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霸总

前夫的清算函

离婚三年后,前夫的律师送来了清算书。
金融大鳄陆承衍,要我偿还三年婚姻里的一切开销。
他不是缺钱。
只是他的新欢觉得无聊,想看我这个前妻的笑话。
他知道我父亲刚刚过世,知道我儿子得了重病正在化疗,知道我为了筹钱,我已经几个月没走出医院。
可他还是这样做了。
我看着那张清算函,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
这个曾经把我捧在手心里的男人,如今要我偿还恋爱和婚姻期间花的每一分钱。
数额精确到个位。
一百八十七万三千二百一十五元整。
最后的那十五块,是我们在巴黎度蜜月,买避孕套的钱。
他不会知道,这些钱,是我爸爸留给我最后的遗产,也是我儿子最后的手术费。
1
当我缴清欠款,在走廊尽头看到陆承衍时,心跳几乎停滞。
三年不见,他身上已经没了昔日的桀骜不驯,一身灰色定制西装,举手投足都是金融大鳄的淡漠从容。
谁能想到,他曾要靠我工资养活。
他站在落地窗前,阳光勾勒出他削薄的侧脸线条。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来,目光漠然地落在我身上。
我想要避开,却听见他带着寒意的声音响起:「林小姐,怎么,现在后悔了?」
他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字字诛心
秋日的阳光明明正好,我却觉得浑身发冷。
抬眼对上他讥诮的目光,听他继续说:「当年为了那个老头,抛弃我,现在是不是很后悔?」
我强撑着冷静:「陆总,按律师信上的数额我已经全额付清,就不必再提过去了,况且……」
我顿了顿,「你太太还在外面等着。」
回头间,看到顾婉柔踩着十二公分的高跟鞋优雅走来。
她挽住陆承衍的手臂,笑容璀璨:「老公,把你前妻赔的钱给我支配好不好啊?」
她似笑非笑地瞥我一眼:「林小姐应该没意见吧?」
我撇了一眼她的手腕,那条手链是陆承衍送她的生日礼物,价值一个多亿。
从我这里讨要的钱,连上面的钻石都买不起一颗。
陆承衍宠溺地揉了揉她的手:「不够再给你添。」
顾婉柔仰起头,撒娇道:「老公,你也知道,我在家除了看看珠宝首饰,日子实在太无聊。偶尔找点乐子,你不会怪我吧?」
她的手不着痕迹地握住我的,眼底闪过一丝玩味:「多谢林小姐了,让我亲眼看到,我老公有多宠我,这么一大笔钱,说给就给。」
我喉咙发紧,几乎无法呼吸。
在他们眼里,我儿子的救命钱,不过是他们无聊的消遣。
2
我强压下手指的颤抖:「该还的钱我已经还了,麻烦让让。」
顾婉柔嫣然一笑:「听说林小姐是学金融的高材生,这个道理自然懂。」
她眼底闪过一丝阴冷。
「不过有些人,表面看起来清高,背地里为了上位,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我老公太单纯,被人骗了这么多年,总要讨个说法。」
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指甲狠狠嵌进我的肉里。
我猝不及防,重心不稳从写字楼大理石阶梯上滚落下去。
膝盖磕在棱角上,瞬间鲜血浸透了裙摆。
「天啊!」
顾婉柔捂着嘴,做出夸张的惊讶表情。
「林小姐,不过是一百多万而已,至于站都站不稳吗?」
她踩着高跟鞋,俯视着狼狈不堪的我:「这伤看起来不轻,要不要我扶你起来?」
她蹙眉做作地说,「可是我手上的这条手链可是我老公送我的结婚礼物,一个多亿呢。」
她故作心疼地说,「要是弄脏了,林小姐的这点钱,都不够我清洗一次呢。」
她手上的那条手链确实价值不菲,是陆承衍点了天灯在拍卖会上拍下来送她的。
她一直焊死在她手腕上,炫耀陆承衍对她的宠爱。
我抬眼看向陆承衍,他的目光冷若冰霜,仿佛在看一只不值一提的蝼蚁。
我忍着膝盖的剧痛,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扯出一抹笑:「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顾婉柔开心地挽住陆承衍的手臂:「那我们就先走啦!」
她忽然兴奋起来,「对了老公,我想到该买什么了!」
