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玩手機時刷到一個熱帖,轉頭問我。
「你們女生如果遭遇侵犯,會選擇反抗嗎?」
我點頭:「如果有逃跑的機會,自然是要奮力反抗的。」
男友繼續追問:「那如果對方有刀,直接威脅到你的性命呢?」
我思索了一下,搖了搖頭。
「任何東西都沒有生命重要,這種時候最好不要激怒對方。」
聽到我的回答,男友突然冷笑出聲。
「你的意思是,你還要配合他咯?
「那你的表情也會配合嗎?」
看著男友似笑非笑的臉,我突然覺得沒意思極了。
1
聽著陳瑞澤這句話,我足足愣神了好幾分鐘。
陳瑞澤見我沒反應,伸手推了推我的肩膀。
「怎麼不回答了?難道真被我猜中了?」
我被推得身子一個激靈,瞬間醒過神來。
我抬起頭,正好對上了陳瑞澤那雙滿是探究的眼睛。
「江言心,你不會真的想配合對方吧?
「那你的表情也會配合嗎?」
陳瑞澤嘴裡發出「嘖嘖」聲,眼底是掩飾不住的嫌棄。
這明明是一個非常值得探討的社會話題,怎麼到了他的嘴裡好像就變了味了?
我心裡很不是滋味,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那你的意思是,在我明知不可能一舉反抗成功的時候,還要不自量力地搭上自己的性命?
「無論是學校教育還是科普視頻,都是教我們找准機會再反抗。
「但當雙方力量差距懸殊,自己壓根沒有逃跑的機會時,就不要一味地去激怒對方。」
陳瑞澤顯然不想聽我的話,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江言心,你不用說了,我懂你的意思。」
他語氣頓了頓,斜著眼睛睨了我一眼。
「遇到那種孔武有力的男人,你反抗不了,當然就會選擇順從咯。
「反正你一直都喜歡那種男人,不是嗎?」
如果剛才我只是感到有些不舒服,那麼他現在這句話算是徹底激怒了我。
此時此刻的陳瑞澤,像極了自以為是的惡臭男。
沒等陳瑞澤說完,我直接站起身,一巴掌甩在了他臉上。
「我們現在探討的是性命攸關的問題,你覺得在生死面前說這種話真的合理嗎?
「陳瑞澤,你說話真的過腦子了嗎?」
陳瑞澤微微仰起頭,呆愣地看著我,可能也沒料到我會直接發作。
過了好幾秒,陳瑞澤才逐漸醒過神來。
他放下手機,不可置信地摸了摸略微紅腫的側臉。
「江言心,我只是發表一下自己的觀點而已,你幹嘛生氣?
「況且你又沒有真遇到這種情況,你怎麼這麼輕易就把自己代入進去了?」
我覺得陳瑞澤十分不可理喻,轉身就想回房間。
剛走了一步,就被他猛地拽住了手腕。
2
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由一開始的震驚切換成了惱羞成怒。
陳瑞澤用舌頭頂了頂後槽牙,咬牙切齒地開口。
「你不回答我的話是什麼意思?
「我不過跟你開了句玩笑,你就直接扇我一耳光,難道你不應該道歉嗎?」
我用盡全力掙開陳瑞澤的手,失望地往後退了兩步。
這還是第一次,我覺得面前的人如此陌生。
「陳瑞澤,你覺得你剛才的那些話真的是一個正常人能說出來的嗎?
「在你看來,生命面臨威脅時,清白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女生在面對強敵時,如果不選擇暫時示弱,又怎麼找到機會活下來?」
陳瑞澤捏了捏鼻樑,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
「寶寶,你理解錯我的意思了。
「我的意思是,在對方侵犯你時,我接受不了你的身體去配合他。
「我覺得任何一個男人都接受不了這件事的,這是原則問題。」
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這種時刻,陳瑞澤考慮的居然不是女方的生命安全,而是在意所謂的清白?
或許,在他心裡我的命並沒有那麼重要吧。
想到此,我不由得冷笑了兩聲。
「陳瑞澤,那我問你一個問題。」
陳瑞澤挑了挑眉,示意我問下去。
我直視著他那雙讓人捉摸不透的眼睛,一字一句開口。
「如果我真的不幸遭到侵犯,你會怎麼做?
