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價年夜飯

舅舅家開飯館。
我媽說過年去捧場，花 1000 塊錢訂了桌年夜飯。
結果服務員上了一桌子土豆白菜蘿蔔，還說一千的套餐就這個樣子。
我媽給舅舅打電話質問，舅媽接的：「你們一家穿金戴銀的，怎麼光想占我們小本買賣的便宜？」

1
我弟今年新婚，弟媳婦第一回在我家過年。為顯重視，我媽想著去飯館訂一桌年夜飯。
正好舅舅開的飯館離家裡不遠，也算去給他捧捧人場。
大年三十晚上，我們早早來到飯店。
舅舅沒在店裡，我們報了名字在服務員的帶領下進了包廂。
剛坐定，服務員拎了一大瓶飲料放到桌子上。
兒子喜歡喝飲料，立刻轉到他面前，然後就見他天真地問我：「媽媽，雷碧是什麼飲料啊？」
全家聽了一愣，隨即都笑開。
我爸笑得最誇張：「乖外孫喲，你認字水準跟你媽小時候一個水準！」
我老公拿起飲料想教他認字：「來，跟老爸念雪……雷碧？
「還真是雷碧。」
包廂瞬間安靜。
我弟也接過來瞧，然後點頭。
我媽臉上閃過難堪，畢竟是她親弟弟的店，她來吃飯被拿山寨貨糊弄。
我連忙打圓場：「估計我舅進貨的時候沒看清，我去買兩瓶橙汁，正好也不想讓軒軒喝碳酸飲料，對骨頭不好。」
1000 塊錢的席，7 塊的飲料送不起？
這明顯是故意的。
但是為了照顧我媽的面子，也就算了。
我去買飲料回來，服務員剛好進來上菜。
醋溜土豆絲。
酸辣白菜。
白菜燉豆腐。
蘿蔔燉粉條。
小白菜炒豆腐。
清炒綠豆芽。
土豆片炒洋蔥。
唯一一個肉菜竟然是肉末茄子。
服務員說菜齊了就走了。
全家愣愣地看著桌子上的菜，素齋也沒這麼素的吧？
我弟當即把服務員喊進來，鑒於我舅的關係，說話還是很客氣：「你這是不是上錯了？」
誰知服務員兩手一攤：「老闆說了，一千的套餐就是這菜。」
我們家和舅舅家關係不錯，兩家常有走動，就是去他家吃飯，他也不能端出這麼幾個菜啊！
何況我們還是花了錢，來飯館吃的！
我媽騰一下Ṫŭ₍站起來，拿起手機二話不說就開懟：「張志平，我是你親姐！大過年，我掏錢來你飯店吃飯，你給我上的什麼？盜版飲料？一堆素菜？
「就這你收我一千塊錢！你還要臉嗎？你還拿我當你親姐嗎？」
我媽額頭上青筋暴起。
這可是她親弟啊！我媽看著他光著屁股長大的，感情一直很好，我舅這麼做，無疑是傷了我媽的心。
在場其他人都不知道該怎麼勸，這可是年夜飯呀，還是意義不同的年夜飯！
新媳婦第一次在家過年，我家搞這麼一出，傳出去別人還以為我們看不ẗṻ⁰起新媳婦，故意苛待新媳婦呢！
「姐，我……」
我舅想解釋，剛開口電話那頭隱約傳來一句：「電話給我！」
是舅媽的聲音。
接著舅媽激動的聲音透過話筒傳出：「你們才不要臉呢！一家子穿金戴銀，怎麼光想占我們小本買賣的便宜？」

2
眼看我媽渾身止不住顫抖，這是真氣著了。
我氣憤地奪過電話：「我喊你聲舅媽，你是長輩。但是你給我說清楚什麼叫占小便宜？我們沒掏錢嗎？
「我們六個大人，一個四歲小孩，一千塊錢就是去海底撈也能吃飽了吧？
「你們家是什țù₅麼高檔餐廳嗎？就是馬路邊的普通飯館，這一千塊錢正常算下來，你最起碼掙七百吧？我們占你什麼小便宜了？
「你呢？我們掏一千，你上點土豆白菜蘿蔔？這一桌子加起來值三十塊錢嗎？你這錢掙得良心安不安？」
舅媽不甘示弱：「張星玉，你一個小輩怎麼跟長輩說話的！那土豆白菜蘿蔔那都是有機蔬菜，有錢都買不到，你懂個屁！
