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女主言情

惡種一個別留

舅舅腎衰竭,我媽讓我們三姐弟一起抽籤。
「說好了,誰抽到紅色的,誰捐腎給你們舅舅,姐姐先來,弟弟最後。」
但妹妹好奇,先伸手拿了,是紅色的。
後來,妹妹捐腎手術時出了意外,死在醫院。
也就這時候,我才知道籤筒裡的簽都是紅的,誰先抽就是誰。
再次睜眼,我回到了抽籤的那晚。
我毫不猶豫地把籤筒給了弟弟:「弟弟先來吧。」
再轉頭看著我媽:「媽,要不你也一起抽?」
1
醫院走廊裡,我媽拿著一籤筒竹簽擺在中間。
我舅舅腎衰竭了,要匹配腎源。
和上輩子一模一樣,我媽先沖我揚揚下巴。
「誰先去做匹配咱們抽籤決定,免得又有人說我偏心兒子,不疼你們這兩個閨女。」
聽著媽媽說話,我在旁邊緊緊按住了妹妹的手。
她年紀小,不懂匹配腎源是什麼意思,上輩子就因為好奇而搶在我前面抽到了紅色的竹簽。
結果都沒下來手術臺就走了。
「開始吧。」
竹筒被遞到我面前,我轉頭看了看舅舅的病房,歎了口氣,然後毫不猶豫地把竹筒轉給了弟弟。
「先抽中的概率小,我是姐姐,還是先讓弟弟抽吧。」
陳冠也不懂這裡面的彎彎繞繞,胖手剛伸出來就被我媽啪地拍了回去。
「陳小然!讓你先抽,你就先抽,你……」
我媽話沒說完,我就自己在自己的大腿上擰了一把,眼淚立馬奪眶而出。
「舅舅太可憐了,媽,你看我舅的眼白都黃了,我好心疼啊。」
我故意扯開嗓門吸引一圈的人。
「媽,要不然,你也抽籤吧,你是舅舅的親姐姐,能匹配的概率肯定比我們三個要大啊!」
看熱鬧的人群紛紛被我聲淚俱下的樣子感動。
但此時也有一名護士撥開人群走了出來。
「你家打算讓這三個孩子捐腎?」
「25 號病床家屬!出來一下!」
我爸和舅媽一起出來,護士臉色冷冷的。
「你們家這麼多大人呢,非要找三個孩子來捐腎幹什麼?孩子太小,不符合醫院捐腎規定,你們找別人吧!」
聞言,我爸看向了我媽,我媽則下意識地往我爸身後躲。
我爸抬手就推搡了我媽一下。
「你個賤人,讓老子的種給你弟捐腎,你問過我沒有?」
舅媽不由分說地跪下來抱著我爸的大腿:「姐夫,求求你了,我家男人要是真的去了,我就不活了。」
「就是啊,陳建國!我跟你這麼多年,給你生兒育女,拿出一顆腎救我弟弟怎麼了!」
她們以為她們人多,我爸就會收斂。
但她們忘了,我爸可比我舅舅混帳多了。
2
舅媽被我爸一腳踢開。
我媽則被拽著頭髮啪啪扇了好幾個耳光。
平時打我和妹妹時力大如牛的母親好像忽然變成了提線木偶。
她不敢還手,甚至連躲都不敢躲。
「陳建國,別打了,ŧŭ₀我錯了,嗚嗚嗚。」
護士想上來勸架,但被我一個眼神勸退回去了。
