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寫的暗戀文爆火,售出影視版權。
退圈多年的影帝傅潯突然空降微博,宣佈參演男主。
輿論沸騰,網友扒出傅潯高中時期曾有一個愛而不得的白月光。
而出演女主的新晉小花,恰好也畢業於海城一中。
一時間 CP 粉磕瘋了,全網都在期待破鏡重圓的小說劇情照進現實。
發佈會現場,記者故意提問:「請您從月光、茉莉花等詞語中選一個形容女主。」
傅潯忽然抬眼看我,冷淡開口:「騙子。」
「什麼?」記者愣住。
傅潯平靜收回視線。
「我說,她就是一個騙子。」
1
劇本圍讀。
「原著中兩人明明很相愛,為什麼會 be?」
有人小聲討論。
傅潯指尖重重劃過紙頁,冷淡開口:
「這個問題我也很好奇。」
我錯愕地抬起頭,又快速低下。
傅潯沒再追問,視線落回劇本。
我往角落挪了挪,捧著手機眼觀鼻,鼻觀心。
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微博熱搜炸了。
#傅潯複出# #破鏡重圓選角# 的詞條下,一張模糊的畢業合照被瘋狂轉載。
照片裡十七歲的傅潯無視鏡頭,目光定定落在某處。
而鏡頭虛焦的角落分明是一個少女清瘦的背影。
「這絕對不是巧合,傅影帝和我們家白意綿都畢業於海城一中!」
「我記得綿綿高中就是短髮!這個女生肯定就是綿綿。」
「小說照進現實,嗚嗚嗚嗚嗚,磕瘋了。」
一旁的副導演用手肘碰碰我,八卦地眨了眨眼。
「你也磕『潯意綿綿』?」
「沒有,只是剛好刷到……」
「誒,我突然想起來記得你高中也在海城一中待過。你快和我說說,影帝高中的時候是不是真的有喜歡的女生。」
我默默熄屏,抬起頭。
「我和傅潯,不熟。」
而此刻恰好導演喊卡,傅潯掀起眼皮。
他隔著人群與我對視。
導演欲言又止。
「傅老師,您這個狀態不對。這是重逢戲,您看女主的眼神要愛恨交織……小江,你說對吧。」
我倉惶移開視線,應聲。
「是的。」
「江老師,但我覺得這一段情緒不對。」
傅潯勾唇,眼底卻冷。
「不如你教教我?」
所有人的目光砸過來。
導演附和:
「白老師飛機延誤了還沒到。」
「小江,正好你來搭個戲。」
「這不合適吧,我不會演戲。」
我擺了擺手,笑得牽強。
傅潯淡淡開口:「我晚上還有一個採訪,趕時間。」
導演忙不迭推了我肩膀一把,用眼神催促我。
我被迫起身,傅潯已逼近一步。
劇本裡寫的分明是男主攥住女主手腕。
他卻直接扣住我後頸,在我耳邊低聲:
「當年你甩我的時候,不是這副表情吧?」
「我記得,你是在笑才對。」
我呼吸一緊,手中的劇本「啪」地落地。
或許是室內空調開得太低,我只覺得渾身都在抖。
「當年為什麼走?」
他拉開距離,臺詞卻完全偏離劇本。
「說話! 」
傅潯將我抵在牆上,雙手撐在我身側,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他的胸腔劇烈起伏,仿佛有一團火在灼燒。
我的心跳猛地一頓,眼睫顫動。
「抱歉……」
傅潯喉結滾動,將那些幾乎要衝破胸膛的情緒生生咽下。
「我只問你一句。」
「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
他紅了眼眶,咬牙道。
眾人屏息。
導演在外面喊:就是這個狀態,傅老師保持住。
我張了張口,嗓音乾澀。
「我……」
監控器突然亮起紅光,白意綿帶著助理推門進來。
我鼓起勇氣要說出口的話,被打斷。
「不好意思,我遲到了。」
「今天我請大家喝奶茶哦。」
導演摘下耳機。
「那就先到這裡。」
「這一遍簡直完美!」
大家歡呼一聲,圍上去。
我還僵在原地,心臟空得厲害。
傅潯忽而笑了,拇指無意間擦過我頸側動脈的小紅痣。
高中時他總說到了下輩子,他也都會憑藉這個記號找到我。
此刻他呼吸噴在同樣的位置。
「江編劇。」
「這樣演才更真實,不是嗎?」
我緩過神來,遲鈍地後退半步。
「你?好眼熟。」
白意綿視線在掠過我的瞬間停住。
「我們之前見過嗎?」
我看著她。
「很久以前見過的。」
「哦,那真是不好意思,我可能忘記了。」
白意綿聳了一下肩膀,沒再在意。
「喝奶茶嗎?熱的。」