「上个月你送我的那对鹦鹉,我一直想给它们打个金鸟笼。」
「我们就用你前妻还的这笔钱给它们打个新笼子吧?」
陆承衍冷冷地盯着我,眼神里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随你。」
他淡漠地说。
看着那辆闪耀夺目的劳斯莱斯呼啸而去,我才发现自己连打车的钱都没有了。
陆承衍永远不会知道,他用来打金鸟笼的钱,是我儿子的买命钱。
3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城中村的出租屋。
这是一间位于顶楼的阁楼,夏天像蒸笼一样闷热,冬天寒风从窗缝里灌进来。
每到阴雨天,漏水的痕迹就会在天花板上蔓延。
我望着墙上从财经杂志上剪下来的照片,一张张地撕下来。
照片上是陆承衍意气风发的模样。
他登上【福布斯】封面,成为最年轻的对冲基金经理人;
他在金融峰会上发表演讲,被评为年度最具影响力的投资人;
还有……他在四季酒店的求婚宴上,单膝跪地向顾婉柔献上八克拉粉钻,两人在万众瞩目中缔结良缘。
我深吸一口气,把这些照片收进床底的鞋盒里。
目光触及盒底一张泛黄的合影。
那时的陆承衍还是个刚从伦敦商学院毕业的愣头青,眼里带着不谙世事的温柔。
他搂着我,笑得像个毛头小子。
再想到今天律师楼里那个冷漠疏离的金融大亨,恍如隔世。
他如今是商界大鳄,是金融圈呼风唤雨的新贵,是慈善晚宴的常客,是把顾婉柔宠上天的模范丈夫。
唯独……不再是那个为了省钱和我挤地铁的穷留学生。
我苦笑着合上鞋盒,起身对着镜子化妆,换上包臀裙和高跟鞋。
帝豪会所的贵宾区接待的都是金融圈的大佬,小费动辄上万。
但相应的,那些养尊处优的客人,更难伺候。
我别无选择,我儿子的手术费不等人。
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陆承衍。
他被一群西装革履的男人簇拥着,举手投足间尽是上位者的优雅。
看到我的那一瞬,他眼里闪过惊愕,随即变成讥讽。
「原来,你在这种地方。」
我手心冒汗,强装镇定:「陆总,您的香槟。」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怪不得当初那么急着离开,原来是找到更好的归宿了。」
「这里的客人,随便傍上一个,也够你享福了。」
我咬着唇,重复道:「陆总,您的香槟。」
他挑眉:「在这工作多久了?服务水平不太行啊。」
他从怀里掏出支票簿,龙飞凤舞地写下一串数字,扔在我脚边:「伺候好我这些朋友,这些就是你的。」
我弯腰捡起支票,膝盖的伤口火辣辣地疼。
看到那个数字时,我的手不受控制地发抖。
一百八十七万三千二百一十五元整。
分毫不差,正是我今天还给他的钱。
他在羞辱我。
我死死盯着那张支票,良久才找回声音:「这是陆总的打赏,应该……不用再还了吧?」
4
他扯出一个冷笑:「是,我是说过。」
「但你看看,我这些朋友,你伺候得怎么样?」
那些西装革履的精英们,正用一种看猴戏般的眼神打量着我,眼神里满是轻蔑和嘲弄。
我的头晕沉沉的,胃里翻江倒海,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不清。
我确实失职,他们这些人,个个都还清醒着,谈笑风生,而我,却先醉倒了。
「对不起……我重新来……」
我扶着桌子想站起来,却被他一脚踹翻在地。
砰的一声巨响,香槟瓶应声而碎,玻璃碎片四处飞溅,我的手掌被划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瞬间涌了出来,染红了洁白的地毯。
钻心的疼痛让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可我却顾不上这些,只是狼狈地挣扎着想爬起来。
「林薇!」
安娜从门外冲进来,抱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
她转头怒视陆承衍:
「你还是人吗?」
「为了你,她都这样了,你还灌她酒!」
「你知不知道她……」
安娜的声音在包厢里炸开。
我晕眩的大脑突然清醒了一瞬,看到陆承衍脸上闪过的错愕与不可置信。