一場鬧劇結束後,我爸拎了拎褲子,吐出一口濃痰。
「老子告訴你,想要我孩子的腎可以,一個腎十萬塊錢!」
舅媽哇一聲,哭聲響徹天際。
「我可憐的男人怎麼這麼命苦啊,就這麼一個姐姐,她卻要眼睜睜地看著你走啊。」
一句話被我舅媽哭出來了八個調調。
就在一片混亂的時候,我小聲接了一句。
「剛剛護士說我們不行,但是媽媽可以去試試……」
後背上挨了一巴掌,火辣辣的。
我媽頭髮散亂,眼睛通紅地瞪著我。
明顯是在怪我亂說話。
她有些結巴地找補:「不是,孩子小,胡說的。」
「那啥,弟!改天姐再來看你!」
但是已經晚了,舅媽死死地抱著我媽的腳,她愣是邁不出去一步。
「姐,你就只有這麼一個弟弟,你真的忍心看著他死嗎?」
「姐,我求你了,以後我給你當牛做馬,我們一家人任勞任怨地報答你,行不行?」
這次,我爸沒說話。
他只是冷笑著瞪著我媽,不說行,也不說不行。
3
最後還是醫院的保安把我媽和舅媽分開的。
回家路上,我爸在最前面走,我媽抱著陳冠,整個人都散發著怒氣。
妹妹才 10 歲,我拉著她慢吞吞走在後面。
「姐,咱媽為啥不願意捐腎?」
我看著前面那女人的背影勾勾唇角。
這麼多年來,我媽沒少在背地裡接濟舅舅一家。
但用的都是我爸賺來的錢。
現在這東西要實打實地從自己身上摳出去,她當然捨不得。
我晃了晃妹妹的手,只囑咐她說:「小夢,一會兒到家,你拿著衣服去洗,晚點再回來,聽見了嗎?」
家裡有洗衣機,但是我媽不讓用,說費電。
不管是寒冬臘月還是八月酷暑,衣服都是我們蹲在村子裡的河邊洗的。
一到家,我就直接把小夢推了出去。
我住在小屋,進門就能聽到東屋那邊我爸的叫駡聲不斷。
「老子養你就是讓你吃裡爬外的!」
「今天要不是我在醫院,老子別說十萬,就是連一萬都弄不來!」
「我告訴你啊,捐腎可以,十萬,一分不能少!把錢送來了,她看上哪個,老子就給她哪個!」
我靜靜地聽著,內心毫無波瀾,我早就知道我爸不是因為疼我們才不願意捐腎的。
他是覺得自己的家庭地位受到了撼動,錢也沒得到。
我媽哭哭啼啼地喊:「知道了,別打了,別打了ṭûₒ。」
那邊的哭聲過了好一會兒才停止,緊接著,我的屋門就被踹開了。
「小雜種,你害我!」
擀麵杖一下一下地往我身上掄。
「你還挺能忍,哭啊,你給我哭!」
我媽專挑肉嫩的地方掐,我死咬著嘴唇不出聲。
這點疼和過去十幾年來受到的不算什麼。
陳小然,忍忍,再忍忍!
遲早有一天,你要帶著妹妹離開的。
4
我爸天天在家哼著曲,等著舅媽上門來送錢。
三Ŧū́ₛ天后,舅媽真的來了。
她拎著禮盒,看到我媽就像看到了救星。
「姐……」
舅媽說著就要跪,但我媽卻對她避如蛇蠍。
嘖嘖。
這兩人不是曾經好得要穿一條褲子嗎?