她隨手拿起一杯,遞給我。
我下意識縮了一下脖子,面色一白。
「你不舒服嗎?」
「沒事,可能站久了。」
「那要好好休息呀,需要藥品的話可以找我的助理哦,我房車裡都備啦。」
她轉過身單獨拎出一個保溫袋,笑著走向傅潯。
「你的咖啡。還是老樣子,冷萃,不去冰。」
短短幾句,盡顯親昵。
「謝謝。」
傅潯退開的瞬間,我看見白意綿無名指上的鑽戒。
和前幾天網上#傅潯私人行程現身珠寶店#的狗仔圖裡的款式一模一樣。
副導演湊過來發出一聲壓抑的驚呼,激動地抓住我的肩膀搖晃。
「這家咖啡店在市中心,老遠了,平時排隊還要兩個小時起步。嗚嗚嗚,飛機延誤還不忘影帝不愛喝奶茶專門去為他買咖啡。」
「江江!我就知道我磕的 CP 是真的。」
「你老實告訴我,故事的原型是不是就是他倆。那天發佈會影帝都認領男主是自己了,你就別賣關子了。」
我垂下眼,輕聲說。
「如果我說,女主原型是我自己,你信嗎?」
副導演「啊——」了一聲。
「江江,沒想到你竟然是影帝的夢女。」
「難怪完全都不磕他倆。」
我看著聚光燈下兩人登對的背影,突然慶倖剛剛那些話沒有因為衝動說出口。
差距太大,就連實話都像笑話。
「那你也算是追星成功了。誒,對了,那那天發佈會上傅影帝說的騙子是什麼意思,為了炒作熱度嗎?」
我深深吸了口氣,掩蓋自己顫的嗓音。
「他,沒撒謊。」
十年前,是我先騙了他。
2
白意綿要重拍一場落水戲。
「替身?」導演皺眉。
「這場是女主被霸淩的重頭戲……」
白意綿的經紀人立刻變了臉色。
「導演,我們綿綿生理期快到了,現在下水過兩天不得疼死。」
「但主要是我們也沒有準備替身演員,現在找怕是要耽誤進度了。」
白意綿拉了一下助理的手,轉向導演。
「導演,朱姐也是太擔心我了,說話有些沖。您別見怪。」
「要不這樣,近鏡頭我忍一忍。」
白意綿將我從頭到腳打量一番。
「落水那幾個遠景,就讓江編劇替我吧。這裡好像只有她和我身材最像了。」
經紀人冷不丁開口。
「導演,這部劇傅潯可都是為了咱們綿綿來的。到時候出了事兒,你們能負責嗎?」
兩人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
導演有些為難。
「那也要問小江的意見。」
白意綿笑盈盈望向我。
「江編劇,拜託拜託嘛。」
「而且我聽說你前幾天還幫傅老師搭戲呢,怎麼就不肯幫幫我呢,嗚嗚,江編劇不會是想孤立我吧。」
「不好意思,我不是專業的,真要出鏡肯定不合適。」
「沒關係,遠景而已。我來教你呀。」
白意綿從躺椅上起來。
她笑眯眯靠近,突然推了我一把。
我毫無防備,失去了平衡,直直栽進水裡。
深秋的池水像千萬根針。
沉入水中的瞬間,我的記憶和十七歲那年被推進游泳館深水區時重疊。
恐懼感席捲而來。
我拼命掙扎,四肢卻像是被無形的繩索束縛,動彈不得。
水從四面八方湧來,灌進我的鼻子、耳朵、喉嚨。
白意綿愉悅的笑聲逐漸變得模糊。
導演意識到不對,示意救生員上前,卻被白意綿阻止。
「哇噻,江編劇表演得太好了吧。」
「簡直和真的一樣。」
眼前的世界變得模糊,水面上透下的光線在我眼前晃動,像是破碎的鏡子。
瀕臨窒息前。
白意綿一把揪住我的頭髮,將我從水裡提起。
她俯身貼在我耳邊,笑了。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這種賤人存了什麼心思。」
「離傅潯遠一點。」
「否則下次,我真的會弄死你。」
肺部火辣辣地Ţŭ̀ₛ疼。
我劇烈咳嗽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小江,你沒事吧?」
白意綿再次將我按進水裡,嬌笑。
「導演您別喊卡呀,這多影響江編劇發揮啊。來,咱們再保一條。」
我提起一口氣,雙手握住她的手腕,猛地將她拽了下來。
「救命——」
白意綿尖想要尖叫,卻只吐出一串氣泡。
「快,救生圈!」
「白老師不會游泳!」
「來人呐!白老師溺水了。」
岸上頓時亂作一團。
我死死抱住白意綿不撒手。
嘈雜的腳步聲中,我聽見場務驚訝的聲音:
「傅老師怎麼突然改行程回來了……」
「誒誒誒,老師,您不能跳啊。」
白意綿用力蹬了我一腳。
「阿潯,我在這兒——」