安娜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紧紧地咬着嘴唇,眼眶里噙满了泪水。
包厢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们身上。
陆承衍笑容散漫,「你说说,她怎么了?」
安娜脱口而出:「她儿子心脏衰竭,等着钱救命!」
陆承衍愣在原地,原本眼神中的讥讽和轻蔑,渐渐被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惊所取代。
「林薇?你什么时候,有的儿子?」
我低头沉默,再抬头时,语气僵硬:
「我怎么不能有儿子。」
陆承衍冷笑一声,「也是,要不是肚子里有了孽种,怎么会连当面跟我离婚都不敢?」
「林薇,为了博同情,你还真是什么话都编得出来啊?」
「心脏衰竭?等着钱救命?」
他冷笑一声,「还有什么,是你编不出来的?」
在他眼里,我是多么坚强的一个人啊。
连当年父亲突发脑溢血,我也能强撑着处理好一切。
即使后来整夜失眠,吞下无数安眠药,在抑郁的泥沼中挣扎,我也从未向任何人示弱过,包括他。
我的心里藏着一个恶魔,日日夜夜在耳边低语,催我赴死。
可我还是倔强地活了下来。
看着他眼中的嫌恶与轻蔑,我的心如同被千万根针扎过。
我扯动僵硬的面部肌肉,挤出一个笑来:「还是瞒不过陆总你啊……」
我故作轻松地摊手:「在帝豪会所工作,不想被那些大老板骚扰,总得找个借口吧,你看,连安娜都信以为真了。」
「薇薇……」
安娜红着眼睛想说什么。
我朝她使了个眼色,她咬着唇不再作声。
陆承衍冷笑一声:「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他的手机突然震动。
顾婉柔撒娇的声音传来:「老公,你什么时候回来呀?喝多了对身体不好,我煲了燕窝汤在等你哦。」
陆承衍最后看了我一眼,将那张支票砸在我脸上:「你碰过的东西,都脏了。」
「既然这么会编故事,要不要编个自传?」
他薄唇微勾,「赏你了,留着治治脑子!下次,别再编那么不着调的故事。」
随后一行人扬长而去,偌大的包厢只剩下我和安ṱů₀娜。
「薇薇,你为什么要瞒着他?」
「为什么要让那对狗男女这样践踏你?」
安娜抱着我哭得撕心裂肺。
我低头看着那张支票,手指微微发抖:
「一百八十多万呢,够救我儿子了。」
「在帝豪,哪个公主能一晚上赚这么多?」
我攥着支票的手在颤抖,声音却强装轻松:「陆总……还是很大方的……」
安娜扑在我肩头痛哭:「值得吗?」
有些事,不是用值得来衡量的。
人生漫漫,看的是你愿不愿意。
就像三年前,当我不辞而别,所有人都骂我是个贱人。
可他偏不信,开着跑车满城找我,最后在金融街撞破了护栏,昏迷不醒一个月,就为了亲口问我一句……为什么。
5
陆承衍给我的那笔钱,我全部给儿子交了医药费。
医生说,这笔钱只是暂时稳住了他的状态,他的心脏功能已经严重衰竭,假如找不到合适的心源,撑不了多久了。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呼吸都变得困难。
我强忍着眼泪,故作镇定地向医生道谢,然后跌跌撞撞地走到儿子的病房。
他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呼吸微弱,小小的手无力地搭在被子上。
我坐在床边,握住他的手,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妈妈,别哭了……」
他虚弱地开口,声音细若游丝,却像一把尖刀刺进我的心里。
我慌忙擦干眼泪,强颜欢笑:「妈妈没事,妈妈只是太高兴了,医生说你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为了不让他难过,我借口给他买吃的,离开了病房。
走出医院大门,我再也支撑不住,蹲在路边,放声痛哭。
夜色深沉,寒风刺骨。
我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儿子稚嫩的脸庞,心如刀绞。
我去了父母的墓地。
那里一片寂静,只有冰冷的墓碑静静地矗立在夜色中。
我跪在父母的墓前,将这些年的委屈和痛苦,一字一句地倾诉出来。
从墓园出来,天已经蒙蒙亮了。