我在窗臺處看著,不由得冷笑出了聲。
不過,我爸可是一直盼著這位財神來呢。
「喲,終於來啦。」
「弟媳婦,我就知道你是個拎得清的,別捨不得這十萬塊錢,以後我小舅子好了,多少個十萬掙不回來啊?」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我爸Ţű₌齜著一口黃牙,笑眯眯地伸出了手。
等舅媽把禮盒遞上去後,卻被我爸一把扔到了院子裡。
「別裝傻,我要的是錢。」
「我哪有錢啊!」
「再說了,姐姐給弟弟捐腎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俺姐之前一直對我們家男人最好,現在要腎救命怎麼了?」
「姐夫,我不要你家娃娃的腎,只要我姐的,行不行?」
我爸氣得直喘粗氣,我媽躲在屋裡織毛衣,一句話都不敢說。
她知道,做手術就是有風險的。
只不過之前的風險一直不在她身上,她當然不會怕。
我爸猶豫了片刻,最後伸出五根手指頭。
「這樣吧,那婆娘老了,也不值十萬,我給你打個對折吧。」
舅媽在門口吵吵說我爸是想要她們一家人的命。
我爸直接關門當沒聽見。
舅媽罵了一會我爸又開始罵我媽。
「李娟,你簡直就是個狼!」
「對自己的親弟弟見死不救,你還是人嗎你。」
「好,你給我等著,你不讓我好過,我也不讓你好過!」
舅媽撿起禮盒,甩著膀子走了。
這時候我還不知道她口中的不讓我媽好過是什麼意思。
後來發生的事才是真正震碎了我的三觀。
5
從我們村子到小學有兩公里的距離。
妹妹馬上小學畢業,陳冠小學一年級,而我還有一年高考。
我深知,想要逃離這個家,高考是我唯一的選擇。
於是我叮囑好妹妹,準備高中最後一年住校,平時沒課就去食堂打工,怎麼也能夠吃飯了。
但第二個學期才開始,我媽原本答應讓我住校,忽然又變卦了。
「為什麼?」
我猛地站起來:「現在正是衝刺階段,之前不是說得好好的嗎?」
「喊什麼?我還沒聾!」
我媽坐在炕上給陳冠用新棉花做冬被,還作勢想用針紮我。
「你喊什麼喊啊。」
「下學期再開學就是冬天了,你弟從小就身體不好,你這個當姐姐的就讓他自己走到學校去?」
我深吸一口氣。
學校到家裡只有一公里而已:「我和妹妹不都是這麼過來的嗎?」
對此,我媽只是撇著嘴白了我一眼。
「咱家的好東西都被你和你妹妹搶著吃了,我兒子可沒有你倆那樣使不完的牛勁。」
「總之就是不許住校!再叨叨,你這高中就別上了!」
「等冬天到了,你就背著你弟去上學,做姐姐的總該為弟弟做點什麼吧?」
我看了她一會兒,點頭答應了。
現在的我,還沒有那個對抗的能力。
我必須要儘快成長。
6
可幾天後,自習結束後,我回到家,發現我媽居然像個瘋子一樣坐在院子裡號啕大哭。
「這是……怎麼了?」
我媽上來就擰我一把:「你個沒良心的還問怎麼了,我生你們幹什麼啊,我的老天爺,沒有一個靠得住的,都是禍害啊。」
不等我說話呢,家裡又傳來一道女聲。
借著燈光一看,是我舅媽。
她穿著紅色毛衣,打扮得像個新媳婦一樣在我家裡。
「老大回來啦,快進來吃餃子,舅媽特意給你放鍋裡熱著呢。」
我不明所以,只聽到我媽的哭聲更大了。
韭菜雞蛋餡的餃子,我和妹妹都吃得滿嘴流油。
從前,這種好東西是要先緊著爸爸吃的。
爸爸吃完弟弟吃,剩點餃子皮,媽媽還要過過嘴癮。
輪到我和我妹這裡時,碗裡就剩點油了。
「謝謝舅媽。」
舅媽今天特別和善,一直撫著我的腦袋說好孩子。
「爸,我媽不進來吃嗎?」
「別管她,死了更好!」我爸甚至還把門給插上了。
我搓了搓手。
