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城大佬下葬那天。
他生前最疼爱的小情人却没有到场。
所有人都骂我忘恩负义。
可他们不知道彼时我正被假死的许观年压在出租屋里,一遍又一遍地惩罚。
01
我累得不行,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许观年餍足地抽着事后烟,老神在在地拍了下我的屁股,沉声道:
「长记性了吗?」
我不服,但迫于他的威压,不得不窝囊地咽下那口恶气:
「嗯。」
我和许观年原本是两个世界的人。
高中毕业后,我没考上大学,一个人拖着个装饲料的编织袋到港城谋求发财的机会,妄想一步登天。
可我的实力支撑不了我的野心,为了生存,我去酒吧当了男模。
第一天上班,就碰到了许观年——众星捧月般的存在。
我羡慕、嫉妒,甚至有些憎恨他可以穿着几十上百万私人定制的衣服,在这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场所,点着我一辈子都买不起的酒。
或许是我的情绪太过外露,他当场勾了勾手喊我过去。
我吞了下口水,心里止不住地打鼓,揣测他是不是看出我内心的想法,想要教训我。
我攥紧手心,低垂着脑袋走了过去。
包厢里原本吵闹的声音瞬间停了。
他们也有些疑惑,许观年这人从来都不叫旁人近身,如今怎么对一个连规矩都不怎么懂的男模起了心思?
我在许观年面前站定,他朝身侧的空位扫了一眼,淡声道:
「坐过来。」
我慢吞吞地坐下,害怕到手心噌噌往外冒汗。
来之前经理就嘱咐过我,这个包厢里面的人个个都大有来头,尤其是那个叫许观年的,他可是港城这边只手遮天的存在。
我落座后,许观年亲自端了杯酒放到我面前,语气平和:
「喝喝看。」
我恭敬地双手端过,听话地照做。
「好喝吗?」许观年薄唇微张,好整以暇地看向我。
「好喝。」
其实很难喝。
我没喝过浓度这么高的酒,以前和兄弟们聚餐,也只会开几瓶啤酒撑场面。
这酒好像叫什么龙舌兰,喝完后嗓子眼火辣辣地疼。
我有些狼狈地咳嗽两声,生理性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流。
手上的杯子被拿走,长着薄茧的大手抚上我的脸,细致地擦拭着我脸上的泪。
我听见人群中有人小声地倒吸一口气,似乎特别惊Ṱü⁽讶。
许观年没什么表情地擦干净我的脸,又端来一杯伏特加,温声道:
「试试这个。」
对我这种新手,一上来就整这么烈的酒,我深深怀疑他就是看出我对他表露出来的不敬,故意折磨我。
喝完几杯酒,我有些受不住地仰起头,没个正形地瘫在沙发上,脑子昏昏沉沉的。
许观年看着我这副模样,终于停了下来,好心地给我端了杯蜂蜜水:
「喜欢吗,这些酒?或者说,你想过上这样的生活吗?」
我一开始没明白许观年的意思,茫然地问:「什么?」
许观年垂眸看着我,目光深沉:
「你的野心很大,绝对不甘心当一个男模。如果你想过这种生活,我可以给你提供,但代价你应该清楚。」
说完,他伸手从我的口袋翻出手机,输入一串特别的数字:
「这是我的私人号码,考虑好了就打电话给我。」
直到许观年离开,我都没回过神来。
02
许观年一眼就看穿了我的本质,我确实想往上爬。
我受够了这种穷人的日子。
互相推卸责任,无休止地争吵,一地鸡毛。
夫妻俩各怀鬼胎,都惦记着对方手里那点零星的钱,甚至为了几百块钱大打出手。
他们其实都看不上对方,但又明白自己找不到更好的,只能勉强地生活在一起。
生出来的小孩,没有物质的保障,更不要说精神的富足。
我那段时间常被问的一句话是:
「你看看别人家的孩子,为什么人家小学毕业可以年入百万?你可是高中毕业的,怎么只找了个月薪三千的工作?」
在这样家庭长大的我太想要成功了。
夜晚,我摩挲着手机,盯着那串数字发呆。
我自然明白许观年那句隐秘的暗示。
入行早的大哥告诉我,这些有钱人玩得都他妈变态,让我不要被他们靓丽的外表蒙骗了。
他以前跟过一个有钱的老板,那男人也是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可床上玩得是真脏,硬生生给这大哥扳直了。
我不是同性恋,但我也不喜欢女人,我只喜欢钱,无数的钱才能给我安全感。
我也想开着豪车,喝着名酒,戴着几百万的名表豪掷千金。
多风光啊!
