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晋王即将成婚时。
他突然提出要把新娘换成我的庶妹。
他对好友说道:「明鸯从小就喜欢本王,就算不做正妻,也会上赶着嫁过来,明鸢就不一样了,她是本王心尖尖上的人,晋王妃只能是她。」
我没有大吵大闹,只是请长辈去退了婚书。
萧重知道后,嗤笑道:「欲擒故纵的把戏而已,除了本王,她谁也不会嫁的。」
可当我真的嫁做他人妇后,萧重又执着的跪在我门前,双眸泛红,捂着心口问:「鸯鸯,为何这里空落落的?」
1
我的姑奶奶是奉端皇太后,姑姑是昭德皇后。
自我记事起,父亲就告诉我,明家长女日后是要母仪天下的。
明家这辈只我一个女儿,众人默认娶我者,将是下一任君王。
十岁那年,家中为我和晋王萧重定亲。
那时起,我便开始为萧重谋划,对他无条件的好。
转眼,我已及笄。
三天后便是钦天监定下的大婚日子。
这日,家中气氛古怪,父亲差人将我叫去祠堂。
刚到门口,便听见里面一道怯生生的女音传出:「爹爹,长老们好严肃哦,他们是不是不喜欢我?待会儿姐姐来了,看到我不高兴怎么办?」
我父亲,一朝首辅,从来不苟言笑的他竟柔下声音,安慰道:「有爹在,不必担心。」
我眉头轻皱,大概猜了猜那女子的身份。
轻叹一声,正准备让人通报,却又听一个男子道:
「还有本王呢,没人敢欺负你这只小雀儿。」
这声音,我再熟悉不过,是本应在幽州平匪患的晋王。
算算日子,萧重离京不过半月。
就算他用兵如神,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为祸幽州十几年的贼寇尽数剿灭。
敌寇未灭,主帅却返京了。
玩忽职守之罪,天子雷霆之怒,朝臣口诛笔伐,每一条都可能断了他入主东宫的路。
思及此,我推开门。
族中长老都在,目光触及到父亲,他下意识避开。
站在最中央的女子一身产自幽州的上好水锦,面容娇俏,眉宇间与我有三分像。
她冲我挑眉一笑:「你就是我姐姐?」
我没回答,将目光移向萧重,问:「王爷为何在此?」
他眉头一皱,淡淡瞥了我一眼:「小雀儿回家,我不放心她一个人。」
我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气:「王爷返京,陛下可知?」
萧重不耐烦道:「回程路上本王已修书母妃,父皇肯定早知道了。」
我又问:「离开前可有部署好,匪患……」
「明鸯!」萧重打断我,「你是不是觉得就你聪明别人都是傻子?幽州的事,小雀儿早已安排好,那些土匪都被她招降了,用不着你操心。倒是小雀儿对你笑脸相待,你却冷着她叫她难堪,究竟是什么心思?!」
我一愣。
被叫做雀儿的女子,委屈道:「姐姐一时没反应过来罢了,你这么凶做什么,吓到我了。」
萧重缓了缓神色。
父亲也站出来,对我说道:「明鸯,这是你妹妹明鸢,流落在外多年,刚认回来,鸢鸢的母亲为把她抚养成人,积劳而死,是为父对不住她们母女,今日叫你来,是想当着长老们的面让鸢鸢认祖归宗,她会记在你母亲名下,此后便是你的嫡妹了。」
我看了看明鸢,她与我一般高,桌上放着的生辰年月,竟只比我小了几个月。
外祖父曾抱怨父亲,在我阿娘生产时没陪在她身边,阿娘难产九死一生,最后更是为了父亲的前途,拖着病体与各个世家夫人周旋,替他照顾父母,养育子女,去世前都还在盘算着用自己的嫁妆去打点人情。
阿娘离世后,父亲没有掉一滴泪更别提心疼她。
如今还要她认下一个外室的女儿。
我心中顿感悲凉。
「我阿娘只有我与大哥两个孩子,至于别人,谁生的,父亲就将她记在谁名下便是。」
「放肆!」
我微微福身:「家中要多出个嫡女不是小事,父亲不若先进宫问问姑母的意思,顺道知会外祖父一声,女儿怕他不ẗű̂ₖ知道自己多了个外孙女。」
父亲很生气,指着我道,「都是你外祖放任,纵得你无法无天!」
明鸢给父亲顺着气:「爹爹不气,鸢儿早就该想到姐姐不喜欢我的,没关系,这些多年没有爹爹,我也坚强的活下来了,大不了日后我再辛苦一些,爹爹千万别和姐姐置气。」
「你看看你妹妹,再看看你,哪有一点贵女的样子!」
萧重也附和道:「明鸯,我没想到你竟是这种人,叫别人知道我未来的王妃如此小肚鸡肠,本王脸往哪放?你快跟小雀儿道歉。」
从前被教导夫为妻纲,我几乎从不忤逆萧重的话。
他满眼不赞同的看着我,却一脸胜券在握,笃定我会低头。
萧重走到明鸢身边,一副为她做主的模样,明鸢亦抬头望着他,二人郎情妾意,却恶心旁人。
但为了大局着想,我还是劝道:「王爷,你的红颜知己再多几个,我也能接受,但我们之间荣辱与共,至少在除你我之外的其他人面前,请您尊重我。」
