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對頭找了個新男朋友。
朋友們都說那個人跟我很像。
尤其是眉眼的位置,只戴口罩幾乎是以假亂真的程度。
我對此不以為意。
直到接風宴上,陸聞川帶著他來了,還跟故意膈應我一般,將人安排在了我身側。
看清了那人的臉,我呼吸一滯,不自覺地開口道:「怎麼瘦成這樣了?」
陸聞川抬眼看我,眼神冷漠,玩味地笑著:「四年不見,賀少還是這麼愛惺惺作態,你我之間還有必要寒暄嗎?」
我懶得理他,只垂眸看著身側的人。
察覺到他略顯僵硬的身體,我心裡竟莫名松了一口氣。
挺好的,小屁孩還算有良心,沒忘了我。
1
接風宴上,陸聞川是最後到的。
身旁還跟著一個人。
就是朋友們口中那個跟我有三分像的所謂的「我的替身」。
陸聞川一進來便沒給我什麼好臉色。
擺明瞭是來找我碴的。
凜冽的黑眸直勾勾地盯著我看,語氣冷冰冰的,帶著嘲諷:「怎麼,不歡迎我?」
我跟他對視,並沒有說話。
倒是坐在一旁的蘇牧先一步開口打了圓場。
「川哥這是說的哪裡話呢?來來來,快坐這邊。」
蘇牧是我們的共同朋友,他起身的時候伸手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跟我小聲道著歉。
「抱歉啊,哥,他非要過來,我實在被他磨得沒辦法,就把地址給他了。」
我搖了搖頭,表示沒事。
陸聞川這人向來是囂張慣了的。
當年分手又鬧得還挺難看的。
以他的這個性子,這事自然不可能就那麼過去。
我用余光打量著陸聞川帶來的人。
黑髮,冷白皮,戴著口罩,看不清臉是什麼樣。
眼睛倒是長得特別漂亮,哪怕是戴著口罩也讓人難以忽視。
不過我不覺得長得和我很像,只是莫名覺得這雙眼睛我有些眼熟。
就好像以前在我面前哭過一樣。
這太奇怪了。
我覺得自己想多了。
還有一點就是,他整個人看起來有些不正常的瘦。
是那種不正常的瘦,好像生病了。
再加上皮膚很白,襯得整個人更是一副病懨懨、無精打采的樣子。
2
陸聞川帶著人入了座。
就像是故意膈應我一樣。
位置明明很多,但他偏偏安排那個男生坐在了我的身側。
男生倒是聽他的話,無論陸聞川說什麼,他都一一點頭照做。
離得很近,我甚至可以隱約地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藥香以及雪松味的混合。
後者是陸聞川身上的味道。
他慣常用的香水就是這個味道的。
這個認知倒也算是提醒了我。
人家是陸聞川的人,我不好多好奇。
哪怕再沒品,我也不至於去搶他的人。
落座後,陸聞川更是表現得難得地紳士。
他拒絕了朋友們倒的酒,還貼心地給人要了一杯果汁。
又微側著頭問人家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頗有一副重視得不行的樣子。
但在場眾人見他這副模樣,都面面相覷,心裡門清得厲害。
平日裡一句話就容易暴走的人,就算裝也裝不了兩天。
不過他這般愛演戲,大家也都配合著他。
我看著他那副樣子,就覺得還挺可笑的。
但直到最後,他開口稱呼那個少年為「阿朝」。
我突然就笑不出來了。
3
聽到那個無比熟悉的名字,我一愣。
拿在手裡的酒杯都險些拿不穩。
我放下酒杯,強作鎮定。
還真是很久沒聽見這個名字了。
就在我愣神之際,身旁的人被陸聞川伸手摘下了口罩。
我下意識順著他的動作抬眸看過去。
口罩下的臉確實如同我猜測的一般,是一張挑不出缺點的近乎完美的臉。
我不自覺地盯著他的臉看,有一瞬間的失神。
我失神的原因倒不是他長得有多好看,只是這張臉我實在是太熟悉了。
我親手養大的,怎麼可能不熟悉呢?