「再說，過年都是大魚大肉對身體不好，我們好心讓你們吃清淡點，你們還不領情了！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何況，為了接待你們一家，我們推了一桌兩千的，損失誰來承擔？」
我全家聽得目瞪口呆，快被她這套說辭給氣笑了。
合著我們還得謝謝她唄！
再說，我們這就是個三四線城市，路邊這種飯館 666、888 的年夜飯套餐已經算好的了，誰會在他們這花兩千？當自己五星級呢？
要不是我媽說來給舅舅捧場，我們也不會在這訂，一千都夠去商務型酒店訂一桌的了！
真是說大話都不帶打草稿。
我媽諷刺開口：「有機蔬菜是吧？大魚大肉不好是吧？張志平，你把你們家年夜飯給我拍張照片，我看看你們吃的什麼！
「你給我退錢！以後見面你別叫我姐，擔不起！」
隱約能聽到電話那邊我舅的聲音：「都跟你說了，別作妖，我姐生氣了吧！」
「姐，你看這大年夜，別的飯館早就預訂完了，這個時間你們回家做飯也來不及了。這樣吧！你拿功能表點菜，我不給你算錢行吧？」
舅舅略帶乞求地道。
舅媽用尖刺的聲音吼道：「憑什麼不算錢！親兄弟還明算帳呢！你一道菜才掙幾個錢啊！他們要點龍蝦鮑魚你也給免費？我怎麼嫁了你這麼個窩囊廢！」
我們實在弄不明白舅媽的腦回路，但是，毫無疑問舅舅說得有道理。
年夜飯都是提前一兩個月都訂下的，現在很難找到空桌子。
回家自己做，家裡食材準備不充分，時間上也來不及。
一是實在沒辦法，一是也算息事寧人。
我媽最後道：「我們家不占你們家便宜，我點菜，該多少是多少，我照著原價結帳。」

3
服務員拿來功能表，問我們誰點菜。
我讓弟媳點，她擺擺手推脫了。
我媽還在生氣，我爸在安慰她。
沒辦法只能我點。
只是我將菜單翻了一遍就覺著不對。
平常飯館子賣五六十的菜，這張菜單上標的八九十。
而且不止幾道菜，而是每一道菜都是這個樣子，溢價嚴重。
我聽說過，有的飯館有陰陽菜單。
看來吃飯的人普通，就拿標價正常的功能表；看來吃飯的人有錢，就拿標價貴的功能表。
很顯然，我媽那句「該多少是多少，照價結帳」又讓舅舅舅媽動了心思。
我看我媽還沒消下去的火氣，和老公交換一個眼神，彼此心照不宣。
畢竟是年夜飯，我們六個大人，我點了八個菜，一個湯，但也不算浪費。
服務員走的時候想把功能表拿走，我以過會還要加菜為由拒絕了。
服務員走後，老公悄悄將功能表全部拍了照片。
菜上齊，只是飯桌上的氛圍始終開心不起來，沒有半點年夜飯該有的熱鬧喜慶。
我爸和我媽不停給弟媳道歉，說讓她看笑話了。
弟媳倒沒說什麼。
我讓兒子軒軒表演兩個節目逗我媽開心，他慣會「裝瘋賣傻」，我媽就吃他這一套，臉上才帶了點笑臉。
即便這樣，一家子也因為最開始的插曲都沒了心情和胃口，菜剩了有一半。
我喊來服務員要打包。
服務員拿著打包盒：「一個十塊，你們要幾個？」
我弟脫口而出：「一個十塊！你們家打包盒金子做的？」
服務員滿臉鄙夷：「真要是金子做的才買十塊，你們豈不是占了大便宜了？」
佔便宜！
佔便宜！
我們花自己的錢吃飯，也不知道到底占了誰多大便宜！
吃頓飯聽到多少句這話了！
我弟登時就拍桌而起，弟媳趕忙拉著他。
我也示意他少安毋躁，對服務員道：「那你拿幾個塑膠袋來吧。」
服務員翻個白眼：「塑膠袋一個五塊，要幾個？」
我鎮定自若：「八個。」
打包完就要去結帳，我爸和我弟都要搶著去，被我摁下。
「我和偉光去，咱們家一起吃飯的機會多著呐！不爭這一次。」
