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了一輩子端莊賢淑的侯門主母,孝敬公婆,侍候夫君,養大繼子繼女。
夫君卻要我陪葬。
我被繼子繼女活埋!
再一睜眼,我重生回到夫君要認回兩個野種的時候。
1
「把她抬進去!」
繼子一聲令下,我被抬入棺材中,與已死的夫君同棺。
然而,我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啊!
夫君剛死,我就被下藥,不僅發不出聲音,還渾身無力。
我心中憤恨,極為不解,卻只能幹瞪著眼,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嚴如山毫不猶豫,揚聲說道:「封棺!」
此時,他為刀俎,我為魚肉。
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棺材板合上。
棺材裡只剩下一片黑暗,以及一根根釘子逐漸釘入棺材板的聲響。
過了許久。
我終於恢復力氣,也能出聲了。
然而,棺材已經入墓下葬。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拼命呼喊起來。
「母親,你和父親恩愛一生,生同衾死同穴,不是應該的嗎?」繼子嚴如山的聲音傳來。
我不甘心地問道:「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我一直恪守女子賢德,端莊溫婉,嫁入侯府三十年,孝敬公婆,侍候夫君。
成婚三年,我一無所出。
夫君帶回一對私生子女,我前思後想,終是大度接受。
二十多年來,視如己出。
不僅以母族勢力,扶持繼子入朝為官,還讓繼女如願嫁給她一直愛慕的九王爺當王妃。
我這一生,無愧於任何人!
「母親莫要責怪兒子,讓你陪葬乃是父親的臨終遺言。」
「什麼?」
竟然是我的夫君,嚴海業!
「哥哥,我們就告訴母親真相吧,一定要讓她死得瞑目啊!」繼女嚴靜月的聲音傳來。
她說道:「當初,祖母嫌棄我阿娘只是一個卑賤的馬夫之女,配不上父親,就把阿娘一家趕走,又逼著父親娶了你。」
原來如此!
「我堂堂一個郡主,當年是你父親一心求娶我,還信誓旦旦地說一生絕不納二色!我什麼都不知道……」
否則,我豈會嫁他?
我本不知情,被欺瞞著,何嘗不是受害者?
如今,反倒成為他們眼中的罪人!
「要不是祖母阻攔,我和哥哥何至於成為私生子?所以,那個老妖婆生病之後,我們就偷偷地給她下藥,讓她早日升天了!」嚴如山一改往日賢德的嘴臉,語氣裡滿是怨恨和毒辣。
難怪了。
當時,婆母微感風寒,卻短短兩日內就暴斃身亡了。
作為唯一兒子的嚴海業卻表現反常,他不僅拒絕仵作驗屍,還當日就封棺下葬了。
「母親,你的那位礙事的嬤嬤,也是我們弄死的呢。」嚴靜月說道。
「畜生,你們都是畜生!」
李嬤嬤是我的奶ẗů₀娘。
這些年來,因我對他們視如己出,李嬤嬤也極為疼愛照顧他們。
可是也對……
他們連自己的祖母都下得了毒手,更何況是李嬤嬤和我呢?
有些人,天生就是壞種!
「閉嘴!」嚴靜月罵道,「都是因為你這個賤人!父親試探過幾次,說想要納妾,你卻一直不同意,都是因為你,我阿娘才會一直都沒有等到該țúₓ有的名分!
「長公主知道你喜歡我父親,就逼著祖母把我阿娘一家趕走!」
「不是,不是這樣的……你們放我出去!」
我在棺材裡越發地呼吸困難,拼命地拍打著棺材板。
「你就喊吧,沒有人會來救你。」
他們非常篤定,有恃無恐。
嚴如山冷笑道:「你父母去世,你又無兄弟姊妹,你的那些老表們都老了,誰還有心力管你的死活呢?」
「雲氏,你這個賤人,被活埋是你應有的下場!」嚴靜月語氣裡全是痛快。
「我可以離開,我什麼都不要……放我出去!」
我用力地拍打棺材板。
然而,已經無人應聲。
棺材板密不透風,沒有新入的空氣。
我的呼吸越來越困難,一遍遍地拍打棺材板,雙手紅腫流血,又用了手指去撓。
指甲一根一根地斷裂。
鮮血直淌,一滴一滴地落下。
絕望混著越發濃烈的血腥味,就像荒草蔓生,不斷地擴大,直到我徹底地被黑暗吞噬……
「郡主!郡主!」
2
「郡主?郡主?」
突來的溫暖,驅散了我渾身的寒意。
我緩緩地睜眼,映入眼簾的人影從模糊到清晰。
突然,我一怔!
「嬤嬤?」
「欸?」李嬤嬤輕笑著,給我掖了掖被子,念叨道,「您都多大的人兒了,還是這麼不會照顧自己。」
「嬤嬤,您……」我的目光緊隨著她。
原本是想說,您不是死了嗎?
倏地,想起來我不也死了嗎?
「怎麼了?」李嬤嬤回頭瞧我。
我抬眸,看了看眼前比她死的時候年輕了至少十幾歲的李嬤嬤。
她是我的奶娘,對我視如己出,一心疼愛。
卻被兩個壞種活活地勒死了!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發現了那兩個壞種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郡主?」李嬤嬤見我不語,神色關心地問道,「怎麼了?身子哪兒不舒服嗎?」
我回過神,抬眸看向窗外明媚的春陽,和掛在槐樹枝上的一隻蝴蝶風箏。
我記得這只風箏……是顧時懿送來的。
原來是重生啊!
