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帶我侄子去拔蛀牙。
他看著逐漸伸進自己嘴巴的鉗子,蒼白著臉問牙醫:「叔叔你有女朋友嗎?」
男人莫名看了我一眼後輕笑著否認。
我正佯裝羞澀準備開口,就聽到稚嫩的童聲傳來:「你拔那麼多牙,活該沒有女朋友。」
「等著,叔叔去換把大鉗子。」
1
清早門鈴驟響,我趿拉著拖鞋打開門就看到一個缺牙霍的小男孩提溜著海綿寶寶的行李箱站在我家門口。
「誰家小 all right 丟我家門口了?」
「是我呀姑姑。」
我看著電梯已經下降到了二樓,好樣的,我家住二十八層,我就開個門的工夫,兩口子就竄走了。
我不靠譜的哥哥嫂嫂,每到假期就把便宜兒子送來我家。
美其名曰怕我孤單,要送我個會開口的玩伴解解悶……
我看就木有這個必要了吧……
接著手機上就收到了我哥的資訊,以及 5000 塊錢的轉帳。
好吧,我勉為其難收留他一周。
「小鬼,你爸說下午要送你去拔牙?」
……
等我連哄帶騙將他安撫在治療床上,我已經筋疲力盡地坐在了一邊。
這才有空注意牙醫,剛剛他坐著時,只覺得聲音好聽,還有點眼熟。
現在他站起來準備操作器械,一米八的大高個,修長的雙腿,高挺的鼻樑上架著一副金絲邊眼鏡。
板正的身軀穿著白大褂,像天使一樣闖進我的心。
嗯,不怪我眼熟,依我所見,他應該是我下一任男友。
我捋了捋臉側的秀髮,就聽到我的好大侄子開口問道:「叔叔,你有女朋友嗎?」
哦莫哦莫,我的好大侄,姑姑沒白疼你。
我正豎著耳朵聽答案,就看到牙醫莫名地看了我一眼。
什麼意思?懷疑是我教他的?
哪能啊。
還沒等我想好要不要解釋,就聽到男人低沉著嗓音輕笑否認。
我還沒來得及竊喜,就聽到飽含恨意的稚嫩童聲:「你拔那麼多牙,活該沒有女朋友。」
我:「……」
救救我……
男人愣怔了一下,戴上了乳膠手套,慢條斯理地對著我侄子晃了晃手:「等著,叔叔去換個大鉗子。」
2
身體有點不舒服,想去天臺轉轉。
我看著大侄兒眼淚汪汪地捂著腫起的腮幫子,而我只想給他另一邊也扇對稱。
「醫生,真是麻煩你了,剛剛那些話你別放在心上哈,他就是害怕。」
我垂著頭一邊感謝一邊道歉,像個精神分裂。
「對了醫生,能給我一張您的名片嗎?孩子父母不在身邊,這方面我也不太懂,有什麼情況的話可以聯繫你嗎?」
我看著眼前遞過來的微信二維碼,喜滋滋地添加:「醫生,麻煩留個姓名哈。」
嘿嘿,勇敢的人先享受帥哥。
「陸洵。」
「陸洵,什麼洵?」
「三點水。」
「哦哦,三點水的洵,三點水的……」
我不可置信地抬頭看向面前的男人,他慢悠悠地摘下了口罩,記憶中的臉出現在我眼前。
就是數年不見,少年的青澀褪去了幾分。
3
說起來我和陸洵也算是青梅竹馬了。
我們從小在一個院裡長大,從幼稚園起就是同桌,一直到小學畢業。
他父母工作繁忙,經常是我媽媽接我倆放學,然後回我家寫作業、吃飯,偶爾他也會留宿。
那會兒我和他的關係比和我哥要好。
後來他爸媽事業發展得越來越大,業務開展到了國外,他也就跟著出國留學了。
他在出國前來我家跟我告別,我氣他突然要離開,又氣他不早點告訴我。
所以那一天我直哭,邊哭邊喊,還緊緊拽著他的袖子不肯撒手。
後來好像意識到我再怎麼鬧,他還是要走的。
只能扭捏著放開手,一遍又一遍地叮囑他,到了一定要聯繫我。
一定要經常去我的空間踩踩,一定要經常給我發 QQ。
六年級的我拖著鼻涕,哭哭啼啼地說著一些斷斷續續,毫無邏輯的話。
六年級的他安安靜靜、不厭其煩地說著「好」。
本來以為青春不過一霎而過,我們很快就會再見。
可沒想到再見面時,四季已經輪回了好幾遍。
4
「姑姑,你餓了。」
「是你餓了。」我無奈瞥了一眼大侄子。
「你還知道是我餓了,你從回到家就一直盯著手機發呆。」
大侄子氣鼓鼓的,配合著腫脹的腮幫子,像只河豚。
「姑姑,是不是今天的醫生叔叔長得帥,你就犯花癡了?我告訴你,越是美麗的人心腸越歹毒。」
「你說得對。」我站起身走向廚房,「今天你的晚飯是白粥,讓你在姑姑家也感受到家庭的溫暖。」
「為什麼喝粥?我想吃雞腿!」
「不行哦,因為越美麗的人心腸越歹毒。」
安排大侄子睡覺後,我瘋狂語音轟炸我哥,讓他明早就把磨人精給接走。
這五千塊我掙得不虧心。
我哥一個電話打來先是斥責我沒耐心,一天就撂挑子了,然後裝可憐說很久沒有和嫂子一起過二人世界了。
我聽著他叭叭地說,手裡繼續翻看著陸洵的朋友圈。
寥寥數條,基本上都是轉發的公眾號。
但是背景牆的漫畫卻吸引了我的視線。
微信收到了陸洵的消息,我一個激靈坐起來。
【別忘了讓可樂吃藥。】