我弟從小被我打到大，是我忠實的「小僕人」，一聽我這語氣就知道風雨欲來，立刻不跟我爭了。
我和老公來到前臺。
收銀員：「八菜一湯，一共四千九百九十九，給五千吧！」
反向抹零，這操作，6！
這還是我媽付過一千的情況下，也就是一頓飯我們花了六千。
我要求打小票，不然不付錢。
收銀員讓我等著就上了二樓，過兩分鐘，她又下來，打了小票。
我看了二樓一眼，舅舅他們平時還一直在店裡守著，年夜飯這麼忙，怎麼可能不在，原來是避而不見啊！
微笑付錢後，我又提了要求：「開發票。」
服務員這回連請示都沒有，翻個白眼道：「開不了，沒開過。」
完美！
我在心裡為她鼓掌。
我爸媽他們也從包間出來。
我媽問我多少錢。
我沒告訴她，嘻嘻哈哈應付過去。
我媽臉色不太好，可能猜到了不會太便宜。但她最終沒說什麼，只是搖搖頭：「這麼多年的姐弟，欸……」

4
我媽顧念姐弟情誼不好多說什麼，我卻忍Ṫù⁴不下這口氣。
大年初一，我就給消協打了電話，舉報舅舅飯店存在亂漲價和價格欺詐等行為。
恰逢過年期間，相關部門正是要嚴厲打擊利用年節亂漲價行為的時候，原本三十個工作日才會處理的事情，當天下午就給我回饋了。
他們已經要求商家將ẗùₜ不合理收費原路退回，同時罰款兩萬元。
我挑眉，我的帳戶可沒收到退款。
剛想將這個事情反映，門口傳來砸門的聲音：
「張彩霞，你給我滾出來，你們一家子黑心肝的！我們家開個飯館你們家就想白吃白拿？吃不成你們就舉報我們！
「吃不起飯就不要吃！人模狗樣地做出這麼喪良心的事！不怕出門被車撞死！」
我從房間出來，我爸媽已經站在門口打開了門。
舅媽舉著的手機直接懟到我爸媽臉上：「大家都來看看，這一家子，住二層小洋樓，穿得體體面面，還自稱文化人，結果呢！到自己親戚家店裡想吃白食！
「吃飯付錢，天經地義。我跟他們要錢，他們竟然扭頭舉報我們店，他們家有錢有勢，害我們被罰了兩萬塊錢！
「我們家就是普通小老百姓，開個飯館掙得都是辛苦錢，就這才能勉強糊口。兩萬塊錢我們夫妻倆得操勞多少個日夜才能賺到啊！
「啊呀！老天爺啊，這世道不給我們窮苦人活路了！」
我爸媽體體面面一輩子，哪裡見過這個陣仗。我爸的第一反應就是去搶手機，不讓舅媽繼續錄。
誰知這卻給了舅媽繼續發作的機會：「看吧看吧！他們心虛了！還搶我們手機，我的手機被他們砸了！」
錄完這句，舅媽在我爸媽驚愕的目光中收起手機，她一改剛才哭天搶地可憐人的形象，滿眼寫著怨毒：
「你們一家害人精，害我們被罰了兩萬，這錢得你們掏！
「不然，我就把視頻發到網上，讓網友網暴你們！」

5
我上前擠開爸媽，他們太講理了，潑婦還得我這種不講理的治。
我順手拿起弟媳講課用的小蜜蜂：
「我舉報的，怎麼了？
「有本事你們網暴我啊？不是會拍視頻嗎？來來來，把手機拿出來，懟著我拍！
「我這有結帳的帳單，有小票，你說我們白吃白拿？我們白吃你什麼了？白拿你什麼了？你說啊！
「滿嘴噴糞！
「狗吃煎餅——胡扯！」
舅媽聽了抬手想打我，我能讓她如願？
挪動腳步就想躲開，誰知比我還快的是我媽。
「啪」
清脆的巴掌落在我媽臉上，我、我爸、舅舅都變了臉色。
只有舅媽得意洋洋地瞧著我們：「小賤皮子！」
我媽奪過我剛才拿在手裡的小票，瞧了一眼，然後死死盯著舅舅：「我從小對你怎麼樣？你就這樣縱容你媳婦的！」
舅舅紅了臉，不敢直視媽媽，聲如蚊呐：「那畢竟是兩萬塊錢啊！」
我媽冷笑一聲：「好啊你！張志平，咱倆小的時候爸媽去世，親戚不管我們，是誰主動退學一天打三份工供你上學的？是誰攢錢買房給你娶老婆的？你說想做生意，是誰借你錢的？