高跟鞋鑿在腹部,鑽心的疼痛。
我向下沉去,意識逐漸昏沉。
3
消毒水的氣味滲入鼻腔。
我睜開眼時,視線裡是傅潯休息室裡的香檳金窗簾。
「醒了?」
他第一時間來探我的額頭。
「還沒有退燒,我讓醫生再來一趟。」
「不麻煩了。」
我試圖起身,卻發現他另一隻手正按著我輸液的右手——那裡有道陳年燙傷,是白意綿按滅的煙頭留下的。
「醫生說你身上全是舊傷,不止這一處。」
他突然開口。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呼吸停滯。
記憶倒帶回那個悶熱潮濕的午後。
游泳館更衣室的鐵櫃裡,我蜷縮著數櫃門縫隙裡的光斑,聽著白意綿和小姐妹討論要在深水區給我「開開眼」。
而後天就是傅潯參加藝考的日子,於是我最終選擇將浸水的校服藏進書包最底層。
「你想多了。」
我聽見自己聲音在抖。
空氣驟然凍結。
傅潯猛地掐住我的下巴,力道大得像是要把骨骼捏碎。
他眼底翻湧著暗潮,那些斯文克制的表像在此刻支離破碎。
「江語嶠,你到底把我當什麼?」
我望著他無名指上嶄新的戒痕,突然笑出聲。
笑著笑著,就有鹹澀湧進嘴角:
「傅老師現在是以什麼立場質問我?前男友?別人的未婚夫?還是施捨同情的影帝?」
他瞳孔驟縮。
「你在說什麼?」
鬆開手的瞬間,休息室的門被撞開。
「阿潯!」
白意綿裹著柔軟的毛毯沖進來,睫毛上還掛著楚楚可憐的淚珠。
「我差點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鑽戒在燈光下折射出冷光,刺得我視網膜生疼。
「江編劇為什麼要拽我下水?」
她露出肌膚上青紫的痕跡。
「是我做錯了什麼,惹江編劇不高興了嗎……」
「監控。」
我打斷她的哭訴。
「劇組有二十四小時監控。」
白意綿的啜泣戛然而止。
她看了我幾秒,然後抓起水果刀抵住手腕,淚水漣漣地望向傅潯。
「那個地方的監控早就壞了,江編劇就是知道這一點才敢對我下手的吧。」
「阿潯,你要信她的話,我現在就以死明志!」
「夠了。」
傅潯奪下刀具,沉聲。
他轉身看我:
「明天起,你退出劇組。」
耳鳴聲轟然炸響。
我攥緊被單,指甲陷進掌心:
「憑什麼?」
「這是我的作品。」
「就憑我是最大投資人。」
他背過身,嗓音冷淡。
「報酬,我會一分不差補給你。」
白意綿沖我挑眉,用口型無聲地說:你輸了。
心臟抽疼。
我踉蹌著下床,醫用腕帶刮落床頭櫃上的相框。
玻璃碎裂聲裡,十七歲的傅潯在畢業照上凝視某處,而角落那個模糊的側影根本不是白意綿。
那是我。
被刻意裁掉的,我的背影。
他果然很恨我。
不然也不會故意接下我的戲又將我趕走,來報復我。
我揉了揉眼睛,輕聲。
「我明白了。」
「等等。」
白意綿突然攔住我。
她附在我耳畔輕笑,呼吸帶著蛇類的腥甜:
「江語嶠。」
「我想起來了,你就是當年那個躲在更衣室哭的可憐蟲。」
我渾身血液凝固。
過了那麼久,我還是會恐懼她的靠近。
可笑的是她居然才想起來。
記憶的深淺總是相反。
施暴者像抖落灰塵,承受者卻刻進骨血。
她撫摸著鑽戒,像在撫摸戰利品。
「你現在滾出劇組的樣子,和當年抱著書包逃跑時一模一樣呢。」
她笑靨如花。
「這次可沒有轉學機會了哦。」
「白意綿。」
我聽見自己麻木的嗓音。
「你知道一個人頸動脈失血多久會死嗎?」
她愣住。
「三分鐘。」
我拾起一片碎玻璃。
「要試試嗎?」
白意綿趔趄後退。
傅潯緊緊盯著我。
「江語嶠,冷靜點。」
碎玻璃硌進掌心,疼痛讓我清醒,溫熱的血順著我手腕蜿蜒成河。
我後退半步,任由掌心血珠墜地。
「慌什麼。」
我抬眼看傅潯,扯了一下嘴角。
明明早已下定決心接受現實,可為什麼心臟還是疼得要命。
「嚇唬嚇唬她而已。」
我提起腳步往外走。
門口,我轉過身看向白意綿。
「但下一次,就不一定了。」
4
下樓的時候,我聽見樓梯間傳來壓抑的抽泣聲。
我遲疑了一下,上前。
一個身材瘦小的女生一邊哭,一邊給自己手臂上的淤青擦藥。
眼睛、鼻子都哭紅了。
我認識她。
白意綿的小助理。
我眼睫顫了顫,放柔了語調。
「需要幫忙嗎?」
她嚇了一跳,下意識將手背到身後。
我歎了口氣,朝她伸出手。
「你這樣擦會很痛的。」
「我來吧。」
她猶豫再三,怯生生地開口。