萧重一愣,随后笑道:「原来你是吃醋了。」
我不解。
「好吧,你跟小雀儿道歉后,我就不说你了。」
我在心里暗骂一句「朽木不可雕」。
逼着自己未来妻子认错,还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被晋王朝敌知道了,怕是要笑死在家里。
我懒得多费口舌:「今日还有事忙,明鸯先退下了。」
萧重看着我的背影:「还害羞上了。」
明鸢叉腰:「小虫子,你竟然不帮ťŭ̀⁻我,我生气了!」
门关上前,父亲和萧重安抚着她。
「明家的事还轮不到她一个丫头片子做主,鸢鸢不生气,你是爹的女儿,自然也是明家小姐,爹一定不会委屈了你。」
「明鸯早晚会嫁进王府,到时候我好好给你出口气!」
2
离开后,婢女小玉替我打抱不平:「小姐聪明又能干,一个外室之女怎能比肩?那晋王眼睛真是瞎了,分不清珍珠和鱼目。」
「小玉,慎言。」
我与萧重婚期将至,无论如何,最后我们都会绑在一起,所以即便他再不济,我也得忍。
我的目标从来不是嫁给哪个男人,而是要像姑奶奶和姑母那样,成为世间最尊贵的女人。
我对萧重好,只因他是晋王,是有可能坐上那个位子的人。
至于他爱谁,我一点儿也不在意。
只要于我地位没有威胁,那便随他。
我又开始忙着为三日后的婚宴做准备。
可第二天,贵妃的一道密令打乱了所有计划。
这时我才知道,萧重跪在他母妃宫门前求娶明鸢,要将新娘的人选换成她。
我是皇后姑母选的,而贵妃向来与皇后只是表面和气,借着萧重以死相逼,这种打皇后脸的好机会,她当然不愿意放过。
贵妃密令一下。
明鸢的娘被抬成了平妻,进了宗祠。
当夜她来到我的院子里,拿着我绣了几年的婚服在自己身上试着。
明鸢得意的冲我Ṭüⁿ一笑:「晋王妃变成我了,嫡女的位置我也得到了,真是不好意思啊姐姐。」
她眨眨眼,「听说你很喜欢萧重,不会半夜里偷偷躲在被子里哭吧?」
我在案台上写着信,毫不搭理她的挑衅。,
似乎觉得没意思,明鸢将婚服随手一扔。
指着屋内的嫁妆吩咐下人:「把这些都搬到我院子里去。反正姐姐现在也用不上了。」
他们兴师动众的闹出很大动静,小玉想动手,被我制止。
事后,她憋屈的问:「小姐干嘛怕她,奴婢一个人就可以把他们全丢出去。」
「我不是怕她,而是觉得没必要。」
小玉瘪瘪嘴:「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狠狠出口恶气啊?」
我笑着将那封写好的信递给她:「把这封信快马加鞭送到梧州,等那人归京,有人忧愁自然就有人欢。」
「好嘞!奴婢现在就去!」
我戴着帷帽去了京中最大的酒楼,等人时,听到隔壁房间的揶揄声。
熙阳伯家的二公子问:「王爷真和明鸯退婚了?这么个大美人也就您舍得。」
沐国公府小公子也道:「听说新娘子换成了明家二小姐,怎么从未听过明家还有个二小姐?」
萧重语气里带着醉意:「这你们就不懂了吧,我那只小雀儿可比明鸯有趣多了。明鸯除了满脑子礼制仁义什么都不会,小雀儿不仅会为我剿匪出谋划策,还会经营买卖,本王从未见过如此奇妙的女子。」
「王爷说的,我都想快点见到未来王妃了。」
「不过还是可惜了明大小姐,都说娶她者得天……」
这人的嘴及时被捂住。
「他喝多了,王爷勿怪。」
萧重不在意笑了下:「不就是得明家女者得天下吗?都是些胡言乱语,这天下姓萧又不姓明。何况……」
不知想到什么,萧重嗤笑一声,接着道,「明鸯从小就喜欢本王,就算不做正妻,也会上赶着嫁过来,所以,明家两位小姐都将成本王的女人。」
萧重笑着摇摇头:「当时本王告诉明鸯不娶她了时,她竟只淡淡回了一句『好』,但其实我知道,她每天夜里都哭红了眼睛,这些天闭门不见,估计也是怕本王见到她不美的一面,女人啊,就这点小心思。」
众人应声附和,恭喜他将要迎娶一门双姝。
这些年我对萧重的好让他们笃定我会倒贴。
但他们似乎忘了,当今陛下,可不止一位皇子。
此时,小玉推开门:「小姐,梧州那边回信了。」
3
我刚接过信,等的人也到了。
隔壁的几人吃饱喝足去听曲看戏了。
待他们走后,荆遮慢条斯理的给自己倒了杯茶,看着那封未拆的信:「不打开看看吗?」
我摇头:「不必看了,他不会拒绝的。」
荆遮一脸疑惑,但见我不愿多说,也没接着问。
「这个时候叫我来,是想好下一步如何走了?」
我也没卖关子,道:「我想你以最快的速度把手下的胡商铺子转手,现银用来买空皇城以及周边城池所有的凝肤膏。」
荆遮手一顿,抬眸看我:「你要对贵妃下手?」
贵妃赵氏有一种罕见的皮肤病,只有东夏国的凝肤膏能缓解,这东西平时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儿,从东夏来做生意的胡人铺子里都有卖。