可没学历,没背景,没人脉,在这个社会上很难混成功的。
或许有人能靠自己的努力一步步攀到顶峰,可我知晓,我没那个能力,我也等不了那么久,我只想走捷径。
老实说,我不是什么好人。
我市侩、自私,极度的利己主义,以及毫无廉耻心,所以,我没犹豫太久就打通了那个电话。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我听到许观年势在必得的轻笑声。
他似乎早就知道我会答应,我在他面前就像是不着寸缕的透明物,他那双黑沉幽深的眸子把我看得太明白。
从那天起,我成了许观年的情人。
他对我很好,给我钱让我去国外镀金,回来利用自己的身份,把我塞进一家大厂当总裁特助。
我学东西很快,那些人总笑着问我,这么强的学习能力怎么没考上大学呢?
我读书时成绩其实挺好的,完全可以考上重本。
但高考那天,爸妈吵架一不留神把我推下楼梯,我撞伤了脑袋,也因此错过了两门考试。
我自知心仪的大学已然无望,索性也不挣扎了。
我明白他们是不会花钱给我复读的,他们只会埋怨我站得离楼梯口那么近做什么。
我知道不是每个穷人家庭都是这样的,我大概是运气不好。
我以为遇见许观年是老天终于眷顾我了,看我苦了十八年的份上,开始补偿我。
可不是。
和他的第一次,我就深刻地体会了那大哥说的「变态」是什么程度。
许观年他确实玩得花,也很容易过火,他在床上太粗暴,以至于后来我实在受不了想走,我连我最爱的钱都不想要了。
可许观年只是冷冷地看着我,拽住我的脚踝往后拖,无情地重新覆下来,狠戾又残忍地告诫我:
「江术,是你自己选择踏入这个圈子的,你既然上了这条船,就没有后悔的资格了。」
那晚,许观年格外狠,我在床上躺了三天才缓过神来。
从那之后,我再也不敢和他说要离开,我怕了。
不过好在许观年除了在床上,其他时候都格外宠我。
无限额的黑卡说给就给,喜欢的小岛直接买下来给我当生日礼物。
我有时候都有点分不清,我是不是喜欢上许观年了。
听到他死讯的那一刻,我既不高兴,也不难过。
我只是很平静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当天晚上就离开他的别墅,找了个破破烂烂、比我爸年纪都大的小区住着。
至于为什么选择这样老旧的房子,大概是因为那些稍微精致一点的房间,都能让我从中发现许观年家的影子。
看着莫名让人心烦。
许观年葬礼那天,我原本是要去的。
特意穿了件黑色风衣,胸前佩戴着一朵白花,庄严又肃穆。
打开门的那一刻,我瞳孔骤缩。
那个死了好多天的男人,就那么水灵灵地站在我家门口。
我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而是问他:「没人给你烧纸吗,都来向我讨债了?」
许观年不答,他抬手摸上我胸前的花,问道:「这些天你有为我哭过吗?」
我想着他都是鬼了,没什么威胁性,于是很诚恳地说道:
「没有。」
他微微蹙眉,表情有些不悦:「一滴都没有?」
我诚实地点了点头。
许观年沉默良久,毫无预兆地冷喝一声,低声骂道:
「小没良心的,白养你这么多年了。」
他声音越发冰冷:
「我今天要好好惩罚你,让你记住做人不能这么忘本。」
说完,他不待我反应,一把将我推了回去。
关上门的刹那,许观年已经将我按在墙上,恶狠狠地堵上了我的唇。
03
许观年不紧不慢地抽完烟,看着我疲累的模样,突然问我:
「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确实有。
比如他为什么要假死?
