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旗袍美人,西装暴徒

我被家里从江南乡下接回来,继妹嫌弃我穿了一身旗袍,嘲讽我是不是还裹了小脚,活在清朝。
我笑而不语,安静泡茶,温婉地把下了泻药的茶递给她。
1
我回到明家时,除了父亲,所有人都不给我好脸色,尤其是后母和继妹。
「都什么年代了,还穿旗袍。」继妹冷嘲热讽,「你可别是活在清朝吧?」
我坐在客厅沙发上,安静端庄,与奢靡的欧式装潢、满屋子的智能家电,格格不入。
继母叹气:
「小姝啊,你穿成这样被外人看见了,还以为我们苛待你……尤其是晏家,都要结婚了,你也得顾及两家的脸面排场吧?」
我默不作声。
结婚,嫁人,这才是终于想起我,接回我的原因。
「明殊,」坐在对面的中年人沉声开口,「你和晏琛的婚事是早就定下的,现在晏家提出要先订婚,你准备一下,明天晚上和晏琛见一面。」
我乖巧点头,温柔地说:
「好。」
父亲满意我的逆来顺受,起身上楼去了。
他一走,明瑶就趾高气扬对我:
「你认识晏琛吗?你了解他吗?你以为他能看得上你?你和他根本不配!」
我垂下眼睫,交叠着双手,声音中带了些脆弱:
「你说得对,我不了解他也不认识他,更没想过要嫁给他……我现在比谁都害怕,可爸的话我也不敢不听。」
弱小,无辜,可怜,我拿捏得恰到好处。
明瑶没想到我会怯懦到这个地步,一时间愣住。
半晌,咬牙骂了句:
「你真没用!」
继母眼珠一转,心痛长叹:
「你三岁就去了南方,不知道晏琛这个人。
他虽然是晏家的独苗,可脾气也是出了名地冷。
那么大一个跨国集团不继承,非要跑去当兵,弄得一身匪气。」
继母怜爱地搂着我的肩:
「看你这细胳膊细腿儿的,要是和他结婚,将来挨欺负了怎么办?」
我不留痕迹地挪开身体,喃喃重复:
「是啊,怎么办……」
继母趁机说道:「两家集团联姻,不是非你不可,你要是不愿意,大不了让瑶瑶去——瑶瑶性格要强,真和晏琛闹起来,也吃不了亏。」
我迟疑地看向明瑶:
「这么做,会不会太委屈你了?」
明瑶态度大变,干脆坐到我身边,急不可耐:
「我们是亲姐妹,有什么委屈的,姐,你放心,只要我嫁给晏琛,你就能解脱了。」
哦。
我含蓄地笑了一下,那可真是——谢谢你了。
2
和晏家吃饭的地点选在了一处私家会所。
我穿了一袭藕荷色旗袍,将及腰长发挽起,露出纤细Ṱûₕ皓白的脖颈,发鬓上斜斜插了根发簪。
明瑶见我穿成这样,藏不住眼中的嘲弄。
又一脸关切地问,要不要借礼服给我穿。
我摇摇头,柔声说穿不惯。
到会所包间时,原本坐在正中间的老人忽然看向我,半是明亮半是浑浊的眼睛动荡起来。
「……听斓。」
「爸,」老人身边温雅的中年男人低声说,「她不是杜姨。」
作陪在一旁的父亲赔笑道:「这是我大女儿,明殊,这孩子长得不像我也不像她妈,偏偏像她外婆。」
父亲介绍着说这是晏家的大家长,那位是晏家的晏总。
「晏叔叔,」明瑶抢先一步问,「晏琛哥哥怎么没来?」
「小琛有急事要处理,晚点过来。」
晏总回答着明瑶的问题,却在看我,笑着说:
「事发突然,你别介意。」
正牌主角没来,这顿饭的主题自然而然成了商业上的事。
父亲不停抱怨着最近出现的竞争对手。
一个国内品牌,主打国风复古,走高端路线。
才几年时间就扩张成了一股力量,自家的市场份额眼瞅着被瓜分。
包里的手机无声振动。
我找了个借口离开包厢,往不见人影的暗处走。
这座私人会所是由百年前的王府改造,花木扶疏,曲径通幽。
站在一处避光的桂花树下,我接了电话。
「澜姐,下季新款的设计图出来了。」
「知道了。」
我松开了刻意收紧的声带,懒洋洋道:「打包发我,今晚看完。」
「光看有什么用,那只是设计图,后面还得打板、选料、做样衣……澜姐,你说你非得回去干嘛,直接撕破脸皮算了。」
我抬手轻摘了朵桂花,在指尖转了转,勾唇道:「不到撕破脸皮的时候,我还没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他们也还没付出该付出的代价。」
对面应了一声,催促我尽快回去。
就在我挂断电话时,背后墙上忽然跳下个人来。
我猝不及防地被吓了一跳,脚下一错。
「当心。」