贵妃为了不让陛下嫌弃,对自己的病瞒得很严,只是每月十五差身边女官出宫采买一次。
「缓兵之计而已,我需要找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
我与荆遮从小一同长大,以他的才智,不用我点明,就能猜到我想做什么。
果然,只怔了片刻,他便皱起了眉头:「凝肤膏没了,贵妃必定命令太医院研制,而其中最重要的一味药材只产自东夏国,此节点,又正好是东夏进贡的日子,使团入京,必经梧州,最合适护送的人,是……」
荆遮苦笑一声,「那位五岁便被送到梧州,十二年过去了,恐怕连陛下自己都不记得还有这么个儿子。」
荆遮看着我,问:「他便是你的新选择吗?」
「是。」
他盯了我许久,最后还是先垂眸:「罢了,总归这些产业都是帮你打理的,如何处置本就由你。」
说完,他起身要走。
「荆遮。」
他立刻转身。
我抿抿唇:「还有一事,需要你帮我。」
「说吧。」
「朝堂之上,我需要有人提起此事,给一个契机。」
他缓缓点头:「好。」
半会儿,他低下头轻声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ŧű₌再问时,他Ṭüₑ又摇了摇头:「是不重要的话,我走了,你也早些回府。」
回府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萧重酒后说的话。
他说明鸢收服了幽州土匪,生意还做得很大。
可这些年,在我和荆遮的打理下,我们的产业也称得上遍布全国,与不少人有生意往来,若真如萧重所说,我应该不会一点印象都没有。
「小玉,你即刻派人去幽州查探匪患如今究竟是何情况,还有明鸢,记住暗地进行,不可打草惊蛇。」
「奴婢明白。」
话音刚落,有人拦住了我们的马车。
萧重轻蔑的看着我:「明鸯,能不能别这么轻贱自己?本王不过与三两好友出来小聚,你也要悄悄跟着,我和小雀儿马上就要成亲,这段日子你最好别再出现了,她看到你会不高兴。」
我淡淡抬眸,勾唇:「王爷放心,你我既然已经退婚,明鸯日后绝不纠缠,你大可安心娶你的美娇娥。」
萧重一顿。
半响,说道:「又在强撑,是不是觉得只要装作一副顽强不折的模样,本王就会心生怜悯?趁早打消了这份心思,晋王妃的位子,你是不可能的了。」
许是见我不答话,萧重低声道:「你安生一些,待小雀儿过门后,我向父皇请旨,让你做我的侧妃。」
我眉头一蹙。
萧重却好似给了我天大的承诺一般,昂首挺胸驾马离去。
小玉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无语:「什么人啊。」
4
明鸢和萧重对了生辰八字,另择婚期,定在了半月后。
荆遮动作很快,在贵妃采买前断了所有凝肤膏的供给。
不出所料,贵妃将太医院闹了个底朝天,奈何光有药方没有药材,听闻她已有好几日不见人了。
荆遮适时在朝堂上提起东夏上贡的事,大邺正好需要派人接待来使。
「臣有个不二人选。」
「说。」
「肃王殿下正好身在梧州,其母月妃娘娘又是东夏公主,由他接待东夏来使再合适不过。故,臣提议让肃王殿下护送使团入京。」
朝臣先是一愣,随后哗然。
似乎才想起这位早早离京的皇子。
圣上却神色不明。
肃王入京,唯一想阻止的只有贵妃党,而她又自顾不暇。
至此,在大邺消失了十二年的肃王,再次出现在众人眼中。
转眼,到了萧重和明鸢成亲的日子。
翌日一早,新妇进宫请安。
拜过皇后去往福宁宫时,却被宫人告知,贵妃不便见客,请王爷王妃回吧。
新婚第一日就吃了闭门羹,明鸢牙都快咬碎了。
或许是与贵妃不和的其他妃嫔故意放出消息,世家间流传,贵妃的脸已经烂得不能见人了。
传到我这儿的版本,已经是贵妃脸上生蛆,把守夜的宫女吓死了两个。
小玉眉飞色舞的描述着,好像亲眼看见过一般。
我无奈的摇摇头,让她去给荆遮送信,如今肃王已踏上返京之路,也可以恢复凝肤膏的供给了。
又过了七日,贵妃办赏梅宴,给世家贵女们都下了帖子。
想必是脸上的伤好了,迫不及待想自证清白,攻破谣言。
宫宴流程还是老样子,总有一个展示才情的环节。
这次,贵妃让大家画梅。
女官来收画时,却见前面传来嬉笑声。
明鸢在众人揶揄的眼神下,拽着手里的画,纸张都攥破了。
「笑什么笑?不就会画两朵花吗,得意什么?!」
明鸢扔下画作,转身离开。
我寻了个角落的地方放画,谁知贵妃似乎有意要我成为众人关注的对象,指着那幅寒梅,称赞道:「这是哪家小姐的作品,真真是把梅花的那股子傲气给画出来了,本宫甚是喜欢,得好好赏赐。」
众人视线挪到我身上。