4
阿朝的全名叫作「謝嶼朝」。
是我爸朋友的孩子。
他十歲那年,父母因為車禍意外離世。
他也就因此成了孤兒。
他們家親戚為了爭奪那點賠償金鬧得不可開交,但沒有人真心對謝嶼朝好,甚至沒有人在乎過他的感受,就只把他一個人扔在家裡,連生病了也沒有人管。
後來還是賀剛從別人那兒聽說了,看不過去,才乾脆將人領回家來照顧。
但奈何賀剛並不是一個好父親,他連我都沒管過,更別說照顧謝嶼朝了。
在賀剛的腦子裡,孩子自己就可以長大,不需要任何來自家長的關心和照顧。
謝嶼朝剛來家裡的時候,就是一個很冷漠的小孩,跟我們所有人都不大親近。
當時我正好讀高中,整日都很忙,我們倆的時間完全是錯開的。
Ṭųⁿ我有時候在學校附近的房子住,也不會回來。
只有偶爾有事了才會回來住兩天。
但哪怕是住在同一間房子裡,我們也幾乎不怎麼碰面,就連吃飯的時間點都不一樣。
我甚至沒有在家裡感受到他的存在。
也可以說,他在這個家裡近乎是一個透明人。
直到那次,我週末因為有事晚歸,進了家門卻意外看到了靠在我門前坐著的謝嶼朝。
我俯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叫醒他。
一問才知道他是做了噩夢。
小孩哭紅了眼,抬眼看我,試探著問:「哥哥,你能不能抱抱我?」
我猶豫了兩秒,還是抱了他一下。
然後放開手將人從地上拉了起來。
就那一次,不知道怎麼就讓他覺得我是個好人。
謝嶼朝開始有點黏著我了。
那日我提早回來,看到了在餐桌旁等著的謝嶼朝。
問了阿姨才知道,他幾乎每天都在等著我一起吃飯。
但我很少回來,所以他基本上是等不到我的。
我心裡莫名有些不舒服,覺得有些虧欠他。
我乾脆把他帶到我那邊去住。
家裡突然多了一個人,我一開始有些不適應。
不過謝嶼朝很懂事,會主動做飯、收拾家裡,時間久了,我也習慣了。
但唯一不好的是,他夢遊,經常會跑到我的臥室。
一開始,我是覺得煩的。
但每次看見小孩哭得滿臉眼淚,又說不出什麼狠話。
一次兩次的縱容,讓謝嶼朝習慣了,他只要一做噩夢就來找我。
甚至有時候不做噩夢也會過來。
謝嶼朝長得好看,人又格外聽話。
整日一口一個「哥」的,我對他根本發不了脾氣,也說不出什麼狠話。
尤其是見過朋友家的弟弟,那一個個都跟混世小魔王一樣。
我對謝嶼朝的印象就很好了。
我對謝嶼朝很好,就真的跟養兒子一樣處處費心。
拿家裡阿姨的話來說,他也算得上是被我捧在掌心裡長大的。
甚至就連他的校服都是我親手洗的。
他聽話,我也願意寵著他。
但他千不該萬不該對我起別的心思。
5
回憶突然被打斷。
是陸聞川出聲問謝嶼朝累不累。
我聽見他低聲說著:「不累。」
嗓音略微有些啞。
陸聞川抬手摸了摸謝嶼朝的臉,整個人微微俯身靠近,極其溫柔地開口:「累了我們就回去,不用逞強。」
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就有些待不住了,我起身藉口去衛生間,出了包廂。
站在窗口處,冷風吹過來,我的心平靜了不少。
我點了根煙。
「賀言景?」
聽見聲音,我抬頭看過去。
很意外來人竟然是謝嶼朝。
看見他,我和以前一樣,習慣性地按滅了煙,教訓道:「沒大沒小的。」
「最近回國的嗎?」我又問。
我邊等著他回答,邊第一次正面打量他。
他穿得很少。
北方的冬天很冷,他又是一個特別怕冷的人。
竟然穿得最是單薄。
謝嶼朝垂著眸,睫毛很長,眼底落下一片陰影。
他很冷淡地「嗯」了一聲。
冷漠疏離。
真的像陌生人一樣。
我突然就想起來謝嶼朝跟我表白那年。
我很生氣,也很意外。
我不知道自己對他的教育哪裡出了問題。
甚至想是不是我的某些行為暗示了他什麼。
我跟謝嶼朝談心。
談了兩個多小時,但他就像聽不懂話一樣。
無論我說什麼,他都說自己不在乎。
不在乎年紀,不在乎性別,什麼都不在乎。
最後,為了掐滅他的胡思亂想,我乾脆威脅道,再鬧以後就當是陌生人算了。
彼時的謝嶼朝紅著眼眶看我。
他說自己做不到。
我沒理他,由著他哭。
最後,他妥協了,擦了眼淚,跟我道歉。
說他錯了,讓我不要不理他。
再後來就是他被家裡老人接到國外,我沒有阻攔反而跟著賀剛一起瞞他,他因為賭氣跟我斷了聯繫。
一直到今天,四年多未見。
當年他說自己做不到跟我當陌生人。
可如今看來,他不僅做得到,還做得挺好的。
6
時間真的改變了挺多的。
從前黏人話多的小孩現在變得不愛說話了。
甚至就連一句多餘的話也不想跟我說。
太久沒見,我們之間好像也沒有多少共同話題了。
我心裡有些不舒服,就好像有什麼東西抓不住了一樣。
謝嶼朝先一步回了包廂。
我盯著他的背影看,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
等我再回去的時候,陸聞川和謝嶼朝已經不在了。
包廂裡正熱鬧著,蘇牧在和江琮拼酒。
我坐在他身側的沙發上。
沒來由的疲憊湧上心頭。
我下意識地盯著剛才謝嶼朝坐的位置發呆。
見我看向空著的沙發,蘇牧拍了一下我的肩膀,他邊倒酒邊開口說道:「他們剛才走了。」
我點頭,「嗯」了一聲。
滿不在乎的語氣。
蘇牧放下酒杯,打開了話匣子:「哥,自從你走後,川哥身邊沒少換人,但別管他找了多少個,每個都特別像你,也不知道他在哪裡找到這麼多個像你的。」
江琮插了一句話:「就剛才領來的這個,他寵得最凶,說是花了不少錢才追到手的。」
「當然了,他也是最像哥的一個。」
越說越離譜了有點。
我被吵得頭有些疼。
以前我沒帶著謝嶼朝出來見過他們。
我總覺得他們會帶壞小孩。
所以大家也只是知道有這麼個人,但並沒見過謝嶼朝長什麼樣。
我想說些什麼,但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最後,我沒說什麼,藉口累了,先一步離開。
7
因為喝了酒,沒辦法開車,我給司機發了消息來接我。
我準備去門口等他。
結果剛出了門,讓我有些意外的是,在門口竟然碰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謝嶼朝。
他一個人站在那裡,單薄身影顯得有些落寞。
我猶豫兩秒,還是向前走了幾步。
走近了看,我看清了謝嶼朝的臉,也看清了他指尖的猩紅。
我有些意外。
謝嶼朝以前是從來不抽煙的,他對煙味格外敏感,聞到就會咳嗽,為了他我在家裡也從來不抽煙。
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染上了這個毛病。
不過我沒說什麼。
現在好像也找不到身份去關心他了。
我走到他身旁,停下了腳步。
聽見腳步聲,謝嶼朝突然回頭看Ŧűₜ過來。
我跟他對視。
感受到了他眼底冷淡的情緒。
謝嶼朝似乎沒想到會碰到我,他將煙拿到下面,放在了身側的位置,像是不想讓我看到。
我將他的動作盡收眼底。
良久,我收回視線看向他,故作不經意問:「怎麼還沒走?」
謝嶼朝垂著眸,沒說話。
他的睫毛很長,燈光照耀下,眼瞼處留下一片陰影。
我又問:「是在等陸聞川嗎?」
這次謝嶼朝倒是開口了,他再次抬眼看我,嗓音帶著微微的啞,像是有些無奈道:「沒,他去找別人玩了。」
對此我並不覺得意外。
陸聞川是出了名的浪子,向來都是愛玩、會玩的人。
也正是因此,每每聽見說他因為放不下我,找了跟我很像的人當替身,我都覺得很可笑。
就這樣還說什麼放不下,純粹是噁心人來了。
「那你……」
能受得了嗎?