我拿出手机,习惯性地浏览新闻,却发现自己的名字赫然挂țůₖ在热搜榜上。
从墓园出来,我发现自己的名字挂上了热搜。
有人发布了一段视频,画面里的我衣衫不整地躺在某五星级酒店的床上。
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披着浴袍从浴室走出来,一步步向床边走来。
网友很快扒出那个男人是汇丰银行的前任副行长,舆论瞬间爆炸:
【天呐,这女的真不挑,连六十多岁的老头都下得去手,果然是钱能通神。】
【看着人模人样的金融精英,背地里这么不要脸,拜金女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为了钱,真是连脸都不要了,这种女人就该浸猪笼!】
……
那位银行副行长去年因心梗去世了。
于是,网友们把所有的指责都对准了我。
「现在很多人专门来帝豪找你,让你最近别来上班了,」安娜轻声说,「等风头过了再说。」
我点点头:「好。」
「薇薇,到底怎么回事?」
「我了解你,你不是那种人……」
我扯出一抹苦笑。
不管我是什么样的人,视频里的确是我。
这就够了。
死人有个好处:他们不会说话,不会解释,所有罪名都可以推到他们身上。
即使我解释,在所有人眼里也只是苍白的狡辩。
我给顾婉柔发了条信息:【见一面。】
她娇滴滴地回复:【现在吗?】
【我最近好忙呢。】
【要陪老公去瑞士看表展,还要准备结婚纪念日……】
我深吸一口气:【太古汇的星巴克。】
【你要是不想你的婚姻出问题,最好来见我。】
一个小时后,妆容精致的顾婉柔坐在了我的对面。
圈子里,顾婉柔是陆承衍最得力的贤内助。
当我不告而别时,是她在陆承衍身边不离不弃,帮他渡过金融危机。
所以他心怀感激,对她百依百顺。
「视频是我放出去的,就当是给你的见面礼吧。」
她将一本红色的结婚证拍在桌上,「你以为我不知道他那天去会所是为了见你?」
她冷笑着问:「堂堂林氏集团的大小姐,陪酒女没当够,现在沦落到当小三了?想插足我们的婚姻?你配吗?」
我抬眼看她:
「我没让他来,至于这本结婚证是怎么来的,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你在我面前,摆什么正宫的架子?」
6
三年前,陆承衍的对冲基金面临清算,我四处找人救他。
顾婉柔说她有办法,介绍我认识了瑞银的副总裁。
第二天我在酒店衣衫不整的醒来,她手握视频来到我面前。
「你爸爸的公司,就要破产了吧?」
顾婉柔扔出一份财报,「这资金链,最多只能挺半年吧?」
她优雅地抿了口咖啡:「你们林家要是完了,陆承衍怎么办呢?」
「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他把所有的奋斗成果都拿去填你们林家的坑吗?」
「既然都要玩完了,你还要那点可怜的尊严干什么?」
「只要有这份视频在手,老头就要源源不断地给陆承衍的基金输血。」
「我只说过要帮你,可没说用什么方式。」
胃里一阵翻涌,我恶心不已,再也忍不住,当场就吐了出来。
到了医院,医生说,我已经怀孕三周了。
顾婉柔拿着手机冲我晃了晃,说:「林薇,视频一旦曝光,以陆承衍的性子,你说,他会不会鱼死网破?」
「为了陆承衍,也为了你爸爸,我劝你,打碎牙齿往肚里咽。」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镜子里的人面色惨白,眼神空洞,仿佛一具早该入土ṭù₄的尸体。
第四天凌晨的时候,我给陆承衍留了一封离婚协议书,还有一条讥讽他赚不到钱的短信,不辞而别。
顾婉柔尖利的声音把我从回忆里拉出来,「可是林薇,我没想到,他居然还是忘不了你!」
她扯住我的衣领,表情狰狞:「我才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既然得不到他的心,那我就毁了你!」
她癫狂地大笑:「去啊,找他澄清啊!」
「你毁了我,就是毁了他。」
「让他知道自己的一切是怎么来的,这辈子都活在愧疚里!」
8
网上的负面言论一夜之间消失了大半。
像是被无形的手抹去,我盯着手机屏幕,冷笑了一声。
想必是陆承衍动用了关系,毕竟我曾是他的前妻。
这种丑闻也会让他难堪。
毕竟,堂堂陆氏集团的总裁,怎么能容忍前妻和私生子的新闻满天飞?