可樂就是我侄子。
我看著前一條消息是我詢問他拔牙的注意事項,其餘的也都是關於可樂的。
好好好,現成Ŧųₙ的人質在手裡。
「哥哥,我想了想,你說得有理。」我打斷了我哥,說道,「可樂跟著我你放心,你是我唯一的哥哥,他是我唯一的侄子,我會對他好的。」
掛斷電話前,我只聽到我哥驚悚的聲音傳來:「別啊,你有話好好說,你放過我兒子啊……」
5
一早我就拍了一張大侄子的大肥臉發給陸洵:【這麼肥的臉我看不出是不是還腫著,你給瞧瞧?】
然後我就趕稿去了。
我是個寫小說的,自由職業,日夜顛倒。
之前我哥將大侄子丟給我,這小子跟著我下午醒早上睡,頓頓外賣肯德基。
他樂得不得了,要回家的時候頂著一對黑眼圈抱著我的大腿說以後就想跟著姑姑生活。
氣得他爸直拿拖鞋抽他。
之後他爸媽依舊在假期把他扔我家,但是明令禁止我帶著他過美國時間,不然就讓我媽給我安排相親。
好惡毒的威脅的方式。
所以我短暫地過起了朝九晚五的生活。
手機傳來了陸洵的消息:【沒事,正常的。】
下一秒一條語音傳來,我打開聽筒播放:「起這麼早,不愛睡懶覺了嗎?」
小時候我是懶覺大王,經常遲到,也霍霍送我上學的人遲到。
先是我哥上學帶著我,後來是陸洵早上等我一起走,一週五天有四天都在遲到,剩下一天是擦著鈴聲的邊。
所以畢業後毅然決然走上了全職寫手的路,絕不再受早八的苦。
【再帶著可樂過美麗國的時間,我媽就要給我安排相親了。】
【你呢?阿姨催不催?】
試探,別懷疑,我就是在試探。
我盯著手機一動不動,想第一時間知道他的回答。
【她不急,我倒是有點。】
他什麼意思?
6
晚上我夢到了陸洵,我已經很多年沒有再夢到他了。
我從小就是個棒槌,打遍大院裡的小朋友,什麼禍都敢闖。
剛開始是我哥替我背黑鍋,等陸洵搬來就是他給我擦屁股。
等等,此屁股非彼屁股。
反正我小時候很是人嫌狗憎,有我哥和陸洵護著,誰都不怕。
我記得當初院子裡有只流浪小奶貓,我稀罕得緊。
偏偏我媽動物毛過敏,沒法帶回家。
我就只能成日裡偷偷喂它,還偷了陸洵的校服給貓墊著窩。
隔壁家王奶奶的孫子看見了非要把貓帶回家養,我知道他什麼德行。
別人有的稀罕物件他都得有,興趣沒了就丟掉,所以我不許他帶回家。
只有一天我沒留意,他就把小貓帶走了。
等我再次找到貓的時候,它已經僵直著身體,被保潔阿姨拎著尾巴扔進垃圾箱了。
我氣得直抖,拉著我哥攔在放學路上叫停了他,拎起書包就扔了過去,最後打掉了他一顆牙。
他號啕大哭,捂著流血的嘴,一咕嚕跑回家說他要回家告訴奶奶,還要叫員警叔叔抓我。
我才不怕,我說他小時候害貓,長大了就會害人,員警叔叔第一個抓他。
我哥嚇唬他,敢回家告狀就再打掉他另一個門牙。
後來王奶奶帶著她啼哭不止的孫子找上了門。
陸洵說明白了前因後果,並扛下了動手的責任。
好在王奶奶沒再追究。
但我到底給陸洵添了不小的麻煩,於是自覺地安靜了好一陣子。
除了遇到王奶奶的孫子就齜牙咧嘴的,再也沒闖過別的禍。
時間一瞬就到了小學畢業的時候。
他來跟我告別,只囑咐我一句,不要被別人欺負,也不要輕易打掉別人的牙齒。
我笑出了鼻涕泡說:「沒關係,你這麼厲害,我打掉了別人的牙齒,你幫我修好不就行了。」
7
我前腳剛把大侄子送出門交給他爸,就收到了陸洵的晚餐邀約。
坐上他的車之後才有了陸洵真的回來了的實感。
「什麼時候回來的?」我用手支著頭,斜靠在椅背上,不經意地詢問。
「剛回來不久。」
「哦。」我看向窗外,正值高峰期,三三兩兩的學生相伴回家。
「你……這些年過得好嗎?」
我轉過身來,沖他張揚一笑:「如你所見,是個有錢的美女。」
「你呢,這些年過得好嗎?」
「我問的是,你毫無消息的那幾年。」
陸洵靜默了片刻,在我以為他不會開口的時候,他在紅燈停下,歪著頭看向我:「如你所見,算是個有能力養家的帥哥。」
落日斂盡了天邊的餘暉,只留下絲絲縷縷的橙色線條勾勒著雲朵的形狀,路燈透過車窗映在他的臉上,明明滅滅。
糟糕,美男計。
我轉過了頭,看了一圈車內飾,抬手敲了敲車窗:「確實哈,以前都坐的你自行車後座,如今你都開上大奔了。
「牙醫確實賺哈。」
寒暄不過幾句就到了吃飯的地方,果然是我最愛吃的一Ṭũ₌家泰國菜餐廳。
為了今晚的飯局,我花了好幾個小時打扮自己,營造出了一種美得毫不費力的偽素顏氛圍感,還用上了新買的假睫毛。
吃飯過程中陸洵一直給我夾菜,笑意盈盈地注視著我的眼睛,聽我講這些年發生的一些趣事。
剛講到隔壁王奶奶的孫子閃婚又因為被家暴閃離——是的,他被家暴,陸洵就出去接了個電話。
我趁著機會拿出鏡子補了個妝。
好傢伙,靈魂直沖天靈蓋,鏡子裡的蜘蛛精是誰?