現在雖然還沒到冬天,但夜裡的風也涼了。
但舅媽的到訪顯然不是什麼好事,就連妹妹也小聲問我。
「姐,咱們是不是吃完餃子又要抽籤了?」
我抿著唇,暫時還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打算。
於是只能先安慰我妹:「沒事,護士不是說了嗎,咱們不滿年齡,不符合規定。」
本以為舅媽又會上演一ťũₒ出哭戲的。
但是看到她扭著腰和我爸一起進了屋裡時,我愣住了。
沒一會兒,屋裡就傳來一陣陣的不正常的聲音……
我媽也不哭了,我看她一個骨碌爬起來就去敲我爸的窗戶。
「不要臉!我呸!」
「弟媳婦爬姐夫的炕頭,你們兩個一點臉都不要了。」
「大家快來看啊,沒天理了,我活不下去了,誰來給我評評理啊。」
7
村裡最不乏的就是好事的。
幾分鐘而已,院子裡已經站了一圈人。
「村長大老爺,我求你給我做主。」
我媽作勢要跪,卻被村長一臉嫌棄地拉起:「又不是舊社會,你幹啥?」
趁著他們說話的工夫,我已經偷偷把門打開了。
一群人蜂擁而至,踹開屋門的時候,卻看見我舅媽正半跪在地上給我爸捏腳。
看到大家闖進來,她還嚇了一跳,臉頰上帶著半滴淚珠。
眼前的景象和想像中不一樣,所有人都看向了我媽。
我爸氣得吹鬍子瞪眼:「李娟!這日子你是不是不想過了,你到底要作什麼?」
「我、我、我剛才明明聽到你們……」
舅媽默默流淚:「姐,你弟還在醫院躺著呢,為了掙錢救我男人,我不得不去鎮上按摩店給人捏腳,我想著讓姐夫試試我的手藝,讓他勸勸你,你這是幹啥啊?」
說完,舅媽像是豁出去了似的抬頭看著大傢伙。
「好,我這張臉不要就不要了,但是姐,姐夫已經同意了,你就給你弟弟捐一顆腎吧,行嗎?你已經兒女雙全了,你弟的人生卻剛開始啊。」
說完,大家也明白了怎麼回事。
剛剛還站在我媽那邊的人們也開始倒戈了。
「李娟,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我之前就聽說這事了,還一直以為是你男人不讓你捐,合著是我們誤會了,是你自己一直不願意捐的?」
「好歹是你親弟弟啊,世界上哪個姐姐不照拂自己兄弟,別說是一顆腎,就是要你的命,你也得給啊。」
我媽紅著臉,指著我爸和舅媽大罵她們陰險。
「你們是故意這樣搞我的,是不是?」
一個被氣得瘋癲,一個哭得梨花帶雨,自然沒人相信我媽的話。
最後,我爸歎著氣,念叨著家門不幸,把大傢伙都送了出去。
原本我還不解我爸為什麼忽然改變了主意。
直到看見我爸在舅媽的屁股上擰了一下後,我才懂了。
不過……
我和我妹妹的腎看樣子是保住了。
8
當天晚上,我媽又被暴揍了一通。
慘叫聲不絕於耳,我抱著妹妹,冷眼看著自顧自看電視的弟弟。
「陳冠,咱媽平時最疼你。」
「她挨打你不去看看嗎?」
陳冠稚嫩的臉上帶著不符合他這個年紀的冷漠。
只見他皺眉吼了一嗓子:「小聲點,吵死了!」
然後,又把電視音量調到了最大。
這一刻,我有些替裡面正在挨打那位不值。
第二天,我媽就鼻青臉腫地去醫院做配型了。
不過我爸怕我媽跑了,要我跟著一起去。
出發前,我爸沖我說:「看著她,她要是跑了回來,我打死你。」
這次,我媽難得沒有對我大吼大叫。
一路上,她都像個沒有精神的傀儡一樣,只知道往前走。
直到到了醫院門口,她才頓住腳步轉過來看我。
「陳曉然,這一切都是因為你。」
「要不是你在醫院廢話那麼多,憑他們的腦子根本就想不到我頭上,現在我要去捐腎了,你滿意了?」
的確,就是因為我。
可是那又怎樣?