「沒有。」我輕笑,說道,「我只是……剛做了一場夢。」
我在彌留之際,隱約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
好像是那個人的聲音。
但是,大概是夢吧。
那時,他已是權傾朝野的宰相。
又怎有閒暇,顧及一個外人的生死?
「郡主。」丫鬟書歡快步走來,神色有些不安,說道,「郡馬爺回來了。」
李嬤嬤看向我,面有喜色地說道:「此次,郡馬爺剿匪有功,陛下定有重賞!」
「是嗎?」我勾唇冷笑。
只怕這一次,他不得賞,還要罰!
「郡主還不快去迎接?」李嬤嬤歡喜地催促我。
「可是,郡馬爺帶回來兩個小孩兒,說……說是他的孩子!」書歡臉色難看地說道。
李嬤嬤頓時一驚:「什麼?」
3
祠堂裡,嚴海業領著私生子跪在地上。
老夫人見我過來,連忙佯裝叱責:「你這個混帳東西,裳裳那般真心待你,你怎可做出如此對她不起之事?」
我走進去,微微福身。
「母親。」
老夫人朝我招招手,柔聲說道:「裳裳,過來坐。」
我沒有動,只是垂眸冷冷地看著跪著的三人。
「你跪著就完了?還不把事情說明白,求得你媳婦兒的諒解?」老夫人說道。
嚴海業立馬站起來,清瘦英俊的臉龐上,那雙好看的丹鳳眼深情地望著我。
每回一看,都覺得他的眼神,飽含深情。
後來,我才知道這樣的眼形配上他的心機,哪怕看著一頭母豬,都很深情呢!
「夫人,這兩個孩子……乃是我三年前南下遇險,一女子救了我所生的。」嚴海業的說辭,與前世一樣。
三年前,在我們成婚後的一個月,他確實因公南下。
我垂眉,淡淡道:「哦,他們不是夫君的孩子嗎?」
「是,但是……當時那女子懷了身孕,我並不知曉。我……」
「男盜女娼之事,夫君做沒做,自己不知道嗎?」
我難得有言語犀利粗俗的時候。
嚴海業一愣,一臉不可置信。
「老夫人和夫君,是想告訴我,要怎麼處置和夫君無媒苟合的賤胚子生下來的孩子嗎?」
老夫人聞言,一臉為難。
再是卑賤的女子所生的孩子,那也有一半嚴家的血脈,是她的親孫子,親孫女。
「裳裳,此事委屈了你。但是,你和海業成親多年,一無所出。如今,這兩個孩子的阿娘已經病逝,倒不如就把他們養在你名下,以後他們也好孝敬你……」
「孝敬我?」我聞言,大笑一聲。
是啊,他們把我活活地……孝敬到棺材裡去了!
可是,我這一笑,嚴海業還以為我心動了。
他連忙催促兩個孩子:「你們倆,還不快喊母親?」
龍鳳胎私生子沖著我,磕了個頭,齊聲喊道:「母親。」
「啪——」
我突然抬手,扇了嚴海業一巴掌!
4
用力之大,手掌心火辣辣地疼著。
然而,我心裡暢快極了!
老夫人一驚:「裳裳!」
嚴海業完全傻眼了:「夫人,你怎麼打我?」
打他?
我還要殺了他呢!
我冷笑道:「如果我一無所出,將來真的收養了孩子,他可以喊我母親。但絕不是你和賤人苟合生下的小野種也配如此喊我!」
5
聽到這一句「野種」,嚴海業終於破防了。
「什麼野種?他們是我的孩子啊。夫人!你是不是太過分了?」
我冷笑,看了看他,又看看那兩個壞種。
「說你和賤人無媒苟合,此事不真嗎?說賤人生的孩子是野種,此事不真嗎?哦,想來我是說漏了的……」
這兩個天生壞種,不是一直怨恨我,說因為我,他們的母親才進不了嚴府嗎?
那我就從現在開始,狠狠地紮他們的心!
這一輩子,不僅他們的阿娘進不了府,他們也進不了!
「夫君說,三年前承蒙他們的阿娘所救,才發生苟合之事的?可是不對啊……他們瞧著一點兒都不像才兩歲!這個模樣兒,應該有三四歲吧!」
「呵!」李嬤嬤會意,冷笑道,「郡馬爺,你和郡主成婚才三年,為何你會有這麼大的孩子?當初,你們是怎麼與長公主殿下說的?欺瞞殿下,那是什麼罪,爾等清楚!」
李嬤嬤不是普通嬤嬤,而是我的奶娘。
這些話,她說得。
老夫人聞言,神色一慌。
「嬤嬤,不是這樣的!此事必定有誤會……」
「對,是誤會!夫人你聽我說……」嚴海業湊上來。
我退開一步,李嬤嬤就往前擋住他。
「宮中御醫一探便知他們年歲幾何。郡馬爺,莫要忘記了,當年你求娶郡主時,是如何與長公主殿下承諾的。」
此前無所愛,無妾室,無通房,以清白之身,求娶青悅郡主,往後餘生,絕不納二色,唯願與郡主一生一世一雙人。
他欺我,瞞我,踩著我平步青雲,到最後卻以最殘忍的方式對待我。
老天有眼,讓我重生了!
我一定會讓他們嘗一嘗比活埋還痛苦的痛,讓他們知道什麼叫做活著,卻還不如死了乾淨!
6
「夫人,此事必定有誤會,你聽我解釋!」嚴海業見我要離開,連忙攔住我。
他深知此事鬧開,陛下不會輕饒了他。
當朝三位長公主。
然而,只有我母親惠陽長公主是皇帝一母同胞的妹妹,頗為受寵。
如今的嚴海業也還不是位高權重的侯爺。
成婚前,他甚至只是一個小小的八品巡防營部將。
僅三年,他已經升到巡城武的副將,從六品。
沒有我,他何來的榮耀加身?