該死的頂光。
所以陸洵是看我的眼睛,還是在看忙活得熱火朝天的蜘蛛腿?
「抱歉,我媽的電話。」他喝了一口水,疑惑地看向我,「繼續啊,那小子被前妻打掉的牙補起來了嗎?要不要介紹他來我們院。」
我低著頭扒拉著鳳梨飯悶聲道:「快吃,大男人這麼八卦。」
8
回家的路上,我又滿血復活,說起了我們老大院的事兒。
「陸醫生,好歹給點反應,說八卦的時候最忌諱沒有搭腔的。」
「啊?我聽著呢。你不知道,我內心極度雀躍,淡定是我裝的,就是怕你嫌我八卦。」陸洵裝得老神在在,「比起那些,我更想知道,今晚怎麼突然不開心?」
我默不作聲,過了會兒又開口道:「陸洵,你覺得我今晚漂亮嗎?」
他點了點頭:「嗯,漂亮。」
我湊上前去看他的眼睛,一臉正色,不像說謊,轉念又在漆黑的瞳孔裡看著小小的人影,最後還是我先閃開了眼神。
開了些窗戶,迎著絲絲的風,小心地拍了拍心口。
到了家樓下,我有些急促地推開車門,拿著包下車。
「周楚楚。」陸洵降下車窗叫住了我。
「嗯?」我應聲回頭。
「你很漂亮,我是說,不止今晚。」
……
我關上門,背靠著牆面緩了緩心神。
我喜歡過陸洵,誰都不知道,包括他自己。
我回了房間,從床底下拉出了一個帶鎖的箱子。
曾經我哥的籃球滾到了我的床底,他找球的時候扒拉出了這個箱子,他問我是不是在給自己存嫁妝,我氣得給他手臂上咬了個血牙印。
我擦了擦箱子上的灰,裡面放著陸洵送我的所有禮物。
他剛搬到我家附近,來我家串門時送我的糖果,我將糖紙收藏了起來;
我們認識後我過第一個生日時他送我的水晶球;
我哭天喊地想要的《放羊的星星》同款手鏈,他買來送給了我,被我哥說了一暑假的非主流;
我們在商場拍的大頭貼,我不停地換姿勢,他在一邊像個樹樁子,偶爾幾張還有我哥的醜臉……
最下面,放著一遝沒寄出去的信。
在他離開後的小升初暑假,我在看《綠光森林》。
劇裡的男主出國回來後認錯了女主,我頓時冷汗淋漓。
我生怕陸洵回來也認錯了我,所以我不停地給他發 QQ。
但他不常線上。
我就改成了寫信,信的內容不長,全是同學錄的內頁。
我買了整整一本同學錄,寫滿了我的自我介紹,然後隔一段時間寄出去一張。
我寫下我的大名,寫下我隨心情一陣一換的英文名,還有我的 QQ 昵稱。
每張同學錄都附上了我新拍的大頭貼,記錄我隨時間流逝而漸漸長大的臉龐。
我寄了整整三年,直到上了高中。
那時候他每年寒暑假經常會回來,我們天天膩在一起,等他最後一次離開,我升了高三,我發現我對他的友情可能變了味。
我從初中開始偷偷看言情小說,甚至自己動手寫了兩百章皇甫鐵牛和歐陽翠花的故事。
我在青春的萌芽期,對愛情的簡單概述是想念。
在我意識到自己可能喜歡上了陸洵之後,信的內容開始變得不自然。
漸漸地,國外的陸洵收到信寥寥可數,我的秘密信箱裡倒是一封接著一封。
我想等我真的成熟了,要將這些一齊送給他,告訴他我的少女心事。
喜歡是一件一個人可以做到的事情,我不需要他同意,我也不害怕他拒絕。
可是我還沒送出去,我們就失聯了。
9
我坐在牙科醫院對面的咖啡廳等陸洵下班。
我的下一本小說的男主就是醫生,過來向他取取經。
我咬著奶茶的吸管隔著玻璃看著他邁著長腿一步步向我走來,晚霞灑在他的身上,還是一樣的意氣風發。
「怎麼不進去等?」
「怕你被我美到,無心工作。」
我說明我的來意後,他沉吟片刻點了點頭:「行,找個地方吃飯,吃完去我家。」
我攪動珍țų³珠的手頓了頓,腦子裡思緒亂飛,一臉羞澀:「那個……我想學些口腔知識,不是產康知識哈。」
陸洵愣怔了片刻,後仰倚靠在沙發上,雙手揪住了領口:「想什麼呢,我的意思是我家裡有模型,學得更直觀。」
「啊?哦!嗐,你還不知道我嗎,愛開玩笑。」我乾笑兩聲猛吸著奶茶。
我站在陸洵家客廳的落地窗前往遠處看去,隱隱約約能看到我家的社區。
他給我倒了杯水遞給了我,眼含笑意地看著我:「什麼時候開始?」
