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流歌手周時在直播的時候,被眼尖的網友發現:
【哥,你這銀鐲子怎麼有點掉色啊,是不是假的?】
這是當年戀愛時,我送周時的禮物。
那時,我說:「如果哪天實在熬不下去,就賣了它,我助你圓夢。」
他很不屑:「少騙我了,一個銀鐲子,連一個月飯錢都換不來。」
周時半信半疑,剪開手鐲,露出了裡面純金的內核。
77 克黃金,是我當年的全部積蓄。
隱藏在銀層下的愛意,終於被他後知後覺地發現了。
01
我的微博小號已經四年沒更新了。
連我自己都忘了密碼。
沒想到會被網友扒出來。
那個帳號,之前用來分享一些戀愛細節。
在唯一一段不露臉的視頻裡,女孩用鏡頭記錄自己做ẗùₙ的手賬:
「這是我規劃的旅遊路線,途徑 42 個景點,29 座城市。等將來我和阿時有錢了,要一起去!」
鏡頭外響起男生無奈又寵溺的聲音:「這麼多地方,要多久才能旅遊完啊?」
「哼,不願意就算了,我自己去。」
「怎麼會不願意呢。我的小灣去哪兒,我就跟到哪兒。」
聲音辨識度太高。
我和周時的昔日戀情,成了圈裡公開的秘密。
CP 超話在一夜之間建立起來。
只是,半年前,我在採訪中,直言自己是單身。
很顯然。
我和周時早就 BE 了。
過期糖最為致命。
一眾粉絲徹夜翻我的微博,嗑得血淚狂飆、又哭又笑的。
我閑著無聊,也刷了刷微博。
不少唯粉趁著熱度,在熱搜廣場上宣傳周時的實績圖:
【金曲獎最佳國語男演唱人獎。】
【音樂盛典內地年度最受歡迎男歌手獎。】
【風雲榜十大金曲獎。】
【內地歌手個人演唱會想看人數 TOP1……】
他成了華語歌壇炙手可熱的新星。
可我仍記得,少年坐在出租屋的床上,抱著吉他彈唱的模樣。
身上的白襯衫洗得發黃,眼中卻滿是期冀。
「小灣,我一定會火的,我要賺大錢,到時候你想拍什麼戲,我都捧你!」
如今,他當真做到了。
可我們的過往也早已湮沒在了時間長河中。
再也找不回。
或許是日有所思,晚上睡得也不太安穩。
第二天的慈善晚會,我坐在化妝間,困得哈欠連天。
「許灣。」
回頭一看,是影帝江嶼來找我。
我以為是來通知我安排有變,沒想到他塞給我一把水果糖。
「吃點糖就不困了。」
江嶼穿了一身藍黑色高定西裝,氣質矜貴疏離,可西裝口袋裡裝的卻是五顏六色的糖果。
實在太反差萌了。
我一時想笑,剝了一顆塞進他嘴裡:「你也吃。」
Ţúⁱ江嶼含著糖果,嗓音帶笑:「好甜。」
刹那間,我感覺耳垂灼熱。
上一部戲,是我和江嶼的四搭。
他飾演的男主是一個浪蕩不羈的小少爺,很多場親密戲,都會輕輕含著女主的耳垂,用勾人的語調說:「你好甜。」
這兩個字,幾乎讓我形成了條件反射。
澎湃的心跳有些難捱。
還好,工作人員的催促給我解了圍。
我和江嶼一起走出化妝間,一個向左,一個向右。
面對鏡頭,我們看起來客氣又禮貌,像一對普通同事。
所以沒人會知道。
江嶼已經跟我表白過十一次。
也被我拒絕了十一次。
02
我隨著人流入場。
走到舞臺邊,被裙擺絆了一下。
我心道不好。
萬一摔個狗吃屎,估計又要上新聞了。
突然,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扶住了我:「小心。」
簡單兩個字,讓我脊背一顫。
下意識想縮回手,卻被他握得更緊。
我回頭。
正撞上一雙深邃又熟悉的眼眸。
「小灣。」他輕聲喚我,「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這他媽是敘舊的地方嗎?
我和周時的事正在網上傳得沸沸揚揚。
看到這一幕,無數鏡頭對準我們。
在聚集的閃光燈下,我強撐著完美表情,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周時,鬆手。」
他微涼的手摩挲了一下我的手腕。
還是放開了。
可手腕上的溫度卻久久不散。
擾得我思緒雜亂。
過去的四年裡,我和周時的交集並不多。
即便是共同出席的場合,我們也會裝作不認識。
這次為什麼這麼不避嫌?