比如他死后,为什么把他所有遗产都留给一个叫谢云的人?
那人我压根不认识。
也许是许观年的情人,一个比我重要的情人。
不过,这些事我知道得越多ẗûₒ死得越快,我不想掺和进去。
我摇了摇头:「没有。」
许观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眸微微眯起,语气不明:
「你倒是会趋利避害。你不好奇,谢云是谁?」
好奇心会害死猫的,我如今有钱了,也开始惜命了。
我低垂眼睫,没有吱声。
许观年的表情渐渐冷了,他看着我这副神色倦倦的模样,骤然问道:
「江术,你爱我吗?」
做我们这一行的,最忌讳谈感情,爱不爱的重要吗?钱到位就行了。
爱情是有钱人的调味剂,穷人只考虑利益。
许观年就算陷进去了,他总有脱身的余地,可我不一样,我没有退路。
我深刻地明白这一点,所以在我弄不清自己是不是喜欢上许观年的那一刻,我用力地扇了自己两巴掌,把那点不切实际的悸动抹杀在摇篮里。
许观年不知道,我其实不算是个聪明人,我眼界小,只看得到眼前的利益。
不然这么多年,我不会只拿钱,却对权力这种更有用的东西嗤之以鼻。
也不会在痛到忍受不下去的时候,当场和许观年说要结束关系。
现在也同样如此,我不明白许观年为什么要假死,但我猜测他那边绝对有事。
我如果能陪在他身边,他会感激我,不离不弃对我更好。
可万一,我赌错了呢?
如果他不能全身而退,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我不敢赌。
我一早就说过,我这人是绝对的利己主义者,我只爱我自己。
而现在,我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远离许观年,我看着他,神情严肃而又认真地回答:「我不爱你。」
许观年冷笑一声,他伸手掐住我的下巴,声音狠戾:
「江术,不爱我没关系,但你只能和我在一起。你要是敢抛弃我,爱上别人,你清楚我处理叛徒的手段。」
我下巴被他捏得生疼。
许观年是真的动怒了,他现在的模样和当初我说要离开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我怕他又再来一次,只能讨好地蹭了蹭他的手心,乖顺得不像样子。
放软语气说道:
「不会的。」
许观年直勾勾地盯着我,目光锋利无比,像是能够洞察人心。
过了很久,他才冷冷地丢下一句:「谢云不是我的情人。」
说完这句话,他松开手,起身穿衣服,压制着怒火道:
「你再躺会儿,我去给你煮点东西吃。」
04
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莫名想起了当年劝我的大哥。
他逃到港城后,没想到会在工作场所遇到之前的老板。
那老板改变策略,又是送礼又是发誓,哄着大哥答应和他回海市。
我后来去海市看他,他消瘦得不成样子,看着我苦笑地劝告:
「永远不要喜欢上金主,金钱交易,谈感情,迟早要出事的。」
我后来才知道他不知何时喜欢上了那个金主,但那人得到他的心却不珍惜,将他的一颗真心踩在脚下作践。
男人结婚那天,毫不意外地,我听到了大哥跳江而亡的噩耗。
许观年知道那大哥照顾过我,所以他暗地里动了手脚,整垮了那人的公司,让他背上巨额债务。
我后来见过他,老婆和人跑了,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再也出不了头。
许观年不知道的是,从那以后,我彻底断了不该有的心思,不论他对我多好,我都牢记大哥临死前嘱咐我的话:
「别动情。」
许观年这人魅力太大,他宠人的手段更是层出不穷,一不留神就能让他找到空隙径直往心里钻,面对他时我根本不敢有一丝懈怠。
我清楚,我要是动情,只能是死路一条,我绝对走不出来的。
我曾经不住地祈祷,希望他能在我喜欢上他之前喜欢上别人,彻底对我厌倦。
可我在他身边待了七年,眼看着他都要三十了,却一直没有传来他和哪家千金订婚的消息。
他也不去找别人,可着我嚯嚯。
那个谢云,许观年说不是他的情人,那就真不是。
他没必要对我撒谎。
可谢云会是谁呢?