憑他三腳貓的功夫和少根筋的腦子嗎?
我說道:「處置掉這兩個野種,我可以當作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這……」嚴海業一臉為難。
然而,還不等他拒絕。
跪著的私生女轉過頭,瞪著我就說道:「不被愛的才是賤人!我們不是野種!」
私生子也說道:「雲氏,你才是賤人!」
老夫人怒斥:「閉嘴!有娘生沒娘養的蠢東西!」
她身邊的桂嬤嬤上前,捂住他們的嘴巴。
可是遲了。
我要的就是這個場面。
所以,我當即發難!
「都聽到了嗎?這種狼崽子,我怕是養大他們,他們也會恩將仇報,反過來狠狠地咬斷我的脖子!」
我做狀怒極,甩袖離開。
「他們哪兒來的,就滾回哪兒去……否則,你們就等著皇家的怒火吧!」
回屋我就收拾行李,回了公主府。
7
母親見我回來,十分關心。
我卻刻意隱瞞真相,謊稱只是想母親了,回來小住。
第二日,嚴府獲得消息。
去通報消息的人說,我雖然回了公主府,但是並沒有向長公主透露此事,想必心中還袒護著郡馬爺,只是希望郡馬爺能夠有所表示。
我臨走前說的最後一句話,讓嚴家清楚該怎麼做,我才會高興。
果不其然,嚴海業立馬將一對私生子女,從哪兒接來的,送回哪兒去了。
「這是奴婢悄悄地尾隨他們,發現他們住處的地址。」竹枝跪在我面前,顫抖著雙手奉上抄寫在紙上的地址。
竹枝是嚴海業安插在我身邊的丫鬟。
後來,我發現了。
但是她並未做出過有害於我的事情,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前世我心慈善待於人,並非沒有智慧和手段。
如今,該利用的,該報復的,我必不會再心慈手軟。
第一個就威逼利誘地策反了竹枝。
李嬤嬤接過,說道:「乖乖聽郡主的,保你全家性命無憂,還能替你哥哥在當地衙門謀個差事!若非……」
竹枝連忙磕頭說道:「奴婢知錯了,奴婢此後一定只忠心於郡主!」
我淡瞥她一眼,說道:「你怕什麼?我又沒有讓你去害人,你只要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我當然不會把我的真實目的告訴她。
只是讓她「如實」傳話,再偷偷地跟蹤。
如果她不照做,或者她失敗了,我亦可再去查。
「是,奴婢謹記!」
李嬤嬤擺擺手:「你下去吧。」
「奴婢告退。」
我看著那個地址,眯起眼睛。
「嬤嬤,勞煩您替我去辦一件事。」
8
晚上,李嬤嬤回來。
「郡主,果如您所料,他們的阿娘並沒有病逝,活得好好著呢!郡主如何得知他們扯謊呢?」
如何得知的呢?
那兩個壞種將我活埋的時候,心中再無顧及,只求一吐為快。
他們說嚴海業一次次地試探我,想納妾,而我不同意。
確有此事。
在婚後一兩年,嚴海業試探過一次。
我十分詫異和抗拒,他便不再提及。
但是,接回一對私生子女之後,嚴海業開始頻繁地提出想要納妾。
那時,我已經接納繼子繼女。
並且不辭辛勞地親自照料和教導。
嚴海業借此提出,想要納個妾室進門,替我分憂,免我勞累。
他一再保證,絕不會跟妾室發生任何親密,算是協議納妾。
我當初還以為他真的體恤我辛勞,心中感動一把。
又覺得那樣做,若遭人發現,恐有損嚴府和他的聲譽,遂而拒絕了。
重生之後,我複盤前世的一切。
突然覺得,嚴海業要納的人,或許……根本就不是其他人,而就是兩個壞種的親娘!
如此一來,兩個壞種口口聲聲說他們的阿娘一直沒能進侯府,就說得過去了。
更何況,我悉心教導,引他們向善,幫扶良多。然而,他們城府極深,一副蛇蠍心腸,殘忍地加害於我。
其中,天生壞種不失為一個原因。
但是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了嗎?
比如,有人一直在種植仇恨?教唆他們恩將仇報?
我沒有回答,只是囑咐道:「派人盯緊了,我要知道他們的一言一舉。」
「是,郡主。」
「還有……」我招了招手。
李嬤嬤湊近,附耳傾聽。
9
翌日,嚴海業上門求見。
我沒țũ̂ₒ有見他,但是收下了他送來的禮盒。
母親見狀,問我是不是與他鬧架了?
我支支吾吾地沒有說,神情卻透出委屈。
母親深深地看我一眼,說道:「你若不說,那我就自己去查!」
過一日,嚴海業又來求見。
我出來見他。
說我還需看他的表現。
嚴海業見我態度放軟,自以為已經掌控我,徹底放鬆警惕。
隔日,皇帝召他進宮。
皇帝愛屋及烏,借著他此番有功,一下子就將他提拔為正六品巡城武將軍。
李嬤嬤冷哼道:「真是便宜他了!」
我淡淡地說道:「捧得越高,摔下來才越疼。」
下午,嚴海業去找劉氏。
也就是那對私生子的親娘。
一番慶祝之後,晚上,嚴海業邀約幾個交好的同僚去酒樓。
去的是春喜酒樓。
第二天,我派人查過這家酒樓,發現有貓膩。
10
春喜酒樓的掌廚,是禦廚出身。
每個月出一道美味的新菜,和一種名字雅致的美酒。
因此得名。
然而,這只是表面上的。
春喜酒樓能夠大把斂財,主要是……春喜就是一個暗娼,暗坊!