「江老師,麻煩你了。」
我接過棉簽。
「我之前用過一款祛疤效果很好的藥膏,晚點推給你。」
「嗯……」
「江老師之前也……不小心自己也弄傷過嗎?」
「你這傷,確定是自己弄的?」
「對,是我自己不小心。」
我笑了笑,沒拆穿。
「但我不是,我是被人欺負了。」
「啊?」
她有些驚訝,眼裡湧出心疼。
「你知道最快痊癒的方法是什麼嗎?」
我側過臉,捧起她的手,低下頭輕輕吹氣。
她耳尖紅了一下。
「是什麼?」
我朝她眨了一下眼睛。
「揍回去。」
她緊蹙的眉毛松下來,眼裡泛著水光。
「江老師,謝謝你。」
我摸摸她的發頂。
「對了,我工作室這邊還缺人手。」
「我記得你是中文系畢業的吧,明天你要不要來幫我?」
「可是白老師那邊……」
「我可以去和導演說一聲。」
她的眼睛立刻亮起來。
「我願意的!」
「那明天見。」
「江老師,明天見。」
5
我在影視城門口打不到車。
發燒讓路燈都暈成光圈,我站不穩只好抱著膝蓋蹲在地上。
黑色庫裡南刹在面前。
我迷茫地抬起頭,正對上傅潯漆黑的眸子。
「上車。」
「不需要……」
「我也去參加同學會,順路。」
傅潯冷著臉,下車,拉開副駕車門。
大有一種我不和他走就不行的架勢。
「別想太多,我只是不想等下要因為等你耽誤吃飯。」
「那也不用。」
我著急站起來,眩暈了一下。
傅潯眼疾手快地扶住我。
我用力拍掉他的手,梗著脖子瞪他。
「我沒事。」
傅潯愣了一下,像是氣笑了。
他快步上前,直接將我從背後攔腰抱起塞進副駕。
「別動。」
副駕車門被他甩得震天響。
傅潯洩憤般將油門踩到底。
強烈的推背感刺激得我想幹嘔。
我抿緊唇,五指一下攥住安全帶。
下一秒,傅潯放慢了速度。
我聽見他近乎咬牙切齒地開口。
「江語嶠,真有你的。」
我縮在座位,看到他後視鏡上掛著的紅繩。
高三那年,我和傅潯也去靈隱寺求過一根一樣的。
但分手那天,我將它扔進了垃圾桶,還故作灑脫地道別。
「後會有期。」
那時傅潯眼睛紅得嚇人,卻笑著說:
「江語嶠,你最好祈禱別再遇見我。」
汽車穩穩停在地庫,打斷了回憶。
因為生病的緣故,我反應有些慢。
傅潯突然俯身過來,他的氣息懸在鼻尖一寸。
我下意識閉眼。
安全帶金屬扣哢嗒聲響出的瞬間,他低笑:
「以為我要親你?江編劇的劇本裡都這麼寫?」
「要你管。」
我難堪地別過臉,推門下車。
6
我推門進去的時候,場面已經很熱鬧了。
音樂聲很響,燈光昏暗。
那幾個女生舉著紅酒杯撞過來時,我正坐在角落對著滿廳的香奈兒外套發呆。
當年那群往我課桌倒膠水,毛巾裡藏刀片的霸淩者,如今都成了光鮮亮麗的名媛。
「聽說你成編劇了?」
「筆名叫什麼呀,方便告訴我嗎?老同學一場,我們一定會去給你捧場。」
「就是,別不好意思。咱們可都是坦誠相見過的好閨蜜。」
我覺得可笑,於是就真的笑了出來。
的確是坦誠相見。
她們當初把我的衣服都扒掉了。
或許是我的反應沒有讓她們滿意。
為首的沈玲佯裝不經意般將紅酒潑到我身上。
「真是不好意思呀,大作家。」
我看著白裙上刺眼的紅色,想起十七歲那個雪夜,他們把我反鎖在器材室的時候我身上也是狼狽。
唯一的區別是,當時她們潑我的是洗不掉的工業紅漆。
她們笑作一團。
我ťű̂ₗ沉默地站起來,抄起桌上的紅酒整瓶倒在了沈玲的頭上。
她難以置信地瞪圓了眼睛。
呆滯幾秒,她爆發出歇斯底里的尖叫。
「江語嶠!你瘋了嗎?」
沈玲抬手就要扇我。
我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然後用另一隻手扇了回去。
「沒瘋。」
「還能再利索地送你一巴掌。」
我作勢還要扇,她立刻踩著高跟鞋踉蹌後退。
所有人都圍了過來。
「發生什麼了?」
「這麼怎麼搞的……」
「在吵架嗎?」
我笑了下,看向沈玲。
「剛剛沈玲……」
我話還沒說完,沈玲慌忙打斷。
「沒什麼,不小心打翻了紅酒。」
她死死盯著我,如同角落裡的毒蛇。
我知道她們這幫人最在乎的就是自己虛偽的面子。
沈玲家庭條件並不好,當初就是靠著巴結白意綿才在學校活得春風得意。
我沒拆穿她,顧自去了洗手間。
落鎖聲響起的那一刻,我被人按在鏡子前。
她們果然跟來了。
曾經軟弱可欺的受氣包,竟然當眾下了她們的面子。
這誰受得了?