「你第一時間是關心我的安全,還是關心我的身體有沒有被別人沾染?」
僅僅一句話,就讓原本怒氣洶洶的陳瑞澤沉默了下來。
他垂下眸子,眼底的怒意逐漸消散,就這樣平靜地看著我。
仿佛這個問題,在他看來是極難回答的。
良久,他移開視線,坐回了沙發上。
「江言心,這種時候你難道不應該反思一下,為什麼偏偏你會被別人侵犯?
「別的女生怎麼就沒有?」
3
這明明是受害者有罪論!
今天是我和陳瑞澤相戀兩年以來,第一次覺得和他三觀如此不合。
我不想再將這個話題進行下去,轉身回了房間。
這一次,陳瑞澤沒有再追上來。
一整個晚上,陳瑞澤都坐在客廳打著遊戲。
我時不時還能聽到他和朋友的抱怨聲。
「哥們兒,女生不打扮得花枝招展,不大半夜出門,怎麼可能遇到壞人,怎麼可能遭到侵犯?」
客廳裡的陳瑞澤冷哼了一下,緊接著就是劈裡啪啦的鍵盤聲。
「我女朋友竟然還大言不慚地跟我說,她如果遇到壞人,會選擇配合對方!
「這不就是不知廉恥嗎?」
他將我的回答添油加醋地轉述給朋友,還自動刪減掉了我說會反抗的部分。
最後一句話,陳瑞澤刻意壓低了聲音,不想讓我聽到。
我背靠在房門後,將他說的話聽了個清清楚楚。
每一個字,都像一根根尖刺,刺進了我的心口。
我和陳瑞澤相戀兩年了。
一直以來,我都覺得他是和我各方面都比較契合的。
現在看來,所謂的契合都不過是假像,是他在我面前刻意營造的假像。
今天這個話題,是過去的兩年我們從未探討過的。
可僅僅這一次探討,就讓我清晰地意識到:陳瑞澤絕對不可能是那個無條件站在我身後,堅定維護我的人。
想到這裡,我突然沒有了和陳瑞澤繼續走下去的勇氣。
或許,也是時候做個了斷了。
我直接打開房門,快步沖到了客廳。
還在和朋友連麥的陳瑞澤看到我,表情明顯一頓。
可能是出於心虛,他迅速垂下了眼皮,不敢直視我。
見我站在他面前沒動,他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
「我和我朋友正在打遊戲,有什麼事等我ťũₚ打完遊戲再說。」
陳瑞澤心裡很清楚,我很大可能聽到了他剛才說的話。
可他依舊能狠下心,冷眼旁觀我的崩潰和難過。
我壓抑了許久的情緒,到底還是有些繃不住了。
我走上前,重重扣上了他的電腦螢幕。
巨大的聲響徹底打斷了陳瑞澤打遊戲的興致。
他摘下耳機,騰地一下站起身,音量也提高了幾分。
「江言心,你大晚上地發什麼神經?
「我和我朋友打遊戲礙著你什麼事了?」
陳瑞澤比我高了整整一個頭,他站起來的瞬間,我只能仰頭與他對峙。
可即便如此,我也不能輸掉氣勢。
4
「陳瑞澤,你剛才跟你朋友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我今天下午的回答是那樣的嗎?你為什麼要曲解我的意思?」
脫口而出的瞬間,我突然意識到陳瑞澤好像不是第一次這樣做了。
他好像一直都會故意曲解我的話,然後轉述給別人。
以前我每次向他提出質疑時,他都只會怨我心思敏感。
記憶的碎片一塊塊拼湊起來,我才終於明白,不是我太敏感,而是陳瑞澤有意為之。
見我還在糾結這件事,陳瑞澤突然冷笑出聲。
「你就這麼在意這件事嗎?
「我不過是跟你開個玩笑而已,剛才和我朋友聊天也只是當個玩笑說說,你怎麼這麼小氣?」
我倒吸了好幾口氣,才使心情逐漸平復下來。
「陳瑞澤,這不是能開玩笑的事情。
「你知道世界上每天有多少女性正在遭受侵犯和傷害嗎?
