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我偷穿嫡姐嫁衣,扮作嫡姐,嫁给准姐夫。
嫡姐为了报复,献身新帝。
可残暴新帝却要送嫡姐去和亲。
我的夫君谢玄凌发了疯,竟要带兵征讨和亲队伍。
为保全他的性命,我下药将他迷晕。
谢玄凌没能出城,嫡姐死在和亲路上。
自此,他恨我入骨。
他说,若非我冷血善妒,嫡姐不会枉死边疆。
他把我囚于偏院,日日喂我鸦毒,待我成瘾,要我承受万蚁噬骨之痛。
「你可体会到被人下药的痛苦了吗?!
「可你此刻的痛苦,却远不及绾绾被夫君抛弃的万分之一。」
我鸦瘾发作,不堪受辱,一刀刺向他的胸膛。
而后,我毒发身亡。
再睁眼,我回到了谢玄凌走错我房门,嫡姐入宫前夜。
我抢先嫡姐一步,扑进残暴新帝怀里。
新帝皱眉看着衣衫不整的我,似是不耐。
可我分明感受到他身体的僵硬,以及某处的炽热……
上一世厌我、恨我至极的谢玄凌,却咬着牙,捏碎了手中的酒杯。
1
我手中的利刃贯穿谢玄凌胸膛时,他竟用力握住我的手,一寸一寸向下,刺得更深。
谢玄凌素来漠然又矜贵的桃花眼此刻沾染了些许释然的笑意,他道。
「那晚本王将你错认为你嫡姐,未承想,这一错,竟错了一辈子。」
鸦毒发作,我疼得几乎喘不上气,却还是不甘心地问。
「若是没有嫡姐,你可会因夫妻情分怜惜我,哪怕一分一毫?」
闻言,谢玄凌俊美的眼尾微微泛红,冷冷弯起的薄唇似带着嘲讽。
「若你未偷穿你嫡姐的嫁衣,若你未给本王下催情药,本王与你,又怎会有夫妻情分?」
呵。
谢玄凌始终认为,他与嫡姐大婚前夜,是我偷了嫡姐的嫁衣,是我给他下了催情药,是我不择手段顶替嫡姐成了他的王妃。
我疼得握不住刀把,无力辩解,蜷缩着身子,不停打战。
全身上下,隐隐约约有虫子在我皮肤上不停地爬行。
我用力抓挠着肌肤的每一寸的瘙痒。
可很快,就连我的骨头缝里也有数不清的蚂蚁一点点往外爬,迫不及待地啃噬我的每一寸皮肉,犹如无数根锐利的钢针,刺入我的指尖、足趾及头皮……
疼,好疼……
看我痛苦异常,谢玄凌呕出一口鲜血,他俊美苍白的脸笑得扭曲。
「本王曾心存期许,期许你会改,可你,竟因嫉妒你嫡姐,一次又一次给本王下药。
「你可体会到被枕边人下药的痛苦了吗?
「可你此刻的痛苦,却远不及绾绾被夫君抛弃的万分之一。
「为何绾绾那样的纯真热诚,却有你这么一个冷血善妒的恶毒庶妹?」
是吗?
我的嫡姐,在他心中,竟那样单纯善良吗?
而我,竟如此不堪吗?
比起身上的痛。
心口传来酸苦更让我万念俱灰。
可初见时,谢玄凌明明没有那么厌恶我。
2
被父亲接回宁府那年,我刚满六岁。
遇见谢玄凌那日,我正在偏院里受罚。
管事嬷嬷刁难我,要我替贪玩偷溜出府的嫡姐抄一百遍女则。
我不肯抄。
「是嫡姐的错,为什么要罚我?」
巴掌一下又一下落到我的脸上。
我咬牙数着,十五个,却倔强地不肯低头。
「大胆刁奴。」墙头一声少年怒斥传来,「堂堂丞相府,竟如此不分是非黑白?」
说罢,他跳下墙头,抬脚踹翻了管事嬷嬷。
管事嬷嬷吓傻了,匍匐在地。
「七、七王爷……」
我抬头,就撞进了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里。
谢玄凌薄红的眼尾微微上挑,他倚在墙上,薄唇叼着柳枝,漫不经心道。
「喂,你叫什么名字?」
我涨红了脸,结结巴巴说不出话。
「我……我……」
少年嗤地笑出了声。
从乡下庄子里被țųₛ接回丞相府后,所有人都嫌我丑,不肯和我玩。
谢玄凌,是唯一一个愿意帮我的人。
我看向偏院门上嵌着的铜镜,铜镜里映出的依旧是小娘教我画的丑装。
人人都道,丞相府嫡女貌若天仙,丞相府庶女百拙千丑。
可曾经的小娘,正是因为过于貌美,被嫡母排挤出丞相府,惨死在乡下的庄子里。
小娘死前,曾严厉叮嘱我。
出嫁前,绝不能让任何人窥见我的真容。
我只是一个没了娘亲的庶女,过于貌美,却无力保护这份貌美,只会给我带来无尽的灾难。
这是小娘用一条命,悟出的道理。