梁國明文規定,官員不得狎妓,不能賭博。
所以,朝臣不能去明面上的地方消遣。
春喜就暗地裡做著這一門生意,大把斂財。
接連幾日,嚴海業晚上都去春喜酒樓。
「郡主,魚兒上鉤了。」
李嬤嬤說,頭兩日,嚴海業去春喜酒樓,回回都贏錢,贏了足足有幾千兩雪花白銀。
然而,之後的每晚,總是一開始贏錢,後面輸錢。
然而,賭興上頭了,怎麼都止不住。
如今,他不僅借了春喜酒樓五千兩銀子,還拿著府邸和僅有的幾個商鋪,以及田莊地皮等,統統抵押了。
我問道:「顧大人那邊呢?」
李嬤嬤輕笑,回道:「說來也奇怪,顧大人竟是十分配合。」
我聞言,說道:「他是刑部侍郎,查封賭坊等,也是他分內之事。」
嚴海業好賭成性。
前世,我將嫁妝都貼上,才勉強補了窟窿。
侯府被他輸成空殼子,我加以威逼恐嚇的勸導之下,才叫他徹底醒悟。
如今,他醒不醒悟,又與我何干?
11
翌日,嚴海業提著重禮,攜著母親,來求我回府。
他輸光資產,就想要哄我回去,好騙出我的嫁妝,拿來填補窟窿。
這如意算盤打的,都吵到我耳朵了!
我假裝傷心,哭哭啼啼的,就是堅決拒不見面。
對此,母親開始責問。
ŧų₊雖然嚴家母子百般狡辯,但是母親認定,我受委屈難過,那就是被他們欺負了。
「將軍戰死,我們僅有這一個女兒,上至整個皇家,哪個不疼著她?如果沒有郡馬爺的身份,你算個什麼東西?竟敢忘恩負義,欺負本宮的女兒?」
母親說完,便將他們趕出去。
之後,母親進屋找我,輕歎一聲說道:「你還不說實話嗎?西柳巷那母子三人,我已經知道了!」
我知道,積攢的情緒已經到位!
如今,便是最好的時機。
當然,我就又慌又怕,淚流滿面地說道:「母親,我……我會死在他們手裡的!」
母親聞言,大驚道:「什麼?你說什麼?」
我顫抖著訴說。
將前世所經歷的一切,添油加醋,改為夢境所見,告知母親。
「我心裡本來就感覺奇怪,你此番回來,像是藏著心事,誠惶誠恐,原來竟是為了這般!」
母親勃然大怒。
她說道:「我何曾逼著馬夫的女兒離開?王氏想讓自己的兒子攀上我們,自己做的事情,卻往我的身上倒髒水……乖乖,你等著,母親這就進宮找你皇帝舅舅告一大狀!」
我哭著說道:「母親,告狀就完了嗎?如果我真的……被他們活埋過呢?」
「你……」母親聞言,神色裡盡是愕然痛惜!
12
母親出身皇家,比起我,自然有更厲害的手段。
只看她想不想用罷了。
兩日後。
一大清早,母親帶著我,和昨日就邀約好的敦親王妃,以及嚴老夫人,到新買的香園賞花品茶。
說是香園,是因為那是京郊,少些喧囂,多些雅靜,院中新栽滿的各色花卉,正逢春日,都在盛開,爭相鬥豔,香氣怡然。
怎料,茶水剛上,隔壁的人家就走水了。
左鄰右舍去搭救。
母親也讓隨侍的護衛和丫鬟都去幫忙。
未料那一戶人家的大人,慌慌張張、衣冠不整地剛從榻上起來。
「郡馬爺……郡馬爺,怎麼是你?」丫鬟驚聲大喊。
那一對衣裳不整的狗男女,可不就是嚴海業和劉如意嘛!
常見夫人抓奸。
嚴海業卻不僅被夫人抓奸,還有自己的母親,和岳母大人!
「混帳東西!」
我哭著上前,「啪啪」就賞了嚴海業兩個大耳光,又瞅准位置,一腳踹向他的命門,他痛得哀號一聲倒在地。
劉如意見狀,嚶嚶嚶地嬌聲叫著夫君就要貼過去,卻被我一把扯住。
「賤婢!」我抬手「啪啪」地也賞上兩個大嘴巴子!
前世,我辛辛苦苦替他們養育、幫扶一對兒女,卻被他們恩將仇報。
心腸歹毒得令人作嘔!
「不要打我爹,不要打我娘……」兩個壞種沖過來,一把將我推倒。
母親眯了眯眼睛,下令道:「把這兩個野種抓起來,至於狗男女,給本宮狠狠地打,但是千萬別打死!」
「長公主饒命,饒命啊!」嚴老夫人跪地哀求。
然而,隨行的侍衛和丫鬟齊齊上陣,也不下死手,就是一頓暴捶。
我見狀,激動得擼起衣袖,迅速地加入捶人陣營。
暴打渣男賤女!
太爽了!
13
嚴海業是被抬著進宮的。
他疼得嗷嗷哭。
皇帝說,再哭一下,直接打死。
他嚇得一噎,差點兒一口氣上不來,原地去世!
母親演技絕佳,哭得一把鼻涕一眼眼淚,開始告狀。
「將軍戰死,裳兒是雲氏僅存的血脈!我便想著,只要她一生平安順遂,幸福美滿,哪怕是挑個家世差的夫君也行,然而……」
母親指著跟一條死魚似的嚴海業,說道:「嚴氏欺上瞞下,騙娶郡主,還想逼著裳兒撫養他們的私生子,裳裳不答應,嚴海業就把裳兒趕出家門,想要逼裳兒服從……我的裳兒,太慘了!」
「唔不……不是……」嚴海業掙扎著想說話。
皇帝冷喝:「閉嘴!」
我拿出手絹,正準備配合母親哭上幾嗓子的時候,掌事太監走進來,說道:「陛下,顧大人求見,說有要事稟報。」
「嗯,讓他進來。」
顧大人?