耳畔传来的声音低凉如水,腰间被一条结实有力的臂弯禁锢,乌木馥郁的沉香强势侵入。
3
我还未来得及反应,他的手指却轻抚了一下我腰间衣料。
「嗯?」
微微上扬的嗓音淡漠依旧,似乎想确定什么,两指轻轻搓了一下。
我今天穿的是宋锦质地的旗袍,轻薄贴身。
他这么一搓,是连我腰肢也一起搓。
察觉他的举动,我既没有惊慌也没有叫喊,反手拔下发簪,狠狠刺了下去。
一击即中。
尖锐的发簪擦过皮肉,他却一声不吭,只缓缓放开手。
云层稀薄,露出了月色。
深不见底又漫不经心的一双黑眸,含着些许兴味探究,正正与我对视。
我看不清他的长相,却被他高大的身影笼罩。
并不喜欢被人压制的感觉,我后撤一步,扭头就走。
隐隐约约听见一声「啧」,好像还有不明所以的低笑。
我皱皱眉,把这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的登徒子丢在身后。
回到包间,晏总说,晏琛马上就到。
几乎是话音刚落,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伴随明瑶甜腻的「晏琛哥哥」一起响起。
在父亲的催促下,我缓缓站起身。
嘴角漾着恰Ṭū₌到好处的温婉浅笑,慢慢看向来人:「晏先……」

那张脸落入眼中的同时,我蓦地没了声音。
刀削斧凿刻出的英俊五官,短发西装,腿长宽肩,体格健硕。
深不见底的眼瞳像极了桀骜隼眸,既锋利也慵懒。
一如当年,纹丝未变。
4
「小孩儿,我看出来了,你也不是个安分的主。
可你光是胆子Ṱúₙ大没用,还得学会狡猾、忍耐、示弱。
只有这样,才能把比你强的人玩在掌中,而不是落在别人的手心里……」
……
我轻吐了一口气,笑容中掺入几分真意:
「晏先生,初次见面,我是明殊。」
「是初次见面吗?」晏琛薄唇似笑非笑,黑眸凝住我,「好像,不是吧?」
我心跳一快,以为他认出我了。
可他又漫不经心的一勾唇峰:
「你出生的时候,我抱过你,小小一个,雪团子似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缠了股绻,喃喃的,像是在笑。
父亲立刻附和:
「明殊出生时,小琛九岁,这俩孩子是实打实的青梅竹马。」
服务员送上温毛巾,他擦了擦手,一道血痕引起了关注。
「小琛,你手背怎么了?」晏总问。
晏琛淡然自若地说:「被猫挠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我父亲语带关切。
「已经很小心了。」
晏琛支着下巴,看向我:「可那只小猫爪子太利,下手够狠……」
他这么说着,视线慢吞吞挪到我发髻上,又悠悠然地挪回来。
朝我笑:
「不过,也不怪它,谁叫我先摸了它的肚子呢。」
5
餐桌下,我攥了攥手指,歉意地望向他,声音纤弱无辜。
「刚刚……」
「刚刚,我在公司处理事情,让你久等了。」
他截下我的话,嘴角的笑容加深:「我的……小青梅。」
我轻抿着唇,耷下眼睫,很是害羞无措的样子。
晏总责备道:「别口无遮拦的,明殊是个文静的孩子,你注意着点。」
「哦,」他又笑,「文静?嗯……是挺文静。」
一顿饭吃吃喝喝完,父亲领着继母和明瑶先走,刻意留下我,给了两个人相处的机会。
明瑶走时不情不愿,狠狠瞪我半天。
我和晏琛在会所闲逛,走到长廊转角时,他忽然抽走我发髻上的珊瑚簪。
长发如瀑布般落下,我瞳色一晃。
他把玩着发簪,闲闲地靠在柱子上,目光一寸一寸地打量着我。
那双黑眸里带着几分笑意,以及欣赏,还有一簇跳动着的火苗,埋藏在眸子最深处。
「处变不惊,临危不乱,下手果决,还有就是……长得漂亮。」
「晏先生对我满意吗?」我柔柔地问。
「如果是睡在一张床上的关系,很满意。
「如果是睡在一处墓地的关系,ṭù₌还不够。」
做普通夫妻可以,做灵魂伴侣不行。
我明白他的意思,但不以为然,反而笑容款款地告诉他:
「可我将来想海葬。」
6
晏琛把我送回明家,临下车前,说周末有个游轮聚会,问我有没有兴趣参加。
我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明瑶守在大门口堵我,劈头盖脸地质问:
「你什么意思?