放在心底的白月光?难以忘却的朱砂痣?还是囿于禁忌关系不能明说的心尖宠?
他不说我便不问,我没必要自找麻烦。
05
许观年在我这破旧的出租屋里住了五六天。
两个血气方刚,久别重逢的大男人,住一间屋子里,可想而知,我们每天都在干些什么。
我有些无奈地抿了下唇。
为了参加他的葬礼,我才租的这间房子,本来只打算租一个月的,现在却不得不续租。
我扶着有些酸痛的腰,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他:「许观年,你应该有事要忙吧?」
港城坐镇的大佬死了,外面一片腥风血雨。
许观年在时,大家还能虚与委蛇地寒暄几句,他这一死,所有人都眼馋那个位置,各方势力厮杀不断。
我不明白许观年到底图什么,只能委婉地劝告他,把心思放在工作上面,别一天到晚跟个饿死鬼投胎一样。
许观年倚靠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按着遥控器:
「不是时候。」
他说完,偏头看了我一眼,招了招手,温声道:
「过来,给你揉揉腰。」
我也没矫情,横趴在许观年的腿上。
他手上力道不轻不重,我舒服地喟叹出声。
许观年总是这样,把人欺负狠了,就会给予安抚。
有时是贴心的服务,有时是物质的补贴,让人恨他也不是,爱他却又不能。
我玩着手机,一则新闻突然跳转出来:
【港城目前实力最强、被媒体称为有望成为第二个许观年的徐家继承人,于今日凌晨被发现被击毙在家中。】
就在这时,许观年的手机响了,他低头看了眼来电人,面不改色地按掉了电话。
我问他:「不接吗?万一是重要的事呢?」
这通电话来得太巧了,我不得不怀疑和那个已经死了的徐问有关。
许观年平静地给我抹上了精油,毫不在意地说道:
「不重要,没必要管。」
就这样又过了好几天。
某天晚上,许观年吃完晚饭后把我抱在怀里,语气温柔地说道:
「今天晚上,听见任何动静都不要出房门,我留了人保护你。」
他给我塞了一把枪,郑重道:「我教过你打枪的,还记得吗?」
我握着那把带着体温的Ťū́₍枪,点了下头:「记得。」
许观年低头吻了下我的额头,夸赞道:「真乖。」
说完,他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我看着他那全副武装的样子,突然问:「许观年,你会有事吗?」
他抬头,眼底溢出笑来:「担心我?」
「我只是不知道明天早上要准备几个人的早餐。」
许观年嘴角上扬:「我要吃白菜猪肉馅的饺子。」
说完,他揉了揉我的脑袋,心情很好地出了门。
06
傍晚,我难得有些失眠。
许观年假死的那段时间,我都没失眠过,可今晚却莫名地心烦意乱。
我盯着天花板,脑子不受控制地回忆起之前的事情。
我跟在许观年身边,有他的庇护,我一直没出过事。
直到三个月前,我被他爸绑架了。
老爷子是个中气十足的男人,他居高临下地睨着我,那双混沌的眼睛看得人头皮发麻。
他眼中满是不屑,厌恶地转过脸,吩咐底下人:「做干净点。」
我嘴里塞了布团,唔唔嗯嗯地求饶,身体止不住地发抖,害怕得哭都哭不出来。
我之前听人说过,许家是黑道起家,只是没想到在如今这个时代,他们还敢如此大摇大摆地上街绑人。
那天我以为我必死无疑,可迷迷糊糊中我听见许观年的声音。
他和老爷子爆发了前所未有的争吵,而后两人不欢而散。
那之后,他把我带到训练室,教我如何组装手枪、上膛、练习准度。
许观年面色冷峻,额上青筋暴起,整个人处于极度紧绷的状态。
直到我完美地打中十环,他才放松下来,从背后揽住我的腰,脸埋在我的颈侧,闷声闷气道:
「江术,我好害怕。」
天不怕地不怕的许观年难得显出几分脆弱,我怔愣地回头,却被他捂着眼睛,压在玻璃墙上亲。
我看不见许观年的表情,只知道捂着我的手在微微发颤。