不出所料,晚會剛結束,我和周時又喜提熱搜。
一家媒體抓拍的照片,被無數粉絲奉為神圖。
圖中,我和周時四目相對,我穿著一身深藍色魚尾裙,他穿了一身墨色西裝,看起來高貴又登對。
一束光正好照在我們交握的手上。
周時的眼中映出了難以掩飾的情愫。
CP 粉徹底瘋狂:
【這倆對我的眼睛很友好。】
【誰懂啊,昨天剛入坑,今天正主就同框發糖了,誰不說咱吃得好!】
【許灣!周時!給媽媽原地複合!!!】
【周哥這個眼神,我的媽,他要是敢這樣看我一眼,我直接把他扛去民政局。】
【這明顯是沒放下彼此啊,趕緊複合,我隨份子!】
【就沒人好奇他們是怎麼分的嗎?】
沒想到,我上微博吃自己的瓜,還能收到周時的私信。
周時:【在嗎?】
我:【有事?】
四年前分手,我們互刪了聯繫方式。
如今他能找到的,就只有我的微博了。
周時:【許灣,我一直想問你,當初分手,你後悔嗎?】
……後悔嗎?
這個問題,我睡不著的時候也想過無數遍。
我和周時曾經的過往,走馬燈一樣,在腦海中盤旋。
可最後,永遠定格在那句:「你為了錢,什麼都能做,和去外面賣的女人有什麼區別?!」
像重重一拳打在鏡面上。
無數美好瞬間破碎。
我:【我不後悔。】
周時:【可我後悔了。】
我啞然失笑:【你用微博大號和我聊,就不怕我曝光你,或者拉你炒作蹭熱度?】
周時:【我不怕,因為你不會。】
也是。
雖然分得不愉快,但這些年我們沒有糾纏過,也沒有抹黑過對方。
說起來,也算是體面的前任。
我正打算睡覺,手機又響了。
周時:【我媽媽的忌日快到了,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嗎?就當是讓她安心。】
我看了眼手機日曆:
12 月 13 日——創建日程——去陵園祭奠沈阿姨。
我回復:【好。】
03
每年的今天,天總是灰濛濛的,讓人心裡難過。
我帶了一束白色馬蹄蓮,和周時在陵園門口碰面。
「沈阿姨,不好意思啊,今天的花有點蔫了,我下次給您帶更好的。」
我把花束放在墓碑前。
認真鞠了個躬。
周時站一邊看著我。
眼眶越來越紅。
「許灣,我媽想要的,從來不是你的一束花。
「她把你當親閨女養,可她臨死前,你都不願意來見她最後一面。
「當年分手,你也是說走就走,把我刪得乾乾淨淨。
「許灣,你總有自己的主意,你的心怎麼那麼狠?」
轟隆一聲驚雷。
下起了雨。
周時雖然憤憤不平地控訴我Ŧũ̂⁻,但還是把手中的傘向我傾斜。
他的肩頭全淋濕了。
「你今天叫我來,就是來罵我的?」
他問我:「這些年,你有來看過我媽嗎?」
「與你無關。」我脫口而出。
我來看沈阿姨,只是念著阿姨的恩情。
周時沒必要知曉。
「與我無關……
「好……」
周時念叨著,嘴角露出自嘲的笑意。
我從包裡掏出一張卡:「我答應來見你,就是為了把這個還給你。」
這張卡是半年前,周時托人給我的。
卡裡有五千萬。
19 歲那年,我們窮得連泡面都吃不上,只能吃饅頭就鹹菜。
在電視上,看到有人中了五千萬彩票,我笑著打趣:「阿時啊,你說咱倆什麼時候才能有五千萬呢?」
當時的周時,正把沙丁魚罐頭的最後一點魚肉渣渣抹到我的饅頭上。
「將來一定會有的。」
時過境遷。
少年人的許願終是成了真。
26 歲的周時對我說:「這錢是我當初的承諾,你應得的,拿著吧。」
「我不能要。」
我不顧周時的勸阻,把卡塞進他的大衣口袋。
「沒什麼應不應得的,你要是嫌錢多花不完,可以捐掉。
「我現在也有錢了,不用你的。
「至於熱搜,你不用管,過段時間熱度就下去了。
「從今往後,咱們沒事少聯繫吧。」
我語氣聽不出波瀾。
可內心卻不像表面這般平靜。
只能在衣袖下緊緊攥著手,不想叫他瞧出端倪。
在我轉身準備離去時,周時徹底繃不住情緒。
「許灣!」
他把傘重重摔在地上。
一同摔落在地的,還有他的淚。
「你就這麼想要和我斷乾淨嗎?!