我臉上盡是坦然:「媽,醫院裡躺著的可是你親弟弟啊,不是你從小就告訴我們要讓著弟弟的嗎?」
「你一直都是這麼做的啊,家裡的吃的、喝的、用的,什麼都是弟弟為先,我連上高中的書本費都是用自己撿垃圾的錢湊的。」
「弟弟的命大過天。」
我苦口婆心地勸著我媽:「您不能年紀越大越不懂事,見死不救真的太自私了。」
我媽被我說得有些恍惚了。
呵呵。
看看我媽多自私啊。
那些謬論放在我們身上時是一套一套的。
輪到她自己,她就不幹了。
9
我媽和舅舅的腎匹配成功了。
手術安排在一個月後,舅舅的身體在這段時間還要調理。
不知道為什麼,確定手術後,我媽好像忽然就對這個弟弟不親了。
倒是我爸,開始時不時地往醫院跑。
甚至有時候還會和舅媽一起在醫院陪床。
我和妹妹一時間沒有人關注了,都開始鉚足了勁地學習。
我早上六點多就把陳冠叫起來,然後抱他去學校。
轉頭我還要回自己的學校上早自習。
後來,我媽被送去醫院做手ṭũ⁰術了。
換腎是個大手術,但術後我媽在醫院躺了一個多星期就出院了。
出院那天是周日,舅媽喜滋滋地叫我們去醫院看家裡的大功臣。
「姐,以後啊,你就是我們家的救命恩人。」
「等你弟弟好了,我肯定好好和他講講這段時間的事,我這個做媳婦的為了求他姐姐換腎,就差一哭二鬧三上吊咯。」
我媽氣得罵人,但奈何一點力氣都沒有。
辦理出院手續時,‍醫生再三問了我好幾遍。
「病人現在還在恢復中,捐腎的患者也是需要住院觀察的。」
「你再回去考慮考慮吧。」
我沒辦成出院手續,回去的時候,我爸罵我是廢物,他又親自去了一趟。
家裡沒車,我們回家只能坐從鎮上到村子裡的公車。
一路上,我第一次見我媽這麼沒精打采的樣子。
我上高中早出晚歸,家務活大多都落在了我妹的身上。
「小夢,要不然姐帶你出去住?」
小妹收拾著陳冠的玩具,還能笑出聲來。
「不用了姐,你現在好好準備考試,我才不在這個時候給你添麻煩。」
「自從咱媽出院以後都沒打過我!」
小夢俏皮地吐著舌頭,看得我卻是一陣心酸。
同樣是爸媽的孩子,陳冠能在家吃好喝好玩好。
而我們只要不挨打就要偷著笑了。
我暗自下定決心,一定要帶小夢逃離這片苦海。
10
寒假回家我聽小夢說,舅媽這段時間經常往我家來。
我見怪不怪。
自從第一次後,我已經猜到他們之間的髒事了。
「姐,這次不一樣。」
「舅媽是哭著來的,聽說舅舅好像出現了術後排異。」
我默默點點頭,術後排異也是有的,應該問題不算太大。
但沒想到過年的時候,舅媽嗷嗷哭著來家門口報喪。
「姐,姐夫!」
「俺家男人沒撐住,走了!」
本來剛因為過年有點精神的我媽瞬間兩腿一軟。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和舅媽哭得一樣大聲。
唯獨我爸,面上帶著一絲扭曲,故作悲憫的臉上似乎又夾Ṫū́ₕ雜著一絲笑意。
「咋回事,真的沒撐住?」
舅媽大步沖進來,指著我媽的鼻子開罵。
「都怪你,是不是你在做手術的時候使了什麼壞主意,害得你弟弟沒過幾個月就走了!」
「可憐我年紀輕輕就要守活寡了,掐死你,我要掐死你!」
呆滯了半天的我媽好像忽然回到了從前的狀態。
她瞪著眼睛,把舅媽和我爸一起罵了。
「才不是我的原因!」
「從小到大,我的所有東西都分給他!現在連我的腎都給他了,我怎麼會盼著我的親弟弟去死?」
「都是你們這對渣男賤女,我弟弟就是活活被你們氣死的。」
「你還有什麼臉來我家!」
舅舅的葬禮上他們不知道吵了多少次。
但這依然不能阻止舅媽在舅舅頭七後住進了我家裡。
寒假過得頭昏腦漲,家裡每天都吵得昏天暗地。
聽著隔壁吵架罵人的聲音,我默默捂住小夢的耳朵。
「別聽,都是髒話,不文明。」
小夢往我身邊靠了靠,又抬頭看向我。
「姐,我沒學,但是陳冠學會了。」
「聽說他每天都在學校罵人,就差罵老師了。」