我坐在地毯上看著他拿著模型給我講口腔知識,好像時光一下回溯到小學他教我撥算珠的時候。
只不過那個時候我只想出去玩,而現在,我卻是控制不住地去看他因說話而上下滾動的喉結。
「好看嗎?」
「嗯。」我愣愣地點頭。
突然回過神來對上陸洵意味的眼光,我指著模型生硬一笑:「他的第三磨牙長得真不錯。」
陸洵送我回家的路上,我們路過了一個西瓜攤。
我精挑細選,又是摸又是聽,旁邊有個外國小姐姐一臉驚喜地看著我,非讓我幫她挑一個。
我故作高深,又挑了幾個幸運瓜挨個敲了一遍,隨即指了個最圓的告訴她,就這個,good。
我拎著西瓜上了車:「西瓜,謝禮。」
陸洵看了看後座排排坐的瓜皺了皺眉:「兩個我也吃不下。」
「想什麼呢,還有一個我帶回家。」
「你不是最討厭吃西瓜嗎?」
「小時候是小時候,現在我長大了。口味總是會變的。」
哎?我點你呢。
陸洵果然沉默了。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行吧,鋸了嘴的男人。
10
高中同學群最近熱鬧異常,因為班長組了個同學聚會。
高中同學到底是有一起高考的革命友誼在身上的,凝聚力強得不是一星半點。
我和小美到的時候,班長已經拉著班主任哭第二輪了。
我縮縮腦袋,被小美拉到了角落裡。
「姐妹,你最近有情況。」小美手環抱著胸,兩眼放光地盯著我。
我摳了摳手指,扭捏地點了點頭。
「瞅你那死出。」小美戳了戳我的額頭,「誰?那人你不等了?」
「就是他,他回來了。」
小美兩眼瞪得像銅鈴,比班花今天戴的鑽戒還要閃一點。
「什麼進度?說來聽聽。」
我垂下頭:「零。」
小美眼睛瞪得更圓了。
我連忙擺手:「我說的是進度,不是身份。
「你別打他主意。」
我一副嚴防死守的樣子警告小美。
「死丫頭,多大出息,哥能搶你的人?」
是的,小美是我從初中起就認識的死黨,我的 gay 密,一身腱子肉的大猛 1。
「嘖,哥給你出主意。」
我一心覺得小美馳騁情場,應該能行,又一Ťṻ₀想,他專攻男人,那必須能行。
但我到底還是看走了眼。
他出的餿主意竟然是把我灌醉,再通知陸洵來接我,而他給自己立的人設是愛我而不得的卑微舔狗。
據他轉述,當場的情況是這樣的。
他攬著醉醺醺的,站不穩的我出了酒店,陸洵倚靠著車門給我打電話。
看到我之後,陸洵急奔我而來,又看向一身腱子肉的小美十分霸氣地說道:「謝謝你送她出來,人我帶走了。」
而我們的卑微小美在看到我神志不清時支棱起來了,攔下了陸洵想來攙扶我的手:「你是誰?你想帶走我的楚楚?」
與此同時,小美在我耳邊輕聲說道:「死丫頭,你背地裡居然吃這麼好,這小陸醫生帥得嘞。」
再據小美轉述,陸洵帶我上車之前,小美說了一段經過雕琢,紮心指數過萬的「名言」。
核心思想是:「竹馬?發小?你是我也是。
「我從初一開始認識楚楚,至今有十幾年了。
「陸醫生是吧?我在楚楚身邊的那些年裡,可從來沒有見過你。
「你錯過的歲月太多了。」
聽完,我一整個汗顏。
不是,大哥你玩尬的是吧。
我睡醒看到微信上小美的消息,是一整個頭疼欲裂。
尤其是最後一句:【楚楚你昨晚真給力,一直用胳膊勾我,陸洵臉都黑了哈哈。】
哈哈?我那是勾你嗎?我那是聽到你在我耳邊嘀咕陸洵長得帥,想拿胳膊肘杵你讓你離他遠點但是又使不上勁呢。
我頂著雞窩頭起身去客廳倒水,看見陸洵穿著圍裙在廚房熬粥。
我揉了揉眼睛:「你怎麼知道我家密碼?還是……你昨晚沒走?」
陸洵瞥了我一眼沒作聲。
盛好粥後倒是意外地開了口:「原來你記得是我接的你,我以為你只記得你的發小呢。」
我定住了,只是一秒,但我心裡有十萬匹草泥馬在亂撞。
「他是我發小不錯,但你也是,我怎麼會因為他忘了你呢。」我舀了一勺粥送進嘴裡,眼珠子軲轆轉,「但是我這個人吧,重色輕友,除非你是……」
「是什麼?」陸洵上半身撐在桌面上,還圍著我的掛脖圍裙。
我的眼睛能透視吧,不然我怎麼感覺面前的人是裸身穿的圍裙?