3
那天夜里,我翻来覆去无法入睡,满脑子都是谢玄凌那张灿若桃花的俊脸。
谢玄凌、谢玄凌、谢玄凌……
自那以后,人人都说,丞相府的丑笨庶女成了七王爷谢玄凌的狗腿子。
谢玄凌总会替我教训那些出言不逊的登徒子。
我却常因他们的嘲笑,偷偷在心中窃喜。
后来,春日猎场。
谢玄凌一袭紫衣勒马回望,猎场七成的猎物被他一人全占了。
本朝以骑射建朝,先帝对他赞不绝口。
风光正茂,少年意气风发,志在鸿鹄。
可那日,痴迷他的人不只有我,还有嫡姐。
「七王爷如此雄才大略,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嫡姐嘲弄似的看着我。
「丑八怪,你的眼光倒是不错,可以后,谢玄凌是我的了。」
谢玄凌骑着骏马,朝我奔来。
他拍了拍身侧奴仆牵的马,示意让我骑上去。
我自幼随着小娘在庄子里长大,除了种田Ṫų⁹,什么也不会。
我怕我会连累他出丑。
只能局促地摇头拒绝。
周围人的嘲笑之声不绝于耳。
「丞相府家的庶女,果真如传言一般,无才、无貌、无胆识。」
「和那才貌双全的嫡女一比,倒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那庶女竟敢痴想七王爷,谁人不知,七王爷可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
嫡姐轻蔑地斜了我一眼,翻身上马,追上了谢玄凌。
后来,我摔了无数次,摔得浑身都是伤,终于学会了骑马。
我不知多少次梦见那日的紫衣少年。
人间皎皎明月光,鲜衣怒马少年郎。
微风吹起他的衣摆。
少年拉过我的手,跃上马背。
带我逃出猎场。
……
谢玄凌合上眼之前,他低低地祈求着。
「若有来世,若有来世,唯愿本王未曾救过你!」
鸦毒侵蚀着我的五脏六腑,可心口没来由的痛,比身上的噬骨之痛,更甚万分。
我绝望地闭上眼。
4
再睁眼。
身上刺骨的疼痛消失殆尽。
我不仅没死,还回到了谢玄凌走错我房门,嫡姐入宫前夜。
我恍惚看向铜镜里,面纱下明眸皓齿的脸。
此刻,褪了丑妆,上好新娘妆,穿着大红嫁衣的我,肤白胜雪,腰身纤细宛若不堪盈盈一握,头冠上流光溢彩的珍珠银铃叮当作响,正如烈烈盛放的凛冽寒梅。
上一世,就是在这一晚,嫡姐把我入宫的吉服偷换成了谢玄凌给她做的嫁衣。
嫡姐爱谢玄凌。
可她自幼金尊玉贵,心比天高。
她说她要嫁,便只嫁这世上最好、最有权势的男子,那便是谢玄凌的胞兄,当今的新帝谢玄清。
可新帝选妃时,嫡姐早已和谢玄凌有了婚约。
嫡姐为了退婚,给谢玄凌下药灌酒,让谢玄凌走错我房门,将我错认为她,再名正言顺带顶替我入宫。
谢玄凌因此恨了我一辈子。
他断定,是我偷了嫡姐的嫁衣。
是我给他下了催情药。
嫡姐把每一步都算好了。
她算好谢玄凌会恨我,厌我。
她算好谢玄凌会因为背叛她而对她愧疚一生,从而一生为她所用。
可她唯独没算好的,便是新帝竟那般绝情冷漠。
……
再过须臾,喝醉的谢玄凌就会找来。
想起上一世的悲惨遭遇,我不寒而栗,起身就往门外跑。
可谁料,谢玄凌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
他用力握住我的手,把我禁锢在他的臂膀之间,粗暴地撕扯着我的嫁衣,灼热带着酒味的气息喷薄在我的耳边,清冽的檀香萦绕在我的鼻尖。
棱角分明的俊脸,在我眼前无限放大。
我伸手推他,却怎么也推不开。
推搡间,我的面纱掉落在地。
谢玄凌在缭绕的熏香里抬起锋利的黑眸,惊艳地紧盯着慌慌张张的我。
他微微喘着粗气,眼神里充满欲望,骨节分明的手反复摩挲轻捏我的后脖颈,又痒又酥又麻,哑声道。
「绾绾,本王怎觉得今日的你,竟比往日更美上万分?」
5
情急之下,我张嘴咬了谢玄凌的手臂。
丝丝腥甜在我的口中弥漫开来。
谢玄凌蹙眉,松开了我,似是清醒了几分,可他眸中的情欲却未散去。
「怎会是你?怎会是今夜?」
他喃喃道。
难道谢玄凌也重生了?