沈玲掐著我的脖子,氣得聲音都在抖。
「你怎麼敢?」
「我有什麼不敢?」
「離了白意綿,你也不過是紙老虎。裝什麼啊?一個小跟班而已,還不是要在白意綿面前低聲下氣。」
「聽說最近她現在不接你電話了,難怪,你還穿著前年的舊款。」
我直視她的眼睛,笑得輕蔑。
「沒了她的施捨,你好慘哦。」
沈玲尖銳的美甲在我頸側劃出幾道血痕,她精緻的面容逐漸扭曲。
「你怕不是忘了,你的裸照還在呢。」
「什麼裸照?」
「哈?知道了怕了想和我裝糊塗?」
沈玲笑得倡狂。
「高三年,白意綿親手給你脫的衣服,不記得了?」
「我們都在呢,用手機拍了好多。」
「要不要幫你回憶回憶。」
沈玲揮了揮手,她身後幾個女生就要上前拽我的衣服。
「這一次,可沒人救你了。」
回憶倒溯,我想起那年夏夜。
我被沈玲逼進了死胡同。
黴變的青苔氣味鑽進鼻腔,混著她身上刺鼻的香水味,刺激得我胃部痙攣。
「誰允許你給二班那個女生借衛生巾的?」
沈玲的睫毛膏暈成兩片黑霧。
「優等生很了不起啊?」
她身後三個跟班發出毒蛇吐信般的嘲笑。
口袋裡的手機在震動,是媽媽第八個未接來電。
我的大腦飛速運轉。
「傅潯是我男朋友,對,就是那個藝術班打架最厲害的。」
額頭沁出冷汗,我聽見自己破碎的聲音。
你們敢碰我就死定了……
沈玲大笑起來。
「就你?」
「撒謊也不打草稿!」
話音剛落。
有灰塵從斑駁的牆皮簌簌落下。
傅潯單手撐著牆頭躍下,黑色衛衣兜帽被風掀起,露出耳骨銀釘。
他落地時帶起的風掠過我的睫毛,煙草與雪松的氣息瞬間吞噬了巷子裡腐敗的味道。
沈玲幸災樂禍地看著我。
「你完了。」
「潯哥最討厭別人拿他當幌子……」
我屏住呼吸,心跳一下下撞擊胸腔。
傅潯立體的側臉在陰影裡如同刀刻。
他彎腰撿起我掉落的發圈。
「昨天不是說好等我接你放學?」
深潭般的眸子望過來,他指尖纏繞著我的髮絲。
「又亂跑。」
尾音上揚,無奈又寵溺。
沈玲踉蹌著後退,滿眼都是不可置信。
傅汛轉過身,黑色耳機線在鎖骨間晃蕩:「需要我教你們怎麼滾?」
剛剛還張牙舞爪的一群人立刻作鳥獸散。
我漲紅了臉,小心翼翼往外挪。
傅潯捏住我的手腕。
「利用完就想跑?」
他把我困在身前,指尖抵著我的心口。
「女、朋、友。」
「對不起,我剛剛亂說的。」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
我怔怔看著他蹲下身,給我擦傷的腳踝貼上創口貼。
「她們不會再找你麻煩。」
他起身時衛衣擦過我鼻尖。
「但作為報酬……」
尾音消散在夜風裡,我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以後你就是我的助演了。」
沈玲說得對,這一次傅潯不會出現。
但沒有關係。
我已經學會自救。
「放開我!」
我一腳踹在沈玲大腿上。
她重重跌倒在地,惱羞成怒。
「臭婊子!」
「給我把她按到馬桶裡去!」
對峙之下,廁所大門被踹開。
所有人都僵住。
傅潯疾步上前,脫下大衣外套裹住我。
「哪個不長眼的。」
「傅潯?」
「哈哈,我們,我們鬧著玩呢,影帝怎麼有空來……」
沈玲開始慌了,語無倫次地說著。
「閉嘴。」
傅潯抱住我的手,在抖。
他聲音壓抑著怒火。
「誰幹的!」
沒人敢說話。
沈玲嚇得摔回地上。
「我他媽問你,誰幹的!」
額頭的溫度好像又上升了。
再加上剛剛的互撕,我有點脫力。
不過沒關係,我的目的達到了。
我摘下領口的微型攝像頭放進口袋,確認它完好無損。
然後強撐著力氣推開傅潯,慢慢站起來。
「用不著你管。」
我扶著洗手檯面,一點點往外走。
誰知剛走幾步,我就眼前一黑。
身體控制不住地軟倒下去。
「江語嶠!」
失去意識前,我聽見傅潯撕心裂肺的嘶吼。
7
急診室時。
「39 度 8。」
他盯著溫度計。
我掀開被子,要下床。
「江語嶠,你到底在逞什麼強。」
傅潯將我按回床上,咬著牙。
我別過臉,沒說話。
不想和不分青紅皂白的傻逼說話。
沉默的對峙。
情緒在發酵。
我的眼眶無聲紅了。
點滴管裡的液體一滴滴墜落。
我數到第 73 下時,他點燃了煙。
傅潯俐落地將煙頭按在自己手臂上。
我猛地抬起頭,卻來不及制止。
「傅潯!」
他抬眼看我。
「當年你被煙頭燙時,是不是也這麼疼?」
「沈玲說的……」
他俯身,雙手撐在我身側的床沿,將我困在陰影裡。
「當年為什麼不告訴我?」
「江語嶠,你憑什麼替我做決定?」
傅潯的嗓音沙啞,像是壓抑到了極點。
我蜷縮在病床上,掌心被指甲掐出月牙形的血痕。