赤色……鴛鴦……肚兜……
我有罪,臉埋在碗裡吸溜著米粥。
11
最近我又恢復了日夜顛倒的作息,更新我的新文。
一改往常日更四千的摳搜模樣,一下放出了十五章免費章節。
【太太賣號了?】
【我不管你是誰,請附在太太身上更新完再下去。】
【太太,餓餓,飯飯。】
【有一天,上帝對我說:孩子,我能實現你的一個願望,你想要什麼?我說:能毀地球嗎?上帝說:孩子,先考慮一下其他的吧!我說:那能讓作者更新快點嗎?上帝說:孩子,我們還是考慮一下毀滅地球吧!】
【合理懷疑太太是夾帶私貨了,我沒證據我先胡說。】
行吧,我反手送了這位小讀者一個月會員。
合上電腦看了看我和陸洵的聊天記錄,他上午發的消息我下午回,我下午發的消息他下班回,他下班回的消息我半夜回……
我再一次看著他的朋友圈背景圖發呆,陸洵的電話就來了。
我清了清嗓子接了電話。
「大作家,今晚有空見個面嗎?」
「有空是有空,就是要來樓下等我才夠有誠意哦,陸醫生。」
我從書桌前站起來,蹬了蹬發麻的腿,洗了個戰鬥Ŧūₘ澡。
化妝化到一半看到了角落裡的假睫毛,扔進了垃圾桶裡。
晦氣。
我下樓的時候陸洵站在路燈下,穿著單薄的風衣。
暖黃的燈光像是給他度了一層溫柔的邊。
「怎麼不在車上等?」我在他面前站定,微仰著頭。
「這樣才更有請大作家吃飯的誠意啊。」
陸洵順手接過我的包,給我開了車門,我上車後給我遞上了一瓶優酪乳,是我從小喝的牌子。
他一手扶著方向盤,一手將優酪乳遞給我,側著頭注視著我:「這個,應該沒換口味吧。」
我接過優酪乳,插上吸管,喝了一口才悠悠開口:「只要它沒變,我的喜好就不變。
「你呢?陸醫生,這麼多年過去了,你的口味還一樣嗎?」
我看向他,一動不動,聽不到答案誓不甘休。
他轉過了頭,啟動了車子,在轟轟作響的發動機聲音裡,好聽的男聲傳進我的耳朵裡:「其味無窮盡也。」
他鎮定自若,像是在說今天天氣真不錯。
可我看到了他碎發下粉紅的耳尖。
嗯,今天的天氣確實不錯。
12
「你說什麼?」我不死心地又問了一遍。
「這麼驚訝幹嘛,我就是想看看你寫的小說啊。」
天殺的,網文作者爆馬甲和當街遊行有什麼區別。
「不行,我的小說是寫給我網路上的家人們看的,你既然認識了現實中的我,就不能再當我的網路家人。」我放下筷子,鄭重說道,「陸洵,你不能這麼貪心。」
「行,我不問了。」陸洵恍然大悟般點了點頭。
「就是這個理,你看我也不讓你給我看你的牙,我們互相尊重職業嘛。」
我這個例子舉得恰當,無法反駁,我們寫小說的就是點子多。
陸洵張了張嘴:「沒事,你想看就能看,我們當牙醫的挺注重口腔清潔。」
Vocal。
算你狠。
陸洵送我回家的時候,我在樓下看到了我哥的車。
「上去坐坐?」
我明明看到陸洵準備熄火下車了,我提了一嘴我哥也在。
他解開安全帶的手頓了頓。
「不了吧,下次正式約周哥見一面。」
「擇日不如撞日,你和他客氣什麼?」
我半推半拉著陸洵上了樓,解了鎖打開門,我大侄子機關槍的聲音就傳來了。
啪嗒,一顆子彈打在了陸洵的小腿上。
「你小子,報仇呢。」陸洵扭了捏可樂早就消腫的臉。
我哥看到陸洵明顯愣住了,然後神色僵硬地上前問我這男人是誰。
下一秒又自問自答式地攬住了陸洵的肩:「兄弟,回來就好。」
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他不盜鈴之勢一手拉著我嫂子,一手拉著可樂出了門。
可樂被他爸拎著命運的後脖頸,也沒忘撿起散落在陸洵褲腳邊的子彈。
「我去送一送,你隨意坐。」
我用一臉看透一切的表情目送我哥一家進了電梯,我哥心虛得和小時候偷了我兩百塊壓歲錢的樣子一模一樣。
我回家的時候陸洵正坐在沙發上,旁邊放著一摞……
(Vocal 高音版)
那是我上一本出版小說的簽名版!有我的筆名!