「她們難道不想逃,不想反抗嗎?」
拳頭沒打在陳瑞澤身上,他當然不會覺得疼。
陳瑞澤臉上寫滿了不耐煩,顯然不想再聽我說下去。
他狠狠一腳踢在面前的茶几上。
巨大的力量衝擊下,茶几上的電腦和滑鼠都掉在了地上,發出一陣轟響。
陳瑞澤朝我逼近兩步,低沉著嗓音。
「我根本不在乎世界上每天有多少人遭受侵犯。
「這些女的連誓死反抗都做不到,連自己的清白都保護不了,有什麼值得同情的?」
陳瑞澤的聲音很冷,不帶一絲情緒。
我的心漸漸沉了下去,落入冰冷刺骨的冰湖。
我真的沒有想到,一向謙遜有禮的陳瑞澤,真實面目竟然會是這樣的。
心底的涼意蔓延開來,讓我止不住後背發涼。
我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拉開了和陳瑞澤的距離。
終於,我還是下定決心,艱難地說出了那幾個字。
「陳瑞澤,我們分手吧。」
5
說出這句話時,我的頭腦是前所未有的冷靜。
不是玩笑,也不是一時意氣用事。
陳瑞澤不耐煩地撓了撓頭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的眉毛蹙成了一團,聲若寒冰。
「江言心,就因為我們觀點產生分歧,你就想跟我分手?
「那不過是一件假設的事,你又何必那麼當真?」
在陳瑞澤一開始問出這個問題時,的確只是一個假設而已。
可就是這樣一個假設性的問題,暴露了他的真實想法,也讓我徹底看清了他。
我堅定地點了點頭,不容辯駁。
「是,就是因為這件事,讓我下定決心想跟你分手了。」
因為震驚,陳瑞澤的眼睛睜得老大。
他定定地看著我,在意識到我的表情不像是開玩笑,他終於相信了。
陳瑞澤緊張地咽了好幾口唾沫,才艱難開口。
語氣也不似剛才那般強硬。
他拉住我的手,語氣柔和。
「寶寶,我真的只是開玩笑的。
「在我心裡,無論何時何地你都是最重要的,我也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的。」
這種膩人的情話,現在聽來隻覺得諷刺至極。
我奮力掙開陳瑞澤的手,心臟怦怦直跳。
「你現在趕緊收拾東西搬出去,我還能給你留幾分情面。
「不然,我就叫搬家公司來幫你了!」
這個房子我已經租了三年了,陳瑞澤是在兩個月前換了新工作才搬過來的。
他的東西本來就不多,很快就收拾了出來。
見我心意已決,ṱũ̂⁽陳瑞澤恨恨地看了我一眼。
「和我分手,以後你身邊連個保護你的人都沒有。
「像你這種人,就算真遇到危險,那也是活該!
「我到時候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會為了保命,不要臉地配合對方?」
我一直認為,兩個人沒有深仇大恨,只是觀念不合而分手,還是可以保持基本的體面。
可陳瑞澤卻肆無忌憚地對我說出了這些惡毒的詛咒。
我氣上心頭,直接抄起門口的拖把,揮在了陳瑞澤的嘴上。
拖把上沾滿了水,打在陳瑞澤嘴上時濺起了一陣陣渾濁的水珠。
樓道裡,頓時響起了陳瑞澤尖銳的爆鳴。
「江言心,你他媽真是賤!」
6
和陳瑞澤分手後,我開始了獨居生活。
他沒再聯繫我,仿佛已經從我的世界徹底消失了。
只是,我的心裡一直有種隱隱的不安感。
以防萬一,我買了防狼噴霧隨身攜帶,又在家裡備了一把便攜的電鋸。
某天加班後回家,快走到社區時我突然感覺到身後有個人一直跟著。
想到網上看到的新聞,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我摸了摸包,握緊了隨時放在包裡的防狼噴霧,只待找准機會給對方致命一擊。
我緊張得手心都有些發汗,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可就在我走到單元樓下的拐角處時,一雙大手猛地捂住了我的口鼻,將我往暗處拖去。
很陌生的氣息。
但不難辨認,這是個成年男人。
「美女,這麼晚才回家,是在等我嗎?」
戴口罩的黑衣男人湊近了些,嗅了嗅我的頭髮。
我忍住胃裡的翻江倒海,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好在角落裡燈光很昏暗,我偷偷把防狼噴霧掏出來的動作並沒有引起黑衣男的懷疑。
我深吸了一口氣,顫抖著嗓音開口。
「大哥,我包裡有錢,我可以把錢都拿給你。」
男人搖了搖頭,視線在我身上上下打量,突然冷笑道。
「老子不缺錢,老子就想要你這個人。
「美女,好好配合哥哥,哥哥不會要了你的命的!」
聽到這話,我的心咯噔一下,逐漸沉了下去。
不是劫Ṱū́₉財,而是專門劫色,看來是蹲了我許久了。
真沒想到,陳瑞澤對我的詛咒這麼快就成為現Ŧû²實了。
可是,世界上真有那麼巧的事嗎?