後面的話沒說出口,就被我咽回去了。
戀愛是他們兩個人談的,怎麼樣的相處方式也是他們自己選擇的。
我問這些不合適。
謝嶼朝再次抬頭看我,眼神淡漠:「哥,我的東西還在嗎?我想回去拿一下。」
沒想到謝嶼朝會問這個,思索一下,我答應道:「還在。」
當初他去國外的時候,我給他收拾好了東西。
想著讓人給他郵寄過去。
但他不肯要。
家裡的阿姨打電話過去,他也只是冷淡的一句「沒什麼重要的東西,都扔了吧」。
我沒讓阿姨扔,就又都放回了他原來的臥室。
8
過了一會兒,謝嶼朝再次開口:「哥,可以坐你的車去嗎?我剛回來還沒提車。」
我點了點頭。
「好。
「我喝酒了,等會兒小陳過來開車。」
謝嶼朝滅了煙,難得笑著道:「我來開車吧,這麼晚了,別讓他過來了。」
「行。」
我沒拒絕,給小陳發了消息讓他不用過來了,順便把車鑰匙遞給了謝嶼朝。
回去的路上,車廂裡很安靜,安靜到甚至能聽見彼此細微的呼吸聲。
過了很久,我先一步開口打破了沉默。
我特意放低了聲音,就像是不經意問道:「他對你好嗎?」
謝嶼朝在專心開車,聽見我的話,他一愣,側過頭看了我一眼,又收回視線直視前方:「什麼?」
沒等我繼續說些什麼,他又像是明白了我的問題,點了點頭,自顧自答道:「挺好的。」
「那就好。」
多餘的話我沒再說。
他覺得好就好。
9
我跟謝嶼朝一前一後地進入了電梯。
他按了樓層。
到了門口推開門,看見熟悉的房間,甚至沙發,回憶頓時湧上心頭。
我站在門口,看著眼前的一切,心裡莫名有些說不出的滋味。
我已經很久沒來過這邊了,自從謝嶼朝去國外以後,我也從這裡搬出來了。
一來是因為突然又變成一個人了,有些不適應,二來則是這邊離我公司確實有些遠,開車還要一個多小時的時間。
從前是謝嶼朝要住在這兒,他覺得這邊是家,捨不得搬,我也由著他。
和我相比,謝嶼朝倒顯得冷靜多了。
他依舊是那副冷冰冰的樣子,換鞋進門,動作一氣呵成,絲毫不拖泥帶水。
沒有任何猶豫,對這裡一點留戀也沒有。
怕他找不到東西,我出聲叫住他。
「你的東西都還在臥室裡。
「什麼都沒動。」
謝嶼朝沒有回頭,只是很輕地「嗯」了一聲,繼續向前走,直到進了臥室,關上了門。
我換好鞋子,沒有跟過去,乾脆去客廳的沙發上坐著等他。
我在沙發上等了將近一個小時,謝嶼朝還沒出來。
我有些奇怪,想著就算收拾東西也不需要這麼長的時間,我起身走到了臥室門口。
抬手敲了敲門,無人應。
按下門把手,還好門沒鎖,我推開,裡面漆黑一片。
我叫了一聲謝嶼朝的名字,依舊沒有人答應。
我摸索著牆壁開了燈。
床上的被子鼓了起來,一看就知道是謝嶼朝。
他此刻整個人蜷縮在被窩裡,緊靠著牆壁,閉著眼睛,就好像睡著了一樣。
累成這樣嗎?
