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給京圈太子爺當金絲雀不敢跟家裡人說。
結果過年他送我回村,被我哥撞見了。
我急中生智說這是我打的順風車。
我哥冷笑。
「你真牛逼,順風車能打到六百多萬的勞斯萊斯。
「是你對象吧?
「讓他下來跟我碰碰!」
我沉默了。
小聲說了仨字兒。
「是金主。」
1
跟了周凜山三年,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和他只是各取所需的關係。
我看中他的錢權。
他貪戀我的身體。
我們倆默契地從不越界。
直到年前最後一次親熱時,伏在上方的男人突然開口,啞聲道:「明天我開車送你回老家?」
體內的喧囂驟然被按下暫停鍵。
我眨了眨失焦的眼眸,思緒慢慢回歸。
我的目光落在他鋒利沉穩的眉眼上,打探著這位金主的心思。
唔。
他好像不是開玩笑。
我想不通他為什麼會突然提出這種奇怪的要求。
但我深知做金絲雀的第一準則就是聽話。
「嗯,麻煩周先生了。」
我一如既往地說著客套的話。
即使我和他此刻正處於超薄零距離的情況下。
可男人心,海底針。
不知道這句話裡哪個字惹了這位沉默寡言的周家大少爺,他掐在我腰上的手掌猛然加大了力氣。
「嘶——」
我沒忍住痛呼一聲,想讓他輕點。
他卻俯下身,貼著我的耳垂,咬牙切齒地說道:
「不麻煩,一點都不麻煩。
「祝,小,姐。」
2
周凜山似乎生氣了。
第二天開車送我的路上一直冷著臉。
我生怕說多錯多,就沒吭聲。
只轉頭盯著他在車窗上的倒影。
他側臉優越,毛衣袖口半挽,露出了結實的麥色小臂和手腕上的那只銀色萬寶龍手錶。
那是我跟他的第一個月,他打給我十萬,我一時激動給他買的禮物。
對周凜山來說,幾乎等於地攤貨。
但卻是他戴得最勤的一塊表。
我當時還不太懂事,難免對此起了點小心思,旁敲側擊地問他為什麼這麼喜歡這塊表。
我期望他的答案跟我有關。
可下一Ṱū́ₔ秒,就聽見他輕聲戳破了我的小心思。
「問這個做什麼?以為是因為你送的,我才戴這麼勤?祝銜月,你——」
周凜山沒繼續說下去。
但我已經根據他眼底的漠然自動補出了接下來的話。
他應該想說:「祝銜月,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幾乎在那一瞬間漲紅了臉,背部也冒出了一層汗。
「對不起,周先生,是我逾矩了。」
我生澀又卑微地道著歉。
男人沒回答,他安靜地看著助理送過來的檔,甚至連眼風都沒給我一個。
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越界行為。
3
「你不知道說幾句好話哄哄我嗎?」
男人毫無徵兆的委屈抱怨讓我回了神。
我呆呆地轉頭看著他。
搞不明白為什麼要我哄。
但嘴比腦子快。
誇獎的話一籮筐地往外冒。
「周先生,我覺得好奇怪啊!明明開了防沉迷系統還是為你淪陷了哎!