我微微偏頭,看向戴著口罩的黑衣男人。
與我對視的瞬間,他迅速別過頭去,躲開了我的目光。
這舉動,看起來不是兇狠,更像是心虛。
我還沒做出反應,男人卻突然惱羞成怒,狠狠一巴掌扇在了我臉上。
「看什麼看?再看老子把你眼睛挖了喂狗!」
我被打得身子一偏,瞬間喪失了思考的能力。
黑衣男人的眉眼,看起來有些眼熟,仿佛在哪裡見過。
可能是因為太過緊張,一時間我又想不起來了。
我的心劇烈跳動著,就好像擂鼓,一下下敲擊著我的靈魂。
就在這時,我的餘光瞥見了不遠處一個一閃而過的身影。
那個身影,好像是陳瑞澤!
7
我握緊了防狼噴霧,準備趁黑衣男不備,噴在他臉上。
可下一秒,一把鋒利的水果刀就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刀刃很涼,可刺骨的涼意也讓我暫時恢復了理智。
在對方持刀的情況下,我不能保證防狼噴霧能精准地噴在他眼ƭṻₕ睛上。
況且我現在還是背對著他的,要想掙脫他的束縛轉過身去,也是十分艱難。
我再瞥向不遠處,發現那道熟悉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可我能確定,剛才那一眼絕對不可能是我的幻覺!
那個躲在暗處的人,就是陳瑞澤!
陳瑞澤明明目睹了我被黑衣男拖走,卻還是無動於衷,甚至還能冷眼旁觀。
那只有一種可能,他和黑衣男是一夥的!
我儘量讓呼吸平穩下來,和身後禁錮住我的人談判。
「大哥,你如果要劫色的話,外面的天也太冷了,要不還是去我家吧?
「我家就住在樓上,我一個人獨居。」
聽到我的話,黑衣男的身形明顯一僵。
他不自在地清咳了幾聲,又開始裝腔作勢地威脅。
「臭娘們兒,你該不會是誆騙老子的吧?」
我勉強勾起一抹笑,耐心解釋。
「大哥,我現在命都在你手上,怎麼敢騙你呢?」
黑衣男狠狠瞪了我一眼,一手拿刀抵在我的脖子上,一隻手搗鼓著手機。
他按鍵盤的聲音很大,聽起來像是在和人聊天。
我不敢回頭看,只能僵著脖子等他發話。
反正即便是不偷看,我也能猜出個大概了。
他聯繫的,極有可能是陳瑞澤。
也正是在這時,我突然反應過來,為何第一眼看到他時會覺得眼熟。
他就是前幾日和陳瑞澤打遊戲那個朋友!