来不及细想,我生怕他的催情药再次发作,提起繁重的嫁衣就往外跑,却正好撞进了前来捉奸的新帝谢玄清怀里。
谢玄清薄唇微抿,眉眼凌厉,周身气场阴沉骇人。
不愧是踩着骨亲兄弟的尸山血海登基的狠戾帝王。
谢玄凌被彻底吓醒了,规规矩矩朝谢玄清跪了下来。
「皇兄。」
谢玄清颔首示意他起身。
我抬眸,对上谢玄清寒凉的眸。
帝王威严,让人望而生畏。
他皱眉看着怀里衣衫不整的我,似是不耐。
可我分明感受到了他身体的僵硬,以及某处的炽热……
而站在谢玄清身侧的嫡姐,在看到我容貌的那一刻,嫉妒到面容扭曲。
她如上一世一般,咬牙切齿地污蔑我。
「宁芷柔,你怎敢偷穿我的婚服勾引我的未婚夫婿?」
6
我不禁后退了一步,正欲解释澄清。
然而,谢玄凌却抢先开了口。
「住口!一切皆因本王醉酒闯祸,误认了人。」
说罢,他转向谢玄清,拱手行礼。
「皇兄,事已至此,臣弟恳请皇兄赐臣弟一个恩典。」
谢玄清比谢玄凌略高半个头,他的背挺得笔直,姿态傲然,俊美容颜不知何故,似乎泛起几分愠怒,令人难以窥测他内心所想。
「但说无妨。」
我明显感到了一丝不对,心中咯噔一下。
明明上一世,谢玄凌并没有帮我开脱啊?
他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我转头,目光落向谢玄凌。
他深邃的眼眸中情绪翻滚,一眨不眨地盯着我,晦暗莫测。
可他语气却无比坚定,一字一顿道。
「臣弟愿以正妻之礼,求娶宁家嫡女,并以纳妾之礼,求娶宁家庶女。」
闻此言,嫡姐先是一惊。
随即,她向我投来的目光尖锐而狠辣,似乎要当场将我凌迟。
嫡姐自幼便是如此。
即便是她舍弃的东西,丢了、砸了、毁了,也绝不允许我这个卑贱的庶妹染指分毫。
我的脑海瞬间犹如炸雷般嗡嗡作响。
谢玄凌必定是重生了。
他恨我上一辈子阻碍了他和嫡姐的婚事,恨我害死了嫡姐,恨我将他杀害。
他这么做,一定是决心把我束缚在他的后宅,与嫡姐一起,如同上一世般痛苦地折磨我。
恐惧涌上心头,我不禁浑身颤抖,顾不得许多,慌忙向谢玄清俯身虔敬道。
「臣女不愿嫁与姐夫为妾,只因……只因臣女早已思慕陛下多年!
「臣女自知出身卑贱,不敢奢求能当上陛下的妃子,但臣女唯愿能入宫选秀,即便落选为奴为婢,亦无怨无悔,只求能常伴君侧,侍奉陛下。
「姐姐与姐夫情深义重,臣女不愿成为他们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破坏者,望陛下成全!」
我跪伏在地,始终不敢抬头。
视线之中,是谢玄凌的朱履紫衣,一步步逼近。
他慢慢俯下身,紧盯着我,声音冷若冰霜。
「呵,姐夫?
「宁芷柔,你区区庶女,怎敢唤本王,姐夫?」
我低眉顺眼地回道。
「臣女虽为庶出,却也是嫡姐同父异母的亲妹妹。七王爷与嫡姐大婚在即,臣女自然该唤七王爷一声姐夫。」
谢玄凌却不依不饶。
「倘若你真的思慕皇兄多年,却为何总对本王纠缠不休,费尽心机地吸引本王的注意?」
「臣女接近姐夫,只不过是为了寻觅良机,一探陛下喜好,并无他意。」
7
谢玄凌冷笑两声,俊朗的眉目间泛起一丝讥诮。
「宁芷柔,你何德何能,竟敢臆测皇兄会接纳一个清白不再的女子当秀女?」
嫡姐也连忙附和。
「正是,此事事关重大,岂容你任性抉择?」
我反唇相讥。
「姐夫不过醉酒之际误握了一下臣女的手,为何平白无故污蔑臣女失了清白?
「况且当朝律法规定,未订婚约的世家女子,必须先参加选秀,选秀落选,方能自行婚配。
「难道姐夫竟敢觊觎陛下尚未挑选过的秀女?」
谢玄凌显然未曾预料过我会如此反驳他。
「皇兄恕罪!」他冷汗淋漓,几乎立刻跪倒在地,「臣弟不敢。」
「哦?不敢?」谢玄清似笑非笑,缓步向我走来,驻足,语气戏谑,「抬起头来,孤倒是想仔细瞧瞧,究竟是何等佳人,竟能让素来循规蹈矩的皇弟忤逆律法祖制?」
我竭力装出仰慕他的羞涩之态,迎上他的眸子。
谢玄清居高临下地俯视我,目光中满含探究与审视。
他的个头极高,剑眉星眸,似笑非笑的神情极具迷惑性,然而目光深处却让人止不住胆寒。
深不可测,难以触及捉摸。
可不知为何,我却总觉得谢玄清那双寒如凉星的眼眸很是熟悉。
短暂沉默之后,谢玄清的嘴角泛起一抹清冷的笑意,语气不明。
「世人皆言,丞相府嫡女美艳绝伦,聪慧过人,堪称倾国倾城之姿,而丞相府庶女百拙千丑,才智欠佳,可今日一见,孤却觉得传言颠倒是非黑ƭųₜ白。
「难怪臣弟为之动容,如此佳人,孤亦难以抗拒。」
话音落下,他俯身向我,距离仅咫尺之遥,语气暧昧,可神色却依旧清冷。
「既然你早已倾心于孤,那孤便开恩准你入宫选秀。」
嫡姐闻言,恶毒地剜了我一眼,眼中是无法抑制的嫉妒,仿佛下一秒就要将我剥皮拆骨。
谢玄凌攥紧了拳头,神色晦暗不明。
可我心中却长舒了一口气。
「臣女叩谢陛下隆恩!」
这一世,我终于摆脱了谢玄凌那个疯子。
谢玄清不可能不知道我痴恋谢玄凌。
他答应让我参加选秀,也不过是为维护帝王尊严,而绝非真心想纳我为他的妃子。
重来一世,我想要的很简单。
活下去。
活下去就好。
可我却未曾察觉到,谢玄清的眼眸深处,露出了蓄谋已久,终于得偿所愿的得意神色。
8
夜里,我辗转反侧,睡得并不踏实。
事态过于顺遂,反而令我忐忑不安。
恍惚间,我似乎遗漏了什么重要的记忆。
但思虑良久依旧无果后,我最终还是迷迷糊糊陷入了上一世的噩梦之中。
「疼……好疼……
「谢玄凌,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再给我吸一口鸦毒,最后一口,好不好?」
我从噩梦中惊醒。
满身都是冷汗,疲惫而惊悸。
而后,我竟发现谢玄凌正端坐在我的床畔。
目光炯炯,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我。
我整个身子不由一哆嗦。
必定是噩梦尚未消散!