「你這個角度真的特別帥!等下,我給你拍張照哦!」
這是我在網上專門學的高情商誇男人語錄。
周凜山挺喜歡的。
每次誇完就不跟我生氣了。
我熟練地掏出手機準備給他拍照。
螢幕上卻蹦出了宋徊發來的消息。
【紀桃回來了,你打算占著她的位置到什麼時候?】
心臟仿佛被細細的絲線扯動,帶起一陣不明的痛楚。
紀桃是周凜山的娃娃親對象。
原本他們該在三年前結婚,但紀桃不願意,跑去了國外。
宋徊說周凜山想過去找她,但又放不下男人的面子,最終包養了跟紀桃有幾分相像的我。
是的,我還是個替身。
周凜山發現了我的愣怔。
「怎麼了?」
「沒事,家裡人發了消息問我什麼時候到。」
我找藉口搪塞著,抬手隨意給他拍了張照,毫無感情地讚歎道:「哇塞!隨手一拍都這麼帥!我可以用這張照片當屏保嗎?」
周凜山輕咳一聲,無所謂地回了兩個字。
「隨你。」
做戲做到底。
換了屏保後,我盯著車窗逐漸蕭條的景色發起了呆。
一時忘了提醒他在村口停下。
4
周凜山的車就這麼穩穩當當地停在我家的門口。
我哥正穿著藏藍色棉服蹲在門口幹活。
「謝謝周先生,回去路上當心。」
說完,我故作鎮定地轉身,跟黑著臉的祝皓乾打招呼,順便擋住了他的視線。
「喲,在家剝羅森呢大哥?」
祝皓乾起身,視線落在正在掉頭的黑車上,語氣不善地問道:「他誰啊?」
我抿了抿唇,急中生智說道:「我沒買到票,打的順風車。」
祝皓乾冷笑一聲,毫不客氣地戳穿了我的謊言。
「祝銜月你真牛逼,順風車都能打到六百多萬的勞斯萊斯。
「是你對象吧?
「讓他下來跟我碰碰!」
我一時哽住,不知怎麼回答。
當金絲雀不算什麼好事,再加上周凜山的身份地位過於優越,我沒敢跟家裡人說他的存在。
只說我在一個待遇不錯的公司當銷售。
但周凜山今天開的這車實在是太過扎眼。
我不好找藉口。
只能期盼著周凜山趕緊掉完頭,一腳油門駛離我哥的視線。
但他像是跟我作對一樣。
掉個頭磨磨嘰嘰的。
這路也不難開啊……
眼見著我哥踏著二五八萬的步伐上前,強行要跟他打招呼,我慌忙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
小聲說了仨字兒。
「是金主。」
我哥整個人僵在原地。
還以為我在開玩笑。
「哎盆油!這種話說不得嘞!不然你哥我獅子老虎一樣把你打得小羚羊一樣地跑呢!」
我眨眨眼,在他審視的目光中輕輕一笑:「還是沒騙過你啦!他是我老闆,對我有點意思,目前在追我呢。」
金主和老闆……
呃。
對我來說,應該差不多吧?
這個回答明顯可信度高了不少。
我哥明顯松了一口氣,正想說什麼,男人不疾不徐的清潤嗓音從身後傳來。
「祝銜月。」
我虎軀一震。
周凜山怎麼還沒走?
他不會聽見我說的話了吧?
我怯生生地轉身看向他。
高大挺拔的男人站在幾步遠處,黑色修身高領毛衣勾勒出他健碩的體魄,深褐色的眸子定定地望著我:「我車沒油了。」
我腦子一下沒反應過來,呆呆地「啊」了一聲。
我哥瞬間意識到什麼,張開手像護犢子一樣把我擋在身後:「都是男人你別在這給我裝啊!不就是想留在這,迷惑我們,從而讓我們逼迫我妹和你在一起嗎?我告訴你,沒門!像你這樣詭計多Ṫû₈端的追求者,我妹這種頂級大美女見多了!恨不得從我們村排到法國!法國你知道在哪不?」
「哥你別說了……」我抓了把花生塞進他嘴裡,尷尬又緊張地看向周凜山,生怕他把我倆的真實關係說出來。
還好。
周凜山只是微微眯了眯眼,隨即似笑非笑地盯著我:「知道的,我還帶祝小姐去過呢。」
我抿了抿唇。
記憶湧上腦海。
那趟法國之行,我幾乎就沒出過酒店。