之前去聚會上接醉酒的陳瑞澤時,我曾匆匆見過他一次。
當時,他就曾用不懷好意的目光掃視我。
女人的第六感告訴我,這個男人不是什麼好人。
可能是得到了陳瑞澤的同意,黑衣男從身後推了我一把,冷聲開口。
「走吧,敢耍花樣老子一刀捅死你!」
短短一分鐘時間,曾經學過的自救方法像投影般在我面前一幀幀閃過。
終於,我在黑衣男的挾持下走到了燈光下。
見到久違的燈光,我短暫地松了口氣。
可男人依舊保持著高度警惕,將水果刀抵在了我的後腰處。
快走到單元樓下時,我突然頓住腳步。
黑衣男面露凶光,水果刀刺進了我的衣服。
「停下做什麼?趕緊上去!」
我微微偏頭,抬手指了指不遠處的便利店。
「我家裡沒套,可以去買一盒嗎?」
8
我眼裡閃著光,一臉委屈地看向黑衣男。
「反正我今晚也逃不掉了,做了安全措施我們雙方都安心,你說是吧?」
黑衣男依舊對我保持著懷疑的態度,上下打量著我。
就在這時,我又瞥見了不遠處躲在大樹後的陳瑞澤。
他一直在觀察我,想看看我面對威脅時,會作何反應。
我一把拽住黑衣男的衣袖,柔聲開口。
「大哥,你陪我一起去,全程盯著我,我肯定不敢瞎說話的。」
黑衣男眼神鬆動了幾分,不耐煩地點了點頭。
「趕緊的吧,老子沒那麼多時間陪你耗!」
我們調轉方嚮往便利店走時,躲在大樹後面的陳瑞澤明顯慌了。
黑衣男的注意力都在便利店,壓根沒注意到兜裡的手機正瘋狂閃著光。
看來,是陳瑞澤發來消息提醒他不要去便利店了。
我長長地吐了一口氣,突然一把挽住了黑衣男的胳膊。
我的身子和他緊緊貼住,正好遮住了他閃著光的衣兜。
在黑衣男想提出質疑時,我抬起頭,甜甜開口解釋。
「大哥,我們假裝是情侶,不會有人懷疑的。」
黑衣男沒有掙開我的手,反而十分滿意我的親昵行為。
便利店一個顧客都沒有,只有老闆坐在收銀台看電視。
老闆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眼跟在我身後的人,滿眼詫異。
我在這裡住了三年了,和便利店老闆也算是老朋友了。
只一眼,老闆便察覺出了我的異常。
可她也是女孩子,即便我和她聯手,也無法保證能將持刀的黑衣男制服。
我微不可察地沖老闆眨了眨眼睛,示意她趕緊報警。
老闆心領神會,裝作不經意地拿起了桌上的手機,快速搗鼓了幾下。
我磨磨蹭蹭地從架子上拿了一盒安全套,放在了收銀臺上。
老闆掃條碼的時候,我忽然將手插進衣兜,裝出一副準備掏錢的樣子。
「老闆,多少錢?」
老闆微微抬了抬眼皮,視線落在了我久久沒有從兜裡拿出來的手上。
我的防狼噴霧就是讓她幫我買的,她自然很清楚我的這一舉動意味著什麼。
她指著顯示幕,笑了笑:「22 塊錢。」
暗號對上,接下來就能找準時機行動了。
黑衣男一直緊貼著我,匕首藏在衣服下抵在我的腰間,不讓我有任何求救機會。
就在這時,老闆突然「哎喲」了一聲。
9
她面色痛苦地捂著肚子,蹲在了地上。
「我的肚子突然好疼!」
我連忙探過身子查看:「老闆,你沒事吧?需要幫你叫救護車嗎?」
老闆費力地用手支著收銀台,勉強站了起來。
「需要,快幫我叫一下救護車,好像是急性闌尾炎。」
被老闆這麼一鬧,黑衣男明顯有些慌了神。
他快速將水果刀撤了一點,一把揪住了我的衣領。
「你裝什麼好人?她生病了關你什麼事,快跟我回家!」
趁他撤刀的瞬間,我掏出一直緊握的防狼噴霧,直直朝他噴了過去。
下一秒,便利店響起了黑衣男撕心裂肺的慘叫。
「我的眼睛好痛,我的眼睛要瞎了!」
老闆眼疾手快,直接抄起收銀臺上的花瓶,朝黑衣男砸了過去。
一陣清脆的響聲後,玻璃瓶碎了一地。
黑衣男被打得不輕,手中的刀也應聲掉在了地上。
我連忙撿起地上的刀,像剛才他那樣,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是李強吧?是不是陳瑞澤叫你來的?」
李強現在眼睛痛得壓根沒有回答的力氣,整個人都無力地蜷縮在地上。
我的話音還沒落地,陳瑞澤就著急忙慌地撞開了便利店的玻璃門。
老闆警惕地抽出一根鐵棍,直指陳瑞澤。
「你最好別輕舉妄動,你的同伴已經被我們制服了。」
陳瑞澤無奈地攤了攤手,開口解釋。
「言心,你誤會了,我們就是想跟你開個玩笑。」
我沒有鬆開抵在李強脖子上的刀,冷笑了聲。
「陳瑞澤,你覺得有人會拿這種事開玩笑嗎?