有打量的,有不服的也有不屑的。
贵妃见火已经点起来,便寻了个借口让我们自己去玩。
小辈们凑在一起,总爱讨论近日京中的热闹事。
她们暗戳戳的看着我,声音不大不小:
「这明家两姐妹真有意思,妹妹是个什么都不会的俗人,姐姐纵然有万般才情,却是个被退婚的笑话。」
「就是,她画得再好又能怎样,被晋王殿下退婚的女子,谁家敢娶?」
「那个明鸢虽然不讨喜,但人家好歹是晋王妃,陛下最疼晋王,他将来必继承大统,那王妃就是皇后,不会画画算什么。」
「咱们还是把眼睛擦亮了,别结交一些只能在家中等成老姑娘的人,反而得罪王妃。」
我在不远处听着她们的话,心中竟有些悲凉。
当今天下四分,大邺是国力最强的,也是对女子束缚最松的一个国家。
在大邺,女子可以读书,甚至可以为官。
而即使在这样的环境下,就连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贵女也认为一个被退婚的女子,就合该一文不值。
好似,女子的价值,只能与男子绑在一处。
这不是我想要的大邺。
但这是我想改变的现状,也是我费尽心思都要爬到最高处的原因。
百无聊懒的宫宴压得人喘不过气,我去游廊吹风。
一转身,明鸢不知何时来了我身后。
她勾了勾唇。
手一松,汤婆子落地。
热水溅到她鞋面上,她却一点不惊慌。
旁边只有她带来的几个嬷嬷。
猜到她想做什么,我劝道:「这是贵妃牵头办的宫宴,贵妃最重脸面,王妃最好不要节外生枝。」
「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教训本王妃!」
「都说明大小姐是所有大家闺秀的典范,这么多年,明家就是这么教你的?」
明鸢话音刚落,我便被她身边的嬷嬷强压着跪在地上。
她伸出脚:「你不是什么都会吗?擦鞋也会吧,给本王妃擦干净。」
我无所动作,明鸢冷笑一声:「明鸯以下犯上,目无尊卑,给我打。」
嬷嬷接到命令,朝着我的脸狠狠扇了下来,刚两巴掌,嘴里就充斥着一股血腥味。
明鸢痛快极了。
「狠狠打,把这张狐媚子的脸打残打烂最好,想哄着萧重纳侧妃,你做梦!」
我不由得发笑,原来如此。
小玉先前去给我拿披风,正巧回来,心一急就要过来,我默默摇头,无声说了两个字——
「贵妃。」
小玉心领神会,急忙朝主殿赶去。
没一会儿,贵妃来了,一脸寒霜。
她是想我被孤立,也想我成为众矢之的。
因为我越显得不配,她越好为晋王打算。
但这不代表那个动手的人能是自己亲儿子的王妃。
贵妃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让晋王彻底和我断了。
身处深宫多年,她比谁都知道我不仅仅是明鸯,更是镇北将军的亲妹妹,崔阁老的外孙女。
她本来觉得,晋王的位置无人能撼动,又急着要给我姑母一个下马威,于是让萧重娶了明鸢。
可现在,肃王要回来了。
贵妃开始慌了。
今晚等着我的,绝不止贵女们几句不痛不痒的话。
更难防的暗箭或许还在后头。
可现在,明鸢先动手了。
她这几巴掌打伤的不仅是我的脸,更是贵妃为晋王铺的路。
5
「住手!」
贵妃气得手发抖,我被松开后,软软躺在地上,小玉赶紧来扶我。
她哭着道:「王妃,我家小姐知错了,她不该在画梅时抢您的风头,也不该在被退婚后伤心落泪触了您的霉头,王妃是君妇我家小姐是臣女,您怎么罚都是应该的,只求您留我家小姐一命,让她见见常年戍守边关的兄长一面!奴婢给您磕头了!」
小玉一番话,直接把明鸢架在火上烤。
「贱婢你胡说什么!本王妃什么时候要她命了?」
贵妃脸色越来越难看,周围看热闹的官家女眷还在窃窃私语。
「这明小姐也是可怜,好好的夫婿临了被妹妹抢了,连偷着伤心都不行。」
「镇北将军为大邺守疆土,我们这些人的好日子不都是边关将士用命换来的吗?要是让明将军知道家妹被欺负成这样,那不得寒心啊?」
「退一万步ŧū́⁵讲,王妃和明小姐是亲姐妹,怎么下得去手啊?」
「看呐,明小姐都被打晕过去了。」
小玉一边磕头一边说:「求贵妃娘娘开恩,让奴婢带小姐回府医治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贵妃紧了紧手:「传太医来,就在本宫的福宁宫治。」
贵妃这是还没死心,不想让我走。
小玉直接嘭嘭又磕了两个:「求娘娘开恩!娘娘开恩啊!」
「本宫又不是不给她治,你这是做什么?」
小玉什么也不说,只是求她开恩。
一旁的郑国公夫人道:「倒是个忠心的丫头,当着大家的面,明大姑娘都被打成这样,关在屋子里,谁知道还会遭多少罪,还是快把人送回明府吧。」
其他人也附和。
贵妃一言不发,手都快抓破了。
明鸢却急了,向前拉我。