總統套房裡的每一處都留下了我和周凜山的痕跡。
他就是個不知疲倦的瘋子。
看到我泛紅的耳朵,周凜山知道我想起了什麼,壞心眼地繼續問道:「祝小姐,你覺得那次法國之行——」他故意停頓了一瞬,「開心嗎?」
即使我無比害羞,還是忙不迭點頭,想把這件事翻過去,順便把這尊大佛送走。
「開心的開心的!周先生你車沒油了是嗎?那我開敞篷送你上鎮子裡開個酒店吧!」
這下輪到我哥蒙逼了。
「我們家這麼窮,哪有敞篷?」
我淡定地抬手,指向院子裡的三輪車:「那不是嗎?」
周凜山被氣ṭŭ̀₍笑了。
這位含著金湯勺出生的大少爺大概沒想到自己快三十歲還有這麼一劫。
連我哥都有點看不下去了。
「零下五六度的天氣坐這三輪車去六公里遠的鎮子上,嘖,妹兒,你跟他有仇啊?」
「那咋辦?咱家除了兩輪的電動車就剩下這三輪的敞篷了。」
我哥看了眼周凜山,猶豫了好幾秒,才說:「看你長得這人模狗樣的,勉強讓你留下來住一晚,明天一早就滾啊!聽到沒有?」
眼見計謀得逞,我趕緊朝周凜山眨眨眼。
他瞥了我一眼,眼底漾起笑意,乖巧點了點頭。
「知道了,哥。」
「誰他媽是你哥!那個……你那個車等會兒能借我拍兩張照不?」
5
當晚,我爸媽專門給周凜山收拾了樓上的房間。
就在我和我哥屋子中間。
臨睡前,我哥惡狠狠地指了指周凜山的胸口:「你小子今晚給我安靜睡覺,我會時不時來查你的房的!」
周凜山乖乖點頭,一副三好學生的模樣。
可半夜,他就敲響了我的房門。
昏黃的路燈光透過窗簾隱隱約約地照了進來。
周凜山將我抵在門後,抬手虛虛摟著我的脖子,用虎口抵著我的下巴迫使我仰頭看著他。
「追求者?」
得。
來算帳了。
感受到他有些壓迫性的眼神,我一緊張就開始下意識咬嘴上的死皮。
「你聽我解——唔。」
狡辯還沒說完,他的手指就按在了我的下唇上。
「別咬。
「回頭又出血。」
周凜山皺著眉,眼中的溫柔關切不似作假,讓我愣在原地。
其實,我跟著周凜山不到一年,就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我早該離開的。
可他也許是熟悉了我的陪伴,一開始對我有些冷漠驕矜的周凜山逐漸收起了尖刺,會Ŧű₋時不時地像今天一樣表現出點點溫柔。
它們像是細小的藤蔓,悄悄纏上我的心臟。
等我反應過來時,它們已經融入了我的血肉,無法分離。
但現在,宋徊的那條消息硬生生將它們撕扯開。
疼得我幾乎要落下淚來。
我和周凜山之間這段不宜為人知的關係,終究要走到頭了。
「謝謝啊。」我小聲說。
周凜山疑惑地挑了下眉。
「謝什麼?」
「謝謝你沒有在我家人面前戳穿我。」我自嘲地笑了笑,「我哥要是知道我在外面被人包養,非把我皮都扒下來。」
周凜山安靜垂眸望著我,不知道在想什麼,眼底交織著我看不懂的情緒。
忽然,他俯身吻了下來。
他吻得很霸道,很凶,像是要將我揉進身體裡。
帶著涼意的手順著我的睡衣下擺鑽進來,冷得我下意識就往他懷裡靠。
「好涼……」
周凜山又把手收了回去,隔著睡衣掐住我的腰。
眼見著形勢不妙,我抵住他的胸膛,艱難地將他推開一點距離。
「我哥等會來了怎麼辦?」
「他打呼的聲音震天響,怕是短時間不會醒。」
像是為了印證他的話,周凜山一說完,我就聽見了我哥像豬一樣打呼的聲音。
不知道還以為誰開摩托車來了。
無語。
我扶著床沿,提醒周凜山:「我家隔音不好……」
他了然一笑。
「我知道。」
下一秒,他捏著我的臉頰,蜻蜓點水地碰了碰我的唇,笑得很壞。
「我不會發出聲音的。」
「你不會我會啊!」
周凜山親昵地蹭了蹭我的鼻尖:「所以,你要忍住哦。」
這人!