「如果我今晚沒有誆騙李強走進便利店,你是不是就任由他拿著刀,將我挾持上樓了?」
陳瑞澤歎了口氣,眉眼都耷拉了下來。
「言心,我只是想試驗一下,你遇到危險時是不是真的會無條件配合對方。
「從今晚你的表現看,你真的讓我很失望,你居然真的順著他,想帶他上樓發生關係!」
陳瑞澤做出一副很受傷的模樣,反過來痛斥我的不對。
我氣不打一處來,直接把慘叫連連的李強踢到了老闆腳邊。
我抄起水果刀,直接朝陳瑞澤走了過去。
10
鋒利的刀刃接觸到陳瑞澤的脖子,他瞬間被嚇得雙腿都軟了。
「言心,這可是真的刀,你可別傷著了我。」
見我沒有要放開的意思,陳瑞澤徹底慌了。
他紅著眼眶,哽咽著向我求饒。
「言心,人命關天的事,你可不要開這種玩笑啊!
「我錯了,我不該聯合李強嚇唬你,都是我不對。」
這時候才意識到人命關天,未免太晚了些。
看著向我連連求饒的陳瑞澤,我只感到一陣噁心。
我用水果刀在他脖子上劃出一道血痕,沒有絲毫手軟。
「你知不知道,李強用這把刀刺傷了我的後腰。
「如果你們真的只是嚇唬我,怎麼可能拿把真刀呢?陳瑞澤,我原以為你只是缺乏同理心,現在看來,你連最基本的人性都沒有了Ṫū́₂!」
剛才身心都太過緊張,讓我壓根感覺不到疼痛。
在脫離危險後,我摸了摸後腰,才發現有一片濕潤的血跡。
陳瑞澤疼得ťū́ₘ倒吸了一口涼氣,直接撲通一下在我面前跪了下來。
「言心,我真的錯了。
「我不想和你分手,我就是這幾天太想你了,才想找個理由來看看你。
「是李強跟我說只有親身示範一下,你才能意識到自己的不對,才會明白我的觀點是對的。」
即便到了這個時候,陳瑞澤依舊在強詞奪理。
他始終覺得,他的那套理論是對的。
我狠狠一腳踢在他的大腿上,朝他聲嘶力竭地怒吼。
「所以你覺得我應該在李強將我拖入暗處,在明知道他手中有刀的情況下,也要拼死反抗,對嗎?」
陳瑞澤面色扭曲,但依舊堅持。
「對,你如果不反抗,那就是默認想和他發生關係。」
他艱難地吐出一口氣,又繼續開口。
「如果你剛才拼死反抗的話,我肯定會來救你的,可是你沒有,你真的讓我很失望。」
這一刻,我意識到跟陳瑞澤這種人是無論如何都說不通的。
我抵在他脖子上的刀更用了幾分力,溫熱的鮮血也順著流了下來。
「因為我沒有,所以你就站在不遠處冷眼旁觀,不會對我施以援手,對不對?」
這一次,陳瑞澤沒有回答。
可他的沉默,已經足以說明一切。
11
就在這時,一陣警車的鳴笛聲由遠及近。
聽到警笛聲的陳瑞澤和李強徹底慌了。
李強的眼睛已經被辣得看不見,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
在我和陳瑞澤對質的時候,便利店老闆也已經拿出一圈嶄新的麻繩,捆住了李強的手腳,徹底將他治住。
見到這場面,陳瑞澤突然暴起,沖上前猛踢了李強幾腳。
他覺得不解氣,又揪起李強的衣領,將他整個提了起來。
「都是你的錯,是你想猥褻我女朋友,虧我還把你當兄弟,你就是個畜生。」
陳瑞澤緊捏著拳頭,作勢就要一拳砸在李強的臉上。
「社區和店裡的監控都能證明是你持刀威脅言心的,你待會兒自己去跟員警交代清楚吧!
