一块五，主打一个不赚钱，就图个开心。」
之前叶沐买糯米糕时我并未想和王桃红打价格战，让她难看，一直放在冰箱里。
如今看她这嚣张跋扈，目空一切的样子，想惩治她，糯米糕正好就派上了用场。
这一晚上，我的糯米糕被一扫而空，而王桃红的糯米糕却一根也没卖出去。
其他小吃因为味道不行，买的人也很少。
她气的咬牙切齿，冲到我面前，抬起手就想扇我巴掌。
叶沐正好放学，一米八八的大高个往我面前一站，「老太婆，你想干嘛？」王桃红立马就怂了。
其他小吃摊主上前将她围成一圈，各种难听的骂人的话一顿输出，但却没一个吵的过王桃红的。
王桃红吐了口唾沫，大家见自讨没趣，悻悻然骑着车子离开。
我钻进车里正准备发动，隔着窗户听到王桃红的大骂：「cao！哪个缺德玩意儿把我车轱辘气给放了！」
我忍不住笑出声，叶沐见状满脸疑惑：「姐，你笑什么？该不会是你放的吧？」
我举着三根手指：「苍天可鉴，这事可不是我干的！」
「啊？那还能有谁啊？」
有谁？谁知道呢，兴许是某个想打击报复的小吃摊主，兴许是某个看不下去的路人。
11
王桃红把事情做绝后，大家都不愿意搭理她。
她依旧每天来摆摊，但因为我的糯米糕卖一块五，为了不让货积压在手里，她只能卖的比我更便宜，各种成本算下来，她一分钱也赚不着。
此外，因为口味不好，出餐速度又慢，渐渐地家长们都不愿意去她家买东西了。
我们私下里建了个小群，平时会互相分享哪里没有城管，哪里可以卖东西。
王桃红经常舔着脸来打听，但大家一见她来纷纷装作看不见，原本聊的热火朝天的氛围也戛然而止，立马安静下来。
王桃红也不觉得尴尬，用油腻腻的围裙往人家胳膊上蹭：「摆摊这么久了，咱们也算是同事，告诉我又不会掉块肉。」
「什么同事？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挖人墙角的事干多了，额头都发青，要遭报应的！」
临近开学，我因要收拾行李外加和朋友们聚一聚，提前结束了摆摊体验。
李哥告诉我，一高门口划了摊位线，大家摆摊不需要再东躲西藏了。
但位置有限，只有八个摊位，除了王桃红，我们几个摊位正好一人一个。
我想了想，摆摊这段时间李哥一直很照顾我，他家嫂子平时一个人在家里照顾两个娃，李哥的压力也很大。
而梨汤和各种热饮可以在家里提前做好，晚上用李哥的车一起拉过来，也没有什么大成本。
最主要的是夫妻二人齐心协力，一人一个摊位，一个卖肉蛋堡一个卖梨汤，搭配起来两全其美。
于是我把做各种热饮的秘方都给了嫂子，李哥为了感谢我，大手一挥：「你弟弟这三年的夜宵我都包了，以后你们全家来吃肉蛋堡我都免费！」
摆摊摆的久了，和大家也有了些感情，当初加入的摆摊群我一直没有退。
大家不仅会在群里分享摆摊心得，还经常聊八卦。
卖卷饼的王美丽：【王桃红又来了，她那个车子往前一放，能把我们所有人的摊位都挡的死死的，赶紧打城管电话投诉。】
关东煮西施：【我在小学门口摆摊的朋友刚发给我的，坏女人的车子翻了哈哈哈。】
我点开她的配图，王桃红花哨的餐车横跨在红绿灯路口的绿化带上，看着像是拐弯时速度过快，刹车又猛撞上绿化带的。
里面的锅碗瓢盆全撞了出来，各种食材散落一地。
王桃红面无血色的坐在路边的石头上，皱着眉头嚎啕大哭。
肉夹馍大哥说她这餐车算是报废了，不能再用了。
因为绿化带属于公共设施，王桃红撞坏了五块砖和两平米花草，被市政索要了两万元赔偿。
后来我忙着实习，群里的消息没再过多关注。
暑假再去一高接叶沐放学时，李哥的摊子一如既往的红火。
嫂子在旁边的摊位上卖冰粉和冷饮, 看着生意也很不错。
李哥见我来了, 热情的打招呼, 我扫视了一圈, 看附近的摊子越来越多了, 比半年前我刚摆摊时明显多了一倍。
因为经常买李哥家的肉蛋堡，李哥烟也没收就给我挪了点位置，让我以后摆在他旁边。
「—平」李哥忙着煎鸡蛋, 头也不抬：「没有人举报，城管哪里会来。」
「你不知道, 以前城管频繁来都是因为王桃红这个老鼠屎，现在她不来摆摊了, 我们这和和气气的, 大家的生意做的都不差。」
我更惊讶了, 「王桃红不摆摊了？」
嫂子在一旁接话：「害！小叶你还不知道吧, 王桃红腿断了, 只能坐轮椅了。」
「啊？」我这刚来就有惊掉大牙的消息。
「年前她不是撞上绿化带了吗，不仅没有赔公家的钱，那辆报废的餐车她简单修理过后就继续使用开上路了, 还是在那个红绿灯路口, 她刹车坏了, 和一辆泥土车撞在了一起, 好在捡回一条命。」
「哦……」
听到这个消息, 我没有觉得大快人心, 但也没有产生恻隐之心，毕竟王桃红人品确实不咋地，为人小心眼，还是睚眦必报型，没有情商，也不会做生意，确实很不讨人喜欢。
人终将会为自己做的一些糊涂事付出代价。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没人再提起王桃红，大家都在为了生活努力。
后来烤翅哥炒股发了笔大财，摆摊成了他无聊时的副业。
关东煮大姐和卷饼阿姨一起盘了个店, 生意做的红红火火。
肉夹馍哥也开了餐馆, 唯独李哥，依旧和嫂子过着摆摊生活。
但李哥摆摊不比开店赚的少，用他的话说：「我每天卖一百个蛋堡都是为自己赚的，但我要是开了店, 就算每天卖两百个蛋堡，那其中一百个还是为房东赚的, 不划算不划算。」
我也是近期才知道, 李哥年后接了一个工厂的订单，每天只在一高接预订单，其他时间都泡在一个有五百个工人的厂子里, 给人家做肉蛋堡，日入三千，生活越来越好。
平凡人做平凡事，摆摊虽然门槛低, 但其中门道也不少，体验一回，你就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