一吻完毕,我听到他郑重地和我承诺:「江术,我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
从那天起,许观年每天早出晚归,我时常见不到他的人。
别墅里渐渐有人议论,说许观年最近这些日子总往南苑跑,估计是有新情人了。
我还没找到合适的时机问他那些流言是不是真的,就传来许观年被仇家追杀坠崖身亡的消息。
过了好几天,律师按照许观年的遗嘱给了我一笔丰厚的遣散费。
我刚打开手机填信息,就看到热搜上的消息:
【港圈大佬真爱另有其人,江术或许只是个明面上的靶子。】
我那时才知道南苑的主人叫谢云。
我当时想的是,还好,还好我没有喜欢上许观年。
其实仔细想想好像许多细节都对不上,还有曾经那些模糊的记忆今夜却突然清晰起来。
我叹了口气,起身想倒杯水喝,意外地和站在房间角落里的黑影视线相交。
那瞬间,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我甚至发不出一丝声音。
他盯着我看了三秒,突然朝我这边飞扑过来,我猛地回过神,迅速从枕头底下抽出手枪,还没拉开保险就被人摁着手压在床上。
我平复了下剧烈的心跳,低声骂道:「许观年,你很闲吗?」
他眼底掠过一抹笑意,低头在我颈窝蹭了蹭,轻咬一口,问我:
「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挣扎地动了动手腕:
「你手上的茧硌得我生疼。」
牵了这么多年,许观年的茧长在哪一处,我都清清楚楚。
许观年松了手,将我的手枪放到抽屉里:
「刚想什么呢,一直叹气?」
他这一提醒,我被打断的思绪瞬间回笼,我抬眸看向许观年,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道:
「许观年,你这么做是不是为了我?」
07
我到现在才真正把所有事情都理清楚。
为什么在我被他爸绑架后,就开始出现一个叫谢云的男人。
为什么他要假死摆脱许观年这个身份。
还有许老爷子问他的那番话,今晚我也全部记起来了。
许观年抱我离开时,许老爷冷声质问:
「你就为这么一个男人拒绝和瞿氏集团联姻?」
许观年有些不悦:「怎样的人?」
许老爷冷嗤一声:「一个二流货色。我真不知道我花这么多钱培养你,你怎么会喜欢这么个不入流的东西。」
许观年冷哼一声:「我难道是什么好东西吗?」
许老爷沉声呵斥:
「你是铁了心要和他纠缠在一起是吧?许观年,你是许氏继承人,你的感情从来都由不得你做主,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的一切都是许家给的,一旦失去许家的庇护,你认为你还能坐稳现在的位置吗?」
许观年点了点头,无所谓地开口:
「可是爸,如果你还能找到第二个坐稳港城风口浪尖处那把椅子的人,我拱手相让。」
许ṱú₈观年没说话,他垂眸,目光幽深,一寸一寸逡巡在我的脸上:
「我如果说是,你会感动吗?」
「不会。」我平静地回答。
许观年从我身上下来,躺在我旁边,声音有些落寞地说道:
「那就不是吧。」
说完,他闭上眼睛没再开口。
我其实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
我又不是个死人,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可是前人的教训摆在面前,我没法忽视。
男人也好,女人也罢,爱一个人时总是最不理智的,在荷尔蒙的刺激下,什么承诺都说得出口,甚至甘愿为对方去死。
可一旦爱意褪去,所有的曾经都会化为利刃,深深刺入依旧爱着的那个人的胸膛。
我不怀疑许观年爱我,他此时此刻很爱我,可他会一直爱我吗?