「從今以後,我們也不再是朋友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陳瑞澤這是想把所有責任都推到李強身上。
可是,我不會給他這個機會的。
我重新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冷聲開口。
「今天這件事,你和李強都跑不掉。」
陳瑞澤雙手顫抖地鬆開了李強,看向我時眼裡噙滿了淚水。
「言心,我知道你還在因為前幾天的事生氣,我現在已經知道錯了,剛才也已經狠狠打了李強一頓,就當是為你出氣了。」
我挑了挑眉,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所以呢?陳瑞澤,這件事你想怎麼辦?」
陳瑞澤眼底劃過一絲狡黠的光,仿佛一個惡毒的計畫已經在他腦海裡生成。
「我說到底是被李強蠱惑的,這件事他是主謀。」
說著話,陳瑞澤就想來拉我,被我狠狠一巴掌扇了回去。
「言心,我們不要因為這個畜生傷了兩年的感情。」
聽著陳瑞澤的話,我只覺得可笑至極。
與此同時,警車已經在便利店不遠處停了下來。
我看了眼紛紛下車的員警,又看向陳瑞澤。
「李強挾持我的時候,是你在給他發消息出主意吧?」
聽到我的話,陳瑞澤臉色頓時變得煞白,他慌亂地掏出手機,果斷刪掉了和李強的聊天記錄。
我沒有阻止,只是冷眼旁觀著這一切。
「刪除聊天記錄是沒有用的,李強的手機上也有你們的聊天記錄。」
陳瑞澤緊張得喉結上下滾動著,彎腰想去翻李強的手機。
就在這時,六七個員警瞬間湧進了便利店。
我故作驚慌地大ŧú³喊:「員警同志,救命啊,他還想撿玻璃瓶傷害我們!」
陳瑞澤彎腰翻手機的動作看起來像極了是去撿地上破碎的花瓶。
出於自保,我直接抬腳猛踢在了陳瑞澤的屁股上。
陳瑞澤來不及反應,整個人撲在了滿是玻璃碎片的地上。
他再抬頭時,臉上全是被玻璃碎片劃傷的血痕,滲出絲絲鮮血。
員警聽到我的呼救,急忙上前將準備起身的陳瑞澤又按回了地上。
陳瑞澤的臉在地上瘋狂摩擦著,無數碎片就這樣刺進了他的臉頰。
員警將陳瑞澤和李強推上警車時,我從兜裡掏出了一個手機,遞到了員警面前。
是李強的手機,裡面的聊天記錄足以證明他們倆是一夥的。
手上被戴著手銬的陳瑞澤一臉詫異地看向我。
「江言心,李強的手機不在他身上,你什麼時候偷走的?」
我諱莫如深地笑了笑,沒有回答。
12
其實早在我挽著李強走進便利店的那一刻,我就趁其不備將他的手機偷了出來。
當時的李強的注意力全放在周圍人身上。
再加上冬天的衣服很厚,他壓根沒有注意到我偷手機的舉動。
便利店老闆先陪我去了醫院包紮後腰的傷口。
我脫下衣服,透過鏡子才看到後腰上的傷口足足有四五釐米。
從陳瑞澤指使李強持刀威脅我那一刻起,他就徹底將兩年的情分拋諸腦後了。
可如今,我心裡已經沒有了失望。
只剩下了滿腔的憤怒和恨意。
社區和便利店的監控都很完善,幾乎將陳瑞澤和李強的所有行為全部拍了下來。
只有李強將我拖入暗處那幾分鐘沒有被拍到。
好在,當時我及時想辦法將李強從暗處引了出來。
如今人證物證俱在,陳瑞澤和李強即便是長了一百張嘴,也是於事無補。
陳瑞澤被拘留的時候,我曾去看過他一次。
他整個人都瘦了一圈,下巴上全是青色的胡茬。
見到我時,陳瑞澤眼底泛起一絲亮光,急切地湊了上來。
隔著厚厚的玻璃窗,我都能感覺他的絕望和無助。
陳瑞澤嘴唇止不住地顫抖著,說話時幾度哽咽。
「言心,你能不能給我出具一份諒解書,我可以賠錢,可以把我剛買的房子也賠給你。
「我還年輕,絕對不能坐牢留下案底的,就當是我求你了!」