可笑的是,他现在倒是想起要维护我了。
他给我打了无数个电话,一次比一次焦急,但我始终没有接,最后直接关了机。
那些未接来电的数字不断跳动,像是在嘲笑我。
可我已经累了,不想再听他冠冕堂皇的解释。
我看着面前咖啡杯里倒映的顾婉柔那张扭曲的脸,忽然笑了。
抬手将滚烫的咖啡泼在她脸上,她的尖叫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我冷静地看着她:
「顾婉柔,我曾经恨你。」
「但现在我明白了,你现在这ŧũ̂ₐ样的人生就是你最大的报应。」
「你永远活在惶恐里,战战兢兢地守着一个不爱你的男人,你所谓的完美婚姻不过是一场骗局。这就是你最大的惩罚。」
她用手帕擦着脸上的咖啡,眼中满是怨毒:「你得意什么?到头来,你不还是输了?」
她错了。
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和ẗùⁱ她争什么。
儿子,是我自己决定要生的,从他出生起,我就没想过要陆承衍负责。
这只是我留给自己对陆承衍最后的羁绊。
回家路上,我路过了江东的别墅。
为了给儿子治病,我在两年钱就把它卖了。
新的买主把它闲置下来,院子里杂草丛生,但熟悉的红砖绿瓦还在。
记得那时候,陆承衍还是个刚回国的留学生,常来这里和父亲下棋。
母亲总笑说,我真厉害,给他们找了个这么优秀的女婿。
那个时候,他还不是什么金融巨鳄,只是满心满眼只有我的少年。
会陪父亲Ţų₀下棋,帮母亲修理花园,和我一起在院子里看星星。
可那样的时光,再也回不去了。
等我赶到医院的时候,我儿子正情绪崩溃地对着医生护士大吼大叫。
「我不是私生子,我妈妈才不是那样的人,你们都是在乱说!」
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像是被人狠狠伤害过的小兽。
我赶紧抱起他,哄了他很久,才让他渐渐平静下来。
他在我怀里啜泣,小小的身体因为委屈而颤抖。
等他睡去之后,我看着他脸上的泪痕,前所未有的恨起了陆承衍和顾婉柔。
我跟他们的纠葛,为什么,要让我的儿子受伤?
9
即便陆承衍花了钱,可互联网上的喷子还是见缝插针的诋毁我。
他们用最恶毒的语言攻击我,将我钉在耻辱柱上。
他们像一群躲在阴暗角落里的老鼠,窥探着我的生活,用放大镜检视着我的每一个瑕疵,然后添油加醋地传播,以此获得扭曲的快感。
他们人肉出了我的信息,我的住址、电话。
无数个骚扰电话、辱骂短信、恐吓信件如潮水般涌来,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风向突然反转了。
顾婉柔想用一个死人的视频毁掉我,可她不知道,我的儿子,也快要死了。
我隔壁的病友把我抱着儿子彻夜未眠的照片传到了网上。
照片里,我紧紧地抱着我的儿子,他的脸色苍白,呼吸微弱,我满脸憔悴,眼眶深陷,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助。
这件事在网上炸开了锅。
有人同情我的遭遇,有人感慨母爱的伟大,更多的人开始探寻真相,他们不再盲目相信顾婉柔的谎言,开始质疑事情的真实性。
【在瑞银工作时认识的,当时多少人想追她,她都拒绝了。】
【后来听说是她儿子得了重病,每天加班到凌晨,一天打三份工就是为了救他儿子。】
这三年,我没日没夜地打工干活,以为自己早就是透明人了。
但即使是这样,也留下了痕迹。
网友们很快发现,那个所谓的拜金女,为了给儿子治病,一个人苦撑了三年。
即使累到昏倒在路边,也从未寻求任何人的帮助,更没有向陆承衍开口要过一分钱。
【一定是为了陆总吧,听说当年是顾婉柔安排的饭局……】
有心人发现一个惊人的巧合:顾婉柔给陆承衍拉来的每一笔投资,时间都和我的【潜规则】视频完美重合。
最后,一个匿名爆料彻底引爆了真相:
【视频里老头是我前领导,他给陆氏注资前,顾婉柔确实带了个女孩来见他。
但那天我亲眼看见,她往那个姑娘的酒里放了东西……】
10
陆承衍最终还是来了医院。
但为时已晚。
他看到我怀里抱着的儿子,那个缩小版的他,已经瘦骨嶙峋,头发掉光,蜷缩着身体,嘴角不断涌出鲜血,奄奄一息。
陆承衍的眼神里都是愧疚和绝望。
「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
我看着他青黑的眼圈和布满血丝的眼睛。
一向爱干净的他,浑身满是刺鼻的烟味。
笑起来:「陆承衍,你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