壞透了!
6
我縮在被子裡,看著周凜山清理地面。
他只穿了條寬鬆的睡褲,寬闊的背肌線條清晰明顯,給人很強的安全感。
「周先生。」
我的聲音有些啞。
男人吃飽了,心情不錯,饜足慵懶地掀起眼皮望向我:「怎麼了?祝小姐。」
「過完這個年,我就不去你那了吧。」
周凜山眼底的笑意緩緩凝住:「什麼意思?」
周遭的氣壓明顯隨著這四個字而降低。
我把腦袋往被子裡縮了縮,只露出一雙眼睛,聲音悶悶的。
「意思就是……
「我們倆之間,到此為止吧。」
周凜山站起身,像座小山一樣擋住了檯燈。
「祝銜月。」
他喊了我名字,嗓音低啞。
「為什麼?」
他執著地要個原因。
我想了想,說:「我想結婚了。」
房間瞬間安靜下來。
周凜山低垂著眼眸站在那裡,寂靜得像是山間松木。
良久,他才有了動作,拿過一旁的睡衣套上,從煙盒裡抽出一支叼在嘴裡。
「哢嚓——」
打火機亮起,逐漸照亮了周凜山緊繃的下頜線。
可就在即將點燃煙的那一刻,他停住了動作,看了我一眼。
大概是想起我跟他說過自己很討厭煙味。
周凜山合上打火機,咬著煙往外走。
留下一句。
「知道了。」
房門關上的那一刻,打火機的聲音再次響起。
7
周凜山站在陽臺上,冷風毫不留情地灌入他的領口衣袖,他卻像是察覺不到冷,指間一點猩紅閃爍。
腦海裡,祝銜月剛剛說的那句話像是沸騰的岩漿,將他的思緒驚擾,亂作一團。
周凜山忽然想起自己和祝銜月的初見。
他受邀去京市的一所學府演講,比他小五歲的祝銜月作為學生代表給他送花。
兩人視線交匯。
正如祝皓乾所說,他妹妹確實是頂級大美女,比周凜山在圈子裡見到的很多女生都漂亮。
一雙小鹿眼水汪汪的,看起來十分惹人憐愛。
但周凜山對她並不感興趣。
可以說,他那個時候對任何女人都不感興趣,他只想著怎麼和家裡的那群私生子爭家產,無心耽於情愛。
但陰差陽錯下,被人下了藥的周凜山還是和這個叫祝銜月的小姑娘再次產生了交集。
兩人從床上醒來時,祝銜月沒有哭也沒有鬧,只是平靜地望著他:「請問周先生您給我多少錢作為補償呢?」
周凜山按了按眉心,慶倖她沒有糾纏自己,當場問她要了卡號,往裡面打了十五萬。
祝銜月很懂事,錢到賬的第一時間就起身穿衣服離開,順便還禮貌地朝他鞠了一躬。
周凜山被她的乾脆俐落整得微微一愣。
他雖然沒接觸過女人,但是圈子裡的情豔之事他聽得不少。
那群養尊處優的大少爺身邊多少都有貪心的女人纏著,鬧了不少笑話來。
像祝銜月這樣的,他沒見過。
周凜山垂眸,瞥見床單上的一抹紅,突然開口叫住了走路一瘸一拐的祝銜月。
「等等。」
兩個人的關係在這簡單的兩個字說出時發生變化。
不是情侶,是金主和金絲雀。
從一開始,周凜山就沒想過和祝銜月真的走到一起。
為了掌控周家的一切,他甚至早就做好了聯姻的準備。
可當祝銜月發著燒還在客廳等他到深夜,只為了將那塊萬寶龍手錶捧到他面前時,周凜山心裡的小鹿輕輕跳躍了一下。
也許是心動,抑或是心疼?