直到走到床邊,我才察覺到他臉上不同尋常的紅暈,我猜測他可能是生病了。
我俯身伸手摸了摸謝嶼朝的額頭,又用手背貼了貼他的臉,熱得厲害。
沒敢耽擱,我起身去客廳找了藥箱,拿了體溫槍。
量了一下,高燒接近四十攝氏度。
怪不得有氣無力的,原來是生病了。
10
家裡的藥都過期了,我叫了代駕,開著車把謝嶼朝送到了醫院。
我坐在椅子上替他看著輸液的針。
一直到夜裡,體溫恢復正常,我叫護士給謝嶼朝拔了針,倒是也沒離開。
留他一個人,我不太放心。
我打電話給陸聞川,想讓他過來。
結果發現被人拉黑了。
挺好,是他能幹出來的事。
我沒走,就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守著他。
半夢半醒間,謝嶼朝握住了我的手。
「哥,我難受。」
我頓了頓,下意識地回握住他的手安慰了兩句:「乖點,睡一覺就好了。」
我想鬆開手,但謝嶼朝握得很緊。
我幾次試圖鬆開都無果,最後只能由著他握著。
次日一早,我買早餐回來,剛好碰到護士過來給謝嶼朝量體溫。
見到我,她笑著說:「你們倆長得真般配。」
我突然想到昨晚護士來給謝嶼朝換藥,謝嶼朝牽著我的手怎麼也不肯放開,我想起身幫忙但也不敢用力掙脫,最後只能由著他握著。
我猜測護士可能是誤會了什麼,畢竟昨天謝嶼朝的表現確實有些太黏著我了。
還沒等我解釋什麼,謝嶼朝倒是先一步說道:「嗯,他是我哥。」
護士愣了一下,又看了我一眼,然後開口道了歉:「抱歉啊,是我誤會了。」
我搖了搖頭表示沒事,並沒有再解釋什麼。
11
護士走後,病房裡就只剩下了我跟謝嶼朝。
我順手把Ṱũ₅早飯放在了一旁的櫃子上。
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緣故,謝嶼朝的臉色不是很好,嘴唇也沒什麼顏色。
「公司有事先走了,等會兒你打電話讓陸聞川過來接你。」
謝嶼朝抬眼看我,輕飄飄道:「他出國了。」
哦對,他不在。
他不說我都忘了。
想了想,我又開口:「你住哪兒?吃過飯我送你回去。」
謝嶼朝低著頭,不知道在看什麼。
良久,我聽見他聲音悶悶地傳來。
「我現在沒地方住。
「我本來是住在陸聞川那兒的。」
兩句話看似前言不搭後語的,但我還是懂了他是什麼意思。
陸聞川沒給他留鑰匙。
這戀愛談得還真是讓人難評。
不知道他是怎麼忍下來的。
以前不是一點委屈也受不了的嗎?
現在為了愛情倒是Ṱù₂能忍到這種程度。
我沉默了一會兒。
謝嶼朝躺在床上,背對著我,聲音極輕:「你走吧,哥,不用管我,我自己會找地方住的。」
明明心裡不是這麼想的,但我嘴上還是「嗯」了一聲。
12
我都走到樓下了。
但還是過不了自己心裡那關。
在樓下抽了一會兒煙,轉身又回了住院大Ţü¹樓。
我推門進去,謝嶼朝依舊躺在那裡,早飯也沒動,像是睡著了。
我知道他沒睡著。
但我還是特地放輕了腳步進了門。
一直到我走到他面前,謝嶼朝才動了動眼珠抬眼看我,看到是我,他像是有些意外,猛的一下起身坐了起來。
我清了清嗓子,沉聲道:「去我那邊住一段時間吧,等陸聞川回來你再回去。」
謝嶼朝極為緩慢地眨了眨眼睛,像是有些為難。
我問:「怕他誤會嗎?」
他搖頭:「不是。」
他又說:「這樣的話會不會不太麻煩哥了呢?」
聽了這話,我心裡有點不太舒服。
以前的他不是這樣的。
不會跟我這麼客氣。
不知道他在國外這幾年過的是什麼日子,怎麼回自己家住都要小心翼翼的。
我伸手摸了摸他沒有血色的臉。
他看起來可憐兮兮的,像沒有家的小狗,莫名地讓人心疼。
我放輕了語氣:「當然不會,那本來也是你的家。」
13
我帶著謝嶼朝又回到了我們之前住的房子。
原因無他,主要是他的東西都在那邊,住著也比較方便。
我不知道他怎麼瘦成這個樣子。
臉上都要掛不住肉了。
吃飯時,我實在沒忍住,問出了口:「你在國外沒好好吃飯嗎?」
謝嶼朝正坐在椅子上,低頭專心致志地吃著碗裡的米飯。
聞言,他抬頭看過來,有些輕飄飄道:「嗯,吃不慣。」
看見他那副樣子,我有些愧疚外加心疼。
我想或許當初聽賀剛的,把謝嶼朝送到他爺爺那邊,似乎並不是一個好主意。
那時候,賀剛說謝嶼朝回去會被家裡人當作接班人培養。
我本來是有些擔憂的,怕他不適應,被欺負。
但是賀剛並不認同我的話。
他說人家自己的親孫子還能虐待了不成,還讓我別耽誤謝嶼朝的未來。
所以最後我同意了。
但現在來看,就連飯都吃不好,又能指望他們對他有多好呢。
更別提有什麼更好的未來了。
14
謝嶼朝在我這兒住了一個多星期。
本來我給他請了營養師調理身體,但來了一天就被他勸退了。
他還是和以前一樣不喜歡家裡有陌生人。
他最初來家裡的時候也是這樣,討厭家裡有其他人。
本來是阿姨做飯的,後來也因為他辭退了。
就變成了謝嶼朝做飯。
他那個時候年紀不算大,但做的飯倒是還挺好吃的。
怕耽誤他學習,我也不敢讓他做飯,後面都是我來弄的。
不過我做飯都不能用好吃不好吃來形容,而是難以下嚥。
但好在謝嶼朝很給面子,我做成什麼鬼樣子,他都能吃,而且能面不改色地誇好吃。
他來住的這幾Ŧṻₜ天,又接管了家裡的晚飯。
久違地吃到熟悉的味道,我有些感慨。
還是一樣地好吃。
甚至感覺更好吃了。
他的廚藝應該比以前進步了不少。
因為吃得好了,謝嶼朝也胖了些,至少看著不是病態的瘦。
臉色也恢復了不少。
短時間內看見他恢復得這麼快,我心裡還挺高興的。
但高興之餘,我忍不住懷疑陸聞川是不是虐待他了。
不然怎麼離開他才這麼幾天,謝嶼朝整個人狀態就變好了這麼多。
我更加覺得謝嶼朝和陸聞川不太適合在一起。
所以我想提醒他一下早點跟陸聞川分開。
談戀愛可以,至少要找個真的對他好的人。
「陸聞川那個人不是太好,不太適合當男朋友。」
我說這話的時候,謝嶼朝正準備進浴室洗澡。
聞言,他脫衣服的動作一頓,轉身過來看我。
「哥怎麼知道他是什麼人?」
我沒想到他會這樣問,擰著眉,故作深思地表示:「我們倆一塊長大的,他打小什麼樣我能不知道嗎?」
謝嶼朝走近了兩步,停在我面前,語氣冷冷的:「是嗎?」
「哥知道他是個爛人還跟他在一起過,哥當時是怎麼想的呢?」
我站在原地,由於謝嶼朝的突然靠近,被迫跟他對視著。
我被他說得一時有些啞口無言。
想躲開卻又不想敗下陣來,所以依舊僵硬地跟他對視著。
片刻後才反應過來,是我教育他,怎麼成了他質問我了呢?