「不是țų₇说好把晏琛让给我吗!」
我望向明瑶气急败坏的样子,软声说:「周末有个游轮聚会,晏琛会去,你和我一起,我帮你制造机会。」
明瑶冷嗤,不屑睨我:
「算你识相。」
摆脱了明瑶,我回到房间,开起视频会议。
我边听娃娃脸的少年讲解设计理念,边低头审阅设计稿。
末了,他眨眨眼:
「勾引晏氏总裁的美人计成功了吗?」
我说:「和他结婚问题不大,但要他帮忙可能很难。」
「你还要和他结婚?」朱彦声都变了,「这和计划的不一样。」
「计划没有变化快,不结婚只可能是合作伙伴,但结了婚,我就是晏氏的女主人。」
「可——」
「我是个成年人,不做选择题,」我看向他,缓缓扬唇,「人和势,我都要。」
朱彦沉默半晌,忽然问:「你念念不忘的初恋,不找了?」
我笑而不语。
不用再找了。
已经找到了。
7
游轮聚会,来了大半个 B 城的豪门二代。
明瑶为了把握机会,特意穿了件性感火辣的红色露背裙。
与她相反,我穿得很素,雪段旗袍,珍珠盘扣,长发照旧挽起,插了根点翠发簪。
晏琛看向我时,黑眸微微闪动,架起手臂,让我挽着他走了进去。
「晏琛哥哥!」明瑶在后面紧跟不放。
叫了晏琛好ţű⁰几声却没有得到答复,她狠狠掐着手包。
一ŧŭₚ路上与晏琛打招呼的人,或出于巴结,或出于真心,不停夸赞我。
一口一个「旗袍美人颜值高」,一口一个「人淡如菊气质好」。
明瑶看我的眼神满是妒怒。
「我错了,」晏琛微微侧头,在我耳边低笑道,「你不是漂亮,你是绝美。」
「你喜欢吗?」我柔声反问。
「与其说喜不喜欢……」晏琛手指轻抚过我额角,「倒不如说是念念不忘。」
我微怔了一下,晏琛已经收回手,转头和其他人寒暄。
「晏大少,好久不见。」
一个穿着白西装的男人走过来,手里端着一杯酒,身畔跟着个容貌艳丽的女人。
「玩两把?」他示意正中间的牌局。
晏琛显然没兴趣,可这个人却一再挑衅。
「玩牌的话,」我笑着看向他,「我可以试试吗?」
那人打量我,他长相阴柔,眯起眼时更显阴鸷。
「你是?」
「明殊。」我倚着晏琛,温声软语,「晏琛的未婚妻。」
晏琛对我挑了挑眉。
8
牌桌周围聚起了不少人。
晏琛抱臂看向我,眼中露出几分兴致盎然。
「都是朋友,赌钱没什么意思,就来一局,随便玩玩。」
那人解下手腕的表,放在一旁,问我:「你的筹码是什么?」
「百达裴丽!」
「这款一百多万!」
「真敢下血本。」
周遭窃窃私语,他越过我,轻蔑地看向晏琛:
「或者,晏大少出件东西来玩?」
「是我要玩,筹码当然我出。」
我打开手包,从里面拿了块方巾,放在台上。
「你拿块破手绢和我玩上百万的局?」那人怒了。
不只是他,在场人都小声地嘲笑着我。
只有晏琛,看向那块方巾时目光幽深。
「明殊!」明瑶在人群里大喊,「你就算是从乡下来的,也别这么没见识,跟乡巴佬一样给我们明家丢脸。」
「说得好。」
晏琛鼓着掌,走到我身边,拿起那块方巾抖开,「手工缂丝,云揽 LOGO,这块方巾的价值比那块表,只高不低。」
一寸缂丝一寸金。
更何况是最近崛起的高端品牌,云揽的 LOGO 限量款。
「什,什么缂丝,一块手绢而已,凭什么值一百万?」明瑶不服地喊。
「你质疑我?」晏琛终于把目光分给了明瑶。
他嘴角噙着笑,眼神却让人胆战心惊。
晏氏集团是跨国服装业的龙头,晏琛的话绝不会错。
明瑶不敢直视晏琛,只能低下头,但眼角余光却狠戾地扫向了我。
9
只玩了一局。
我其实根本没玩够,可没办法,对面那人连扑克牌都撕碎了。
我颇为遗憾,已经好多年没人愿意和我玩牌了。