「你們這種高高在上的人,根本不知道被按在水裡是什麼感覺。」
「你也不會明白,為什麼有人連哭都不敢發出聲音。」
十七歲那場大雨中,白意綿捏著我媽的病歷單冷笑:
「真巧,這家醫院的院長就是我舅舅。需不需要我在探望伯母的時候,給她看看你Ťû⁾在學校的境況呀。」
「傅潯也不過是個窮學生,我能弄死你,就也能弄死他。」
她塗著粉色甲油的手指一下下戳在我胸口。
「我勸你按我說的去做,為了傅潯,也為了你媽。」
「你這種人,不配和我搶。」
傅潯喉結劇烈滾動,雙眼猩紅。
「因為有人把我當傻子一樣推開,連真相都吝嗇施捨!」
「分手的事情是我對不起你!」
「但我那時候不知道你是傅家的大少爺。」
「而且那時候,我媽生了很重的病,經不起一點刺激。」
我仰起臉看他,嗓音不穩。
「可現在你也報復回來了不是嗎,我們就當兩清,行嗎?」
「傅潯,你放過我吧……」
傅潯高中的時候叛逆,張狂。
和現在沉穩冷淡的高嶺之花形象截然不同。
他為了反抗家裡逼他從商的安排,不去貴族私立,偷偷來讀了普高。
傅家發現後停掉了傅潯所有的卡,想逼他回去。
因此那時候他過得很拮据,完全看不出富二代的樣子。
因為怕被家裡找到,他也從未提起自己的家世。
所以,我以為他和我一樣是勤工儉學的貧困生。
對於我們這樣的人來說,讀書是唯一的出路。
我知道傅潯為了夢想付出了多少,所以我才不想連累傅潯。
而媽媽的病情,也讓我別無選擇。
傅潯皺起眉,一字一頓道:
「什麼報復?」
「你在說什麼?」
我眼淚大顆大顆掉下來。
「你和白意綿戴著情侶戒,又故意複出投資我的作品,不就是聽信了她的謊話,站在她那一邊和她一起欺負我。」
「傅潯,你混蛋!」
傅潯愣了一下,起身拿出西裝口袋裡的絲絨盒放在在床沿。
暗紅色天鵝絨裡,靜靜躺著兩枚情侶對戒。
內圈刻著 J&F,被摩挲得發亮。
「戒指是給你買的。」
「我不知道白意綿偷偷買了同款。」
「那天在劇組我看她戴了,立刻就摘了我的。所以戒指也沒送出去,我想著你不會喜歡和別人撞款,就又去定制了另一個款式。」
至於讓你退出劇組。
我的身體微微戰慄,張了張口發現喉頭發緊。
傅潯像是猜到了我要問什麼。
「白意綿這些年在娛樂圈圈內的風評並不好,我正是因為看出她在針對你,才不希望你留下。我沒辦法時時刻刻守著你,我就怕你出了意外……」
「至於複出。」
他自嘲般勾了一下唇角。
「我應該恨你的,但是在聽到你消息的那一刻,我還是忍不住想要靠近你。導演告知我你會來的那一瞬間,我連求婚儀式都想好了。」
「當初你說你看不上我這種沒前途的窮光蛋。」
「所以這些年我拼了命地接戲、賺錢。成名後第一件事就是公開自己的背景。我為的就是要讓你後悔。」
傅潯嗓音顫得不成樣子。
「可後來,不知道為什麼我又開始想,現在我有很多很多錢了。你看到的話,會不會回來找我。」
「哪怕,哪怕只是為了錢也沒關係……」
他緊緊抱著我,像是找到了失而復得的珍寶。
「嶠嶠。」
「這一次,不要再把我推開了。」
我紅著眼圈,深深吸了一口氣。
「可我們之間的差距依舊存在,我不想成為依附你的菟絲花。」
「而且,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8
門突然被推開。
白意綿闖進來。
「阿潯,你怎麼和她在一起?」
「出去。」
傅潯擋在我身前,聲音淬著冰。
白意綿怔在原地,精心描繪的眼線被淚水暈開:
「你一定是被她蒙蔽了。」
「阿潯,她當年拋棄了你啊,你不記得了嗎…..」
傅潯將我護在身後,抬手按下呼叫鈴:「保安,這裡有人騷擾病患。」
白意綿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
「阿潯,你在幹什麼?」
傅潯冷冷地看著她。
「別裝了。」
她死死瞪著我,突然笑出聲:
「江語嶠,你高興得太早了。」
白意綿打開手機懟過來。
螢幕上是微博熱搜:#江語嶠暴力傾向#。
配圖是我那天攥著碎玻璃的照片,角度刁鑽得像要行兇。
白意綿工作室放出精心剪輯的視頻,顛倒黑白指控我高中就是「暴力太妹」。
文案更是ṭṻ₋直白:「這種人只配和垃圾待在一起。」
視頻裡白意綿落水的畫面迴圈播放,彈幕刷滿【校園霸淩者滾出娛樂圈】。
評論區鋪天蓋地的詛咒中。
有網友扒出了那張著名的畢業照的第三視角。
傅潯目光盡頭的少女皮膚白皙,後頸紅痣宛如朱砂。
傅潯的面色一點點沉下去,眼底滿是戾氣。
白意綿得意地拔高了音量。
「阿潯,你看清楚了吧!」