我以百米加速的速度收拾利索,怯怯地看了一眼陸洵。
「我沒看清,我不貪心。」
行……
……
我的新文才更了三分之一就進了榜單,入場讀者越來越多。
內容正寫到男女主青梅竹馬,後因誤會冷戰,男主出了國,與女主斷聯數年。
後來男主回國,女主帶著娃出現在機場與男主擦肩而過。
正準備久別重逢呢,評論區鬧翻了天。
【追妻火葬場,我要看追妻火葬場!】
【樓上的,竹馬就是墜迪奧的。】
【支持樓上,竹馬打敗天降。】
【男二溫柔多金還一直陪伴在女主身邊,選男二啊。支持男二上位。】
這時候一個純黑頭像的新號評論道:【男主或許有難言之隱呢。ŧŭ⁼】
【放屁,這簡直是危言聳聽。不張嘴的男人和太監有什麼區別?】
【妹妹們格局打開,女主有錢有顏有萌娃,獨美不好嗎?】
我看樂了,隨手挑了兩個送會員。
13
接到陸洵電話的時候我正在小美店裡。
我看著桌上的啤酒瓶和淚流滿面的小美對著電話說道:「不行啊,小美失戀了在喝酒,我陪他呢。」
「那你給我個定位,結束了我送你們回家,女孩子喝多了不安全。」
「不用送,我沒喝。他?更不用送了吧。」我擰著眉頭看了看小美拱起的肱二頭肌搖了搖頭。
「我來接你。」陸洵態度堅決,我也沒再拒絕。
隨後他又開口:「既然她是你的朋友,又是第一次見面,送一下比較好。」
我聽到電話那頭窸窸窣窣的拿鑰匙的聲音。
我皺了皺眉,有些不解:「你們不是第一次見面啊。上次我同學聚會,送我出來的就是他啊。」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我對著電話喂了幾聲,只聽到像鑰匙落地的聲音。
「小美是男的?不是,他那麼大的個子叫小美?」陸洵有點無措,隨後又歎了一口氣,「算了,他叫什麼不重要,喝醉了的男孩子也很危險,我這就來。」
我看著被掛斷的電話只感到莫名其妙。
當陸洵來到 91 燒烤的時候,小美已經哭得快流清鼻涕了。
但是看到陸洵的瞬間又像是老鼠見到了油渣子,提溜著凳子坐在陸洵身邊。
我如臨大敵,扯著陸洵跟我換了位置,然後掐住了小美的肱二頭肌。
「好嘞是閨密,不好嘞是敵密,小美,你清醒一點!」
陸洵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我低頭湊過去低聲道:「他被男朋友甩了,還被騙了錢。」
「男朋友?」
「也能說是女朋友吧,91,懂了嗎?」
陸洵點了點頭,低頭在手機上搗鼓了會兒,沒一會兒服務員就過來把趴在桌上朝我喋喋不休的小美喊走了,說是有客人下單,點名要老闆親自烤。
小美頂著眼淚幹完那一票就被我和陸洵拉著上了車,送他回了家。
送我回家的路上,我看到陸洵的資訊一閃,是我哥,配著一張燒烤外賣圖。
【你小子真不錯,出去約會還不忘了大舅哥。】
緊接著下一條:【這老闆手藝不行啊,有點太鹹了。】
我默默偏過了頭,強壓著嘴角翹起的弧度,吃吧吃吧,男人的眼淚是珍珠。
我向陸洵說了一些我和小美的淵源,小美上初中的時候比較胖,性格懦弱,在學校經常被欺負。
那時候還沒有霸淩的概念,只是他不合群,別的小朋友就以不帶他玩為由頭孤立他,漸漸發展成了欺負他。
在他被男生又一次推進女廁所時,我踹了領頭的男生一腳,拉著小美去了老師辦公室,所幸那個時候學生還是害怕老師的。
之後我就和小美成了很好的朋友。
陸洵低沉著嗓音:「我好像……真的錯過了你很多年。」
「是啊,我這不是也錯過了你好幾年。」
寂靜無言,一直到我家樓下。
我拿起包,推開門準備下車,一隻腳剛落地,想了想還是說道:「陸洵,我一直在努力,你是知道的。
「但有些事,我想聽你主動說。
「你的隱私我無權過問,但你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現,那幾年的空白,我想我需要一個交代。」
我頭也不回地進了單元樓回了家。
關上門我背靠著門板蹲了下來,打開陸洵的微信看他的背景牆。
是一幅畫。
他出國後我給他寄的第一封信裡面的畫。
一個男孩和一個紮著雙馬尾的女孩並肩而立,手裡抱著一隻橘貓。
而原畫的角落裡應該有一個流著淚大哭的缺門牙的男孩。