我靜靜地聽著陳瑞澤的哭訴與求救,內心早已泛不起一絲波瀾。
良久,我才緩緩開口。
「我不缺錢,也不缺房子。
「我想要的,是讓所有傷害不尊重女性,傷害女性的人都能繩之以法。」
我直視著陳瑞澤的雙眼,語氣不容辯駁。
「我不在乎施暴者有什麼苦衷,無論是出於情感糾紛而傷害對方,還是純粹對陌生女孩的傷害和猥褻,都是不可原諒的。」
陳瑞澤氣餒地垂下頭,眼裡黯淡無光。
我垂眸看向他,冷不丁來了句。
「陳瑞澤,你這是想讓我做假證嗎?」
見我直接把他的想法說了出來,陳瑞澤心虛地看了看四周,壓低了聲音。
「言心,這不叫做假證。
「我家人已經幫我查了,只要你能出具諒解書,我就能減刑,甚至不用坐牢。
「咱們好歹有過兩年的感情,你也知道我現在正在事業上升期,你這麼善良,肯定也不忍心毀了我,對嗎?」
好好好,陳瑞澤這就開始道德綁架我了。
我隔著玻璃窗啐了他一口。
「陳瑞澤,我的善良不是你用來傷害我的軟肋。
「我記得,你有個妹妹,對吧?」
13
我突然轉變了話題。
陳瑞澤表情明顯一愣,一臉疑惑地看向我。
「我妹妹剛上高中。」
我慢慢勾起唇, 沒有說話, 反而笑出了聲。
見我沒有接話, 陳瑞澤警惕地看向我。
「江言心, 你什麼意思?你想對我妹妹做什麼?」
我鼻孔發出一陣冷哼。
「你試想一下, 如果那天被李強持刀威脅的是你妹妹, 你會做什麼?」
和陳瑞澤交往兩年,我很清楚, 他一直都是寵妹狂魔。
幾乎每個月拿到工資後都會給他妹妹買衣服、化妝品。
陳瑞澤或許不會因為我遇到危險而有一絲動容,但若是換成他妹妹,我不信他依舊能冷眼旁觀。
陳瑞澤臉色突然沉了下來, 讓人不寒而慄。
「誰敢動我妹妹, 那我第一個殺了他!」
得到滿意的回復後,我連連鼓了好幾個掌。
「你妹妹是你的心肝肉,難道我就不是我父母的掌上明珠?難道那些遭到迫害的女孩子就沒有父母和兄弟姐妹的疼愛?
「陳瑞澤,你這個人還真是雙標。」
直到我說出這句話, 陳瑞澤才反應過來我的意思。
我站起身, 轉身就想離開。
就在這時,陳瑞澤突然隔著玻璃窗跪了下來。
他的臉上全是之前被玻璃碴劃傷的疤痕,疤痕還沒有痊癒,混上如開閘般流下的淚水後, 陳瑞澤頓時疼得齜牙咧嘴。
沒有電話,我壓根聽不清他一邊磕頭一邊在說著什麼。
不過, 我也不想再聽下去了。
陳瑞澤和李強犯的錯,終究要他們自己來承擔。
開庭那日, 我在便利店老闆的陪同下去了現場。
半個多月沒見, 陳瑞澤像是瞬間老了十歲。
他坐在被告席上, 整個人都精神萎靡, 和他同樣萎靡的, 還有坐在旁邊的李強。
最終, 李強被判了四年,而陳瑞澤作為主謀, 被判了五年。
陳瑞澤被員警帶下去時,深深看了我一眼。
那個眼神裡,有愧疚, 有悔恨, 還夾雜著怨毒。
便利店老闆問我:「你擔心陳瑞澤出來後報復你嗎?」
我堅定地搖了搖頭。
「有太多女孩怕被施暴者報復,所以在受到傷害後才會選擇隱忍, 可這樣只會助長那些壞人的囂張氣焰。
「既然我有把他送進監獄的勇氣, 那我也有在他對我展開報復時, 再一次制服他的能力。」
說完, 我從包裡拿出散打私教課的宣傳冊子。
「小老闆, 有興趣和我一起去學散打嗎?」
小老闆和我相視一笑,接過了宣傳冊。
「言心, 當年我妹妹若能有你一半的勇氣, 或許也不會在受到傷害後選擇自殺了。
「她真是傻啊, 可我真的很想她。」
小老闆的眼神黯淡了下來,泛著盈盈水光。
我忍住鼻尖的酸澀,拍了拍她的肩膀。
「往事不可追。
「從今以後, 我們女孩子都要擁有保護自己的能力。」
任何人,任何事,都無法再傷害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