偌大的游轮大厅,安静得只听见那人呼哧呼哧喘粗气。
我拿起手表,递给晏琛。
晏琛看都不看价值不菲的名表,反手抽走了我手里的方巾。
我把表重新放回台上,对双眼发红的输家温柔一笑。
我和晏琛相携离开,直接去了他的房间。
「你到底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嗯?」
我被按在门板上,不慌不忙,笑颜如花:
「只是一局牌,有什么可惊喜的。」
「赢,我不惊喜,我惊喜的是,你敢出千作弊。」
他低低笑着:「明殊,你可真让我刮目相看。」
「那你以后可以和我一起海葬吗?」我问。
「……也不是不行。」
他手指攀上我脑后,抽了发簪,整张脸埋在我发丝中,轻嗅馥郁。
「只要告诉我,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微微仰头,轻喘慢笑:「我想和你也玩上一局,以云揽创始人的身份……筹码,七个亿。」
他勾着我领间盘扣,含糊不清地笑:
「『云揽』这个品牌,值不了七个亿。」
再加上明氏集团呢?
谈到正事,他颇为遗憾地退了一步,给我系上盘扣。
明氏与晏氏同在服装业。
但明氏经营不善,市场份额逐渐萎缩,到了不得不替晏氏代加工的地步。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父亲明锐要巴结晏家,促成联姻。
「明氏的股权我要一半,还要整个生产线,另一半股权归你。」
我轻描淡写,分好蛋糕。
「听起来,不亏。
「不过,你要怎么拿回股权?
「我又要帮你到什么地步?」
「你只要做一件事就够了,」我看向晏琛,一字一句,「和我结婚。」
10
游轮晚宴更热闹。
鉴于我白天的行为,不少人主动来打招呼,晏琛也很快被人叫走。
明瑶端着两杯酒过来,说要和我道歉。
我看她僵硬的表情,犯哆嗦的手指,眼底藏不住的妒恨,轻而易举猜到酒有问题。
略施小计,将酒杯对换喝了以后,明瑶脸上不正常地红起来。
原来是这套把戏……
我叫来服务生,把明瑶交给她:
「我妹妹喝醉了,麻烦你把她送到我房间,晚一点我过去照顾她。」
看着明瑶脚下不稳地被带走,我重新拿了杯酒。
「你这么做,竟然一点犹豫都没有。」
晏琛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漫不经心地喝酒。
「她如果愿意做傻白甜,偶尔耍点花样来娱乐我,我也只把她当傻白甜看。
「可她用这种手段,性质变了,既不『可爱』,也很无趣。」
我转眸看向晏琛,弯了弯红唇:「怎么?难道因为我心狠,你在怪我?」
「不。」
晏琛笑容加深,硬朗的眉眼看起来有些邪佞:「恰恰相反,我觉得你又可爱又有趣——我不怪你,反而更欣赏了。」
「那你可以和我一起海葬吗?」
「嗯……应该,可以吧。」
11
我房间的门被冲破,所有人一拥而进时,看见的场面堪称混乱。
原本两天一夜的行程,不得不在第二天火速返航。
明瑶哭得快要抽过去,对我破口大骂,恨不得持刀杀人。
我这样柔弱的人,怎么经得起。
可她是我妹妹啊。
除了默默忍耐,温声劝慰外,也做不了别的。
「是你做的!你故意的!你就是要毁了我!就是见不得我和你争晏琛!」明瑶声嘶力竭。
我叹了口气,看三岁孩子一般地看明瑶。
在她癫狂谩骂中,只关切问了句:
「一个男人不够,三倍快乐是一种什么体验?」