「我根本没怎么打她,她是装的!给我起来!」
小玉死死护着我:「王妃饶命,饶命啊!」
「她是装的!」
堂堂王妃礼仪全失,为难一个重伤的人。
在场的人,家中夫君不乏有在御史台当差的,晋王明日不被参一本,都是诸位夫人的失职。
「够了!蠢妇!」
贵妃出声喝止,让人把我送上回明府的马车。
「王妃失仪,明日起禁足,桂嬷嬷,你随王妃回府,好好教教她皇室规矩!」
「凭什么!明鸯她就是装的,你罚我做什么?!」
在贵妃吃人的眼神下,明鸢被几个嬷嬷拉走了。
马车上,确定人都走了,我缓缓睁开眼。
入目是小玉红肿的额头和满眼担忧。
「小姐,很疼吧?」
「我不疼,倒是你。」我轻轻吹着她的伤,「傻丫头,做戏而已,怎么真把自己伤了?」
小玉嘿嘿一笑:「跟了小姐十多年,您当时往地上一倒,我就知道该做什么,只要能帮到小姐,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我无奈一笑:「那你是打算顶着个大包去看你的新宅子吗?」
小玉一愣。
我揶揄道:「你不是一直念着要个大宅子吗,怎么,现在又不要了?」
「要要要!天呐天呐我家小姐简直是世界上最好的小姐!等我再攒些钱,养几个小倌儿……」
「你这丫头。」
嬉笑间,明府到了。
我父亲站在正堂前背对着我,周围下人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喘。
估计是宫里的事先一步传回家了。
我让小玉先离开。
「可是,小姐……」
我摇了摇头,向前给父亲行礼。
他只说了两个字:「跪下。」
父亲居高临下看着我,眸中满是冷意。
「来人,上家法!」
「王妃教训不了你,我这个当爹的总能了吧?」
戒尺一下一下打在我的腿上,父亲甚至没有多问一句,背过身去,看也不看我一眼。
外面忽然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整个正堂只有雨声和戒尺打在身上的声音。
半会儿,父亲抬手,家奴这才停下。
他回头看着我,满脸痛心:
「明鸯啊,你为什么总跟你妹妹过不去,她不像你从小锦衣玉食,长于钟鸣鼎食之家,鸢鸢命苦,好不容易认祖归宗,你就不能放过她吗?!」
「父亲只看到明鸢被罚,看不到女儿也受伤了吗?」
我抬头,脸颊两边掌印清晰。
他别过头,摆袖:「你若不先招惹你妹妹,她何必为难你!」
闻言,我愣了愣。
父亲接着道:「鸢鸢现在是晋王妃,当着这么多人面被贵妃禁足,你叫她日后怎么抬得起头?」
「可是父亲,不是我主动招惹她的。」
「你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吗?鸢鸢肖母,你也像你母亲,凡事喜欢争个高低,你怨你妹妹嫁给了晋王,所以想方设法也要害她,他们才成亲多久,晋王就动了要纳侧妃的心思,这当中若是没有你故意为之,又怎会如此?!」
我自认能言善辩,此时却说不出一句话。
从小我便知道,父亲不喜欢我,我总以为他只是严格,怕现在的溺爱害我日后吃亏,没成想,在他心里,我竟这般恶毒。
他重重叹了口气:「我明家女儿绝不同侍一夫,明日我会让人为你相看合适的人家,也好趁早歇了你嫁进王府的心思!」
父亲拂袖而去,下人们也随之离开。
我拖着伤腿站起来,憋着一股劲儿回了后院。
翌日便发了高烧。
大夫来看过几次。
说是大悲之下,郁结于心,加上伤处没有及时处理,人才倒了的。
不知昏睡了多久,再次醒来时,便听到了肃王到京城的消息。
小玉心有余悸:「菩萨保佑,小姐终于没事了。这下有公子护着,看谁还敢欺负小姐。」
我一愣:「哥哥回来了?」
小玉一拍脑门:「瞧我,忘了告诉小姐这个好消息了!公子昨日刚到,今早进宫面圣了,这个时辰应当快回府了。」
话音刚落,哥哥匆匆推门进来,身上的官服都还没来得及脱。
先前被明鸢为难,回家被父亲责罚,痛到晕厥时我都没有掉一滴泪。
可不知为何,见到哥哥那一刻,眼眶蓦地一酸。
哥哥身上还带着初晨的寒意,伸手轻轻理了理我鬓边碎发。
「没事了,哥哥在呢。」
6
兄长此次回京是来述职的,圣旨去的突然,他就没提前知会家中。
此时肃王已经抵达京城五日了,圣上却依然没有召他面圣。
世家大族本来都在观望,但陛下的态度,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一时间肃王竟成孤立无援之势。
简单聊了两句京中现状,哥哥又谈起我的婚事。
「那晋王有眼无珠,阿翎是有福之人,不入那无福之家,你才刚及笄,婚事不着急,就算一辈子不嫁,明家也养得起。」