我立刻重新阖上双眸。
「本王知道你醒了。」
无奈之下,我只得重新睁开眼。
夜色已浓得化不开。
屋子里并没有点燃一盏灯烛,一片昏暗。
窗外透进来的零星月光,若隐若现勾勒出他苍凉的神情。
「真的有那么疼吗?」
谢玄凌的嗓音低沉沙哑。
「你也重生了,对不对?
「上辈子或许是本王对不起你,可这辈子,你和你嫡姐,一个为本王美妾,一个为本王娇妻,你还有什么可不满意的?」
他自信满满,认为我仍如前世般那样爱着他。
我一侧头,谢玄凌的掌心顿时悬在半空中。
颇显滑稽。
随后,我断然拒绝道。
「何等荒唐,谁要与你和嫡姐一起过日子?
「若论尊荣,能当皇上的妃子,我为什么要选择当你一个王爷的妾?
「姐夫有哪一点可以与你皇兄相提并论?
「论容貌,远不能及,论才华,更是望尘莫及。」
闻言,谢玄凌怔住了。
他的神情,充满愤怒、嫉妒,占有,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愧疚,唯独少了之前他经常对我表露出的厌恶。
上一世,他常常这么对比我和嫡姐。
「你一个庶女,能嫁入王府,成为妾室,已算是高攀,可你竟不知足,竟敢图谋不轨,谋害你嫡姐,觊觎正妻之位!
「你有哪一点可以与你嫡姐相提并论?
「论出身,天差地别,论容貌,远不能及,论才华,更是望尘莫及。」
我啊。
自然是比不上嫡姐的。
嫡姐自幼学琴,那双呵护备至的玉手抚着父亲特意为她寻来的琴中珍品。
在她的指尖下,琴弦如诗,流转出来的曲调婉转悠扬,与谢玄凌的箫声相应,仿佛是天作之合。
我就坐在他们的不远处,凝神屏气,侧耳听着,粗粝手中的针线活却一刻也不能停歇。
我要绣很多很多张手帕,方能兑换些许银两,再用那来之不易的银两,换取冬日里必不可少的炭火。
手中的针线一停,那么冬日的夜晚就会变得无比漫长、寒冷。
只有在嫡姐收起琴的时候,我才能小心翼翼触摸琴面上的纹路,甚至不敢拨动琴弦,生怕惊起一声杂音。
若是被嫡姐发现,我必然逃不掉一顿毒打。
我就这么如野草般长大,自是无法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嫡姐相媲美。
重活一世,不管去哪都好,我只是再也不想在嫡姐的阴影中度日了。
「别与本王闹小脾气了,皇兄那人,生性冷漠孤僻,绝不会为女色所惑。
「况且,你真以为皇兄会选你作妃子吗?你痴恋我多年,全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皇兄只不过是为了保全天家颜面,才勉强让你参与选秀罢了。」
谢玄凌缓缓放下手,语气中透出恫吓。
「若你落选,全京城恐怕没有别的男人,愿意娶身负丑闻的你进门。
「再者,即使你选上了妃子,难道你也想像你嫡姐上一世般,不明不白死于异乡和亲的途中吗?
「皇兄最是无用,竟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
「你所钟爱之人只能是我,你怎能对皇兄动情?」
我勾唇轻笑,讽刺道。
「姐夫能喜欢我嫡姐,我为什么不能喜欢姐夫的皇兄?」
「你纠缠了本王一世,用尽手段留在本王身边,现下你凭什么轻飘飘说走就走,转头就说喜欢皇兄?!」
谢玄凌的神色愈发癫狂,他愤然起身。
「本王有能力,这一次,本王定可以护你周全。」
他似乎将他前世对我犯下的过错抛诸脑后,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前世的风雨,明明全是他带给我的。
他现在却大言不惭地说,要保护我?
多可笑啊。
看我不为所动,谢玄凌眼眸微沉,仿若施舍道。
「你不愿嫁给本王,是否是因为不愿成为本王的妾室?