不論如何,那塊表確確實實,成了他最喜歡的。
周凜山也在祝銜月試探詢問他時,察覺到了她的少女心思。
但他最終還是冷漠地說出了難聽的話。
因為那時的周凜山覺得自己不會和祝銜月有以後,沒必要和她產生金錢以外的任何情感。
可是,他沒料到自己的心會變。
周凜山能明顯感覺到自己對祝銜月逐漸上心。
更是在聽見她說自己想結婚的那一刻,差點脫口而出說自己可以和她結婚。
但最終,他忍住了。
他覺得這樣太隨意了。
如果真的要和祝銜月結婚,也不應該是在這個時候做出承諾。
他需要冷靜地規劃自己和祝銜月的以後。
想到這裡,周凜山還是沒忍住掏出手機,在兄弟群裡問道:【我有一個朋友想結婚了,你們覺得怎麼求婚比較浪漫?】
消息發出的那一刻,周凜山就後悔了。
他一向縝密,卻在涉及祝銜月的事情上變得衝動,像個未經世事的毛頭小子。
果不其然,下一秒,群裡就有人扣了倆問號。
【周大少爺你想結婚直說。】
有人發了語音,陰陽怪氣地重複著:「我~有~一~個~朋~友~」
……
周凜山歎了口氣。
他應該預料到的,這群傻 X 能給出什麼正經建議。
8
第二天起床下樓時,周凜山和他那輛無比突出的勞斯萊斯都不在了。
大概是啟程回京市了。
畢竟我說得那麼明確。
他那種地位的人又根本不可能娶我。
到這裡散了。
挺好的。
我雙手抄兜,盯著院子裡的枯樹,上面的最ŧṻ₂後一片葉子晃啊晃的,欲落不落。
看的人莫名心煩暴躁。
我嘖了一聲,走上前俐落地把那片樹葉拽下。
「月月啊!」
隔壁村的大娘突然喊住我。
我轉過頭,視線落在她身後拎著水果的男生身上。
心中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果然,下一秒,我就聽見那大娘說:「大娘給你說個男朋友呀!來!你看看這小夥子多板正!是俺們村學歷最高的研究生嘞!」
說著,她將身後的男生推到我面前。
我一眼認出了他,是我初中的班長,叫梁懷川。
長得很秀氣一小夥子。
在我們這一塊,確實算是不錯的。
但跟周凜山這種世家大族出來的比,還差得遠。
我還沒來得及拒絕,大娘一把抓住了出來倒垃圾的我媽:「哎呀!老姐妹你出來得正好!看看這小夥子,我給月月介紹的!211 研究生嘞!咋樣?你要覺得好,今天咱們就把事情定下!」
我媽看了看我,面露尷尬:「這你得問月月。」
「問她幹啥?你和老祝同意不就行了!」說著,她招呼梁懷川去跟我媽問好,然後讓他跟我到外面走走逛逛,互相瞭解一下。
從始至終都沒問過我的意見。
我冷下臉來,想發火。
梁懷川卻主動跟我道起歉來。
「王大娘她說話比較率真,月月你別生氣。」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
我想了想,終於還是把火壓了回去,轉身抓了把瓜子坐在院子裡嗑,沒管他們。
但這並不妨礙王大娘說媒的熱情。
她就差把梁懷川誇出花來了。
「小梁他說了,只要跟他在一起,女方不用出去上班的,生個孩子在家玩玩就行了!月月啊!這種知根知底的好男人你在京市那邊能遇到?要不今天答應下來,和大娘回梁懷川家見個家長把這件事定下來得了!」
她說著,就要把我和梁懷川的手疊在一起。