我无奈道:「哥哥可长点心吧,若晋王府是无福之家,岂不是在说皇室无福?你在军中当差,手握实权,不少人都在逮你的错处呢,若被有心人听去了,难免节外生枝。」
「小妹说得是,我记住了。」
我淡淡一笑,又道:「还有一件事,想请哥哥帮我。」
是夜,明家各处院子依次熄灯,四下无人之时,两道黑影跳进了我的院子。
小玉悄悄打开门,放其中一人进来,随后守在门口。
「公子,你黑着脸做什么?」
她问同样守在门口的明鹤,后者别开脸:「是天太黑了。」
半会儿,明鹤贴到房门上,咬牙切齿:「阿翎什么时候认识的肃王?那小子凭什么进我妹妹的闺房?!他最好老实别动!」
屋内,我看着面前身材高大的男人,微微点头:「给殿下请安。」
他唇角轻勾,慢条斯理道:「一直帮我的翎泽先生竟是位女公子,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殿下也和臣女印象中不太一样了。」
肃王一顿,轻笑。
肃王萧厌珩,东夏公主月氏之子,身上流着一半胡人血脉,他长得像月妃,一双眼眸呈墨绿色,五官比大邺人更深邃一些,月妃早逝,他因这张绝色的脸,从小就被欺负,在五岁那年被封为肃王,送往梧州。
也不知他是否还记得,他没离京前,我们是见过的。
「翎泽先生运筹帷幄,不瞒你说,一直以来我都将你视为军师。到京城后我迫不及待给先生下了拜帖,但一直没回应,还以为翎泽先生也要放弃我这颗棋子了呢。」
我忙道:「我小字叫阿翎,翎泽先生是我随口乱编的,用这个名号只是为了方便行事,殿下不必如此客气,可以唤我明鸯。」
我接着解释,「我从未将殿下看作是棋子,我选择了你,就会把你当伙伴。这些天闭门不见也并非故意,而是家中出了些岔子,我病倒了,如今还不能下地,是以才叫哥哥请殿下来府上一见。」
见我急匆匆解释一堆,萧厌珩展颜,打趣道:「方才见明鸯小姐太紧张了,与你开个玩笑,没成想弄巧成拙,好像害得你更紧张了。」
我一愣,这才缓缓舒了一口气。
萧厌珩始终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既然已经和我的军师碰过面了,那我就不打扰军师养伤了,待姑娘养好伤,再共同商议接下来的事。」
说着,他要退出房间。
「等等!」
我一急,掀开被褥下床,下一刻腿又锥心的疼,手下意识想抓住什么,结果将他的腰带扯掉了。
萧厌珩一手扶着我,我攥着他的腰带,场面很尴尬。
「我……我还有话说。」
他压着嘴角:「嗯,你说。」
言语间隙,把我扶到床边坐下。
原本要说的事,只当是双方合作,如今这样倒显得我别有居心。
我无奈的看了眼手里的腰带,叹气:「我想让殿下来明府提亲。」
说完,怕他误会,我连忙解释:「你我目标很明确,你要坐高台,我想掌凤印,如此一来,早晚都得成亲,但当下比较急,我父亲这些日子在为我相看人家,我……」
「好。」
「我知道……啊?什么……」
萧厌珩笑道:「我会择吉日过来提亲,迎娶我的军师。」
这人生了张祸世的脸,又爱笑,笑起来那双眼,像是一对会说话的宝石,让人轻易陷入其中。
我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不自觉攥紧手中腰带,喃喃道:「怎么长得比儿时还漂亮?」
话刚说出口,我们都愣住了。
我懊悔咬了咬舌头,觉得脸庞发烫,丢脸极了。
此时,门被一把推开。
「公子,小姐说了不能进,嚯——」
小玉话头一顿,抬手捂住眼。
萧厌珩衣衫松散,我面颊绯红。
「哥哥你听我解释!」
「无耻登徒子,拿命来!」
7
送走了萧厌珩,哥哥神色凝重地问我:「阿翎,你与肃王联系多久了?」
我知他在问什么,也认真回答道:「有一段时日了。不过请哥哥放心,站队肃王,是我个人选择,无关明家也不牵连哥哥。」
「胡言乱语什么,你是我妹妹,我还能让你一个人面对那些危险不成?」
他叹了口气,「只是我想不明白,看局势明明晋王继位的可能性更大,你为何看上了孤立无援的肃王?」
我笑了笑:「哥哥,你相信我,他比晋王更适合那个位置。眼下他的确不占优势,但梧桐已立,凤自来仪,将来,会有无数人追随他的。」
……
明鸯不知道的是,萧厌珩并没走。
明鹤从房间出来后,与萧厌珩站在廊下。
他抱拳跪下:「家妹的话,想必殿下也已听到,臣就这一个妹妹,愿与她一起追随殿下,共谋大业。」
萧厌珩将他扶起,嘴里念着那句「梧桐已立,凤自来仪」。
他亦抱拳:「定不负卿之意!」
我伤好之后,父亲便让媒婆张罗起来。
明家每日都要来好几波青年男子拜访。
在我以「不合眼缘」拒绝第七个人时,父亲怒而拍桌:「你到底要找个什么样的?!」
我无辜看着他:「合眼缘的呀。」
父亲快气厥过去了。