在黑夜裡我盯著亮光的螢幕看了好幾秒,直到眼睛乾澀,潤出了一滴淚滴在男生的臉上。
門鈴響起,我擦了擦眼角站起身開門。
陸洵只穿著單衣,面色微紅,站在門外逐漸紅了眼眶。
聲音嘶啞:「其實,沒有聯繫你的那幾年,我過得一點都不好。」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14
高中畢業的那個暑假我和陸洵已經失聯快一整年了。
我因為超常發揮,考得還不錯,家裡獎勵我出去旅遊。
我執拗地想去國外,去陸洵在的國家。
告訴家裡的時候我已經辦好了簽證,買好了機票。
我爸媽不放心我一個人出國,是我哥最後勸服了我爸媽,陪著我一起去。
「你是我親妹妹,我知道你想去哪兒,我也知道你想去找誰。哥哥陪著你,別怕。」
我們去了陸洵國外家的地址,我寄了無數封信,我堅信不會出錯。
但是我看到緊閉著的大門和荒蕪的院子還是產生了自我懷疑。
我哥托人打聽到了陸洵的現狀,用了好幾天,最後我在一個餐廳的後廚見到了陸洵。
他在洗盤子。
我的眼淚決堤,想沖上去抱住他,我哥拉住了我。
也是,他一定不想以現在的樣子見我。
我也不想讓他看到我哭得這麼醜的樣子。
我想過他可能在這裡找了一個金髮碧眼的美女當女朋友,但沒想到他的父親會破產資產被查封,母親受刺激住院,自己要掙自己的學費。
我慌亂地拉著我哥回國,帶著同樣遠赴山海,依舊沒送出去的小半箱信件。
「那些年,我邊打工邊上學,累得受不了了就看看你以前寄給我大頭貼,有幾張已經被我摸得起了毛邊,我就用膠帶一圈圈地纏好。
「後來我媽狀態好多了,她讓我回來看看你。
「可是我不敢,因為我爸告訴我,你父母借給了他很大一筆錢。
「我想見你,又怕拖累你。
「所以我更努力地掙錢,所幸牙醫掙得還挺多,前兩年我爸新開的公司也步上正軌,第一件事就是還清了你們家的錢。
「我想,我的工作還不錯,能養家,哪怕沒有我爸,我也能自信地站在你面前了,所以……」
我打斷了陸洵的話:「所以你回國了,所以你回來的第一件事是聯繫我哥?」
陸洵傻了眼。
「可樂出生的時候身體不好,差點沒活下來,所以只要是有關可樂的事我哥向來親力親為,不可能讓我帶著他去拔牙,還是去你在的醫院。」
我說著說著更來氣了:「而且,你以為我哥是什麼聰明的人嗎?接走可樂的時候,還沒等進電梯呢,就給你發語音說他把拖油瓶帶走了,讓你趕緊約我。下一秒你就約我吃飯了。
「更何況,你的朋友圈背景圖,我畫的。」
陸洵張了張嘴,又啞口無言。
「你怕我早就忘了你,所以先找我哥探了口風,是嗎?
「陸洵,在這個世界上,可能我比你自己更對你有信心。
「我從沒覺得你會消沉一輩子,但我也確實沒想到,你有勇氣回來見我需要這麼多年。」
我一下站起身,甩門進了房間。
不行,這個架一吵,靈感來了,天大的事也得往後稍一稍。
我們寫小說的,靈感消失得比頭髮還「禿然」。
15
等我趕在零點前更新完,歡呼這個月全勤又到手的時候,打開門只看見空無一人的客廳。
桌面的杯子洗過了,我拿著坐在地毯上的沙發墊也回到了沙發上。
田螺姑娘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我看了下手機,陸洵發來了幾條未讀消息。
【對不起。】
【我先走了。】
孺子不可教也。
我們這些寫小說的更喜歡在吵架後來一場酣暢淋漓的動作戲啊!
接下來的幾天,每天早上陸洵都會送早飯放我門口,哪怕我從來不吃早餐。
晚上約我晚飯,我也常常推脫。
這天我守著手機等著陸洵的消息,過了慣常時間的好多分鐘了,我抖著腳著急。
這小子,拿捏我呢是吧。
我把手機靜音反扣在桌上,去廚房煮面。
明天是我的生日,今天我要暖壽。
窗外突然燃起了煙花,我抬眼望去,巨大的花瓣綻放在夜空裡,耀眼奪目。
門鈴響起,我打開門,初冬凜冽的風順著門縫溜進了家裡,穿著大衣的陸洵拉著一個行李箱和冷風一起鑽了進來。
我看看他,再看看他身邊半人高的箱子。
如果我是懸疑作者,那我會懷疑他是不是要刀了我,把我藏在行李箱裡拋屍,只因為我那晚留他一個人在客廳。
如果我是狗血編劇,我會懷疑他是不是想要我的腎去救國外的紅玫瑰。
但我是寫言情的,我只會想,他這是要和我同居?