我不确信。
我太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
满眼野心、市侩又自私的小人。
我扪心自问,我能在许观年身边待七年,大概是因为这世间还没有他许观年得不到的东西。
所以他留我在身边。
他想得到我,从身到心,而在他完完全全得到我后,我的报应也就来了。
我回头,看着他平静的睡颜,轻声道:
「许观年,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爱你。
「不论你做什么,都只是把我强留在身边而已。」
许观年缓缓睁开眼睛,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似乎早就不纠结这个问题了:
「我们都这样过了七年了,不挺好的吗?」
我一噎:「你就没想过换个人,至少换个喜欢你的人,总比我要好。」
许观年眯了眯眼,意味不明:
「换个什么样的人?你是劝我换人,还是自己想换人了?」
得了,说不通,我气得闭上眼,背过身去不理他,许观年也没有不依不饶。
良久,久到我都要睡着了,才听见他低声道:
「只能是你,江术。」
08
再醒来时,许观年没在房间。
我打开手机看了眼热搜,果不其然,一晚上的时间,那个叫谢云的神秘人掌握着许观年所有的财产,在各大家族的簇拥下成功坐上了许观年原本的位置。
谢云就是许观年,而许观年就是谢云。
许家不会允许许观年和江术在一起的,许观年要想和我在一起,护我周全,那么他就必须死。
所以,他想出来的最优解就是让许观年「出轨」然后再借着谢云的名字重新回到顶峰,彻底和许家划清界限。
往后,许家再对我出手,那就是对谢云的挑衅,即便他们知道谢云就是许观年,可明面上总是过不去的。
他们就算把许观年是谢云的事抖搂出来,别人信不信且不论,就那个被他们推上去实力最强的徐问悄无声息被刺杀这事,即便知道他是许观年又怎样,他们那群人难道还能找出第二个人来?
许观年这人果然可怕。
怪不得昨晚,许观年让我乖乖地待在房间里,敢情许家知道这事,还想再争取一番,看能不能在许观年成为谢云之前,用我威胁他,逼他用许家其他人的身份,重新带领许家走向巅峰。
港城已经死了一个许观年,接着又死了一个徐问,要是再死一个谢云,短时间内,各大家族中也选不出一个合适的人。
这港城将会大乱。
许观年正是知道这一点,才敢心安理得地ŧŭ̀₁不接许老爷的电话。
许观年其实一直都不知道,我曾经想过利用许家逃离他。
那天在街上我看到许老爷的车,当即支开许观年,想和人谈下条件。
我知晓许老爷如今最在意的就是许观年的婚事。
只是我人还没过去,就被人一闷棍敲晕了。
压根没给我开口的机会。
他要是听完我的话,现在就不会是这个局面了。
如今没有任何人能阻止许观年,这也意味着,许观年他彻底自由了,而我也彻底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除非……除非他对我失去兴趣。
我洗漱一番下楼,刚好碰到从外头进来的许观年。
他重新穿上西装,一如我初见那般,耀眼夺目。
他凑上前摁着我亲了好一会,才道:「再等一会儿,我马上做饭。」
我倚在门口,看他麻溜地处理东星斑,这些天,他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我问他:「事情都处理好了?」
他连眼皮都没抬,平声道:「差不多了。」
我点了下头,许观年说差不多,那就是快结束的意思。
我抬手从冰箱里拿出临睡前包的饺子,他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我道:「不是说要吃白菜猪肉馅的饺子吗?我给你煮。」