「想從今往後跟我橋歸橋路歸路,再無瓜葛是嗎?!
「憑什麼!」
微涼的液體順著臉頰滑落。
我分不清是雨還是淚。
他繼續說:「那天看到熱搜,我才知道你的微博小號,你知道我有多高興嗎?
「我以為自己終於看清了你的心意,可我現在又不確定了。」
周時握住我的肩,逼迫我和他對視。
「小灣,你當初到底愛不愛我?
「你有沒有徹徹底底地愛過我一次?!」
他緊緊盯著我的眼睛。
想通過瞳孔看穿我的心。
我苦澀地笑了。
終是一個字都沒有說。
他想要答案,可我偏不想給。
我不明白,已經過去了這麼久,究竟是「是」還是「否」,真的重要嗎?
周時。
如果你非要執著,那就自己去找吧。
在那些封存已久的記憶寶箱裡,總有你想要的那個答案。
4.周時
當晚,周時上線直播了。
像他這種天才創作歌手,每年的版權費數都數不清,直播不為引流帶貨,單純就是和粉絲們互動一下。
因為怕涉及其他藝人的敏感問題,這次經紀人特地囑咐,取消粉絲連麥環節。
周時只是談了談新專輯的籌備。
可彈幕刷得很快,很多人問他和許灣到底是什麼關係。
周時想到白天裡許灣的反應,氣不打一處來,甚至想在直播間說點過火的東西。
比如,就說許灣是自己女朋友。
正主親自下場造謠,到時候許灣就算想澄清,也不好解釋清楚。
這樣,她一輩子都會和自己扯上關係,擇也擇不乾淨。
下一秒,周時忍不住嘲笑自己心底的卑劣。
要是敢這麼幹,以後就真成仇人了。
在飛速的彈幕裡,周時敏銳地捕捉到一條:
【周哥,你這銀鐲子怎麼有點掉色啊,是不是假的?】
「這是別人送的,不可能是假的。」
這鐲子,是當年分手前,許灣送給他的。
她說:「如果哪天實在熬不下去,就賣了它,我助你圓夢。」
銀鐲子雖然粗,但不值錢。
和周時一櫃子的珠寶和頂奢品牌手錶相比,顯得實在拿不出手。
儘管如此,這些年,周時還是一直把它戴在身邊。
睹物思人。
就好像他的小灣從來沒離開過。
網友們開始爭論不休。
周時無奈,拿來工具將鐲子剪斷。
露出了裡面黃燦燦的內核。
【銀包銅吧,常見的造假方式。】
【我周哥被人坑了,一個銀鐲子才多少錢啊,真摳搜。】
【我怎麼覺得這光澤像金子呢?】
【別逗了,誰家送禮把金子包在裡面送啊。】
周時不相信,許灣會買銀包銅的手鐲糊弄他。
但更不可能是黃金啊。
黃金那麼貴,以他們當年的經濟狀況,怎麼可能買得起?
有粉絲支招:【金比銅軟,能留下指甲劃痕或牙印。再或者,你把銀層剝開之後用火燒,會發黑的是銅,依舊金黃的就是足金。】
周時猶豫了一下。
還是照做了。
一番操作下來,彈幕刷得更凶:
【我靠,真是足金啊!】
【好傢伙,我見過金包銀,金包銅,這還是第一次見銀包金。】
【周哥,這到底是誰送的啊,也太低調了。】
【接一個偷偷送我黃金的朋友!】
周時看著彈幕,整個人愣怔住了。
反應過來後,趕緊取來電子秤。
內裡的黃金,足足有 77 克。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四年前的金價,大概多少錢一克?」
周時算了一下。
差不多三萬塊錢。
「三萬塊錢啊……」
周時喃喃自語著。
他覺得很奇怪。
這冰涼的鐲子,怎麼突然就燙得握不住了。
他不斷提醒自己,還在直播呢。
用手捂住臉,想平復一下情緒,然後繼續做那個完美無瑕的大明星。
可情緒如海嘯一般襲來。
周時第一次顧不上體面,埋下頭,淚水從指縫中湧出。
彈幕瞬間沸騰。
5
半夜刷手機,我看到了周時直播的熱搜。
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四年前,我全部的積蓄都用來買了那個金鐲子,把澎湃的愛意藏在銀層之下。
我盼他能發現。
又盼他永遠不再有走投無路變賣東西的那天。
盼來盼去。
卻沒想到,這個秘密在幾百萬人的眼皮底下公開了。
周時啊。
這就是你千辛萬苦想要找尋的答案。
可還滿意嗎?