「那我便让你与你嫡姐同为平妻,任谁,也无法在王府里欺辱你。
「你根本不了解皇兄有多可怖!」
我故意拿话刺他。
「是吗?可我如今被鬼迷了心窍,即使你皇兄再可怖,我也喜欢他,不喜欢你!」
谢玄凌被我噎得脸色铁青,拂袖而去。
「本王倒是要看看你能否得偿所愿!」
切。
关他屁事。
9
殿前。
这是谢玄清登基后的第一次选妃。
来自京城各门家的名门淑女排得整整齐齐,眼睛或期盼或痴迷地望着大堂之上那个雕龙镶金的龙椅。
龙椅还是空的,谢玄清还没来。
我身后传来她们的窃窃私语。
「哎呀,丞相府那个丑笨的庶女怎么也敢来选秀女啊?」
「嘘,她倒是不知道用了什么妖术变美了,只可惜啊,美则美矣,不通诗书,毫无才情,也还țù⁻是那上不得台面的勾栏小妾贱样。」
「是了,她爱慕勾引七王爷不成,现在还厚着脸皮来选秀女,皇上怎么可能看得上她?」
……
当日,为了构陷我,嫡姐早已将我屋内的丫鬟小厮遣散一空。
知情者不过寥寥几人,能让谣言传得如此难听的,除了嫡姐,还能有谁?
我转头,打断她们的话,威胁道。
「谁说我爱慕勾引七王爷?
「那夜是七王爷醉酒,误闯了我的闺房。
「此事皇上早有定论,你们竟胡乱散播谣言,是在质疑当今圣上的英明神武吗?
「各位姐姐们,可曾听过祸从口出之道理?」
她们神色虽是不服,但还是噤若寒蝉,闭了嘴。
毕竟,质疑天子,乃大不敬之罪,轻则抄家流放,重则九族皆灭。
而后,一个老太监站在大殿的台阶上,将手中的拂尘往空中一挥,扯着嗓子喊道。
「皇上驾到!」
谢玄清缓步走上了龙椅。
他容貌俊美异常,面色却如深潭寒水。
秀女们轮ťŭ̀ₜ换了一批又一批。
然而,坐在高位之上的谢玄清却只是冷漠地摇头,始终不为所动。
不知过了多少秀女后,管事太监终是来到了我的眼前。
「左丞相宁淮山之女宁芷柔,年……」
管事太监尚未报完我的年龄,谢玄清轻掀眼皮,饶有兴致地看了我一眼,唇角旋即勾起一抹得逞的笑,言简意赅。
「就她了,听闻她仰慕孤已久,孤心甚悦,留牌子。」
言毕,他冷冷看了身边老太监一眼。
我还没反应过来。
那老太监便扯着嗓子高声喝道。
「其余秀女,赐花,撂牌子,跪谢皇上,而后退下。」
随后,他转向我,恭敬说道。
「小主请回府等候,几日后自会有专人迎您入宫。」
此刻,刚刚那些议论纷纷、说我闲话的高门贵女,看向我的眼神皆惊惧不已、充满惶恐。
原来,掌握权力的感觉竟是如此不同。
难怪上一世的嫡姐,即使放弃爱情,也要矢志追求权力地位。
难怪谢玄清筹谋多年,弑父杀兄,舍去一身情爱,也要登上那不胜寒的高位。
他这样心思深沉的人,怕是真的要比谢玄凌更可怖百倍。
我不由一阵胆寒。
后悔自己当时为何口不择言骗了他。
可是,他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残暴君王,怎会那么纯情好骗啊?
10
不过半日,我选秀成功的消息便传遍了京城。
宫里的轿辇还没到丞相府,我便听到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平日里对我冷淡的父亲,今日更是早早等在丞相府门口。
待我一下轿,他急步迎上前,恭敬鞠躬道。
「微臣宁淮山,携全家恭迎小主。」
说罢,他便领着府中众人齐齐向我跪了下来。
然而,宁绾绾却死活不肯跪,满脸不服,小声嘟囔着。
「若是我去选秀,她哪里及得上我!」
话音刚落,父亲面色一沉,竟是直接给了她一巴掌。
「混账!竟敢对小主无理!」
嫡母见状,急忙拦在中间,阻止父亲教训嫡姐。
几人竟是在丞相府门口扭打成一团。
舟车劳顿了一天,我身心俱疲,无心与他们纠缠,径直回到屋内,驱散了丫鬟,正准备睡觉。
可我竟没料到,谢玄凌早早地埋伏在了我的房里。
他狠狠攥住我的手腕,猛地将我拽进他怀里,紧紧捂住了我的唇。
谢玄凌的气息急促,眼神炽热,无耻道。
「柔儿,即使你的心忘了本王,可你的身体肯定还记得本王。
「你怎么敢真的舍弃本王选择皇兄呢?你怎敢真的倾心于皇兄呢?
「皇兄他啊,自幼就是比不过我的,他不过是个贱婢生的儿子罢了!