「她這種卑賤的爛人,根本不可信。」
可下一秒,她的笑容就僵在了臉上。
當著白意綿的面,傅潯大號轉發:「我是垃圾。」
全網癱瘓。
白意綿癲狂般尖叫:
「你要毀了自己的名聲!」
「傅潯拿自己的前途去冒險?傅家不會允許你為一個女人……」
傅潯嗤笑一瞬,掀起眼皮。
「傅家,現在我說了算。」
「而且你知道我當年答應息影回傅家繼承家業的條件是什麼嗎?」
白意綿面色灰敗下去,哆嗦著嘴唇。
「你是為了她……」
傅潯淡聲。
「傅家於我而言,不過也是再見到她的工具。」
「除了她,什麼都不重要。」
9
白意綿散佈的負面流言還在繼續發酵。
就連傅潯都遭到了攻擊,全網都罵我是勾引影帝的小三。
「嗚嗚嗚嗚嗚!傅影帝醒醒啊!你怎麼會愛上這個小太妹!」
「我們綿綿做錯了什麼!居然被欺負成這樣!心疼死了啊!」
「這個編劇太有心機了吧,借著拍戲勾引傅潯!蒼天啊,還我 CP!」
「影帝這是失心瘋了ẗú₆嗎?怎麼會替她發聲???」
零星幾句理智的評論ẗů₎也很快被刷到底部。
主編打來電話,話語裡滿是憂慮。
「小江,你確定要在這個節骨眼上發表番外?」
「你這簡直是要把自己推向風口浪尖。」
「現在網上全是你的黑稿,就算你說出真相,也不會有人相信的。」
我看著電腦裡塵封了七年的存稿,語氣堅定。
番外裡,我還原了當年男女主分手的真相以及女配的真實面目。
文末,我直接注明了故事的女配原型就是白意綿。
「主編,我確定。」
對面傳來重重的歎息聲。
「小江,你這樣太冒險了。」
我閉了閉眼,手指微顫,杯中的咖啡泛起漣漪。
落地窗外對面寫字樓的 LED 屏正在播放白意綿的採訪。
鏡頭裡蒼白憔悴的女人含著淚:「我理解愛情不分先來後到,我也願意放手,但我實在無法眼睜睜看著傅老師被一個有霸淩案底的女人毀了,這實在……
「我不怕網暴,我只怕網暴來得不夠厲害。」
我就是要順勢將輿論炒到白意綿想收手都收不了的地步。
她站得越高,才跌得越慘。
「好,那我現在就通知審核過審上架。」
不過一個小時,小說番外的流覽量就突破了三千萬。
評論區全部被攻佔。
「剛去超話發了遺照,家人們點贊送我上去。」
「這個撒謊精怎麼還不去死啊?竟然敢把我們綿綿寫成霸淩者!/蠟燭/蠟燭。」
「綿綿不哭!我們永遠支持你!」
「敢造謠我們綿綿,你等著收律師函吧!」
手機鈴響起。
我流覽著行銷號的帖子,拿起來接通。
「嶠嶠,你還好嗎……」
我怔了一下。
「你不是在坎城參加紅毯嗎?」
「我就是想你了。」
我緩慢地眨了眨眼睛,鼻尖發酸。
「你是不是看到新聞了。」
「嗯,如果你需要律師或者其他任何説明,傅氏集團可以提供最頂尖的團隊……」
傅潯渾身濕透地站在寓樓下,卻又停住了腳步。
我握著滑鼠的手緊了緊,輕聲。
「傅潯,我要想靠自己。」
「我必須親手斬斷過去,才能繼續往前走。」
他仰頭望著那扇透出暖光的窗,喉結滾動著咽下血腥氣。
這一刻,眼神比唇更先落下一吻。
「好,我都聽你的。」
助理追上來,撐開傘。
「傅老師,您慢點。」
半晌,傅潯轉身往地庫走。
助理疑惑地開口。
「誒,您怎麼又回去了?」
「咱們好不容易趕的飛機……」
「而且這事情鬧這麼大,您確定不出手嗎?」
傅潯頓住腳步,開口。
「我相信她。」
我掛Ťú₋斷電話,刷新了網頁。
螢幕裡跳轉出最新動態。
看著畫面裡熟悉的臉龐,我愣住。
白意綿的小助理,那個曾經躲在樓梯間哭的小女孩,開了直播。
她鼓起勇氣,指控白意綿職場霸淩。
直視鏡頭,她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
「江編劇,真的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
「是她給了我直面黑暗的勇氣。」
因為這場直播,網路上開始出現質疑白意綿的聲音。
輿論再次達到一個新的頂峰。
10
第二天,我正在便利店吃關東煮。
電視裡迴圈播放著傅潯工作室聲明:「即日起無限期暫停演藝活動,全力配合警方調查校園暴力一案。」
鏡頭切到他那頒獎典禮現場提前離席,現身機場的畫面。
原來昨晚……他為了我趕回來了。
我眼睛有點泛酸,大概是湯太辣了。
畫面再次跳轉,是傅潯冒雨守在我公寓樓下的偷拍照。
濕透的高定襯衫貼在腰腹,隱約勾勒出肌肉線條。
嗯,果然紫色最有韻味。
我揉了揉眼睛,腦海裡冒出些不合時宜的念頭。
想得有些出神。
熱湯嗆進氣管時,身後傳來熟悉的雪松香。
傅潯戴著黑色口罩,屈指敲了敲我面前的泡面碗:
「醫囑讓你吃流食,你就吃這個?」