我媽看我不願意,趕緊上去攔。
王大娘根本不顧,嘴上還說著:「哎呀,老姐妹你攔什麼呀?孩子的事你就聽我的,這麼定下來——」
「定啥玩意啊!」
我哥的大嗓門突然響起。
我剛抬頭,他就從院門口跑了過來,一把將我拽到身後,瞪著王大娘:「你他媽再碰我妹一下試試!」
王大娘乾笑兩聲,有些怕我哥,但還是堅持說媒:「哎呀,小乾你凶什麼啊?大娘也是為了月月好,小梁這種好人家,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好人家?我妹長這樣你看她是缺好人家的樣子嗎?」他指了指門口,「連這種人都搶著追我妹,什麼小梁大樑,有他優秀?」
我這才看見,本該離開的周凜山跟著我哥回來了。
他穿了件藏青色的大衣,身段挺拔,配上那張自帶氣質的臉,給我家朱紅色的鐵門都襯得高級了幾分。
王大娘還以為我哥吹牛逼,撇著嘴翻著白眼,順著他指的方向一看,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
半晌,她才反應過來,不甘心地說著:「長得好看有啥用?小梁可是 211 研究生,以後賺錢厲害嘞!」
我哥冷哼一聲,朝周凜山揚揚下巴,頤指氣使地吩咐道:「告訴她你哪個學校畢業的!」
我哥這副吩咐小弟的模樣讓我有點害怕。
生怕周凜山這位大少爺對他不爽。
畢竟圈子裡都沒幾個人敢使喚他。
還好。
周凜山意外地聽話。
他乖巧地回答道:「我麻省理工學院畢業的。」
王大娘嘁了一聲:「麻省是哪個省?俺沒聽過!還學院,一看就是野雞學校!跟咱們小梁比啊!還是——Ťūₛ」
「你別說了……」梁懷川尷尬地扯了扯王大娘的袖子,「他那學校我拿命考都考不上。」
王大娘一時哽住。
但她說媒這麼多年就沒被打過臉,語氣泛著酸味。
「學校好又咋滴?不會賺錢也不行啊!」
這次,周凜山沒有等我哥吩咐,直接溫聲開口道:「我確實不太會賺錢,但是把這個村子買下來還是綽綽有餘的。」
王大娘徹底沒話說了,只能拉著梁懷川悻悻離開。
可她剛出院門,就撞上了一個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人。
「凜山哥哥,終於找到你了!」打扮精緻的紀桃出現在門口,溫柔淺笑。
周凜山眉頭微斂:「你來做什麼?」
他看向站在紀桃身後的宋徊,聲音很冷:「你帶她來的?」
宋徊是周凜山和紀桃感情的忠實擁護者。
因此,他一直看我不爽,對我沒好臉色。
「對!是我帶的!你未婚妻從國外回來,你不給她接風反而跑到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陪一個替身,你不覺得很荒謬嗎?」
信息量如此巨大的一句話瞬間讓王大娘停住了腳步。
她兩眼放光地盯著這邊,生怕錯過一點好戲。
梁懷川的視線也在我和周凜山之間轉了轉。
很快,他意識到什麼,眼底劃過一絲輕蔑。
爸媽也看向我,但很快就移開了視線。
只有我哥,不悅地皺眉看向我,低聲問:「什麼替身?」
我低著頭,沒吭聲。
我哥似乎想起了我之前說的周凜山是我金主的那個玩笑,臉色愈發陰沉。