「你看看你現在幹的事，那是人能幹出來的嗎？你想幹嗎？氣死我嗎？
「正好過年要上墳，咱去爹媽墳前讓他們評評理！」
我媽雖然吼著，眼眶卻通紅，硬是忍著才沒落下淚來。
我爸因為我媽挨了一巴掌，怒氣上頭，拿起門邊的鐵鍬就要往舅舅舅媽身上打。
舅媽見狀大喊：「救命啊，殺人了！」
此時一個小胖球從旁邊竄出來硬生生把我爸撞倒在地：「你個老不死的，你拿我家錢，現在還想打我爸我媽！」
小胖球是我媽的侄子張陽陽，我爸媽逢年過節都會給他包個上千的大紅包，平時還會給他買衣服零食，連他上初中都是我爸托人請客才進的市重點。
可以說，在我兒子軒軒沒出生前，他在我媽心中的地位是第一，比我弟都高。
可現在，他惡狠狠地瞪著我們仨，像是看仇人一樣。
我爸有心臟病，雖然做了搭橋，身子骨還是很虛弱。
張陽陽一米五的個子，一百五十斤重，猛地沖向我爸，直接把我爸撞了個人仰馬翻，捂著心臟，嘴唇發紫。
我媽頓時慌了神兒：「老丁，你別嚇我！」
我掏出手機打急救電話，又給老公打電話讓他趕緊回來。
舅舅一手拉著舅媽一手拉著張陽陽：「走走走，快走，都說了別來惹事。」
舅媽還在不依不饒：「什麼叫惹事，兩萬塊錢呐！我必須讓他們拿出來！」

6
救護車很快就到，因為送醫及時，心臟沒什麼大礙，只不過總歸是年齡大了，這一跤摔得他全身疼。
拍了片子，也沒見骨折。醫生說可能是傷到神經了，臥床休息，再觀察觀察。
熬了一夜，已經是初二了。
我讓老公和我媽先回家休息，又囑咐他們不要告訴弟弟和弟媳，讓他們好好在外旅遊，省得擔心。
我盯著液體輸完，也忍不住趴在床邊眯著了。
電話鈴聲響了好幾遍，最後還是護士把我喊醒的。
「姐，網上什麼情況？你和爸媽沒事吧？我和小麗現在就訂票回去！」
我茫然：「什麼網上？」
我弟給我發來了一個連結，點開，舅媽尖銳的聲音從聽筒傳出，就是她在我家拍的那段。
除此之外，她又拍了舅舅額頭的照片，繼續哭訴：「我大姑ṭų₆姐在我家飯店訂年夜飯，我老公臉皮薄，本來不想收錢。可是我家掙得都是辛苦錢，讓他們白吃一頓我們一晚上就白乾了，我就當了個壞人收了錢。
「結果他們心生不滿，竟然舉報我們，害我們被罰了兩萬！
「我們上門去理論，他們還拿鐵鍬打我們，真是沒天理了！」
大家過年在家無聊，這個視頻很快被頂上熱點，點贊過幾十萬，也難怪我弟在外旅遊也能刷到。
評論裡都是網友在罵：
【誰家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臉多大吃白食？】
【看著挺像個人，心眼壞透了！】
【還打人，這嘴臉真醜惡，而且舉報成功了，有啥關係吧？】
【最討厭喜歡占小便宜的人了，跟我們家那些親戚一模一樣！桌上放個糖都能給你順走！】
當然也有理智的：【現在這環境，還是讓子彈飛一會兒吧。】
【我也覺得視頻裡的阿姨不像博主說的那種人。】
還有人紛紛喊話舅媽，問飯館地址在哪，他們要去支持。
行，這麼搞是吧？
我氣憤地握緊拳頭。
「這個視頻有辦法下架嗎？我怕你媽看了傷心？」
我爸不知道什麼醒了，他的視線落在我的手機上，眼裡都是擔憂。
是啊，我媽對我舅的感情真的不一般，那可是在她最困難的時候陪伴在她身邊的人。
我出生以後，我爸心疼我媽，是不打算再要二胎的，而且那個時候查得緊，二胎是要罰款的。
可我媽一直想生。
政策剛寬鬆點，她就懷孕生下了我弟。
從小到大，她就經常跟我講她和舅舅經歷過的生活。