「不管你答不答应,都必须嫁人,今日说清楚,你合眼缘的,到底什么样?」
彼时,皇上身边的王公公拿着圣旨来了。
我轻轻扬唇,示意父亲看门口。
他瞪大眼睛:「你Ṭůₘ!」
「圣旨到——」
「首辅明世林嫡女明鸯,恪恭持顺,升序用光以纶。秉性端淑,持躬淑慎。温香恭淑,有徽柔之质,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静正垂仪动谐珩佩之和,克娴于礼,敬凛夙宵之节。兹赐婚于肃王为正妃,望尔等婚后相濡以沫,结百年之好,共筑皇室之繁荣。即命礼部筹备婚礼事宜,择良辰吉日,行大婚之礼。钦此!」
我父亲愣住了。
「臣女接旨,谢陛下。」
萧厌珩请旨赐婚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
许久不见的萧重破天荒的陪着明鸢回府探亲。
自上次被贵妃教规矩后,明鸢收敛了许多,不再咋咋呼呼,但面上的笑容也少了。
听说她怀孕了,可瞧着,倒消瘦了不少。
父亲心疼坏了,吩咐厨房用他珍藏的参炖上汤。
我识相的回了院子,不打搅他们叙旧。
可半道上,却被萧重拦住。
他看我的眼神是一种所有物被别人抢走的愤怒。
「你以为萧厌珩娶你是什么好事吗?他不过是看本王娶了明鸢,想跟本王争个高低而已!」
萧重如是说。
见我毫无所动,他有些慌了:「鸯鸯,其实你心里也还念着本王的,对吧?你别嫁给他。只要你去求父皇收回成意,我立刻就娶你,虽然名头是侧妃,但本王保证,在王府你和明鸢的地位一样,王府中馈交给你管,府中无人敢欺你,来日本王荣登大宝,你就是……」
「够了!」
我打断萧重的话,冷冷看着他:「萧重,你的妻子还在前厅,她肚子里还孕育着你的骨血,你怎能说出如此不是人的话来?」
萧重怔住,边摇头边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听到你要嫁给别人,我、我的心就好像被挖空了一样,明明我们才是青梅竹马,明明娶你的人该是我,为何会变成这样?」
「因为阿翎遇到了本王。」
萧重的话突然被人接了去。
随声音看去,萧厌珩一身湛蓝色华服,眉眼张扬,从萧重身边擦过,朝我而来。
明鸢也跟在后面,面色苍白,显然也听见萧重刚刚的话了。
萧重恨恨地看着萧厌珩:「谁让你来的?」
「本王来未来岳丈家,还需经得谁同意吗?倒是皇弟,见到兄长也不问好,是谁把你教的这般没大没小?」
「萧厌珩你别太得意,一个身上流着外邦血脉的皇子,是不可能坐上皇位的,你注定是本王的手下败将!」
说完,他若有所指的看了我一眼,「本王会将属于自己的东西拿回来的。」
萧重拂袖而去。
明鸢朝这边看了眼,转身跟上。
我总觉得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
萧厌珩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我回头,猝不及防被美色诱惑,一时间竟有些惊心动魄。
他微微挑眉。
我后退半步:
「殿下怎么来了?」
「听闻我的未婚妻被贼人惦记,自然要来宣誓主权。」
如此直白的一句话,倒让我不知如何回了。
萧厌珩笑道:「既决定绑在一起,军师还要尽快适应才是。」
我略微思忖,觉得有理。
「那日后有人惦记我的未婚夫,我是否也可宣示主权?」
末了,我补充道,「毕竟,未婚夫颜色实在可人。」
这下换他愣住了。
我轻笑出声。
忽然想起儿时逗弄他的日子。
萧厌珩回过味,无奈的扬唇笑。
8
成亲这天,我等不及悄悄透过盖头一角去看萧厌珩。
他穿红色的样子如我想象中一样,甚是好看。
我看不见路,走得慢,他与我执手,说:「夫人不怕,为夫牵着你。」
婚后的日子平淡又充实。
我以「翎泽先生」的所有为萧厌珩打通关系。
期间,我发现他并不是众人想的那样一无所有。
萧厌珩的实力比任何人预料的都深,朝中不少肱骨之臣都是他的人。
在晋王安于享乐时,萧厌珩早早布局,不知不觉中已长成参天大树。
牵一发而动全身,决定回京那刻起,他便没想过继续伪装。
短短时日内,朝臣对肃王的看法彻底扭转,两位王爷的簇拥者呈分庭抗礼之势。
而陛下的态度模棱两可。
晋王党彻底坐不住了。
恰逢东夏在边关小动作不断,派细作潜入大邺。
几天前,安阳郡主生辰,细作里应外合,伤了不少朝廷命官的家眷。
晋王党捏造证据,污蔑萧厌珩通敌叛国,想谋权篡位。
而东夏是萧厌珩母亲的故国,他身份敏感,一时间竟陷入两难之中。
陛下大怒,将肃王软禁于王府,无召不得出府。
从这天起,肃王府周围都是各方势力眼线。
而此时,先前让小玉查的明鸢在幽州之事也有了眉目。