「贱人我杀你!」明瑶彻底疯癫。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游轮上的事被绘声绘色加工,很快传遍整个上流圈。
明家颜面扫地,名声一落千丈。
晏家偏偏在这个时候提出解除婚约,理由含糊,映射此事,不想和明家结亲。
明锐几次上门去见晏家老爷子和晏总,姿态低入尘埃。
最后一次,晏家老爷子提出了一个要求。
要明锐归还由他代持的那部分本该属于我的股份。
12
明锐脸色难看:「明殊又不懂商业,股份不好给她吧?」
「明氏的前身是由听斓创建,听斓去世前有遗嘱,没把股权给云念,而是给了明殊。」
晏家老爷子口中的「听斓」是我外婆,云念是我的母亲。
在我三岁的时候,她抑郁自杀,明锐成了我唯一监护人,代持我的股份。
「和小琛的婚约,也是听斓在世时我和她亲自定下的。
本着故人之情,这些年,晏氏处处帮扶明氏。
可我万万没想到,明家竟然出了这种丑事!」
老爷子说着,咳嗽好几声。
晏琛懒懒地朝明锐看去,勾起的唇角带着一丝狂妄:
「我是晏家唯一的继承人,晏氏如日中天,可明氏现在的状况……你觉得,明殊配得上我吗?」
坐在一旁的我瑟缩了一下肩膀,手指攥得死死的。
「原本就配不上,又出了这种事,我娶明殊别人不知道要怎么笑话我。」
我低着头,呼吸轻颤,难堪又不安。
「我不可能娶个空壳花瓶,除非,明殊有「价值」——当然,我可以保证,不参与明氏的经营。」
明锐陷入两难,又看了我一眼。
我这个无脑又怯懦的草包,怎么担得起一家公司。
表面上把股份给我,实际控制权还在明锐手上。
等结完婚,再逼我把股权吐出来——反正我也不敢反抗。
明锐眼中的算计、心里的谋划,我拿捏很准。
当明锐说出「好」字的时候,我悄悄掀起了唇角。
13
股权转让协议是在订婚当天签署的。
我看着文件上明锐的签字,冷笑一声。
「高兴了?」晏琛捏了捏我的尖下巴,「得偿所愿,心满意足。
「你的一半股权,我尽快转给你。」
言而有信。
「不急,」晏琛拉起我,「先陪我去个地方。」
晏琛开了一辆越野,驶出市区,往郊外远山上开。
山路崎岖,车灯照亮了夜色。
「怕吗?」在一个陡坡转弯时,他忽然问。
我摇摇头。
他修长的手指握着方向盘,边开边敲,神态轻松。
「我以前开过坦克,不会翻车,放心。」
说完,他自己就先笑了,仿佛是讲着笑话。
「我不担心。」我轻声说。
我不但知道他开过坦克,我还知道他出国维和,上过战场。
是真正枪林弹雨里走出来的硬汉。
晏琛把车开进一个山谷。
月夜下,大片大片的薰衣草安静盛开,花香四溢。
晏琛双臂撑着车头,直接坐了上去,又朝我伸出手。
我学着他,一起坐在车盖上。
「我们已经订婚了,什么时候结婚?」我问。
晏琛伸长了手臂,勾住我的腰,嗓音又低又哑: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
那当然。
盼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抓到手,要牢牢绑定才行。
他轻笑:「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很喜欢我呢?」
我轻挑眉峰,软软的声音里带着钩子:
「为什么不自信点,把『好像』去掉呢?」
「我啊……」
我在他耳边一笑:「我就是很喜欢你呀。」
他眼底一沉,把我按在车盖上。
居高临下,乌沉沉地望着我。
呼吸可闻,他低沉地说:
「你可以选择闭上眼或者……」
或者?