我媽跟我說過，她堅持再生一個男孩不是因為她重男輕女，而是她認為姐弟之間的感情是很純粹的，她說給我生個弟弟是讓我有底氣、有支撐。
可她犧牲了那麼多才托舉起的弟弟，現如今為了這麼一點錢就背刺她！
她該多難過啊！
可是我轉念一想，從舅舅他們做出年夜飯那種事的那一刻，他們就沒把我們家當親戚了，我們家又何必再給他們留面子？
我心裡正拿不定主意，老公給我打來電話，說我媽看到視頻了，她說她可以背負駡名，畢竟那是自己的弟弟。
但是我們不行，因為網上已經有人在扒我們的資訊了，所以她想澄清，讓我該怎麼做就怎麼做。
即便我媽不想澄清，我也是要澄清的。
現在很多人行為過激，我爸媽年紀那麼大了，弟媳還是教師，我兒子還上幼稚園。不澄清的話，肯定是會對他們造成影響的。
只不過有了我媽的命令，我就不用再顧忌什麼，這次可不是罰個兩萬塊錢這麼簡單了。

7
我把我的帳號昵稱改為【天價年夜飯】，然後在舅媽的視頻下留言：
「一個小時後，我將利用這個帳號澄清真相。」
我的留言下瞬間多了很多人@親朋好友，粉絲也持續增長。
只不過沒幾分鐘，我的留言就被刪除。
沒關係，我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我重新評論，舅媽繼續刪，我繼續評論，有本事她就把視頻刪了。
置頂的飯店位址連結，那麼多人說要去捧場，她捨得嗎？
如此來了十幾輪，我們一家分別接到來自舅舅和舅媽的電話。
我們都沒接。
他們就開始發短信。
舅舅還知道說幾句好話，還問我爸的情況怎麼樣了？在哪家醫院？他們來探望一下。
舅媽則是滿屏污言穢語，聲稱自己這麼做只是為了把兩萬塊錢賺回來，我們敢胡說，兩家就斷親。
我通通不理會，用手機將證據整理完，我跟我爸閒聊：「張陽陽說的你拿他們家的錢是什麼意思？」
我爸歎氣：「什麼他們家的錢，本來就是咱家的。
「志平開飯館的時候缺啟動資金，你媽就跟我商量借了他們三十萬，當時張志平和你舅媽口口聲聲答應兩年內還清。
「怕你們姐弟有情緒，就沒告訴你們。
「可是眼瞅著兩年又兩年，兩年又兩年，我礙于你媽的面子也不好要，你媽倒是提過幾次，都被他們以生意不好做沒利潤，或者張陽陽上學要用錢等等理由給延緩了。
「後來我心臟不行，醫生讓做搭橋。你也知道，咱家的大錢都是存的死期，一時半會兒取不出來，你媽就去張志平要錢，讓他哪怕去借也得把錢還了。」
我內心冷笑連連，聽張陽陽話裡的意思，看來舅媽肯定沒少在家裡搬弄是非，不然他那個小屁孩能知道什麼？
我家借出去的錢還想拖著拖著就成他們家的？
但凡要點臉的，做夢都不敢這麼做吧！

8
一個小時過去，我將整理好的證據一一放到帳號下面。
我不僅要證明我們付錢了，我還要他們店開不下去。
今天得虧是救護車來得及時，我爸心臟沒大事，不然大過年的我可能就沒爸了！
想到這，我點擊發送的手都是顫抖的。
第一個自然就是我媽和舅舅訂餐的聊天記錄，轉帳記錄那裡清楚顯示舅舅收取了轉帳。
網友反響不一。
【看吧，我就說有反轉，人家給錢了！】
【切，指不定是 p 的。】
【樓上，希望別人借你錢，你拿著轉帳截圖要錢，然後對方說是你 p 的。】
……
第二個，自然就是結帳小票，點菜數和總金額那裡的四千九百九十九元形成鮮明對比。同時，我還配上了我付款五千的截圖。
【八菜一湯，五千？除了滬，我不能在其他任何地方接受這個價格！】
【滬地人表示，我們也接受不了，這八菜一湯給京爺享用吧！】
【我們也很平凡的好嗎？五千，這頓飯就是讓我坐正大光明殿吃，我也不接受。】