「难道不会怀疑,我们的儿子是不是孽种吗?」
我看着他高大的身形瞬间佝偻。
我知道,这句话变成了刺进他心脏的尖刀,三年,他有过怀疑,可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查证真相。
其实我从未刻意隐瞒过行踪,只要他想。
他有无数次的机会跟我求证。
可是他没有,一次都没有。
他的声音破碎至极,带着一丝绝望的祈求:「薇薇,我联系了瑞士最好的心脏专科医院。」
「我们的儿子,会有救的。」
他尝试着向我靠近了几步,手指抬起,想要触碰儿子的额头,却在即将触到的瞬间又颓然缩回。
因为,我颤抖着身子把他抱了起来。
「陆承衍,太晚了。
「我们的儿子,死了。」
我的声音出奇的平静,平静得让人害怕,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或许是我的语调太过平静,陆承衍的脚步显得那样仓皇,他连手指都在颤抖,最终拂上了儿子的额头。
那里的温度,已经渐渐消散了。
他祈求的眼睛望着我:声音颤抖得几乎听不清:「薇薇,让我……抱抱他吧……」
我死死抱住儿子的手,尖利的声音响彻了整个病房:
「别碰他!」
「你滚!你给我滚!」
陆承衍没滚,他就跟在我身后,看着我机械地为儿子办身后事。
看着我为他挑选小小的寿衣,看着我为他擦拭冰冷的小脸……
直到儿子的骨灰盒被放进墓穴之中,他才轻声开口:
「薇薇,你这辈子,是不是都不会原谅我了?」
我猩红着双眼,对上他痛苦的眼睛,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恨意:
「陆承衍,儿子死了,我跟你之间的最后一点羁绊也断了,你给我滚!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10
这次,陆承衍滚了。
我回到了那个逼仄的小阁楼,可房东却说什么也不愿意让我继续住在哪里。
他说他新买了一套别墅,一直闲置,可以按小阁楼的价格租给我。
哪怕我知道这是陆承衍的安排,也没有拒绝。
我重新把院子布置起来,就像是回到了从前父母健在时候的样子。
可没过几天,陆承衍又回来了。
他不敢跟我说话,也不敢离我太近。
我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每天陪我在院子里晒太阳,笨拙地学煮中药,在杂草丛生的后院种上蔬菜。
第三天,他从早市买来红薯,笨手笨脚地学母亲的样子烤制。
记得以前的冬天,我最爱捧着滚烫的红薯,和他一口一口分着吃,那温热的甜香能驱散一切寒意。
可现在,这些回忆于我而言,都成了魔咒。
第四天,我终于对他开了口。
「你该回去了,」
我轻声说,「你还有老婆。」
他淡淡Ṱù³地说:「不用回去了。」
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那时我不懂这句话的含义。
直到第五天清晨,警笛声包围了老宅。
顾婉柔死了。
是他杀的。
面对黑洞洞的枪口,他仍跪在我的面前,眼神平静得没有一丝恐惧,仔细地替我掖好毯子:
「对不起,第一次杀人,想把尸体藏得久一点,多陪你几天。但我果然还是太笨了。」
「为什么?」
我死死抓住他想抽离的手,指甲几乎嵌进了他的肉里。
他终于崩溃了,泪水决堤般涌出:
「我恨啊!」
「我恨她,更恨我自己!」
「你被折磨得那么痛苦,我却像个懦夫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我最爱的薇薇,曾经捧在手心怕摔了的人,我居然让你……」
「还有我们的儿子,我甚至,都没有听他叫我一声爸爸。」
他狠狠掐住自己的手臂:「我只能用命来还。用她的命,用我的命。」
他颤抖着抚摸我的脸:「我的薇薇是这世上最干净的人,我要用血,把那些脏水全都洗干净。」
监控录像里,他跪压在顾婉柔身上,一刀一刀地捅下去。
她在血泊里尖叫哀求:「我是你妻子啊!你娶我了!你答应过要爱我一辈子的……」
但他的刀没有停。
直到她再也发不出声音。
他冷静地用塑料布包裹尸体,清理血迹,抽着烟处理完一切。
然后打了两个电话:
「把我名下所有资产转让给薇薇。」
面对蜂拥而至的媒体,他面无表情地说:
「我不认罪,我只是为我儿子报仇,除了薇薇,我不欠任何人。」
「除了她,任何人都没资格审判我!」
11
金融大亨陆承衍杀妻的新闻轰动全国。
一个身价百亿的男人,杀死了那个在镁光灯下与他十指相扣的妻子。