但最終,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他沒再問下去。
周凜山的聲音很淡,卻擲地有聲,帶著不容反駁的氣勢。
「我最後說一遍,祝銜月就是祝銜月,不是替身。
「至於未婚妻——」
他眼神漠然:「不過是家族長輩隨口開的玩笑,作不得數。」
紀桃臉上得體自信的笑容微微僵住,她強顏歡笑著,走過來想去牽周凜山的手,卻被他避開。
紀桃幾乎要站立不住,她身子晃了晃,眼神無辜又可憐:「凜山哥哥,你還在生我氣,對不對?」
宋徊上前扶住她:「凜山,差不多得了,都是男人,心胸大度點!當初桃桃不想跟你結婚選擇逃出國,確實是她不對。但她當初只是個小女孩,她懂什麼?而且她現在在國外受了三年的苦,也算是懲罰了,你沒必要還記恨著,不肯跟她和好!」
說著,他指向我,冷笑一聲:「還有她,圈子裡誰不知道你把她祝銜月當成桃桃的替身?退一萬步說,就算你真對她有點意思,你爸媽你爺爺能答應?」
宋徊這最後一句話,明顯是在提醒周凜山,我和他之間的差距有多大。
大到跟我在一起,就要和整個周家作對。
周凜山咬緊了後槽牙,額角到唇邊繃成一條直線。
「凜山,玩幾年得了,別把人搭進去。」
宋徊走上前,想像小時候一樣Ŧṻₖ勾他的肩膀。
可下一秒,卻被人一拳打倒在地。
周凜山面無表情地收回拳,眼神陰鬱又鋒利。
「宋徊,我的事,你還沒資格做主。」
宋徊捂著臉愣在原地,他憤怒地張嘴想說什麼,我哥卻冷冷地打斷了他:「你們鬧完了嗎?鬧完了就滾。」
說完,他一腳把周凜山踹了出去。
「嘭」的一聲,鐵門被我哥用力關上。
院子安靜下來。
他死死地盯著我。
「你和他,到底什麼關係?」
我不敢看他,聲音低如蚊蠅。
但我哥還是聽見了我的回答。
「包養關係。」
他憤怒地抬手扇了我一巴掌,低吼道:「祝銜月你還要不要臉?!爸媽辛辛苦苦供你上學,你畢業就在外面做這個?家裡是缺你吃還是缺你穿了?啊?!」
我感受著臉上火辣辣的疼痛,沒說話。
我哥看到我這副樣子,氣得抬手想把我打醒。
卻被我爸媽攔住。
「小乾!別打了!
「她是你妹,打壞了怎麼辦?」
「打壞了正好,省得她出去做這些見不得人的事。」我哥憤怒地看著爸媽,「還有你們,為什麼這麼平靜?你們就不生氣嗎?!」
爸媽對視一眼,歎了口氣。
我哥將他們奇怪的反應收入眼底,憤怒轉化為疑惑。
「你倆什麼意思?」
倏地,他想到了什麼。
「你們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爸媽低著頭,默認了。
我哥差點沒站穩,他扶著牆,大逆不道地用手指著面前的兩位老人:「你們真是瘋了!讓自己女兒去做這種事……」
我把爸媽拉到身後,拍掉他的手,平靜地望著他的眼睛,說:「幹這行來錢快。」
「我們這種普通家庭要那麼多錢做——」我哥的話忽然卡在喉口。
他想到了兩年前因為先天性心臟病不得不做換心手術的自己。
整個人都顫抖起來。
眼球泛上血絲。
「當初的手術費是不是你從周凜山手裡拿的?」
「嗯,就連你現在用的這顆心臟,也是我借著他的關係找來的。」
我哥終於沒了力氣,低垂著頭癱坐在地。
豆大的眼淚一顆顆砸落。
我蹲下身。
「哥, 你別哭啊!