我清了清嗓子。
「你別轉移話題。
「我跟陸聞川不是你想的那樣。」
但謝嶼朝並沒有理會我的話,他自顧自地進了浴室。
15
我和陸聞川甚至都算不上真正的情侶。
就只是他腦子抽了。
說什麼喜歡我,一定要跟我試試。
那段時間他特別瘋,恨不得天天來找我。
我被逼得受不了,就答應他就試一個月。
這一個月也跟談戀愛沒有任何關係。
我們整天吵架。
各種方面都對不上。
口味不合。
性格不合。
甚至型號也對不上。
簡單點說,就是撞號了。
彼此都不是對方最適合的人。
尤其是在床上打架打得最凶。
我的柔道不是白學的,陸聞川根本不是我的對手,經常被我打得臉上帶傷。
最狠的一次,他因為給我下藥,被我打骨折還吐血了。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後拿著衣服離開了。
後來聽說他住院了,我本來是想去看看的。
但剛好那段時間,謝嶼朝在學校打球摔倒導致腿骨折了。
我每天忙前忙後地在醫院裡照顧謝嶼朝,就把陸聞川這事忘到腦後了。
等著再想起來,人家陸聞川已經出院了,身旁已經有了新人。
這也算是打破了我們當時試試的約定。
我便趁機提出了分開。
陸聞川不太情願,我也看出來他對我有怨氣,不過最後他還是同意了。
16
半個小時以後,謝嶼朝從浴室出來,身上穿著我的睡衣。
他頭髮還在滴著水,看都沒看我一眼,就徑直走向了臥室。
我在自己家裡感覺被謝嶼朝孤立了。
不過沒孤立多久,晚上的時候,謝嶼朝就來找我了。
還端了杯牛奶給我。
許是晚上的謝嶼朝看著聽話了不少,我盯著牛奶杯上的紋路,再度開口勸他。
「跟他斷了,我可以給你介紹更好的。
「也更適合你的。」
至少不是像陸聞川這種三心二意的人。
謝嶼朝的手撐著椅子,俯身離我很近,抬眼看我,重複了一遍:「更好的?」
我以為他是不信,點了點頭。
謝嶼朝的瞳孔很淺,是那種琥珀色的,盯著人看的時候,像貓一樣。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謝嶼朝的手指碰到了我的耳朵,我聽見他意味不明地說:「哥是要把自己介紹給我嗎?」
我哪裡猜到他會說這種話,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往前挪動,拉開了我和他之間的距離。
「當然不是。
「也不可能是。」
謝嶼朝站直身子,淡淡地「哦」了一聲。
然後又變成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他開口:「那我的事不用哥管。」
「你……」
「我喜歡誰,被誰當狗耍都不用你管。」
謝嶼朝的眼神很冷,出口的話語氣也不是很好,聽著讓人心裡很不舒服。
我也不是那種熱臉貼冷屁股的人。
所以直到謝嶼朝出了門我也沒再說什麼勸他的話。
17
那日之後,謝嶼朝又開始恢復了剛重逢時的樣子。
他整日冷冰冰的。
見到我也不叫「哥」了。
一口一個「賀言景」的。
有時候心情不好,就直接裝作陌生人。
飯倒還是每天都在做。
我們倆每天唯一的溝通就是吃飯的時候。
我問一句。
他答一句。
不然的話就一句話也不會主動跟我說。
我也不是傻子。
很快就發現了他在跟我鬧脾氣。
而且是單方面的鬧。
說實話,我不太懂他生氣的點在哪裡。
想了好幾天我才想明白,可能因為我說了陸聞川壞話吧。
我心裡莫名地有點不舒服。
他竟然愛陸聞川愛到這種程度。
連一句實話都聽不得。
不過我也沒再提讓他和陸聞川分手的事。
人家你情我願ṱü₉的事,我說多了顯得太沒有分寸感了。
晚上吃飯的時候,我提出讓謝嶼朝去我的公司上班。
不能總在家裡待著。
時間久了,我怕他心裡出問題。
現在看著他狀態就不太好。
說的時候我還怕他不答應,準備了不少的話打算勸他。
不過都沒用上。
謝嶼朝倒是難得地聽話,我一提出來,他立馬就同意了。
這還讓我挺意外的。
18
謝嶼朝家裡那些事我都沒問。
一來是怕傷小孩自尊,二來是怕戳到他的傷心事。
不過我倒是從賀剛口中知道一點。
說是謝嶼朝家境挺好的,他祖父那個時候還是他們北城的首富,後來老爺子年紀大了,退休以後,家產都給孩子們分了。
一眾兄弟裡最出色的就是謝嶼朝他爸。
他爸當時公司經營得也不錯,雖說首富排不上了,但也絕對不差,還是北城排名前幾的大企業。
只可惜去世得早,謝嶼朝年紀又太小。
偌大的家業沒有人繼承,全被親戚接管了。
當時他們跟賀剛說的是,等謝嶼朝成年了以後就還給他。
不過眼下看謝嶼朝這個狀態,估計是什麼也沒拿回來。
不然也不會被陸聞川砸錢就感動到死心塌地這種程度。
整日圍著人家轉,活脫脫就是一個戀愛腦。
想到這,我莫名有種自家大白菜被豬拱了的感覺。
早知道當初就不該送走謝嶼朝。
我有些後悔。
為此,剛到辦公室,我就把黑卡給了謝嶼朝。
謝嶼朝看了一眼,但並沒有接過去。
他語氣冷淡道:「哥這是什麼意思?」
害怕他心裡不舒服,我滿不在意地開口:「你的工資。」
謝嶼朝手撐在紅木的桌面上,身體微微向我靠近,手指微彎,輕敲著桌面。
離得太近了,近到我可以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冷冽的香味。
我垂眸看向他,甚至可以看清他的睫毛以及眼尾的小痣。
謝嶼朝看我的眼神很複雜,帶著點我讀不懂的意思。
我被他盯得莫名,甚至有些不想跟他對視,故作一副兄長的姿態拍了一下他的手臂。
「站遠點,別離這麼近。」
謝嶼朝沒動,依舊離得我很近,我聽見他低聲問道:「哥對秘書都給這麼高工資的嗎?」
怎麼可能呢?