我讓她別聽別看,也別管。
陳冠被寵壞了,離罵老師估計也不遠了。
「姐,你什麼時候高考啊,我不想在家裡住了。」
「快了。」
等高考完,我就帶小妹走。
11
高中的最後半學期,我拼了命地學習。
最後總算,功夫不負有心人,我考了 597 分。
上不了清華北大,但是也能上一所 985 院校了。
拿到錄取通知書的那一刻,我和小妹都哭了。
「姐,你終於能走出這個地方了。」
我緊緊拉著她的手:「不只是我,還有你。」
但是當我公佈這個好消息的時候,其餘人沒有一個為我開心的。
我媽已經變成了身體不好的怨婦。
除了我爸和舅媽,還有她的寶貝兒子,我和小妹的事情她現在一點都不關心。
「切,985 有什麼好的,以後我要上清華北大。」
陳冠翻著白眼,往自己碗裡夾了個雞腿。
我小妹想幫我說話,被我按住了。
我看向我爸:「爸,你怎麼看?」
余光裡,舅媽沖我爸使了個眼神。
「什麼怎麼看,我用眼睛看,還能怎麼看!」
「我覺得你弟說得對,又不是清華,北大。」
「這個 985 而已,你就算去上了,能有什麼出息,還不是要讓老子再供你四年啊。」
舅媽打著圓場給我夾了塊雞皮。
「小然啊,你爸說話臭,但也不是沒有道理。」
「你看看,咱家這麼多人等著吃飯呢。」
「你讀一年大學的錢夠咱們一年的生活費,你後面還有弟弟妹妹呢。」
拼死拼活努力三年,到頭來卻被這一家人這麼輕描淡寫地否定。
饒是我好脾氣,我也忍不住懟了一句。
「舅媽,我們家人一直都多。」
「現在舅媽來了,壓力就更大了。」
「你這孩子,你……」
我爸砰地摔了碗筷,揚手就要打我。
「打啊,你打!反正我是一定要上大學的!」
我把臉伸過去後,眼裡只有堅毅。
今天只要不打死我,我就要去讀書。
想像中的巴掌沒有落下來。
「好,你去讀!我看你能讀成什麼狗屎樣。」
舅媽在一旁安慰我爸:「唉,女娃娃翅膀硬了,要去就去吧,就是以後大學畢業了可別忘了你爸啊。」
「還有你弟弟!以後還得靠著你這個大學生姐姐娶媳婦呢。」
我深呼吸一口氣壓下怒火,轉頭拍起了我媽的馬屁。
「當然了,舅媽,你說到底還是客人,陳家正兒八經的媳婦在這坐著呢,這種話我媽會叮囑我的。」
我媽最討厭舅媽的僭越行為。
兩人當場就在飯桌上又吵了起來。
飯菜扣得滿頭都是。
12
我用自己 985 大學生的身份找了個家教的工作。
一邊補課,一邊售賣自己高中時的筆記。
連軸轉下來,工資雖然沒那麼多,但也足夠一年的學費了。
但開學在即,我該怎麼找理由把我小妹帶走?
一開始,我嘗試過糊弄我爸說帶走小妹能夠減輕他們的負擔。
但眼看著就要成功的時候,舅媽說不行。
「小然啊,我們都知道你最疼的就是你妹妹,你這遠走高飛了,還帶走妹妹,以後不會不回來了吧?」
我一怔:「怎麼會?」
「媽,你看看舅媽,不知道的還以為舅媽才是咱們家的……」
我本想用茶言茶語那套,但我媽這次居然和他們站在了一條線上。
「看什麼?」
「你舅媽說得對!小夢不可能跟你走,你給我老老實實上大學,回來就找個工作養你弟弟!別給我打什麼歪主意。」
「還有,你舅媽就是你舅媽,別總咱們家咱們家的,她是你舅舅家的人。」
我沉下了心,只惦記著怎麼帶走小夢。
眼看著就要開學了,我一天比一天焦心。
就在我以為這次真的帶不走小夢的時候,事情發生了轉機。
陳冠和小夢打起來了。
「你這個小婊子,誰讓你用我的鉛筆的,那是舅媽給我買的,你也配!」
小夢被一句小婊子罵得紅了眼。
趁著家裡沒人,積怨已久的兩個人直接打在了一起。
陳冠雖然是男生,但是卻還沒有長開。
兩人誰也占不了上風,最後都掛了彩。
陳冠的右臉被撓破了一道,就在眼睛下面。
家裡的大人種地回來看見後嚇死了。
「寶貝兒子,怎麼整的?」
「是不是磕在哪兒了?」
看到悶頭做飯的小夢時,我心裡咯噔一下。
13
弄清楚實情後,我爸舉起鐵鍬就要拍小夢。
「對,打死她!我以後再也不要和她住在一起。」