很多網友沖到我的評論區問我。
我沒回。
周時給我發了很多條消息。
我也沒理。
幾天之後,是電影節的頒獎典禮。
我得了最佳女配角。
可採訪的話題卻都是圍繞昔日戀情的。
說實話,我有點不開心。
我憑藉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走上來,好不容易拿了獎,可熱度卻遠不及一段男女關係。
有記者追著問:「許小姐,請問那個鐲子到底是不是你送的?」
這個問題,我幾天之內聽了幾百遍。
實在煩透了。
「是。
「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不必再提。
「歡迎大家多關注我的作品,謝謝!」
可我沒想到,一旦回應,反而引來媒體們更加瘋狂的圍追堵截。
正急著脫身,江嶼竟然擠進了包圍圈,擋到我面前。
他沖我使了個眼色:「快走。」
娛記還不死心:「許小姐!請問您考不考慮和周時舊情複燃呢?」
江嶼攔住想追上去的記者:「燃什麼燃?現在天乾物燥,要小心火燭。」
「欸許小姐!您當初和周時是怎麼分手的呢?現在後悔嗎?」
「快別問了,你牙縫裡有菜。」
我邊跑邊笑。
不愧是在娛樂圈摸爬滾打的影帝。
一本正經地胡扯。
偏他咖位大,人氣高,又背靠整個江氏集團,各路媒體都拿他沒辦法。
在無人的地下停車場,江嶼上了我的保姆車。
天氣很冷。
我拿了杯紅糖姜茶給江嶼。
「剛才,多謝啦。」
「小意思。」
停車場燈光昏黃。
我們並排坐在車裡,手中的薑茶熱氣氤氳。
雖然一句話都沒說。
可在江嶼身邊,我總是覺得安心。
「你……」他頓了頓,還是開口了,「你會和他複合嗎?」
我側頭望去。
江嶼垂著眼眸,睫毛輕顫,不敢看我。
他在害怕。
「不會。」我喝了口熱茶,淡淡道,「我不會吃回頭草。」
江嶼的神色一下子緩和了。
他側過頭,偷偷瞥了我一眼。
發現我在看他,又立刻收回視線,沒忍住笑了笑,耳尖卻紅透了。
看得我一時心軟軟。
「江嶼,你就不想問點別的嗎?」
他一臉嚴肅:「小許同志,第十二次,我在醞釀。」
「好,那你醞釀。」
我看向窗外。
玻璃上倒映著身邊人精緻的剪影。
江嶼,你再追追我吧。
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6
穿反季的衣服,真的是件非人類的事情。
十二月份的天氣,穿著露肩露腿小禮服裙站一晚,回來就覺得渾身滾燙發抖。
果然發燒了。
我卸了妝,就著冷水吞了兩片藥,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夢裡,我又記起了曾經。
我是個孤兒。
福利院院長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他猥褻小姑娘,還騙滿 14 歲的女孩子去接客。
很難想像 21 世紀還有人當老鴇。
輪到我遭毒手時,我狠狠踢了他的襠,拼命逃了出來,被沈阿姨撿回家。
我就成了周時的妹妹。
後來,阿姨看到我和周時緊握的雙手,笑得合不攏嘴。
「女兒也好,兒媳也好,總之呢,小灣是我們的家人。」