他袖口卷起,露出精緻腕骨上的一圈紅繩。
我盯著他眼下淡淡的青黑,吸了吸鼻子。
「傅老師違約賠了多少錢?」
推掉這麼多廣告和拍攝,違約金一定不是小數目。
他在我身旁坐下,單手撐著腦袋,側身看我,輕笑:
「賠光了,以後靠江老師養我。」
我攪動著蔫掉的蘿蔔,湯汁在塑膠碗裡晃出漣漪。
「傅潯,出門前,我報警了。」
「控告白意綿校園霸淩。」
他揉了揉我的腦袋,眼裡滿是疼惜。
「我們嶠嶠做得很好。」
我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說著孩子氣的胡話。
「傅潯。」
「我的錢都拿去請最貴的律師了,養不起你了。」
傅潯將我拉進懷裡,像哄小孩一樣一下下拍著我的後背。
「那江大編輯,能不能給個機會,讓我養你?」
11
白意綿買的熱搜在午夜屠榜。
這是她最後的掙扎。
#校園暴力實錘#的詞條下,九宮格照片觸目驚心——被劃爛的課本、潑紅漆的課桌,還有女生縮在器材室角落的模糊側影。
在漫天的謾駡中,一條新爆料被頂上熱門。
【反轉!江語嶠報警,白意綿被捕!】
我緩緩坐下,看向審訊室裡妝容精緻的女人。
她正對著鏡子補口紅,銀色鐐銬與鑽戒碰撞出清脆的響。
「你扳不倒我的。」
「那些指控都沒有切實證據,輿論都倒向我, 而且我爸已經在疏通關係了。」
「今晚,我就可以被保釋。」
「你以為刪光監控就萬事大吉?」
我將 U 盤推到她面前。
「可惜沈玲比你會算帳。」
白意綿的指尖猛地蜷縮, 口紅在嘴角拉出猩紅的痕跡。
「那個蠢貨居然敢出賣我?」
「大難臨頭各自飛,人之常情。」
我笑了笑, 將平板遞給她。
沈玲為了減輕罪責,選擇了自首。
她不僅完全交代了白意綿的罪行,還給出了當年錄影帶的備份。
我當然知道光憑同學聚會那天的監控, 根本無法坐實白意綿的劣跡。
但那些用來拿捏沈玲卻足夠了。
我從一開始想的就是曲線救國。
白意綿突然暴起, 卻被手銬狠狠扯回去。
她跌坐在座位上, 目眥盡裂。
「江語嶠,你就不怕我曝光你的裸照?」
我認真看著她,勾唇。
「白小姐這是親口承認自己霸淩過我了?」
「這麼多年過去, 你還是一點法律意識都沒有長進。」
她瞳孔驟縮,臉色瞬間血色全無。
我站起身,居高臨下看著她。
「白意綿。」
「我說過的, 下一次見面,我一定置你於死地。」
我推門出去。
傅潯朝我張開雙臂。
他將我從頭到腳裹進羊絨大衣。
我仰起臉, 朝他笑:
「傅潯,我們回家。」
「嗯,我們回家。」
他額頭抵著我的,呼吸滾燙。
11
白意綿入獄那天, 我和傅潯共同成立了反霸淩基金會。
次年,電影上映,口碑票房雙豐收。
我獲得了最佳編劇的殊ƭṻ₉榮,而傅潯再度榮獲最佳男演員的獎項。
這一次,我們並肩站在聚光燈下。
傅潯注視著我, 勾起唇角。
「我的獲獎感言是希望江老師站得更高, 早日給我名分。」
時隔一年, 我的名字再次霸榜熱搜。
不過這一次,評論區全是祝福。
頒獎典禮結束後, 我在網站開了新文。
這次是甜文,先婚後愛。
刪刪改改, 文檔的字數不增反降。
我鬱悶地捧著臉, 盯著螢幕發呆。
傅潯裹著浴袍從身後抱住我,濕發蹭過我頸側的紅痣:
「江老師, 需要靈感嗎?」
十七歲那個雪夜,他也是這樣貼著我的耳朵借用臺詞說:
「用你的一吻封住這雙唇,我便能飲盡死亡的毒藥而無憾。」
那時我們躲在廢棄的學校禮堂,共用一副起球的毛線手套。
一遍遍排練著他表演的作品。
水珠順著傅潯的胸肌滾落, 在壘塊分明的腹肌稍作停留,一路蜿蜒至收窄的腰線。
落地燈勾勒出他小臂鼓起的青筋, 每處陰影都藏著蓄勢待發的爆發力。
我咽了咽口水, 強裝鎮定。
「傅老師,色誘對我沒用。」
他輕笑一聲,反而將我箍得更緊。
「是嗎?」
「可你心跳得好快。」
我胡亂打開以前的資料夾, 在鍵盤敲擊。
「我,我還要碼字。」
「別亂我道心。」
傅潯低聲笑了。
「他的手撩開裙擺,肆意揉捏那一處峰巒……」
我這才意識到我打開的是收藏的小黃文。
「你快別念了!」
我又羞又臊,抬手去捂他的眼睛。
傅潯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將我壓在桌面上。
四目相對,他啞聲。
「江大編劇,這齣戲我不太懂。」
「你教教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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