「即使他登上了皇位,可父王最爱的儿子,始终是我。
「本王是你第一个男人,就理应是你最后一个男人!」
他紧扣住我的腰肢,手掌从腰肢缓缓向上游走。
我顿时感到一股寒意袭上脊背,全身的寒毛都不由得立了起来。
接着,他不由分说试图将唇瓣贴上我的双唇。
我被他的手臂束缚住,无法动弹,只好奋力朝他裆部踢去。
谢玄凌痛得松开了我。
我刚欲逃离,却又再次被他紧紧抓回怀里。
他微微喘着粗气,眼神里充满欲望,狠狠在我脖颈上咬了一口。
「你说,倘若封妃时,皇兄看到你脖颈上的印记,他还愿意要你吗?」
我气得浑身颤抖。
他究竟还要如何无耻地凌辱我,才肯罢休?
他还嫌上一辈子,害我害得还不够惨吗?
谢玄凌的声音沙哑低沉。
「柔儿,听话,我们重新开始。
「我原谅你,你也原谅我。
「只要你失了清白,皇兄便再不可能纳你为妃了。」
我从前竟从未察觉,谢玄凌,是那么自私的一个人。
他明明知道,被天子看中的秀女失了清白,是要以欺君之罪论斩的。
我拼尽浑身力气。
抬手扇了谢玄凌一巴掌。
他被激怒了,翻身压制我,用手帕堵住我的嘴,进而开始撕扯我的衣服。
我动弹不得,挣扎不开。
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上一世,他凌辱我的画面逐渐浮现在眼前。
委屈、难过、愤怒、悔恨、对自己命运的无能为力……
种种复杂的情绪,此刻交织在我的心头。
痛苦如同无数头细蛇秧,无孔不入蔓延至四肢。
我死死攥着胸口的衣料,崩溃大哭。
我突然的恸哭,终是让谢玄凌慌了。
上一世,无论他再怎么折磨我,我都没哭过。
自小,我便知道,哭是没用的。
哭只会让嫡姐欺负我时更得意。
只会让父亲在看到我的眼泪时更厌烦我。
只会让谢玄凌在折磨我时更满足。
没有人疼的孩子,是不配哭的。
然而今晚,我仿佛要将上辈子所有的泪水都流干。
谢玄凌慌忙把我松开,心疼擦拭着我脸上的泪水,嗓音干涩,语气似带着哄劝。
「是本王的错,是本王的错,柔儿别哭了,别哭了,好不好?」
可任凭他怎么擦,也擦不干我的泪水。
「本王不怪你给本王下药了,想来,你也只不过是太爱本王而已。
「本王不娶你嫡姐了,就娶你一个,好不好?
「到底还要本王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本王?」
我用力猛捶他的胸口,愤怒喊道。
「我要你滚!我要你滚!我要你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你便如此厌恶本王吗?」
谢玄凌拗不过我,他语气里满是失落与无奈。
「你之所以敢如此放肆,就是仗着本王对你太好,舍不得动你。
「本王等你消气,主动来找本王认错。」
他沉沉地看了我一眼后,从窗口离开了。
我恶心得不行,一夜未睡,熬到了天亮。
自那以后,谢玄凌果真数日再未来找过我。
我原以为他终于对我死心了。
可在我封妃大典的宫宴上。
谢玄凌竟趁人不注意,借着醉意把我围堵在御花园的假山之后。
11
他消瘦了许多,那张俊美的面庞透露出一股病态的气息,浓郁的鸦毒香味在我鼻尖徘徊,犹如梦魇。
我下意识地对那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鸦毒心生恐惧,正欲挣扎逃离。
谢玄凌咬牙,捏碎了手中的酒杯,紧紧将我抵在假山上,他那原本俊逸的桃花眼此刻已布满了红血丝,犹如困兽般痛苦挣扎,不停地恳求。
「柔儿,本王为了你,亲试了鸦毒,如今,本王亦如前世的你般,已深陷鸦毒之瘾无法自拔了。
「上一世,本王并非有意想逼死你,只是听闻鸦毒戒断之时痛苦难忍,故而想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
「你可知道,本王每次吸食鸦毒,眼前浮现的全是你穿嫁衣的模样!本王如今才明白,本王唯一爱的人只有你,本王不能没有你!
「你究竟还要本王如何做,你才能原谅本王?
「不要嫁给皇兄!你会死的,柔儿,你会死的!」
他的力道惊人,无论我如何挣扎,都无法脱离他的束缚。
「放肆!你怎知你皇嫂会死!」
一声怒喝传来,一股冷冽的力量猛地把我拉退两步,令人安心的龙涎香传来,是谢玄清,把我拉开后,他顺势抬脚将谢玄凌踹翻在地。
谢玄凌捂着胸口,跪倒在地,鸦瘾的发作让他神志不清。
他蜷缩在地上,痛苦不已地翻滚着,继而,语无伦次地胡言乱语。
「皇兄,你可知柔儿原是臣弟的妻子啊!
「你篡夺了臣弟的皇位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夺走臣弟唯一的挚爱?
「你可知臣弟早已与柔儿有了夫妻之实,皇兄难道不介意吗?臣弟才是柔儿的第一个男人,求求你,你把柔儿还给臣弟好不好?」
谢玄清垂眸,眼神一沉,淡声道。
「孤已经让过一次了。
「孤……懊悔至极!」
12
谢玄凌挣扎着从地上半撑起身子,质疑道。
「你之前甚至都不认识柔儿!你又何曾让过我?」
谢玄清一脚踩践在他的胸膛上,俊美容颜冷峭如冰,嘲讽道。
「孤第一次遇见柔儿,只怕比你想象中的早得多。」
闻言,我向他投去疑虑的目光。
我之前认识他吗?