呵,不废话,直接亲。
我果断仰头,主动出击。
那双向来深邃慵懒的黑眸,第一次出现了惊诧。
而后,便是笑意满满,唇齿相依。
订婚之后,股权在手,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明锐从董事会踢了出去。
董事长办公室被砸成了垃圾场。
明锐指着我的鼻尖,骂出了世界上最难听的词。
14
我却始终面带微笑,从容不迫:
「您没必要发这么大脾气,这里以前不属于您,现在也只是物归原主。
「您说这一切早晚都是我的,我不该算计您,可我们之间到底是谁算计了谁呢?」
我走到他身边,不再克制,语气嘲弄:
「您和我母亲结婚五年,数次出轨,在她得了抑郁症苦苦挣扎时,纵容外面女人找上门来,逼得她跳楼。
「这些年,藏着一票私生子女,藏得那么辛苦,您确实不容易。
「以后您不用再藏了,没人会抓您的把柄,撼动您的地位。
「因为以后,您将一无所有。」
明锐看向我的眼神满是惊愕和惶恐。
良久后,他像斗败的公鸡,沙哑乞求:
「……好歹,也是你兄弟姐妹,你能不能……」
「不能。」我斩钉截铁,毫不留情,「我从来就没有兄弟姐妹。」
……
晚上和晏琛视频的时候,我边梳头,边感慨。
自己果然还是心软。
竟然在明锐心脏病发时,叫了救护车。
「殊殊做错了什么呢,殊殊只是太善良。」
晏琛和我一起感慨。
晏氏在岳城的分公司出了点问题,晏琛出差多日。
我当着晏琛的面,解开了两颗旗袍盘扣。
拨开头发,露出白润的肩。
晏琛眯眸,眼神危险,嗓音粗粝地问:「我下周就回来了,你这么做……不怕吗?」
「为什么是下周呢?」我遗憾地说,「就不能是今晚,是现在吗?」
晏琛重了一拍的呼吸声,透过手机传了出来。
在撩晏琛这件事上,我无师自通,从不手软。
我笑了起来,端庄全无,像个妖精。
「明殊。
「等我,回来就修理你!」
晏琛隔着千里对我放狠话,我的回应是,拉高旗袍,继续挑衅。
在晏琛咬牙切齿时,放肆大笑。
我喜欢和他针锋相对,强强对决。
不管是一起谋算事业,还是彼此的亲密情事。
睡觉前,我已经想好下周他回来我要怎么火上浇油,撩拨心弦。
然而,就在我即将睡沉时,周围忽然震荡起来。
我惊醒后,迅速地反应过来,判断出是地震!
幸而,只是震感波及,并不剧烈。
但这场大地震的震中,是岳城。
15
新闻 24 小时不间断地报道灾情。
岳城天塌地陷,死伤无数。
交通瘫痪,水电全无,通信全断。
「第一批物资已经准备好了,可公路不畅通,得两天才能打通进岳城的路。」
「我等不了那么久。」
我声音沙哑,但目色清明:「再准备一批物资,单独打包。」
「包成什么样?」朱彦问。
「两瓶矿泉水,一盒常备药,三袋面包,一件雨披,雇直升机,高处空投。」我说。
朱彦吓了一跳:「这成本太高了。」
我两天没合眼,眼睛里布满血丝:「路没有打通前,空投不许停。」
朱彦欲言又止,见我态度坚决,只能点头。
无人机传回了岳城的画面。
满目疮痍。
高楼大厦瘫倒一片,无数人被埋在下面。
这其中会不会有晏琛……
我不敢去想,也不允许自己去想。
不到两天,进城的路被提前打通。
留下朱彦在后方,我跟随物资车,进了岳城。
真实的地震现场,远比视频画面更震撼,也更凄惨。
到处是受伤哀嚎的人,还有蒙了灰土、面容溃烂的尸体。
把物资交给负责统筹的人员后,我留在灾区没有回去。
我不眠不休寻找晏琛,辨认每一个伤者或死者。
直到自己精疲力尽,直到连站都站不稳。
眼前模模糊糊,我费力地抬起眼,看向乌云叠压的天空,头一次感觉到了无助。
嘈杂和喊叫,渐渐远了。
我恍惚地听见有人问我:
「你要找的人是叫晏琛对吗?」
我麻木地看向对方,耳朵里嗡嗡直响,晕倒前,那句话到底没说出口。
晏琛——我来找你了。
16
「殊殊。」
小孩儿……
「殊殊,醒醒。」
你也是个不安分的主……
「殊殊!」
把比你强的人玩弄在掌中……
我好像在做梦,又像快清醒。
我看见年少时的晏琛在对我笑,我也能听见晏琛在一遍遍喊我。
我挣扎地睁开沉重的眼皮,白炽灯明晃晃,刺得眼睛一疼。
意识还没回归,耳边是熟悉的低沉懒笑:「我的睡美人,终于醒了。」
……
我和晏琛一起住院了。
他手臂骨折,我低血糖。