周時有個歌手夢,我有個演員夢。
那些寂寂無名的歲月裡,我們互相取暖,撐過了一個又一個嚴寒。
可幸福總是遙不可及。
而不幸卻避無可避。
幾年後,沈阿姨查出了胰腺癌晚期。
與此同時,周時被唱片公司騙了,不但拿不到錢,還陷入了版權糾紛。
他不敢告訴我。
偷偷賣了自己做音樂的所有設備,白天去工地當小工,傍晚賣炒飯,深夜送外賣。
一邊給沈阿姨攢錢治病,一邊還債。
我不記得自己是怎麼發現這件事的。
為了保護周時的自尊心,我假裝不知道,到處試戲接戲。
只要給錢就拍。
有導演給了機會,讓我演個小配角。
只是開拍前一天,臨時加了一場被猥褻的戲,尺度比較大。
「你能拍就拍,不能拍換人!」
我坐在花壇邊哭了一下午,下定決心:「導演,我拍。」
殺青那天,我剛拍完那場大尺度的戲,出了一身冷汗,緩了好久才喘勻氣。
腦海裡總浮現出院長那張噁心的臉。
胃裡陣陣作嘔。
周時哭著給我打來電話:
「咱媽快不行了,小灣,你趕緊回來吧。」
下午還有最後一場戲。
我這種小角色,是沒有讓劇組人員等我的特權的。
不拍完,按照合同,我一分錢都拿不到。
「阿時。」我聽到自己近乎虛脫的聲音,「再等我一下,我拍完就回去。」
當晚,我趕了最近的一班飛機。
可還是來晚一步。
沈阿姨臨終前的最後一句話是:「小時,你不許怪小灣,她是個好孩子,就是吃了太多苦。以後無論貧富,你都要好好待她,兩個人相互扶持著走下去。」
我撲在病床前泣不成聲:「媽媽……」
「叫什麼媽媽!你不配!」周時用通紅的雙眼瞪著我,「許灣,在你心裡,我媽還沒你的工作重要是嗎?」
我流著淚,瘋狂搖頭。
不是的。
我只是不忍。
不忍看周時那雙彈鋼琴吉他的手,被磚塊磨得出血生繭。
不忍看他賣掉夢想,渾身沾滿炒飯的油煙味。
不忍看一個音樂才子,糾纏在債務裡無法自拔。
我想著,等我拿到這筆錢,就能幫他早一點脫離困境。
可我想錯了。
周時他恨我。
7
或許是因為我道了無數次歉,或許是因為沈阿姨的臨終囑託。
我和周時又和好了。
片酬發下來那天,我請他去外面吃飯。
點了三個菜,他笑我:「這麼奢侈啊,以後不過了?」
我炫耀道:「我賺了三萬塊錢哦,不光請你吃飯,還送你一個小禮物。」
那個鐲子就在飯桌上給了他。
周時太有骨氣,他從不肯要我的錢。
我只能如此偽裝。
三個月後,那部劇上映,周時淩晨把我叫醒。
「許灣,你告訴我,你拍的這是什麼?」
他怒氣衝衝,我有點心虛地解釋:「我知道尺度是大了一點,但是合作的演員非常有職業操守,我胸部墊了東西,一些敏感的情節也只是借位而已。」
我之前提過,做演員難免會有為藝術犧牲的時候。
我有我自己的底線。
周時也說過,不介意不干涉。
我悶悶出聲:「對……對不起……」
反正先道歉總沒錯。
周時盯著我看了半天,突然笑了:
「許灣,你就那麼缺錢?
「你為了錢,什麼都能做,和去外面賣的女人有什麼區別?!」
我死死咬著嘴唇。
可眼淚就是止不住。
「周時,你怎麼能這麼說我!」
「我說錯了嗎?」那是我第一次在周時眼裡看到厭棄和鄙夷,「噁心。」
我愣在原地,渾身僵冷。
「許灣,我是你男朋友啊,你瞞著我做這些事,你心裡到底有沒有我?