我覺得他就是故意找碴的。
我瞪了他一眼,但還是耐著性子哄他:「想什麼呢,我又不是做慈善機構的。」
19
過了沒幾天,陸聞川回來了。
他直接找到我公司來了。
我想不知道都不行。
那天也是巧,剛好謝嶼朝身體不舒服,沒來公司。
不知道為什麼,我看見陸聞川的第一反應,竟然是慶倖謝嶼朝不在。
不然當面看著他們兩個秀恩愛,我可能會忍不住動手。
我出於禮貌,隨口寒暄道:「陸總怎麼過來了?」
陸聞川依舊是一副沒禮貌的死樣子:「來看你死沒死。」
得,一看就是沒什麼正事,純粹是來噁心我的。
我放下手中的筆,蓋上筆蓋才看向坐在沙發上的陸聞川。
他大馬金刀地往那兒一坐,不知道的還以為在他自己家呢。
怪是會自來熟的。
我掃視了他一圈,嘲諷道:「托陸總的福,一時半會兒死不了。」
陸聞川勾了勾唇,半開玩笑道:「我出國才幾天,賀少就把我的人撬走了是不是太不地道了?」
就只是回家而已,被陸聞川說得好像我撬他牆腳了一樣。
我被他說得多少有些難堪,冷著臉沉聲解釋道:「他是我弟弟,跟我回家不是很正常嗎?」
陸聞川突然就笑了,冷嘲熱諷地開口道:「弟弟?」
「我看他可沒拿你當哥。」
我安靜地看著他,等著他的下文。
我對他很瞭解,就他那個表情,我就知道他說不出什麼好話來。
果然,他說的沒一句我愛聽的。
「賀言景,你睜開眼睛看看,誰家兄弟跟你們倆一樣?
「多大個人了,還睡覺怕黑,要你陪他睡?
「他要是想上你,叫你聲『哥』,你是不是也能脫褲子給他上?」
我被陸聞川的話氣得夠嗆。
腦子還沒反應過來,手就拿起桌面上的金屬擺件砸了上去。
本來沒想打他的,但卻意外地砸中了他眉骨的位置。
霎時,鮮血湧出。
我被嚇了一跳,也顧不上跟他吵架,連忙過去看他有事沒事。
結果陸聞川躲開了。
他抬眼看我,語氣不善道:「別碰我。」
沒辦法,我給我的私人醫生江措打了電話。
半個小時的時間,江措到了。
看見陸聞川的傷口,江措忍不住皺眉:「不是,你們倆這是鬧哪樣呢?」
我沒心情跟他解釋,只是讓他先替陸聞川處理一下傷口。
陸聞川幽怨地瞪了我一眼,最後也沒讓江措替他處理,起身離開了辦公室。
20
許是被陸聞川的話影響,我晚上看謝嶼朝的眼神都有些不對了。
我好像沒辦法正視他。
我忍不住想,是不是自己對他太溺愛了。
坐在車上,我們倆一句話也沒有。
趁著等紅燈的時候,我開口問:「陸聞川回來了,你知道嗎?」
謝嶼朝側頭看了我一眼,聲音很低地說:「不知道。」
「你們倆吵架了?」
「沒有。」
沒吵架也不聯繫的嗎?