所有人都在疯狂挖掘这桩豪门血案的内幕。
【顾婉柔真是畜生不如!装了那么多年的白莲花,原来是这种毒妇!】
【以前看她陪陆承衍东山再起的故事还感动哭了,什么豪门爱情,背后全是算计和血腥。】
【心疼林薇,父母遇难,儿子也惨死,这苦命的姑娘,那三年是怎么撑过来的?】
……
当陆承衍的死讯传来时,我正在花园里种红薯。
我忽然想起来,他杀顾婉柔的那一晚,曾经给我打了一个电话。
声音凄怆仓惶:
「薇薇,你一向怕黑又怕冷,可我给你的,是不是从来都是黑暗?」
他的话语中带着深深的自责和悔恨。
那一刻,我仿佛又看见了当年那个为了我,可以放弃一切的少年。
我沉默了很久,才轻声回他:
「很久以前,不是这样的。」
电话那头长久的沉默之后,他的声音才缥缈的传来,带着一丝解脱和释然,他说:
「儿子肯定跟你一样怕黑,我去陪着他,保护他。」
当时我没懂,现在才明白。
原来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做好决定了。
12
眼泪沁润进土,再抬头时,我有一瞬间的恍然。
人常说,如果能回到最初相遇的时候该多好。
那时一切都太美好了,以至于后来的故事都染上了血色。
所有的温柔都变成了利刃,所有的甜蜜都化作了毒药。
这一生, 我见过最温柔的爱, 也尝过最锥心的痛。
我独自在老宅住了很久。
每个深夜,我都会梦到那些逝去的人。
梦里, 父母还在厨房忙碌, 飘散着母亲煲汤的香气。
儿子在院子里追着蝴蝶跑, 稚嫩的小脸被太阳晒得通红。
陆承衍坐在藤椅上看着我们,眼里是化不开的温柔。
可醒来时, 只剩下一室寂静。
月光从窗棂间洒进来, 照在那些老旧的家具上。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 一幕幕在眼前重现。
那个冬天的深夜,陆承衍第一次牵我的手, 说要给我一生的温暖。
可最后, 我们都食言了。
这世间终究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把陆承衍的钱全部捐了做慈善。
这钱上沾满了血腥味Ťű̂₎, 我一分都不想要。
在福利院, 我遇到了安安。
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正蜷缩在病床上, 瘦小的身体因疼痛而颤抖。
和我儿子一样的先天性心脏病,和我儿子一样倔强的眼神。
那双眼睛里藏着太多不该属于这个年纪的坚强。
护士说, 他的母亲已经三个月没来看他了。
他却还在替那个女人找借口:「阿姨, 我妈妈说她很快就会来接我,她在外地打工, 等赚够钱就来……」
听着这熟悉的话, 我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攥住。
我何尝不是这样,在儿子弥留之际,也在拼命找各种理由安慰他。
可最后,我们都没能等到奇迹。
我开始频繁去医院看望安安。
陪他读书,给他讲故事,看着他一点点好转。
有时他会用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我:「阿姨,你的眼睛里总是有星星在闪, 可为什么星星旁边总是有泪光?」
我摸着他的头,声音哽咽:「因为阿姨也有个和你一样大的孩子,但他去了很远的地方。」
「那他一定是去天堂当天使了, 」
安安天真地说,「我知道,天使都是上帝最喜欢的孩子, 他们会保护地上的人。」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或许他说得对, 我的儿子、父母,都化作了守护天使。
所以我才能在最黑暗的日子里支撑下来,在失去一切后重新站起。
我知道, 这是他们给我的最后一份礼物。
我正式收养了安安。
带着他回到江东老宅, 教他种花、烤红薯, 陪他做康复训练。
看着他一天天好转, 在院子里奔跑,我心口的疤痕也在慢慢愈合。
他和我儿子有着相似的执着。
移植手术后,他咬着牙坚持复健, 疼得满头大汗还不肯停下。
有一天, 他突然叫我:「妈妈,你放心,我一定会好起来的。」
「这样你眼睛里的星星就不会再哭了。」
那一刻, 我忽然明白,人生从不缺少重逢,只是方式各不相同。
作者:八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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