许观年扬了下眉,难掩笑意地问道:「你怎么还记得啊?」
我偏头睨他一眼:「我是老年痴呆Ṫŭ⁸吗?昨天说完今天就忘?」
许观年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我以为你不在乎呢。」
许观年不知道,在我老家有个传统,如果这人临走前说要吃什么东西,一定要给他备上,这样他才会平安回来。
我煮着饺子,许观年突然转过头问我:「江术,你想要什么样的婚礼?」
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下一秒,我回他:「许观年,你真是个疯子。」
为了脱离这个身份,为了护我周全,为了和我结婚,不惜一切。
我回头,目光带着一丝探究:
「你就没想过事情失败你真的会死在那里吗?」
他微微勾起唇角,目光灼灼地看向我:
「我都计划好了,我才不会死,而且……」他顿了顿,握着我的手将已经煮破皮的饺子捞出来,轻声道:
「我也舍不得死,我要是死了,你这小没良心的家伙,一定会立马找到下家,我死不瞑目啊,所以我做好了万无一失的准备。」
他低头亲了亲我的耳垂:
「我要活着,而且要有钱有势,这样你才会一直在我身边。平平安安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凝视着眼前浑浊不堪的面汤,和我的心一样,被搅弄得泛起阵阵涟漪。
我问他:
「你真打算和我过一辈子?」
许观年咬了下我的耳垂,ŧű̂₍语气温柔缱绻:「当然,江术,只要我活着,你就永远都是我的人。」
我看着许观年出了厨房,才小心翼翼打开手机,那里面有一条匿名短信:
【我可以帮你逃离许观年。】
我终于回他消息:
【需要我做什么?】
下一秒,那头再度发来讯息:
【帮我把许观年随身带着的那个 U 盘拿过来。】
我深吸一口气,将手机锁屏。
09
半夜,我等许观年睡着后,悄悄从他口袋翻出那个 U 盘。
我知晓这东西对许关年至关重要,不然对方不会千方百计地拿到我的电话号码。
我翻出手机,问他:【东西拿到了ṱů⁻,什么地点见面?】
对方秒回:【明天上午九点,景荣酒店。】
我到的时候,整个酒店都被包场了。
侍应生带领我到一张餐桌前,那人看着我,笑容满面地和我打招呼:
「你好,江先生。」
我看向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许观年会假死,不代表其他人不会。
在那样的情况下,纵使徐问个人能力最强,可他的家族支撑不了他,群狼环伺,说不定就真的死在谁手里了。
所以他选择假死,金蝉脱壳,谋求其他出路,他野心很大,当年向许老爷提出除掉我的也是他。
许老爷坐在高位上太久了,他大概觉得我不过是许观年养在外边的情人,杀就杀了,许观年难道还能反不成。
许老爷算错了我在许观年心里的分量。
徐问看着我,野心勃勃道:「我要的东西江先生带来了吗?」
我轻笑一声:「你真觉得拿到了这个东西,许老爷就会对付许观年,让你坐上那个位置?你不过是他的私生子罢了。」
徐问神色一凛,看向我的目光冰冷:「你怎么会知道?」
「我告诉他的。」许观年自身后缓缓走来。
徐问不可置信地望向我:
「你搞什么?」
我耸了耸肩:
「徐问,我承认我看起来确实一副乖巧、任人拿捏的模样,可我不是个傻子,唇亡齿寒这个道理我可太懂了。许观年倒台后,我难道还能指望从你们这群人中谋得求生的机会?」
我早就说过,我这人最擅长权衡利弊。
把这个 U 盘交给对方,或许他真的会放我离开,但风险太大。
我既不知晓对方身份,也害怕这里面是些见不得人的,能够要……许观年命的东西。
许观年,他算是我的贵人,我怎么可能去害他?
而且一个成天把枪揣在身上的人,警惕性怎么可能这么低,轻而易举地就让我偷到这么重要的东西?