他怎麼來得這麼早?
我不是跟他約好,讓他午後再進宮嗎?
14
「微臣參見陛下,見過長公主殿下、郡主。」顧時懿進來行禮。
皇帝說道:「起來吧,你有何要事?」
顧時懿轉頭,瞥一眼嚴海業:「跟嚴大人有關係。」
「哦?」皇帝挑挑眉,說道,「那你先等一下吧。」
他說,顧時懿也不是外人。
所以,繼續吧。
我拿著手絹一僵,這會兒哭不是,不哭也不是……
突然有點兒演不下去了!
顧時懿的爺爺是帝師,皇帝當然客氣地說他不是外人。
但是我尷尬啊。
舅舅和母親都以為我和顧時懿一向沒有什麼交集。
然而……
三年多前,我有一次喝醉,把路過好心「撿」我回府的顧時懿……摁到牆邊……親了。
親了好幾口。
哦不對,是親了好幾次!
15
我酒品不好,喝醉就會撒酒瘋。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這麼瘋。
大概是……顧二那張臉,實在太好看了!
反正親了就是親了。
我輕薄了他,已是鐵打的事實。
第二日,顧時懿冷笑地看著我:「郡主這麼恐慌,想來是記得昨夜對我做過的荒唐事!」
誰說人喝醉做的事情,一概不記得的?
我就記得!
就連顧二的嘴唇,親起來軟軟的、熱熱的,跟他的冰塊臉完全不一樣的感覺……我也記得清清楚楚!
我紅著臉,支支吾吾半天,最後說道:「顧二,你放心,我……我一定會對你負責的!」
顧時懿一愣,然後,撇開俊臉,語氣生硬地說道:「好啊。那我就等著郡主,對我負責!」
可是,我日思夜想,想不出來該如何「補償」他。
幾日之後,顧時懿跟著他大哥去巡視淮南一帶。
數月方歸。
這個期間,我完全忘了這事兒。
又與上門求娶的嚴海業定下婚事,就一心地專注於待嫁之事了。
後來的許多年。
只要我遇到困難之事,顧時懿都會出面幫我。
有他相幫。
我的日子過得很是順遂。
有一次,我不禁問他:「大人如今快四十了吧?您位高權重,前途光明,為何一直不成家呢?」
他盯著我,冷笑一下,說道:「成家?當年,我被人輕薄了去,那人說要對我負責,後來卻忘了……」
突然,記憶就像決堤的洪流,奔湧而來。
我落荒而逃!
此後數年,我都刻意避著他。
最後一次聽到他的聲音,是在墓中……
當然,那或許只是我瀕臨死亡產生的幻聽。
16
我回過神,聽到皇帝說:「既如此,裳兒就與嚴海業和離。」
當初,為了顯出我比別人尊貴幾分,與嚴海業成婚是由皇帝賜婚的。
如今,由皇帝論斷,最是名正言順,也無人膽敢置喙,可以避免一切不利於我的閒言碎語。
前世,他們將我活埋,不就是欺我無親無故,無人護佑嗎?
如今,我就讓他們知道何為倚親仗勢。
然而,嚴海業似是不服氣。
他「唔唔唔」地想要說什麼。
顧時懿說道:「陛下,嚴大人似有異議,不妨就聽一聽,他想說什麼?」
皇帝點頭,指了指嚴海業,說道:「和離一事,你還何話要說?」
事已至此,任何解釋都是詭辯。
這一點,嚴海業心裡非常清楚。
所以,他說道:「和離……誰還娶郡主?她、她都生不出孩子!」
「閉嘴,閉上你的狗嘴!」母親冷喝,說道,「郡主身份尊貴,年紀貌美,何愁無人求娶?」
我聞言,垂下眼眸。
既和離,我就沒有考慮再嫁之事。
這一點,觸怒不了我。
顧時懿卻突然跪下,說道:「長公主殿下所言甚是,若郡主不嫌棄,臣願以正妻之位,十裡紅妝,求娶郡主!」
「嗯?」皇帝錯愕一下。
「什麼?」母親也是一愣。
就連嚴海業也是震驚得斷腿狠狠一抖。
他們看了看顧時懿,又齊刷刷地看向我。
我連忙搖頭擺手:「我、我我……這不關我的事啊!」
顧二!
你可千萬不要當著長輩的面,把我醉酒親你好幾口……好幾次的事情吐嚕出來啊!
17
「我就說顧二小時候總愛跑到將軍府,逗我家裳兒,原來你喜歡她!」母親突然一臉恍然大悟。
嗯?
我一臉狐疑地看向顧時懿。
他喜歡我嗎?
整天對我擺著一張臭臉,是喜歡我嗎?
時不時搶我最愛吃的糖葫蘆,是喜歡我嗎?
把我喜歡的風箏放飛了,是喜歡我嗎?
扯的吧!
我還以為他是……被我親了之後,耿耿於懷,多年不想成家,還故意賴我了。
「是。」顧時懿竟然承認了!
他跪著,語氣十分誠懇地說道:「長公主殿下慧眼,不像某些人,我多年相思,她竟是半分都不曉得。」
我聞言,嘴角狠狠抽搐一下。
這個顧二,怎麼突然這麼多話呢?
冷漠寡言不是他的常見本色嗎?