我正覺得奇怪,想問什麼但還沒等問什麼就被謝嶼朝打斷了。
「我們分手了。」
謝嶼朝語氣平淡,就好像在說今天天氣怎麼樣一樣。
平靜得讓我意外。
這回倒是輪到我震驚了。
有一說一,其實他們倆分手我還挺開心的,但我不能表現出來。
我特意表現出很可惜的樣子:「分手了嗎?」
謝嶼朝冷淡地繼續道:「嗯,他說哥回來了,就不要我這個冒牌貨了。」
氣氛突然就變得有些尷尬。
謝嶼朝不說我都忘了這事了。
他跟陸聞川在一起的初衷還是當替身。
我想說什麼勸他,思索了半天就蹦出來一句:「別回家了,我們出去吃。」
21
我帶著謝嶼朝去了朋友新開的店。
估摸著他心情不太好,我想讓他散散心。
剛坐在椅子上,還沒等點餐,手機突然響了。
是陸聞川打了電話過來。
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把我從黑名單裡放出來了。
我接通電話。
「你去醫院處理傷口了嗎?」
對面依舊一副拽得要死的口氣:「沒有。」
我對上謝嶼朝的視線。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在盯著我看。
我錯開視線,不跟他對視,繼續問著:「那你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嗎?」
「暫時死不了。」
他擺明瞭一副不想溝通的樣子。
我也懶得跟他講,乾脆掛了電話。
掛斷電話,謝嶼朝還在盯著我看。
我收起手機:「有什麼想吃的嗎?」
「沒有。」
「哥,我不舒服,能不能先回家呢?」
我看著他的臉色確實不太好,便同意了。
回家後,謝嶼朝一頭悶進臥室裡,沒再出來過。
我敲門問過兩次,要不要吃點東西,都被他拒絕了。
當晚,我半夢半醒間,聽見了臥室的門被推開。
沒一會兒,我聽見謝嶼朝的聲音,他叫我「哥」。
我下意識地以為他又做噩夢了。
我像以前一樣熟練地給他讓開位置,分了一半床和被子給他。
等他躺好了,我還習慣性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不怕,夢都是假的。」
22
第二日,我從蘇牧口中知道了陸聞川來找我的原因。
「他國外那個項目被人搶了。
「都談一個多月了,本來是板上釘釘的事了,結果被人半路截胡了。
「他電話都打到我這兒了,讓我幫著查查對面的公司。」
我問了一句:「查到了嗎?」
蘇牧點了點頭,繼續說道:「當然了,雖然是套皮公司,但還是查到了幕後的操作人。」
我問:「是哪家公司?」
我以為是陸聞川得罪人了,有人搞他。
「是他養的那個小情人。」
我有些意外,竟然是謝嶼朝。
這就解釋通了,怪不得分手了。
這麼坑他一把,不分手才怪了。
我後知後覺意識到謝嶼朝並不是純粹的戀愛腦。
也不是我一直以為的乖孩子。
23
自從上次之後,陸聞川有一段時間沒再聯繫過我。
還是陸母突然給我打電話,說聯繫不上陸聞川,放心不下,托我去看看。
我沒有拒絕。
本想給他打個電話來著,才發現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把他拉黑了。
怪不得沒接到他電話。
不過也可能是他根本就沒聯繫過我。
我撥了電話,陸聞川沒接。
找到陸聞川家時,房門緊閉。
按了很久的門鈴,依舊沒有人開。
無奈,我輸入了密碼。
密碼是從陸母那兒要來的,是我的生日。
看著解鎖成功的提示,我心裡有點不太舒服,說不上來的感覺。
我推門進去,屋子裡有些暗,我走近了,看見陸聞川在地上躺著,身旁還有不少空酒瓶。
我停下了腳步,低聲叫了他的名字。
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純粹地不想理我。
我叫了好幾聲,陸聞川都沒有反應。
沒辦法,我走到他身旁停下來,剛俯身準備拍拍他,就被他握住了腕骨。
我垂眸看過去,發現陸聞川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睛。
我掙脫開他的束縛,臉上有些無奈:「陸聞川,你何必這樣呢?」
陸聞川收回手,手撐著地面坐了起來。
他有些怨恨地開口。
「我怎麼了?賀言景。
「當初答應試試的是你,後面提分手的也是你,我找你求複合你轉頭跟別人睡一起了,你不覺得特噁心嗎?
「你說話啊,賀言景。
「我陸聞川是哪裡對不起你呢?你跟他這麼聯合起來噁心我。」
我突然有些無力感。
我第一次看到這樣的陸聞川。
他以前是囂張的,是目中無人的。
說實話,我有些接受不了他這樣。
我嗓子像是被什麼壓住了一樣說不出口。
好半天,我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當初我以為你只是拿我取樂的,畢竟我們倆那個時候的關係……」
確實算不上好。
後面的話我沒說出口就被突然摔到地上的酒瓶打斷了。
陸聞川看著我,眼底一片紅,他自嘲地笑著。
「我拿你取樂?賀言景,你真是沒有心啊。
「你以為他謝嶼朝是什麼好人嗎?
「你知道他為什麼回國嗎?他就是回來算計你的。
「他一開始說願意配合我氣你,結果到頭來我成了他的利用物件。
「他靠著我沒少讓你心疼他吧?」
ƭũ₋明明是問句,但陸聞川的語氣是肯定的。
他這一連串的話直擊我的心臟,我愣在原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因為他,我確實沒少心疼謝嶼朝。
從陸聞川家出來,我臉上還帶著傷。
甚至一呼氣都感覺口腔裡有血腥味。
這陸聞川真的是下狠手,拳拳到肉。
24
我一進家門,就看到在客廳等我的謝嶼朝。
一見我進門,他就迎了上來。
「哥,你受傷了?」
他要伸手摸我的臉,被我歪著頭躲開了。
「別碰我。」
我盯著他那張人畜無害的臉看,莫名有種心寒的感覺。
四年的時間不長也不短,謝嶼朝怎麼就變成這種人了?