【塑膠袋五塊一個？俺們農村大席再也不能愉快地打包了……】
【各位爺，重點是小票明明不到五千，店家卻收了五千整，這叫收取未標明的費用，是違法行為！相關部門是可以處罰的！】
……
第三，我拿出的是收銀員拒開發票的視頻，當時結帳的時候我和老公就為了以防萬一錄了下來。
這下網友徹底沸騰了，根本不用其他人提醒，但凡有點常識的就知道，拒開發票代表著涉嫌偷稅漏稅，是違法行為。
第四，我放出的是我家大門的監控視頻。
我和老公，我弟和弟媳平時都不和爸媽住一起，再加上我爸心臟不好，為了他們的安全，我就在門口和客廳等位置裝了有聲監控。歪打正著，這次剛好用上了。
舅舅他們一家的嘴臉清晰地展現在各大網友面前。
要不是那幾個素菜當時沒留證據，只能存在於文字裡，不然我非得上個圖文高清版的！
【我要是有個對我這麼好的姐，年夜飯我收一分錢，我不是人！】
【這還是人嗎？孩子把自己親姑父撞成這樣，大人竟然就這麼潤了！】
【照博主說的，一千塊錢就給上那麼幾個素菜，當自己飯館是輪胎呢？我點外賣都不敢點那麼素的！何況人家還是年夜飯！】
【啥也不說，抵制這家飯館！我是窮人，我用不起十塊一個的打包盒！】
【這麼顛倒黑白，他們才該怕出門被車撞死吧！】
之前批判我們家的那些人調轉槍頭又指向舅舅一家。
我心底有些悲哀。
網路不是判案子的地方，雖然有網友@我們這相關部門的官方號，但我還是將這些證據紛紛舉報到各部門。

9
過年就是一個熱點不斷的過程，雖然斷斷續續有本地 IP 表示，之前在舅舅飯館吃飯的時候也遇到過亂收費或是服務員擺臉色的情況，但熱度已經沒有之前那麼大了。
最後的消息是，消協、消防、市監、稅務等各部門聯合上門對飯館進行處罰，並勒令停業整頓，逃避的稅錢也要在規定時間內繳納補齊，不然就要追究刑事責任。
最後當地出了一份聯合通告，這件事在網上的熱度也就到此為止了。
料到了被處罰舅舅和舅媽一定會來家裡找我們鬧，我已經提前給爸媽訂了機票讓他們飛去找弟弟玩。
而我則和老公回了他老家繼續過年。
通過監控可以看到，舅舅一家敲了半晌門，見沒人開，舅媽惱怒之下想要拿石頭砸門被舅舅攔下了。
他們看了看門口的攝像頭，舅媽指著攝像頭就是一頓罵。
我打開攝像頭的交流功能：「再不走我就報警了。」
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我想著兩家自然而然也就斷親，不會再往來了。
沒想到，我爸媽才落地回家的第二天，舅舅舅媽再次找上了門。
這次他們提了禮品，牛奶、燕窩、阿膠，看起來是下了血本了。
一見面，舅舅直接給我媽跪下，哭得聲淚俱下，一邊哭還一邊扇自己巴掌：「姐，是我錯了！我鬼迷心竅！我沒良心！我不是人！我惹你傷心了！
「我這幾天一直夢到咱爸咱媽，他們問我過得怎麼？有沒有好好照顧姐姐？
「是我糊塗了，咱們是親姐弟，你能不能原諒我？」
舅媽也在一旁幫腔：「姐，是我財迷心竅，做出那種不念親情的事，跟志平沒關係的，他其實一直很尊重你的！你有氣就朝我發，原諒他吧！」
我媽被舅舅他們一家突如其來的舉動搞得有些懵，她下意識攔著還要再打自己的舅舅，又聽他提起過世的爸媽，內心淒切。
「行了，你們做出這副樣子給誰看，起來吧。」
我媽最是心軟，何況是面對她看顧長大的親弟弟，再說兩家也沒有到不死不休的地步。我媽讓他們進了門，還留他們吃了飯。
吃完飯，舅舅舅媽終於說出這次來的目的。