還有他說的「某些人」,乾脆直接報出我的姓名得了!
母親聽完,樂得直笑。
就連皇帝也是一臉了然,連聲說道:「好,好,朕覺得挺好!這樣吧,朕這就給你們二人賜婚。」
什麼?
我瞪大眼睛!
為了將嚴海業徹底打垮,我確實聯合顧二在先。
因為我想要毫無污點地全身而退,就必須要皇帝首開金口,替我做主,允我和離。
但是我沒有想要喜提第二春啊!
顧時懿猛地磕頭,高聲道:「多謝陛下和長公主殿下成全!」
「噗!」嚴海業突然嘔出一口鮮血,渾身抽搐,暈過去。
不知道是被氣暈的,還是震驚的!
18
嚴海業被一盆冷水澆醒。
顧時懿是來上奏嚴海業所行不法之事的。
皇帝說,他的罪責,要他樁樁件件全部聽清楚。
首先是嚴海業剿匪一事,剿匪所得的財物等,他沒有如數上交戶部,而是昧下一大部分。
其次是春喜酒樓的事情。
「春喜酒樓明面上是一家普通的酒樓,實則是暗娼、暗坊。嚴大人和刑部王大人、戶部黃大人、戶部林大人等多次結伴在春喜酒樓行不法之事。」
顧時懿呈上物證。
其中,有嚴海業簽字畫押的借錢春喜酒樓的借條,也有抵押借貸錢莊的字據,還有從我的嫁妝裡偷去抵押的兩塊玉佩,以及其他價值不菲的珠寶。
除此之外,還有相關的人證證詞。
「微臣請求陛下開審此案。」
皇帝冷哼一聲:「鐵證如山,還審什麼。削去他們的官職,貶去梁北挖礦,終生不能離開。」
話落,又指了指渾身顫抖的嚴海業,說道:「這個欺上瞞下,不知感恩,品德敗壞的東西,結案之後,直接拖去菜市口砍了。與他在一起的那個女人,賜一丈紅,全族貶去梁北挖礦!」
母親問道:「此事,該由刑部負責吧?」
皇帝點點頭,看著顧時懿說道:「你如今是郡主的新郡馬爺,要避嫌。此事,你不必插手,直接交由刑部尚書督辦。」
「是,陛下聖明!」
我聞言,欲哭無淚!
好一個新郡馬爺……
19
一出宮門。
我坐在馬車上,心中犯難,問母親:「我能退了跟顧二的這門親事嗎?」
倒不是我當時不拒絕。
而是時機不對。
此事,由母親私下跟皇帝舅舅商量,厘清緣由,更為穩妥一些。
也不至於當即讓陛下和顧二都為難。
然而,此話一出,突然見顧二的馬車貼近。
他挽著馬車窗簾,眉眼森冷地盯著我。
我下意識地吞了吞口水,沖著他乾笑一聲,「顧二公子……好巧啊,呵呵!」
顧時懿冷淡地撇開俊臉,放下簾子,吩咐馬夫:「回府。」
母親見狀,語氣無奈地道:「乖乖,你對顧二不滿意嗎Ṱŭₒ?他哪兒不好嗎?」
「就是他太好了。」
「啊?」母親一愣,突然嚴肅地看著我,「此乃大事,你須得說實話!」
我苦笑,反問道:「既然母親如此中意顧二,那為何當初要同意了嚴氏的求親?」
母親瞪大雙眼,震驚地看著我:「你、你這是怪我嗎?」
「我不是怪您。」我握住母親的手,誠懇地說道,「我深知母親之意。」
當今皇后是顧時懿的親姑姑。
顧家三代內出了一位帝師,一位皇后,已經尊貴無比。
一來,母親擔心雲氏凋零,我嫁去顧家,恐難占上風,會受委屈。
二來,因為顧時懿。
我出身將門,生性頑皮。
十二歲那年,我就因為頑皮,捉弄先生數次,被國子監祭酒親自送出國子監。
顧時懿來雲府尋我堂哥的時候,談及此事,說我不學無術,也不像其他姑娘家溫婉乖順。
此事,母親也有所耳聞。
而我更是為此傷心許久。
沒有人知道,其實我從小就喜歡顧二。
20
後來,我學著端莊,學著溫柔賢淑。
然而,還是難以望其項背。
顧時懿天資聰穎,學富五車,文武雙全,品貌絕佳,十六歲就高中狀元,是梁國建朝以來最年輕的狀元郎。
且他每回見了我,總是冷著臉,似乎十分不待見我。
對此,前世我心中也很矛盾。
既然他如此不喜我,那又為什麼我回回有難事,他都出手相幫?
我想了又想,大概是因為我堂哥的關係。
我有一個年長我十歲的堂哥,是我二叔的兒子,叫雲頌。
顧時懿的武功,就是堂哥所教,算得上是他的一位小師父。
只可惜,堂哥和二叔,隨著父親的那一戰,犧牲了。
無人護我時,顧二應該是想替他護著我一二吧。
「你說這個顧二究竟是何意呢?」母親輕蹙柳眉,滿是不解。
「他也好,顧家也好,可謂前途無量,根本用不著說娶你來博聖寵。可是,如果他真心喜歡你,那當初為什麼不來求親呢?」
我垂眸,說道:「顧大人年紀輕輕,卻位高權重。我和離之身,實不相配。」
母親點點頭:「既然你如此想,那不嫁便不嫁。」
「多謝母親。」
母親笑著,輕擁我入懷。
「不是因為疼你才允你,只是……怕你再傷心一回。」
21
趁著賜婚一事尚未宣揚,母親暫緩半日,便於傍晚再次進宮,與皇帝推辭了我和顧二的婚事。
皇帝並不為難。
但是他說,當面賜婚,此事還是要過問一下顧時懿再說。
翌日,我等了等,沒有等到宮裡的消息。
晚上卻等來了顧二。
深更半夜,他仗著輕功好,翻牆入院,潛入了我的房間。
我嚇一跳,正想呼喊就被他捂住嘴巴。
「別喊,是我。」
他熟悉的聲音,混著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
我點點頭。
他鬆開捂住我嘴巴的手,頎長的身姿卻還緊緊地將我困在懷中,將我壓在被褥中。
「你放開我!」我掙扎。
「我就那麼令你討厭,讓你寧願拒婚,都不願嫁與我嗎?」他微啞著聲,語氣糾結而痛楚。
我們近在咫尺,黑暗中,我能清晰感受到他的溫熱呼吸。
「那你當年為什麼又要親我?為什麼還要讓我等你……對我負責?」
我臉一紅!