這麼會偽裝。
我冷著聲問:「是不是你跟別人一起做局搞了陸聞川?」
謝嶼朝微蹙著眉,似乎很不願意提這件事。
良久,他才低聲開口:「是他自己蠢,信錯了人,跟我有什麼關係?」
我心臟感到一陣悶疼,有些站不住。
最後還是抓住桌角才站穩了身體。
我不知道謝嶼朝怎麼能說出這種話。
我甚至覺得自己不認識他。
或許我從來就沒看清過他。
「你先走吧,我一個人冷靜冷靜。」
我是剛從陸聞川那兒知道的。
謝嶼朝在這邊的房產有十幾處,甚至還有他們家公司旗下的五星級酒店。
他根本就不可能沒地方住。
也就是說,他從一開始見面就在騙我。
謝嶼朝伸手抓著我的手臂,力道不輕不重,聲音裡有些不可察覺的慌張:「哥,你也不要我了嗎?」
我沒理他,甩開他的手自顧自回了臥室。
直到聽見關門聲,我才出來看看。
謝嶼朝已經離開了。
25
謝嶼朝離開後,我沒再見到過他。
不知道他去哪裡了。
他是賭氣走的,我多少有點不放心,還是找人去查了一下。
得知他當天就坐飛機出國了才放下心來。
他安全就好。
他現在整個人感覺不太正常,我真的怕他做出什麼傷害自己的事。
月末的時候,賀剛給我打電話,讓我回家。
還說什麼一家人要團聚一下。
我覺得還挺可笑的。
估計是年紀上來了,他突然想起來還有家人了。
以前的時候,賀剛就把我一個人扔在家裡。
他自己則不知道在哪個舊情人那邊鬼混。
他根本就從來沒想起來自己還有個未成年的孩子在家裡。
更別提什麼家人不家人的了。
雖然對他的話我表示鄙夷,但還是開車回了家。
進了家門,我有些意外地看到了謝嶼朝。
他正陪著賀剛坐在沙發上聊天。
謝嶼朝不知道說了什麼,把人哄得很高興,拍著他的肩膀直呼「好孩子」。
我忍不住皺眉。
能看見賀剛這樣熱情,倒還真是活久見了。
一頓飯吃下來,他們倆倒像是父子,我好像是來做客的親戚。
我沒什麼胃口,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
我上樓,剛好聽見謝嶼朝也起身了。
就在我進門的時候,身後的人追了上來,拉住了我的腕骨。
「哥,我錯了。」
我停下腳步,回頭看他。
「你錯哪兒了?」
聽見樓梯處傳來的聲音,我往下看了一眼,好像是有人上來了。
在走廊上說這種事終究不太好。
我還是讓謝嶼朝跟著我進了臥室。
謝嶼朝低著頭跟我道歉:「我不該騙你。」
「嗯,還有呢?」
謝嶼朝抬眼看我, 眼神有些委屈在裡面:「不該利用陸聞川。」
我也不是需要他的道歉。
「我接受你的道歉,出去吧。」
謝嶼朝走之前又問道:「哥, 你要聯姻了嗎?」
我點頭,「嗯」了一聲。
賀剛提過一嘴,我沒答應,對於跟誰結婚這事, 我並不在意,所以也沒放在心上。
但我沒必要跟謝嶼朝說這些。
「哥, 你考慮考慮我呢?」
我沒聽懂他的意思:「什麼?」
謝嶼朝一臉真誠。
「我是家中獨子。
「跟我結婚,我的一切都是哥的。」
我有些生氣,微怒道:「謝嶼朝,你覺得我看中的是這些嗎?」
我又不是那種愛財如命的人。
「很合適的買賣,不是嗎?
「哥可以考慮考慮。」
26
說是讓我考慮考慮, 但謝嶼朝壓根沒給我考慮的時間。
我應酬喝多了, 讓司機來接我。
不知道怎麼來的是謝嶼朝。
更莫名地, 我跟他躺在一塊了。
第二天一早,我醒來的時候,發現旁邊有人。
仔細一看,還是謝嶼朝。
坐起身發現盯著他身上的吻痕, 我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
我怎麼下得去手的呢?
真是禽獸。
就在我痛心疾首的時候, 謝嶼朝醒了。
他盯著我看, 開口的話還帶著剛睡醒的啞。
「哥, 你醒了。」
我假裝還沒睡醒,翻了個身繼續睡覺去了。
「昨晚哥很熱情。」
我閉上了眼睛, 裝作聽不見。
「哥是不想負責嗎?」
聞言, 我身體一僵。
謝嶼朝跟我貼得很近, 他的手臂甚至還搭在我腰上, 他肯定有所察覺。
眼看裝不下去了。
我回頭看著謝嶼朝,跟他對視,實話實說道:「我記不住了。」
我沒說謊。
昨晚確實是喝得太多了。
我有點斷片,對於發生的事都沒有任何印象。
謝嶼朝重複了一遍。
「記不住了?
「哥是不想負責嗎?」
他這個語氣有些幽怨,就好像我是什麼負心漢一樣,占了便宜還不負責。
我沒說話。
謝嶼朝的聲音很輕。
「沒關係的。
「我不會纏著哥的。
「我等會兒就走, 以後都離哥遠遠的。」
他越這麼說, 我心裡越不舒服。
他說著起身就要下床,我手比腦子快, 先一步拉住了他。
「你別這樣, 我又沒說不負責啊。」
謝嶼朝轉過身來看我,眼神裡有期待, 試探道:「那哥同意跟我試試了?」
對著這雙眼睛,我實在說不出什麼拒絕的話。
「嗯。
「試試吧,要是不合適就分開好了。」
謝嶼朝勾著我的手指,就像以前那樣。
他摩擦著我的指節, 有些微微的癢。
我想收回手,卻又被他握得更緊。
片刻後,謝嶼朝微低頭湊近,用鼻子蹭了蹭我的鼻尖, 近乎偏執。
「不會有人比我更適合哥。
「也不會有人比我更愛哥。」
直到謝嶼朝再次吻上來,我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好像又被他套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