「你是不是從來沒把我當回事!」
我喉嚨一哽。
連最後爭辯的力氣都散盡了:
「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那晚,他以為我去書房睡了,其實我連夜收拾了東西,離開了出租屋。
周時一早醒來,只看到空了一半的房子,和手機上的資訊:【周時,我們分手吧。】
我走得太乾脆。
一點餘地都沒留。
周時大概是覺得,我能這樣狠心一走了之,肯定是沒有真心愛過他。
我們慪著那口氣,誰都沒有再聯繫過對方。
四年過去,他成了紅極一時的天才歌手,我成了當紅小花。
事業有成,日進鬥金。
可身邊早就沒了彼此。
迷迷糊糊之間,好像聽到手機響了。
我分不清夢境和現實,哭著接通:「你不能這樣說我,我生病了,我好難受……」
對面說了什麼,我不記得了。
再次醒來,只覺得手被人緊緊握住。
「醒了?」
江嶼摸了摸我的額頭:「不燙了。」
「你嘴唇好幹,起來喝點水好不好。」
我坐起來,一把摟住他的脖子。
江嶼輕柔地撫著我的背。
我的聲音帶著哭腔,問他:「你怎麼來了?」
話剛一出口,我就後悔了。
這擺明瞭是在說,我沒注意到那通電話是江嶼打的,那句話也不是對江嶼說的。
我想從江嶼懷裡抽身,卻被他抱得更緊。
「對不起……」我有點心虛。
「小灣,面對我,你不用這麼小心翼翼,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我知曉你的過往,我永遠不會不喜歡你。」
8
我和江嶼已經合作過四次。
網上嗑我倆的人一直不少。
電影節過後,「初戀」CP 粉和「天降」CP 粉吵得不可開交。
有的說周時是命中註定的初戀,有的說江嶼是天賜老公。
恨不得把我劈成兩半,一人一半。
拜兩個頂流男明星所賜。
我這個二線小花,幾乎是住熱搜上了。
我病了三天,江嶼就推了工作,留下來照顧了我三天。
洗衣做飯,掃Ťû₉地拖地,端水喂藥,好不賢慧。
他去洗澡,手機螢幕一直亮著,我悄悄看了一眼。
不看不知道。
好傢伙。
江嶼竟然用小號,申請了我倆 CP 超話的小主持人。
正主帶頭嗑。
這要是讓粉絲們知道了還得了。
在江嶼的精心照料下,我也好得差不多了。
進廚房給他打打下手。
「哎喲,江大影帝給我當保姆,我可雇不起。」
「怎麼會呢,我很便宜的。」
他往我嘴裡塞了顆草莓:「只要親我一下,我這輩子都隨你使喚。」
江嶼顯然是說著玩的。
他過完嘴癮,笑著炒菜去了。
我心裡突然冒出點橫衝直撞的衝動。
蹭到他身邊:「你彎腰,我有話跟你說。」
趁他蒙著,我在他臉上印了一個大大的吻。
甚至還發出了「啵」的聲響。
「快點炒菜,我餓啦。」
我拿著碗筷逃離戰場。
廚房裡,江嶼反應過來之後,從臉到脖子全紅了。
他使勁做了好幾個深呼吸。
臉憋得更紅了。
「好……
「我……我快點炒就是了!」
然後把炒菜鍋顛得飛起。
9
我是一檔綜藝節目的常駐嘉賓。
可節目組沒告訴我,新一期的飛行嘉賓是周時。
導演還暗示我,儘量和周時多點互動,節目熱度會更高。
好好好。
你說歸你說。
我聽算我輸。
儘管我已經盡力避開周時。
可他的眼睛就像長在我身上了一樣,實在躲無可躲。
直播彈幕刷瘋了:
【周哥你眼神不清白。】
【我願意用我前男友三十年的壽命,換周時許灣原地複合!】
【我怎麼感覺許灣在躲呢?】
【哪裡躲了,小灣明明是害羞。】
節目裡的全新遊戲:你有我沒有。
規則是,除了參賽者本人之外,其餘每個人,說一件自認為只有自己做過的事或擁有的東西。
參賽者如果也有,那麼提出問題的人喝酒。
參賽者如果沒有,那麼參賽者喝酒。
我是綜藝裡的遊戲王,向來勝負心超強。
到我的 part,影后張姐說:「我在廁所吃過飯。」
「我有!」
歌王韓哥說:「我剃過光頭。」
「我有!」
小鮮肉說:「我吃過自己的鼻嘎。」
「我也有!」
台下的觀眾和導播都笑瘋了。
【妹寶,你可是清純小花啊,這下形象全沒了。】
【當年分手,難道是因為周時撞見許灣吃鼻嘎了?】
【正主行為,請勿上升粉絲。】
【笑死我了,就喜歡這種不做作又有點病的美女。】
【這節目沒有許灣我不看。】
我瀟灑甩頭。
什麼人設不人設的。
重要的是不能輸!