「周凜山他對我真的挺好的, 而且我也不吃虧!我現在存了很多錢,養我們整個家一輩子都沒問題。」
我哥自責地喃喃著是他害了我。
可我其實真的不怪他。
用三年的青春換一個健康的哥哥,我真的賺大發了。
9
周凜山還是跟著紀桃他們離開了。
我沒有糾纏他, 乾脆俐落地刪除了所有聯繫方式。
周凜山給我打了五千萬。
我沒那麼高尚, 照單全收。
我也不怪他。
畢竟跟他在一起三年,他也確實沒委屈我。
他有自己的追求。
而我,註定不利於他想走的那條路。
唯一不妙的是, 村裡的那些閒言碎語。
梁懷川再次在王大娘的陪同下找上了門。
這次,兩人的姿態都高傲了不少。
「祝銜月,現在村子裡都知道你是個破鞋了,趕緊收拾收拾嫁給小梁算了。」
梁懷川的視線在我身上,像打量一件商品一樣將我上下掃視了好幾遍, 才悠悠開口:「我可以娶你, 也可以繼續讓你在家裡生個孩子不幹活,但我不會給彩禮了。」
我無語地翻了個白眼,趁我哥還在樓上沒看見這兩個人,拿著掃把將他倆打出了門。
當晚, 我就讓爸媽和哥哥收拾東西跟著我去了皖城。
我在那買了棟二手小別墅。
至於這個老家, 不回也罷。
日子一天天過去。
在這座遠離京市的城市裡,和周凜山有關的一切記憶, 似乎都在逐漸褪色。
雖然偶爾會眼花在人群裡看見他,將曾經的那些親密記憶再次勾起, 但一冷靜下來, Ťů₁它們帶來的心慌意亂就會如潮水般褪去。
然後……
不受控制地出現在我的夢裡。
10
從小就被捧著長大的周凜山第一次察覺到了自己的命運是多麼可笑。
可笑到連喜歡的女孩子都保護不了。
看著四合院裡各懷鬼胎的周家人,周凜山坐在未盡的棋局前,淡定垂下眸,長長的眼睫在他眼底落下一層陰影, 遮住了其中翻湧的狠戾。
那個年過後,周家局勢變得格外動盪。
跟周凜山爭奪家產的人一個個死的死, 瘋的瘋。
他用三年的時間掌控了周家的一切。
以左腿為代價。
可周凜山不後悔。
或者說。
他後悔自己沒有早點這麼做。
他終於,可以去找喜歡的人了。
登機前, 宋徊發來消息。
不是勸周凜山和紀桃在一起,而是求他高抬貴手。
【當初我一聲不吭帶著桃桃去找你, 是我莽撞不懂事,你能不能……放過我家?】
周凜山沒回答。
11
港城街頭。
我坐在長椅上,感受著這座陌生城市的夜景。
車水馬龍, 人流如織。
來不及紮起的頭髮被突來的夜風吹得亂七八糟。
我將頭髮撥到腦後。
抬頭卻瞥見一道熟悉的身影。
我夢見無數次的人。
我用力地眨眨眼, 他並沒有消失。
這次……
好像不是夢。
我怔怔地望著前方。
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在遠去。
只剩周凜山拄著一根黑金檀木的手杖, 在霓虹燈閃爍的街頭,一瘸一拐地朝我走來。
手腕袖口時不時隨著他的動作露出那塊熟悉的萬寶龍手錶。
目光交匯。
心跳錯拍。
他終於走到我面前, 勾起唇角, 露出了只有一邊的酒窩。
他說。
「祝小姐。
「好久不見。」
12
周凜山想和我重歸於好。
以情侶的身份。
但我沒同意。
甚至連刪除的微信好友都不肯重新加回來。
周凜山愣住了。
比我高一個頭的他失落地垂著眼睫,看著坐在沙發上喝咖啡的我, 執著地問著:
「為什麼?
「你還在生我氣嗎?」
其實我不生氣。
我也知道自己從沒放下過他。
不然, 我也不會專門建立一個資料夾,存放和他有關的一切新聞報導和採訪。
在三年來的每一個被夢驚醒的夜裡不停翻閱。
可我就是不想這麼輕易地答應他。
我心態扭曲地想看著他被我牽動一切情緒。
看著他一瘸一拐地走到我面前跪下,丟了金貴的尊嚴來哄我。
「你如果還生氣,可以扇我。
「但別刪了我。
「求你。
「阿月。」
但當他卑微地, 親昵地喊我名字時,這種扭曲的心態就瞬間如飛灰散去了。
我和他糾纏分離這麼多年,還是不要為難對方了。
退一萬步來說。
當初其實是我對不起周凜山在先。
畢竟酒店那次。
不是意外。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