「我们的人到幽州时那伙土匪的踪迹已经被人处理干净了,他们花了许久时间打探,发现幽州根本没有什么做生意的女老板,只有一个女土匪,是那伙歹人的头目。」
「他们看了晋王妃的画像,直呼就是她。」
「晋王根本没有平匪患而是与土匪贼鼠一窝。」
「所谓晋王妃做生意挣的银子全是搜刮民膏民脂而来。」
小玉忿忿不平,随后她眉头一皱,疑惑道:「但是有一件奇怪的事,我们的人来报,二小姐与晋王在一起后,那些土匪也被他收入麾下了,但就在半月前,一百三十七人一夕之间全被火烧死了,官府通文上说是风吹来了厨房点燃的干草,从而引起大火。」
此时,我终于知道明鸢为何郁郁寡欢。
那些归顺的土匪恐怕都是萧重杀的。
丫鬟在门外通报:「王妃,平阳伯夫人来访。」
萧厌珩被软禁,但陛下却未禁止其他人来探望。
这些天,不断有皇亲贵族和高官的夫人来拜访,明面上是看我,实则是在打听萧厌珩。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本应禁足在王府的肃王根本不在府中,而在皇宫。
这件事还要从哥哥答应帮萧厌珩说起。
他不是一个没有理智的人,即使再关心我的安危也不会拿着皇家的军队当私兵。
而那天,他却一改常态果断站队肃王,这背后的原因,是受了皇命。
哥哥从边关赶回,进宫面圣时接到密旨要他护肃王安危,从此镇北军听命于肃王。
对于皇帝这个决定,我并没有太惊讶。
很早以前我就推断过。
晋王在京这么多年却一直没被封为太子,而荆遮随口提议让肃王回京却被采纳。
这只说明一个问题, 那就是皇帝真正宠爱的并非晋王,而是肃王。
萧厌珩能悄无声息的在京中布下这么多暗桩和棋子,其中不乏天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甚至还有陛下帮衬的手笔。
至于陛下为何要绕这么大个圈,就不得不提萧厌珩的母亲了。
月妃说是东夏公主, 其实她只是国君与冷宫的宫女所生, 在东夏地位极低,来大邺和亲也是因为东夏随时有出兵大邺的打算, 战事一起,死一个不受宠爱的公主无足轻重。
但他们没想到, 陛下真的爱上了月妃。
可不管东夏态度如何, 萧厌珩身上有外邦血脉的事是事实。
百官不可能由一个外族人继任。
萧厌珩在儿时经历过被人毒杀伪造意外等危险, 最后皇帝只能装作厌恶这对母子,将他送往梧州远离是非,而月妃以为爱人食言, 几乎心死, 又被妃嫔针对, 在一个冬天悄无声息的死在了清宫之中。
9
我与平阳伯夫人周旋了一会儿, 才将她打发走。
可萧厌珩不在王府的消息还是走漏了。
陛下身体已到强弩之末,随时可能殡天。
萧重就等着他父皇咽气继承大统,这时容不得一点乱子。
彼时, 陛下身边的小太监将萧厌珩在皇宫的消息告诉了萧重。
还把陛下拟遗诏,传位肃王的消息一并带出。
萧重破釜沉舟,当夜聚集兵马。
他想抓了我做人质,却败于我早年养的暗卫。
我带着人马进宫支援萧厌珩,此时的皇宫弥漫着血腥味, 到处都是尸体。
最后我在乾清宫前和萧厌珩汇合。
晋王的兵马基本已被控制住了。
当看到皇帝身边那个小太监时,萧重才惊觉自己被骗。
他不甘的问:「父皇, 我也是你的儿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皇帝一开口就是咳嗽。
断断续续说了一句:「这都是你母妃欠月儿的!」
原来害月妃被活活冻死的罪魁祸首就țũ̂ₕ是当年的贵妃。
皇帝爱屋及乌,为萧厌珩计深远。
晋王被幽禁了。
最后去看他的是明鸢。
此时她已有八个月身孕。
「鸢儿, 我就知道, 你不会放弃我的。你是不是找到救我的办法了?」
明鸢打开食盒,给他递了一碗粥:「殿下先吃点东西吧。」
萧重大口大口吞咽。
直至毒发他都还期盼着明鸢救他出去。
「为……什么?你明明那么爱我……」
他捂住脖子, 黑血一股一股往外冒。
明鸢冷静而怨毒:「你杀我亲人朋友, 你叫我如何爱你?」
萧重倒地,不死心的抓着明鸢的裙摆:「鸢儿救救我,我错了,我们还有孩子。」
明鸢冷笑一声:「孩子?我是蠢, 但也没蠢到给一个畜牲孕育子嗣, 你以为你为何会败得一塌涂地?因为我把你的布防和兵力给了明鸯, 是我告诉她你几时会动手, 也是我帮她逃出肃王府的,根本没有什么孩子,是我用药骗你的!」
萧重不可置信, 明鸢一刀划下他抓着的那截裙摆, 决然离去。
10
奉明三十五年,肃王继位。
登基大典与封后大典同日举行,举国欢庆。
明皇后改旧制, 至此,女子再也不止嫁人一条出路,整个大邺河清海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