「打死她,打死她!」
我爸情緒上頭,竟然真的要動手。
「你這是犯法!」
我冷呵一聲:「爸,你要是真的殺了人,可是要坐牢的。」
「到時候別說是我,就連你兒子都不能當公務員,他是要受你牽連的。」
一聽這話,我媽立馬抱著陳冠。
「那可不行,我家兒子從小就聰明,天生就是吃國家飯的人。」
說完,她又狠狠戳著我妹的腦門。
「都怪這個小畜生。」
「一點本事都沒有,就會欺負自己家人。」
「天生的狐媚子樣,也不知道要勾引誰!」
我妹緊緊攥著拳頭,氣得渾身哆嗦。
我看著心疼,但也知道這還不夠。
全家人都在劈頭蓋臉地罵她,陳冠聽著越來越過癮。
後來,他又一次放出話。
「爸,媽,我以後不可能繼續和她生活在一起。」
我控制住向上勾起的唇角,故意擺出一副擔心的樣子。
「陳冠,你說這話可就不對了。」
「這個家不光是你一個人的,你不讓她住,她總不能睡到大街上去吧。」
說完,我又捧著陳冠的臉頰歎了口氣。
「也是,小夢,你下手也太重了。」
「還好這次是弄到了臉上,萬一你下次失手扣到陳冠的眼睛怎麼辦?咱家就這麼一個寶貝,下次你可注意著點!」
小夢張了張嘴,委屈地紅了眼睛。
我不動聲色地眨眨眼。
爸媽是不會容忍傷害他兒子的隱患留在這個家的。
14
他們同意我帶小夢走了。
但前提是務必要和家裡保持聯繫,每天都要通電話。
不然就鬧到我學校裡去,而且,不會給我們倆一分錢。
我欣然同意,但還得假裝震驚。
「爸,我帶走小夢可是幫你們減輕負擔。」
「一分錢都不給的話,那我就不帶了!我沒辦法生活!」
一聽這話,陳冠不幹了。
於是,我懷裡揣著兩千塊錢,帶著小夢坐上了出村的大巴。
小夢看著外面的一切都好新奇。
「姐,你真的帶我出來了。」
看她肆無忌憚地打量著街上一切新奇的東西,心底莫名泛起一絲絲的驕傲。
我做到了,真的做到了。
雖然現在拮据,但以後我總會有錢把最好的彌補給小夢。
現在,起碼我能讓她的精神世界富足起來。
我們都不用挨打,也不用必須讓著誰了。
我在學校附近租了套房,然後用居住證讓小夢去了附近的初中。
處理好一切後,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拉黑了父母的所有聯繫方式。
我申請了助學金,又在大學裡勤工儉學,其餘時間基本上全都泡在了圖書館裡。
拿到第一年的獎學金時,我帶小夢去吃了自助餐。
第一次進餐廳,她顯得興奮又局促。
直到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直奔著雞腿而去。
「姐,原來雞腿不是男孩子才能吃的東西。」
我被她這一句說得紅了眼。
「但是姐,你這麼久不和爸媽聯繫,不怕她們找到你的學校去?」
我笑出了聲:「讓他們去找吧,我不怕。」
因為從一開始,我就沒有告訴他們我真正被錄取的大學。
我信口胡謅的那個,在我現在學校一千公里以外。
但目前,還有一個很棘手的問題。
我們人來了,但戶口還在家裡。
15
異地讀高中不是那麼好辦的,我知道自己遲早還要回家一趟。
所以我只能拼命賺錢,抓住自己一切能抓住的機會。
我學的是法律,意識到這個問題後就開始每天去外面逛,收點小錢幫人處理一些簡單的法律糾紛。
但沒想到誤打誤撞,我打成了一個大官司,還贏了。
我的訴訟費高達十幾萬。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他們聽到我的名字是聽街頭巷尾傳的。
「陳小姐,畢業後歡迎你隨時來我們公司入職。」
天知道這一份 offer 對我來說有多大的意義。
有了錢,有了底氣,我終於可以回家處理戶口的問題了。
於是在小夢初中畢業的當天,我們回了老家。
但是當我看到破敗的家時,我和小夢都愣住了。
「姐,咱們不會是走錯了吧?」
怎麼可能?