「姐，我們這次一下被罰了幾十萬，實在拿不出來，我也不能去坐牢，一家都靠我生活呢，你看能不能借我點？」
我爸倒茶的手停下，我媽臉上的笑容也收斂起來。
俗話說得好，有借有還，再借不難。
可是從上次支持他們開店借出去的錢來看，借容易，要錢的時候可是不容易。
我爸為難開口：「你也知道，自打我上回做完手術，已經停薪留職了。你姐上班的廠子績效不好，也讓待業在家。
「僅剩的存款也存了定期，實在沒錢借給你們呀。」
能看出舅媽瞬間滿目怨恨，被舅舅死死按住，他目光一轉掃到我身上。
「小玉有錢吧？外甥女婿做生意的，家大業大，借舅舅三十萬應應急？」
我挑眉，竟然把主意打我身上了。
「舅舅是這次被罰了三十萬嗎？」
舅舅眼裡同樣閃過一絲怨毒，面上還要端起笑臉：「是。」
我輕笑出聲：「這罰款都是有依據的，罰多少主要還是看營業額。罰都能罰三十萬，可見飯館這些年掙了少數百萬以上了吧，怎麼可能拿不出錢來？」
我爸媽也反應過來，也就是說，之前我爸急著做手術用錢的時候，他們家明明有錢卻硬是拖著不還。
舅舅還在輕聲解釋：「營業額看著漂亮，可是賺的錢付了菜錢、工資、房租，手裡一點不剩，這閉環，哪裡拿得出錢來？」
舅媽卻已經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氣：「這罰款本來就該你們家掏，要不是你們家沒事找事，我們怎麼可能被罰款！
「這還是看在親戚的面子上，不然我們還得跟你們要精神損失費和名譽損失呢！
「我告訴你們，這錢你們不拿也得拿，不拿我就賴你們家不走了！」

10
舅媽說到做到，真的在客廳就地躺下。
我們報警，奈何舅媽沒做什麼過激行為，而且都是親戚，只能當作矛盾糾紛進行調解。
舅媽一看員警也Ţů₎管不了她，於是就變本加厲，在家裡比在她自己家還隨意。
我爸媽急得上火，問我有什麼好辦法沒？
我倒是試過趁她半夜睡著把她抬出去，可是剛沒走兩步她就醒了，嚎起來跟殺豬似的，惹得鄰居差點報警。
鬱悶無比的我只好約閨蜜出來逛街買買買，順便問問她有什麼招。
我閨蜜這人腦子活，向來是損招不斷，要不是有她當軍師，我還不一定能輕易拿下我老公。
我把事情經過跟她一說，她眼珠子轉轉，剛想說話，我卻突然拉著她躲到一邊的岔道。
閨蜜一臉莫名其妙：「怎麼，遇到你前男友了？」
「啥呀，你看，我舅！」
我手指的方向，我舅懷裡摟著個年輕女孩，看著有點眼熟，我抓心撓肝卻怎麼想不起來。
不過看他倆親密的姿勢，可以毫無疑問地確定我舅在外麵包養小三了！
我心裡唏噓不已，我舅還真是看著老實玩得花，那女孩看起來能和她相差十歲吧！
閨蜜突然拍拍我，眼裡閃著惡趣味。
我突然就懂了。
對啊！舅媽在我家拼死拼活地為他們一家爭取利益，可我舅卻趁她不在家，背著她帶小三肆意瀟灑，就舅媽那個性格逼得原地爆炸！
舅舅從沒見過我閨蜜，她讓我先走，接下了替我偷拍的重任。
我還在回家路上，手機開始滴滴滴響。
我的好閨蜜真是太會了！
只見她發過來的一堆照片裡各種角度都有，包括但不限於舅舅摟著小三親吻、陪小三試衣服結帳、在餐廳角落對小三動手動腳等等！
最後她還發了條語音：「我聽見那個女的說的什麼她懷孕了，是你舅的。」
仔細看了照片我才發覺，這不就是年夜飯那天的服務員嘛！
怪不得有底氣給顧客翻白眼。

11
回到我爸媽家，我佯裝沒瞧到躺在客廳地上，蹺著二郎腿嗑瓜子的舅媽。一臉八卦地沖著我媽開口：「媽，你猜我看到舅……」
我及時刹住話頭，又裝作發現了舅媽，尷尬笑笑：「舅媽還沒走呢？」