所以,我假装不知情,把装睡的许观年叫醒,给他看了徐问发给我的消息。
徐问冷笑道:
「你个蠢货,你以为你帮了许观年,他就会一直对你好吗?拿钱走人不好吗?江术,你看看这些大家族的情人有哪一个善始善终的,不是残了、疯了,就是死了。江术,你以为你的下场有多好?」
我看着他目眦欲裂的样子,止住了许观年想要叫人拖他下去的动作,慢悠悠地开口:
「啊,不是啊,我没想许观年记我的恩,我只是讨厌别人看穿我而已,你越想要我这么做,唉,我偏不。我一想到你自以为胜券在握,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看着你这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我就高兴。」
徐问气得吐血,被许观年手下的人押了出去。
许观年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目光宠溺:「出气了?」
我点了下头,在许观年分析出对方是徐问时,我内心控制不住地滋生阴暗的想法。
要不是他,我就不会被抓。
许观年和许老爷就不能闹掰,许观年就不会为了保护我,铤而走险。
于是我想也没想,打算将计就计,好好羞辱他一番。
可事实证明,人真的不能太嘚瑟。
子弹射过来的时候,许观年迅速起身,挡在我面前。
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迅速将他推开。
「砰」一声,心口空落落的,时不时还能听到风穿过的声音。
接着我听到另一声枪响,对方轰然倒地。
许观年猩红着一双眼,连忙扶住我倒下的身体。
我抬手擦拭他的眼泪,艰难地挤出两个字:「纸钱。」
他泣不成声,抱着我飞奔,我怕他没听到,又继续道:
「许观年,我……要是死了,你记得给我多烧点钱,我要在底下当大富翁。」
许观年哽咽出声:
「你想屁吃,你给我好好活着,你要是死了,我就把你砌在我的床头,日日念经让你没法入轮回,死后魂魄只能禁锢在我身边。」
我听得忍不住瑟缩了下。
许观年现在精神不太正常,我怀疑我要是死了,他可能真的会这么做。
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他:「许观年,我尽量不死,别这么吓人。」
再后来,我没意识了,浑浑噩噩的,只记得进手术室时,许观年最后说的一句话:
「江术,别抛下我,求你。」
10
手术很成功,没什么后遗症。
我住院期间,许观年一直冷着一张脸,像是要和我吵架,却又顾忌我的身体,只能硬生生地忍着。
但不代表,这架他不吵了。
等我伤口愈合后,许观年也发怒了。
他冷声呵斥:
「江术, 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你凭什么挡在我前面,你不是最会权衡利弊吗?你知不知道那是会死人的?」
我自然知道,可那瞬间我脑子完全没法思考,全凭本能行事。
我低垂眉眼,审时度势。
这时候最好不要顶嘴,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许观年面色阴沉地骂了好半天,骂着骂着突然哽咽。
他红着眼, 将头埋在我胸前,后怕道:
「还好你没事。」
我哪敢啊!
我真敢死一个给许观年看,许观年他真敢给我砌墙里。
多恐怖啊!
许观年的眼泪浸湿了我的衣服。
半晌,他声音沙哑地喊我:「江术。」
「嗯。」
「明明我死的时候, 你一滴眼泪都没掉,为什么要替我挡枪?」
为什么不哭?
那时候我以为谢云是许观年的情人, 我觉得被欺骗、隐瞒,以至于到后来我甚至有些怨恨许观年,所以才会强迫自己不要为这样的渣男流泪, 甚至嘴硬说还好自己没喜欢上他。
我叹息一声, 认命地闭上眼睛。
「许观年, 你和我签一个合同吧, 如果以后你移情别恋了, 至少把钱给到位了, 这样,我或许会没那么伤心。」
此时此刻, 我再也骗不下去了,我不得不承认, 我是喜欢许观年的。
可我始终认为爱瞬息万变, 谁不是从开始的满心欢喜走到相看两厌的结局?
只有利益、金钱、权势这些东西不会溜走。
我不知道许观年会爱我多久,可我知道一旦动情,我会有多失控。
如果将来有一天许观年真的不爱我了, 那么在离开前拿到一大笔钱,我也不至于太难过。
许观年还想要说什么,我堵住他的嘴:
「许观年, 我不信承诺,只有实打实的行动才能让我相信。你不必和我承诺什么绝不出轨这些话, 我没法信,也不敢信。」
他吻了下我的手心, 解释道:
「我只是想问你, 现在方不方便,我打电话让律师过来处理一下。」
看到许观年把他名下所有财产全都划分到我名下时,我震惊地瞪大眼睛, 不可置信地质问他:
「你疯了?」
他轻笑一声:
「如果金钱能给你安全感,我有很多, 全都给你。」
他的额头抵着我的额头,笃定开口:
「我不会让你变成那样的,我和他们不一样,江术,你信我,好不好?」
我抿了抿唇, 头一次直视许观年眼底的情意,认真回答:
「好。」
我愿意相信许观年一次。
我也愿意相信,有人会真的爱上我这样一个二流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