我親他當然是因為喜歡他啊!
我喜歡嚴海業的一雙鳳眼。
就是因為他的一雙眼睛神似顧時懿幾分。
「不對啊……顧二!我何曾說過討厭你?不是你高高在上,瞧不起我嗎?」
「你胡說什麼?我怎會瞧不起你?」顧時懿一愣,聲音驟然拔ŧŭ̀ₒ高許多。
「那年,我被送出國子監,你來找我堂哥時,親口跟他說的。」
雖然我不學無術是真的。但是,他那麼說,我以為他厭惡極了我。
我將當年的那件事情娓娓道出。
顧二深吸一口氣,哭笑不得地道:「你只聽了那一句就跑掉嗎?」
「不然呢?要聽你繼續貶斥我嗎?」
「那你就沒有聽到你堂哥說……」
顧二頓了頓。
「我堂哥?他說什麼了?」我好奇地追問。
22
顧二語氣有些不自在,卻還是回道:「他說,她什麼樣兒,你不都喜歡到心坎裡了嗎?」
我一愣。
「是、是嗎?」
「不然呢?」他輕歎,反問道,「你真的以為你喝醉了,想親我就隨便可以親我嗎?你當我顧二是什麼人?」
啊?
這麼說,他是故意給我親的?
「那你為什麼每次見到我,都冷著臉,就跟我惹你不高興了似的?」
顧時懿無奈一笑。
他說,他年長我兩歲。
最初,發現喜歡我時,心裡很彆扭。
後來見到我,總是莫名地心跳加快,出奇緊張,就會下意識沉著臉,以掩飾真實的情緒。
我忍不住低聲嘟囔道:「原來一世錯過,竟是因為我們都沒有張嘴啊……」
「你說什麼?」顧二沒有聽清楚。
我搖了搖頭。
「顧二,你可想清楚了,如今你是天之驕子,我卻和離了。娶我,你就不怕別人笑話嗎?」
他握住我的手,輕笑道:「郡主大可不必妄自菲薄,況且我顧二喜歡的女子,她就是這天底下最好的!」
23
母親說,怕我再傷心一次。
然而,我都重活一世了,還矯情做什麼?
怎麼痛快,我就怎麼活!
我和顧二兩情相悅,婚期已經定在三個月後的盛夏。
24
刑部核審嚴海業等人的案子,嚴老夫人多次求見我。
我沒有答應。
有些人見一次,噁心一次。
然而,判決公之於眾的那一日,有人來公主府求見。
那個人叫王長貴。
這人,我認識。
卻不是當下就認識,而是前世。
前世,嚴海業帶回私生子沒有多久,就換了管家。
新來的管家,就是王長貴。
此人做事精明,也十分能幹,對主人忠心,對府中的公子小姐更是疼愛如自己的親生子女。
親生子女……
呵呵!
「……郡主,我說的都是事實!那兩個孩子是我和劉如意所生,跟嚴海業沒有絲毫關係啊!我和如意想要孩子有個好家世,不像我們,只能一輩子給別人當奴才,正好嚴海業對如意有幾分心思,我們索性就算計栽到他的頭上了。」
「原來如此。」
我恍然大悟。
為什麼私生子的長相沒有半點兒像嚴海業?
為什麼王長貴和他們無親無故,卻極為疼愛?
為什麼王長貴對他們言聽計從,給我端來下了藥的茶水,就是王長貴所為!
原本,我還愁著過陣子要費心去找出王長貴。
如今,他自己送上門來了。
王長貴識字。
我便讓他將事情一五一十地寫清楚。
聲稱如此我好上奏。
然而,前世我被害得那麼慘。
為什麼我還要裝聖母大人呢?
25
我拿著王長貴所寫的,前去天牢探監。
「郡主,千錯萬錯,都是我兒的錯,但是求郡主看在往日舊情,救他一命……還有那兩個孩子,他們還小,十分無辜,不該受此牽連啊,郡主心慈,救一救他們吧!」
嚴老夫人苦苦哀求。
我淡淡地瞥她一眼,歎道:「可憐天下父母心。可是,嚴海業知法犯法,不可饒恕!」
「郡主你以前也知曉他賭錢的,不是也護著他嗎?」
我冷笑!
「以前,我以為他只在府中約人來推推牌九,尚可相護,卻不知他除了賭,還幹盡噁心的事!況且,我以前護著,是因為我想護著……如今,我不想護著了!」
「郡主,老身求求您了,求求郡主發發慈悲……」她深知無計可施了,便跪下朝我磕頭,想逼我答應。
她知道,我向來是個孝順的。
然而,今時之我,已非往昔。
我冷眼相看,說道:「您曾是我的婆母,如此不是折煞了我嗎?」
「郡主……」她抬起頭,老淚縱橫。
真真可憐啊。
然而比起我被活埋,在棺材裡挖得十指盡斷,鮮血淋漓,慘死其中……這些又算得了什麼呢?