我怎么不记得了?
「春日猎场,你将柔儿丢下,孤就不该把柔儿还给你!」
接着,他手臂一伸,揽着我的腰故意把我拽进怀里,挑眉问我。
「小骗子,如今可记起孤了?」
谢玄清明明在笑,可我却觉得那笑瘆人得很。
他仿佛在威胁我。
小骗子,再敢欺骗孤,孤便诛你九族。
被谢玄清这么一恐吓,我倒是模模糊糊地想起来了。
春日猎场,我的确见过他。
那日,谢玄凌意气风发,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带着嫡姐一同驰骋猎场。
昔日曾因我而遭受谢玄凌教训的世家子弟,趁机将我围堵在春日猎场的碧石假山之后。
他们言辞嚣张地说着,要好好教训我这个失去靠山的丑八怪。
为首的少年是高尚书的儿子,他想也没想,劈手就给了我一巴掌。
啪——
动作迅猛,声音清脆,我甚至都来不及躲避。
瞬间,我的脸颊如遭雷击,剧痛麻木,口中顿时弥漫起血腥之味。
他身后的十数名同伴目睹这一幕,愈发难以按捺住跃跃欲试的心情。
我想,我大概是要死在这里了。
既然横竖都是要死,我呸了一口血沫至眼前人的脸上,踹了他一脚。
而后,他们把我按住,我动弹不得,梗着脖子,准备迎接下一个巴掌。
然而,就在巴掌即将接触面颊之际,我胳膊上突然一紧。
有人猛地把我拉退两步。
那巴掌从我面前堪堪划过,带起一阵风声。
「四……四王爷?」为首的高尚书的儿子顿时惊慌失措,跪倒在地。
我皱眉转身,只见一个身穿玄色绣云纹窄身锦衣、外罩黑色貂皮大氅的少年挡在了我的侧前方。
他狠狠将那只扇过我巴掌的手碾踩在脚下,痛得他哇哇大叫。
「以多欺少,恃强凌弱,岂是男子汉大丈夫的作风?」
少年生得剑眉星目,五官极其俊俏,嘴角似笑非笑,眼神却冷漠得很。
原来我在这么早以前,就见过谢玄清!
他生得极高,背挺得笔直,不管从哪一个角度看,皆是姿态傲然,风华端雅。
我还未来得及道谢。
一场大雨竟悄无声息地落下了。
我脸上的丑妆也随即化在雨水里。
谢玄清撑起伞,垂眸含笑,轻轻举袖,一点一点拭去我脸上的污渍后,饶有兴趣地盯着我,嘴角邪气上扬。
「未承想,丞相府里也有与本王一样的可怜人。
「本王迫不得已藏匿锋芒,你迫不得已掩饰美貌,大抵也算是同病相怜了。」
我躲至他的伞下,与他的俊美容颜近在咫尺,呼吸交缠。
目光流转间,我瞥向他狩猎笼子里,里面仅有一只断腿的小兔子。
与谢玄凌刚刚满载而归的狩猎笼子,倒是对比鲜明。
正如我和嫡姐那般。
一个百拙千丑,一个貌美无双。
我奇怪道。
「你认识我?你怎么知道我是丞相府的小姐?」
谢玄清并不回答我的疑惑,而是俯身拾起了地上被风雨肆虐的花枝。
那花开得很艳,但花瓣却被雨水打得凋零。
他看那花看得出神。
我不解。
「这花都要败了,有何好看?」
谢玄清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抚花瓣,哑笑道。
「本王怜它孤苦无依,娇弱可怜。」
13
谢玄清低头垂眸,在我额角浅浅落下一个吻。
他的声音嘶哑低沉,语气却焉坏。
「若早知你ƭŭₘ爱慕孤多年,孤在春日猎场时便不忍了。」
我欲言又止,止又欲言,他怎么就看不出,我说的爱慕他已久,是在骗他呢?
「其实我……」
我话音未落,谢玄凌挣扎着爬至谢玄清脚边,紧紧拽住他的脚踝,情绪失控地大喊道。
「谁准你碰她!她是我的妻!