舅媽狐疑看我一眼，爬起來道：「我去上個廁所。」
我看了眼沒有關緊的衛生間門，趕緊掏出手機，調出照片拿給我媽看：「我看到舅舅跟一個年輕小姑娘在一起逛街買衣服呢！還偷聽到那個女的說她懷孕了！
「欸，現在私生子和婚生子一樣都能繼承家產，這陽陽以後啊……」
「哪個小妖精懷孕了！」
舅媽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出，我佯裝被嚇到趕忙想摁滅手機，結果被舅媽一把奪過。
她翻看著照片, 嘴裡罵罵咧咧：「好啊！當初我就看出張志平和這個賤蹄子整天眉來眼去，現在竟然還搞出孩子了！臭不要臉的！
「有我在, 她這個兒子就別想生下來！」
我看著舅媽急匆匆離開的背影, 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她自己非要偷偷聽的, 可別到時候再說我們家故意挑撥他們夫妻關係。
我媽急著想跟去看，我拉著她不讓她多事：「清官難斷家務事，舅舅那麼大的人了，肯定能處理好。」
這段時間舅舅的所作所為也著實令我媽傷了心, 她呼了聲造孽啊, 也就不再管了。
我把舅媽用過的東西都拿出去扔了, 然後開車去看熱鬧。
果然, 舅媽在她和舅舅的家樓下逮住了逛街回來的舅舅和小三。
舅舅大吃一驚：「老婆, 你怎麼回來了, 姐同意給錢了？」
舅媽上去對著小三就是兩巴掌, 對著舅舅更是降龍十八掌：
「張志平，你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我跟了你這麼多年，一直為這家打算, 你卻背著我找小三！還趁我不在家把人領家裡來了！你惡不噁心！
「還有你這個賤人, 不要臉, 他有老婆有孩子，你還上杆子勾搭。賤貨！破鞋！喜歡亂搞是吧！
「我把你扒光，讓大家都看看你的騷浪樣！」
舅媽上手就扯小三的衣服，兩個女人又抓又咬扭打在一起。幸好是冬天, 大家穿的衣服ţû₆厚且結實, 即便這樣, 小三的羽絨服也被撕開了個口子, 裡面的毛毛亂飛。
舅舅夾在其中，左右受擊。
這時, 張陽陽突然從樓道裡跑出來, 一把將舅媽推翻在地：「不許你打王阿姨！」
舅媽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兒子護在小三的面前，向來強勢撒潑的她竟然哭了：「為什麼？」
「我討厭你, 你不讓我玩手機！不讓我看電視！不讓我吃漢堡！天天逼我學習！王阿姨對我比你對我好一萬倍！」
張陽陽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仇人。
有人報了警，他們都被帶走調查。
之後我聽說舅舅和舅媽離婚了, 舅媽分走了五十萬, 沒要孩子。
舅舅和那個小三結婚了，張陽陽被小三養得玩物喪志，體重飆到二百五十斤，走路都困難。
又過半年, 小三發現舅舅根本就是騙她的，飯館不行了, 舅舅的現金也被舅媽都帶走了，身上還面臨著罰款。
崩潰之下的她打胎流產，拿著舅舅僅剩的錢跑了。
舅舅沒能按時交上罰款被起訴，進去前給我媽帶話, 希望她能照顧張陽陽。
可是張陽陽的性格已經養成, 我怕我媽氣出病，沒有讓她同意。
孩子有媽，找自己媽去唄。
時間匆匆忙忙, 又是大年三十，年夜飯上，弟媳說她懷孕。
我們一家開心地照了全家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