他比我惨,除了骨折外,身上还有不少擦伤、划伤,就连手指甲都没了好几片。
护士换药的时候,我见他血肉糊在一起的指甲肉,心上抽抽地疼。
地震来时,晏琛仗着身手好,从酒店三楼跳了下去。
本来安然无恙,可他在第一时间参与救援。
彼时,大街小巷,哀鸿遍地,又余震不断。
晏琛救了很多人,自己也受了不轻的伤。
直到手臂骨折,体能耗尽,才被救援人员送到受灾不重的临市医院。
「殊殊,」他笑着看我,「你可别哭啊。」
我眼眶干疼,冷硬着说:「没见到你以前我没哭,没道理见到你以后哭。」
他只是笑,等护士走后,我自己拔了针头,向他走去。
「殊殊?」
「上次视频,你说下周要修理我。」
我走到他床边,看向他胡碴杂乱的脸,面无表情说:「今天,就是下周了。」
吻到晏琛,我尝到了消毒水的味道。
这味道有些苦涩,算不上好,可我却欲罢不能,恨不得卷入这苦涩之中。
「等一下,」晏琛别开脸,哭笑不得道,「殊殊,我是个病人,体虚无力。」
「没关系,」我平静到近乎无感无情,「我有力气。」
17
我再度吻上。
等苦涩褪尽,才尝到晏琛原本该有的味道。
他还活着。
太好了。
晏琛轻喘着气,眸光深幽,落在我冲锋衣的拉链上:
「我还是喜欢你穿旗袍的样子,美到我一刻也不想挪开视线。」
我拉开拉链,脱掉厚重的冲锋衣。
在晏琛期盼的目光下,躺到他身边,抱住他的腰,叹了口气。
味道是他的味道,气息是他的气息。
错不了了。
「殊殊。」
「嗯?」我声音轻得近乎没有。
「……就这?」他问。
「嗯。」又是一句轻若鸿毛的回应。
晏琛轻笑,把我搂了过去。
「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他问。
我点点头,侧脸埋进他肩窝,疲惫地打了个哈欠。
「很多年前,我在南方当兵,有一天出外勤,在巷子里遇见两个人,正抓着一个小丫头。
「那小丫头啊,衣服脏兮兮的,脸也脏兮兮的,头发更是没法看,眼睛却很漂亮,又大又亮,还有那口小白牙,死咬住对方不松口,生生见了血,就差没把肉咬下来了。
「见我穿的是军装,就立刻喊救命,那两人一看这架势,非说小丫头是他们的孩子。
「结果你猜怎么着?
「那小丫头也不喊救命了,开口就是一串英语,说完英语说德语。
「字正腔圆,长耳朵的都听得出来,这不是个普通孩子。
「我把小丫头救了,问她家在哪她不说,我要带她去警察局她不去。
「我们大眼瞪小眼,后来她肚子饿了,不吃饭,不吃菜,非要吃冰淇淋。
「真是个小祖宗啊……
「我给她买了冰淇淋,她吃高兴了,才愿意搭理我。
「她是偷跑出来的,想知道自己独立一个人能在外面活几天。
「一个九岁的孩子,脑回路这么清奇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不过,我很喜欢那小丫头,桀骜不驯,胆大聪明,让人一眼难忘。
「就在我想该怎么把她送回去时,她自己说要回家了,因为觉得在外冒险也没什么意思,在悬殊的力量面前怎么挣扎都没用—Ţũ̂₂—『我真的只是个孩子呀』,这是她的原话。
「我觉得我不只喜欢这丫头,我甚至有点欣赏她了。
「她膝盖受伤,我背她回去,那一路上,我和她说……」
……小孩儿,我看出来了,你也是个不安分的主。
可你光是胆子大没用,还得学会狡猾、忍耐、示弱。
只有这样,才能把比你强的人玩在掌中,而不是落在别人的手心里……
「把她送回去的时候我才知道,她原来是明家养在江南的孩子,还是我的小未婚妻。
「她说她知恩图报,把一块方巾给了我,说这是只有她外婆才会织的宋锦。
「又过了很久很久,我再次摸到了那块布料。」
晏琛说话的声音很轻,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隐约觉得额头被亲了一下。
「我知道,我的小丫头已经长大了。
「她出生的时候,我抱过她。
「等我们死后,就按她说的,一起海葬。」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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