「她的脖颈上,还有我前几日留下的专属印记!」
「哦?」谢玄清眼里墨色微动,极轻地嗤了一声,垂眸扫了一眼我的脖颈,而后竟吻上了那鲜红的印记,声音微喘,「现在是孤留的了。」
温热的呼吸交织在一处,我的心乱了一拍。
我紧抓他的衣襟,将将站稳,脸颊灼热,红成一片,而后,又蔓延到耳根。
我自己都分不清,我究竟是在骗谢玄清,还是真的喜欢上了他。
谢玄凌见状,竟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他愤然道。
「是你!是你!抢走了我的一切!抢走了我的皇位!抢走了满心满眼都是我的柔儿!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而后,他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摇摇晃晃朝谢玄清冲过来。
谢玄清侧身一躲,抬脚一踹,他手中的匕首便落了地。
「来人!」
谢玄清怒喝一声,七八个锦衣卫如影随形,立刻将谢玄凌团团围住。
他冷眼看着谢玄凌,语气阴沉严厉,仿佛等这一刻等了很久,不容置疑。
「七王谢玄凌竟敢觊觎皇位,意图谋害朕,褫夺其爵位,ţű₃将其囚禁于亲王府,终身禁足,永世不得跨出王府半步。」
谢玄凌被带下去时,谢玄清猛地将我横抱起,往寝殿方向走去。
我刚要挣扎,他便俯首贴近我的耳边,灼热的呼吸喷薄在我的耳廓,威胁道。
「欺君之罪,孤该如何惩罚你呢?」
看起来就好像他正在低头吻我,而我,亦在回应他。
结实的臂膀困住我的腿弯和背脊,隔着薄薄的衣物,隐约能感受到谢玄清胸膛传来的温度。
身后有一道强烈的目光射来,好似带着无限的嫉妒和懊悔。
进入寝殿后,谢玄清径直把我放在床上。
他低头看着我,下颌线条凌厉简洁,挑着眉梢,连眉梢下的那颗桃花痣也微微扬起。
下一秒,温热感从唇上传来。
他的动作绵密又带有侵略性。
一双凤眼似要将我淹没。
折腾了大半夜。
「再忍忍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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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月余后,嫡母病重,父亲递了帖子,要我从宫里回丞相府省亲。
可我才到丞相府门口,竟遇上了从王府里悄悄跑回家的嫡姐,她指着我,怒道。
「都是因为你,勾引我夫君,才害他被褫夺了爵位,还连累我一起被关在王府里!
「贱人!我早知你嫉妒我,所以故意害我!你不得好死!」
「啪!」
我不忍她,抬手直接抽了她两巴掌。
「你这个贱婢的女儿,你凭什么打我?你怎敢打我?」
我不想与她纠缠,正要叫丫鬟把她赶出去,可一阵浓郁的鸦毒香味传来,我却忽然改了主意。
我上一辈子受过的苦,嫡姐她啊,还没感受过呢。
我轻笑着看她。
「那夜的催情药,不是嫡姐亲自给姐夫下的吗?怎么反倒怪我勾引姐夫?嫡姐不是正希望我勾引姐夫,好让你顶替我入宫选秀的名额吗?」
「那又怎样?」
嫡姐彻底怒火中烧,尖叫着冲到我面前,尖锐的指甲准备划破我的脸。
「我给谢玄凌下催情药,还不是为了让他看上你这个丑女!我这么好心好意让你们在一起,你为什么还非要抢走我进宫选秀的名额?!若是我能入宫, 还有你什么机会?!」
一只手拦住了嫡姐的动作, 谢玄凌一字一顿的愤怒声音传来。
「宁、绾、绾,竟是你害的本王?」
嫡姐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你、你不在王府里,跑出来是不要命了吗?」
惊骇、愤怒、愧疚交织在谢玄凌的脸上,他把嫡姐拖拽着摔倒地上, 阴恻恻道。
「不要命的人,是你!
「竟害了本王两世!本王要你不得好死!」
说着,他冲上前, 朝宁绾绾的头部狠狠重击了两下。
宁绾绾当场就晕了过去。
我正要拢臂关门赶客。
「柔儿。」谢玄凌将门抵住, 「是你嫡姐骗了我!」
「若不是她, 本王与你,上一世本该幸福圆满的!
「我日日梦见, 与我成亲的人, 皆是那日穿着大红嫁衣的你!」
我冷笑道。
「柔儿不是你该叫的。
「论起来, 你应该叫我一声皇嫂!」
「不!你就是我的柔儿,不是什么皇嫂!」谢玄凌痛苦倒地挣扎,胡言乱语, 一看就是鸦瘾又犯了, 「本王与你,已经有了一儿一女,儿子像我,女儿像你,你怎么可能是我的皇嫂?!」
我叫来家仆, 把他俩赶出了丞相府。
嫡母呕出一口鲜血, 面色灰白, 似是撑不过这个冬日了, 一贯娇宠嫡姐的她此刻却是敢怒不敢言。
毕竟,包庇罪臣者,与罪臣同罪。
嫡姐,上辈子我尝过的苦, 怕是这辈子,你也要好好尝尝了。
15
我回宫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雪积了满地。
谢玄清下朝后, 便撑着伞, 在宫门口等我。
「路滑。」他朝我伸出手, 「牵孤。」
他骨节分明的手拭去我脸上的雪渍后,饶有兴致地和我分享前朝趣事。
「朝堂上那群冥顽不灵的老头竟日日上谏, 要孤广纳后宫。」
我隐下心头的酸涩,颔首表示同意。
毕竟,我怎能奢求与帝王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嗯?你想让孤纳别的妃子?」
谢玄清脸色一青,沉了眼眸,眉心挑了挑, 死死盯着我。
「为何你不愿与你嫡姐分享臣弟, 却愿意与他人分享孤?
「莫非你说你爱慕孤多年,都是假的?」
那眼神凌厉得像是要杀人。
吓得我心头一凛,赶忙道。
「不愿意,一点儿也不愿意。」
谢玄清这才微微勾起唇角, 牵着我的手继续向前走。
「那便好!
「若是再有人不长眼,非要当孤的妃子,孤就送她去和亲。」
这人!
果真如上一世一般可怖。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