哎呀,這不太好吧……
我胡思亂想的時候,陸洵已經打開了行李箱。
有的很新,有的包裝已經泛黃。
他一件一件拿出來擺在客廳的茶几上。
「周楚楚,從你高二 16 歲起,我缺席了你的生日,到今天你 26 歲,十年了。
「你的每個生日,我都給你準備了禮物,雖然買的時候不知道有沒有機會送給你,但是我還是買了。
「很幸運,我還有這個機會。
「所以周楚楚,可以做我的女朋友嗎?在你 26 歲生日的前夕。」
我顫著嗓音問:「為什麼是今天?」
「因為我想以男朋友的身份陪你過生日,從你的 26 歲開始。」
我一樣一樣掃過那些遲到多年的禮物,卻不回他的話。
他緊閉著唇,凝神等著我的答案。
時間隨著煙花的消散一點一點流逝,在他快要低下頭時,我說:「哦,那今天是今天,明天是明天,戀愛紀念日的禮物和生日禮物要分開。」
陸洵緊皺著的眉頭終於鬆開,眼裡的波光融化了身上帶著的冷氣。
我感覺室內的溫度逐漸上升,窗外的煙花早已散盡,但屋內總有種仙氣飄飄的朦朧感。
氛圍感,你小子有點東西。
我暗喜。
還沒憋住笑,就見陸洵站起身往廚房走去:「楚楚,你在煮什麼?」
我醒了神看向廚房飄來的白煙:「啊,我的面。」
16
我吃著陸洵給我新做的麵條一言不發,地上還放著一口焦透了的鍋。
「沒事,以後我來做。」陸洵摸了摸我的頭。
我吃完面,一樣樣拆著陸洵給我準備的禮物。
18 歲那年的禮物是一封信,剛好是我高中畢業後不久,也是我去國外找他的那一年。
Ṭûₕ【18 歲的你是什麼樣子呢。】
這是第一句。
我看著陸洵在廚房洗鍋刷碗的樣子笑了。
陸洵,我終於贏過你了,你不知道吧,我看過你 18 歲的樣子耶。
信不長,一分鐘不到我就看完了。
可我抹眼淚抹了五分鐘。
我再回頭看陸洵,他在擦碗池,我看了有多久,他就擦了多久。
哼,他也知道我在看什麼吧,所以才不過來。
害羞啦?
我將信折好放在心口的位置,隨著心跳一起一伏。
真好啊, 在我很想很想你的時候, 你也在大洋彼岸很想很想我。
我起身趿拉著拖鞋, 拉著還圍著圍裙的陸洵進了房間。
我撅著屁țù₀股對著他, 手向床底下扒拉。
陸洵後退了兩步, 撞到梳粧檯的櫃角, 震撼不已,又像是下定了決心一樣:「要麼我先去洗個澡吧。」
我從床邊抬起了頭:「快過來。」
他腳步沉重地過來, 在看到我手裡捧著個盒子後也彆扭地坐在我身邊。
我將手裡的盒子遞給他:「瞧瞧我多好,我的生日還給你送禮物。」
陸洵打開盒子, 裡面是跟著我去了趟國外又被深藏在床底的信件。
說是信件, 不如說是我整個青春裡的少女往事。
我剖開我的皮肉,將我的心臟完整地呈現在他面前。
我看著陸洵一封封地打開信件, 時而輕笑,時而皺眉。
我突然明白了他剛剛擦洗碗池的心情, 我現在只想解開他身上的圍裙, 將我的床底好好地打掃一下。
我通紅著臉站起身想出去喝口水,陸洵拉住了我的手腕。
掌心的溫度隔著睡衣傳遞到了我的腕間, 燙到了心上。
我聽到陸洵站起身的聲音,他從背後抱住了我, 在我耳邊低語:「對不起,我很愛你。」
我感受到了溫熱的液體滴落在我頸間。
哥哥,我說過的,男人的眼淚是珍珠。
我的心臟怦怦直跳,是一百萬隻陽光彩虹小白馬齊頭並進。
「小陸醫生,我心口痛。」
「是嗎?牙醫也是醫,讓我聽聽。」
「……」
這話有點兒耳熟,我再想想。
「陸洵, 你到底還是看我寫的書了是不是?」
這段對話, 分明出現在我新更新的章節。
男女主久別重逢, 一見面就天雷勾動了地火,一發不可收拾。
「楚楚,我想當你的家人, 不管是網路上,還是現實裡。」
後來我還是看到了陸洵裸身穿圍裙的樣子。
他的每一次起伏,我都能從松垮的圍裙領口向裡面窺探到那點紅梅, 再往下是層巒的山峰,將要登頂時,又被粉霧纏繞,隱隱約約……
更闌人靜,悄無人息。
只有我和陸洵的急切的心跳聲遙相呼應。
……
翌日, 陽光灑在床頭, 手機鈴聲響起。
「姑姑你在家嗎?我們來給你過生日啦!」
我驟然清醒, 昨晚的一幕幕像電影般在腦中重播。
清了清嗓子:「不在家,看牙去了。」
帶著不可置信且深感被背叛的脆弱童聲再一次響起:「姑姑!你果然看上了那個心狠手辣的壞叔叔。」
身後的人像是被吵醒了,一手搭在我的腰上, 湊近了我, 輕輕地吻在了我的肩頭。
「什麼壞叔叔,以後叫姑父。」
我掛斷了電話,沉沉睡去。
手機裡傳來我哥發的資訊, 一張我父母和陸家父母的合影,可樂拿著蛋糕站在最前面笑得扭曲。
【你完了,你墜入愛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