但是大門怎麼都掉了一半?
我試探著走進去:「家裡有人嗎?」
搞了半天,都沒有人應聲一句。
但推門進去後,一個女人卻悄無聲息地躺在屋裡。
衣服破爛,頭髮也打著結。
身上散發著一陣陣惡臭。
但我和小夢都知道,這是我們的媽。
「媽,媽?」
小夢壯著膽子上前,摸到我媽的手時, 往後瑟縮了一下。
「姐, 好冰……」
我眉頭一皺, 將手探到了她的鼻子下面。
沒氣了。
16
我們報了警, 誰都沒想到回家後居然會看到這樣的場景。
員警來後初步判斷, 我媽是他殺。
因為脖子上有一處勒痕, 明顯就是被人掐死的。
我手腳發涼, 還要安撫著小夢別怕。
落後的村子裡忽然發生了一起兇殺案, 這件事直接鬧得人心惶惶。
但是大家又都耐不住自己八卦的心。
他們集體湊在村口, 每次員警來的時候都要說上幾句。
「員警同志, 你們找到兇手了嗎?」
「要我說,兇手就是他們自己家人, 他們家之前總是打架, 我都聽到過好多次了, 鍋碗瓢盆都摔。」
「還有他家那個弟媳婦, 更不是省油的燈。」
「她也是命苦啊,唉。」
員警基本上鎖定了犯罪嫌疑人。
我們在鎮上住了半個月左右才接到員警的電話。
「你的家人找到了。」
警察局裡, 三個人蹲在牆根處抱著頭。
一看到我, 他們就激動地站了起來。
「小浪貨,你還知道回來啊。」
「你知不知道我們去學校找了你多少次,都驚動校長了。」
「人家校長說了, 學校裡根本就沒有你這個人, 你說,你是不是跑去跟哪個男人鬼混了?」
我爸鬍子拉碴,頭髮都擋住眼睛了。
其餘人也沒好到哪去, 這仨人顯然是去外面躲著了。
我拉開一把椅子坐下:「說吧,李娟是誰殺的。」
17
這三個人一開始還互相不承認。
但是員警把他們分開審問後,他們就都招了。
只不過……他們指認的都是對方。
舅媽:「是陳冠, 那個小崽子被寵壞了,他媽說他一句,他就急了,然後就殺了人。」
我爸:「是那個賤女人, 她和我老婆一直不對付。」
員警:「為什麼不對付?有鄰居說你們兩個的關係不正常。」
「她男人死了,她就死皮賴臉地投奔我們家, 明面上說是投奔李娟,但她總是半夜爬進我被窩, 勾引我!」
陳冠:「我爸和我舅媽啊, 他倆巴不得我媽死。」
最後員警在我媽指甲裡找到了一組 DNA,核查後發現是我爸的。
其餘兩個人都松了一口氣。
「員警同志, 找到殺人兇手了,那就和我們沒關係了吧?」
「我們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我笑了笑,直接把他們所有人都告上了法庭。
「陳建軍殺人後畏罪潛逃, 陳冠和劉芳包庇殺人兇手,協助其作案, 同樣有罪。」
最後, 陳建軍和劉芳都被判了刑。
陳冠因為未滿十八歲而進了少管所。
處理好這邊的事後, 我帶著小夢回了外地。
三年後,我收到了一條短信。
【小然姐,陳冠ţũ⁺那小子出來了, 但是咱們這的人都知道他有前科,誰都不敢要他。】
【要不要我們關照他一下?】
那可不行。
我是律師,不能知法犯法。
就讓陳冠自生自滅吧。
我想看看從小就被寵著的小霸王是如何被社會毒打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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