全是他們害我在先!
「就算你磕破了頭,我也不會替你們求情。」
「你……」她突然拖著鐵鍊子,哐當哐當地往前爬,瞪著我,歇斯底里地質問,「何至於此?何至於此?哪個男人沒有三妻四妾?郡主嫁來三年,一無所出,我兒卻不納一妾,如此待你還不夠好嗎?」
我聞言,嘲諷道:「他和劉氏在外面苟合,養著私生子,老夫人真的就從未得知嗎?」
她聞言,神色一震!
對此,我也是重生回來,確認劉氏根本沒有病逝,開始複盤前世的一切,才覺察出來的。
有幾次,老夫人囑咐府中的繡娘,縫製的新衣裳適合少婦所穿。
不是她穿的。
也不是給我。
我疑惑地問過。
她說想賞給鄉下一些老姐妹的閨女和媳婦兒。
嚴家乃是嚴父從軍,立下軍功,得封官職而光宗耀祖,老家只是貧苦的鄉下。
如此也合理,我又並非吝嗇之人,就不再生疑。
然而,重生之後,我方知事實並非如此。
「可惜啊,你們也只是替別人養孩子罷了!」
我將王長貴所寫,塞到她的手中。
她一怔,問道:「你此話何意?」
「老夫人自己看吧。」
她連忙打開來看,越看眼睛瞪得越大。
最後深受打擊,一下子倒地暈過去。
隔壁牢房的嚴海業見狀,爬過來,伸手拾過那張紙。
待他看完,直接「噗……」的一大口鮮血噴出,染紅那一整頁紮心紮到底的白紙黑字!
「哎,這可真是……殺人誅心啊!」我滿意地轉身離開。
26
嚴家一干人等被押去流放的那天,我在城門上看著。
前世的嚴如山和嚴靜月,也在其中。
前世有我,他們錦衣玉食,前途似錦,卻仍不改陰毒的心腸。
如今去挖礦,將一年年地受酷暑嚴寒,挨餓挨打,受苦受累。
我已經派人跟到梁北。
務必要讓他們受盡苦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定要活著,活到四十多歲,活到我前世的那個年紀。
從此以後,日子一日比一日苦,明明活不成,又偏偏死不掉!
至於王長貴?
一家人,當然要整整齊齊地在一起挖礦!
【番外篇】
1
嫁給顧時懿的第二年,我有了身孕!
這著實驚到眾人,包括我自己。
母親聞悉消息,前來看我,驚喜又疑惑:「不是說不孕嗎?」
「我不知道……」突然,我愣住。
一直以來,都是嚴老夫人派人給我診脈。
那是一位老大夫,說我有宮寒之症,不易有喜。
「老大夫看過,說我有宮寒之症,開過藥方,說已經大有好轉。」
然而,前世我一直沒有懷孕。
我心裡也不是很期盼生嚴海業的孩子。
對此並不上心。
所以,從未想過,原因或許不在我的身上。
如今,想了想,劉如意的孩子不是嚴海業的。
沒準兒他才是不孕不育的人!
母親親自去請一位擅長此道的老御醫, 為我診脈。
老御醫說,我確實有宮寒之症, 但是,如今來看,不至於沒有子嗣。
「這真是意外之喜啊!」顧老夫人忍不住滿臉的歡喜。
我二嫁顧時懿, 礙于我母親的臉面也好,陛下的臉面也好,終歸是無人膽敢置喙。
當然,這也不乏顧時懿對我的偏愛袒護。
2
三個月後,秋日初臨。
我身子漸沉, 也越發地困覺。
這一日午膳之後, 哈欠連連, 趕忙就去榻上午睡。
然而, 這一覺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我夢見我還在棺材中。
「郡主!郡主!」
我聽了又聽, 是外面隱約傳來的聲音。
呼喊著郡主的聲音,很像顧二的。
我想等他, 可是,我沒能等到他。
我死了。
我死了之後,看到顧二帶著人砸掉墓室的石門, 闖入墓中。
他來救我了。
可惜還是遲一步。
我看到他開棺之後的目眥盡裂。
也看到他抱著我哭得撕心裂肺。
還看到他為我尋出罪魁禍首,報仇雪恨。
最後看到他在事情塵埃落定之後, 喝下毒酒自盡, 抱著ťùₚ我同棺長眠!
「裳裳,生同衾死同穴, 合該是你和我。」
「顧二!不要!不要……」我哭著醒來。
一時之間分不清楚,這到底只是一場夢?
還是我的前世記憶, 終於全部蘇醒?
「怎麼了?」顧時懿快步走到榻邊,給我擦眼淚, 問道, 「做噩夢了嗎?」
「顧二?」我緊緊地盯著他。
「是我。」他將我扶起來。
我伸出手輕撫他的臉, 他的嘴唇, 他的手……
這是溫熱的顧二, 是活著的顧二!
顧時懿握住我的手, 深沉的眸子小心翼翼地看著我,問道:「你怎麼了?」
「沒事, 沒事的……」我搖搖頭, 又哭又笑。
他擁我入懷,輕聲哄道:「說實話, 別讓我擔心。」
我緊緊地抱住他,說道:「確實是做了一個噩夢,夢見我就要失去你了……還好, 還好, 你就在我的身邊。」
他對我相思一世,為我痛苦一世。
這些,我又何必告訴他, 令他再傷懷呢?
此生,我必定免他相思之苦,給他很多很多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