輪到周時,他說:「我有一個放不下的初戀。」
我:「……」
全場瞬間安靜。
無數道八卦的小眼神黏在我身上,等待我的回應。
【臥槽!就這個直球爽!!!】
【周哥你真是藏不住一點事。】
【是我產生幻覺了嗎?這算表白吧?是吧是吧?!】
【給媽媽破鏡重圓!!!立刻!!!】
雖然兩撥 CP 粉打得有來有回。ṭű̂ₔ
可說到底,還是站我和周時的人更多。
全網都知道,我和周時是彼此的初戀,並且這些年都沒有過緋聞。
當年分道揚鑣,如今功成名就,兩人餘情未了,追妻路漫漫,終於破鏡重圓。
這是大家愛看的劇本。
可我不愛看。
我人生大戲的男主角,另有人選了。
在眾人的注視下,我直接端起酒杯:「這個我沒有。」
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我從來沒想過讓周時難堪。
可他非要在鏡頭前賣弄這些事,就別怪我下他的面子。
場面尷尬了幾秒鐘。
小鮮肉先來打圓場:「哈哈,灣灣姐,你終於輸了一次,哈哈,哈哈哈……」
這孩子。
笑得那叫一個尷尬。
大家也逐漸反應過來:「就是就是,小灣可是我們節目裡的常勝將軍,難得輸一次。」
「來來來,下一局吧。」
面對鏡頭,周時面無表情,神色如常。
可從我這個角度,能看見他袖口下緊攥的拳頭,指甲已經深深嵌進了肉裡。
今夜,「初戀」CP 粉集體心碎。
「天降」CP 粉徹底支棱起來了:【請給我們江哥一個登場的機會吧!】
10
我們的節目,一期有上下兩集。
錄完上集,大家一起聚了個餐。
周時也不吃菜,就坐在那裡喝悶酒,一杯接著一杯。
我從洗手間出來,被他拉到無人的走廊上。
撲面的酒氣襲來,我皺了皺眉:「你胃不好,別空腹喝那麼多酒。」
周時當年太不愛惜身體,因為胃酸倒流住過好幾次院。
都是我沒日沒夜地照顧。
「小灣,你是在關心我嗎?」
「是啊。」
他笑著紅了眼眶:「你心裡還有我,是不是?」
周時自顧自地說,我插不上話。
「當年你把身上的錢都給了我,你搬出去之後,一個人是怎麼過的啊?
「對不起,都是我嘴賤。
「我的小灣最乾淨最善良了,我他媽當時是瘋了,才會說那種混帳話!
「我們忘掉過去,重新開始吧。
「我現在什麼都有了,我什麼都可以給你,小灣,回到我身邊好不好?」
我舔了舔嘴唇,有點無奈:
「周時,我想你是誤會了。
「我關心你,只是因為我始終記著你和沈阿姨的恩情。
「以後你如果需要幫忙,我都會盡力,但是感情的事就別再提了。」
「我不信!
「我們那麼多年的情分,你怎麼忍心丟掉?」
周時拉住我的衣袖,固執地不肯放手。
我心裡說不清的亂。
當年,周時不信我愛他。
現在,周時不信我不愛他。
為什麼我倆永遠不能在一個頻道上呢?
「周時,鬆手,我有男朋友了。」
他笑了:「為了拒絕我,特意編出這種謊話。小灣,你對我還真用心。」
「她沒騙你。」江嶼正好從電梯口走來。
他脫下大衣,披在我身上:「病才剛好,怎麼穿這麼少?」
我親昵地挽住他的手臂:「你怎麼來啦?」
「這麼晚了,我不放心,來接你回家。」
「你們……」
周時盯著我和江嶼。
想找出我們演戲造假的破綻。
可一切看起來都那麼自然。
周時原本因為醉意有些泛紅的臉頰,瞬間白了兩個度。
江嶼語重心長地拍了拍周時的肩:
「前夫哥,接受現實吧。
「小灣把你當家人,以後大家還是能相處的。
「你再糾纏下去,可就真連最後的一點體面都沒了,何必呢?」
周時沒說話,扯了個慘笑,睫毛上掛著將落未落的淚。
最後扶著牆離開了。
背影孤寂,像是下了天大的決心。
11
江嶼開車把我送到酒店樓下。
我有點緊張:「那個,上去坐坐嗎?
「雖然我家沒有會後空翻的貓……」
江嶼彎了彎嘴角:「沒事,我會後空翻,我表演給你看啊。」
我:「?」
在沙發上坐定,我給江嶼倒了杯熱水。
「今天的事,謝謝你了。」
「跟我客氣什麼。」
從席上看到周時的眼神開始,我就知道,他一定會來找我。
為了方便脫身,我一早就給江嶼發了消息。
「江嶼,你就不怕我利用你,把你單純當個工具人嗎?」
他坐得離我更近了。
幾乎能感受到彼此熾熱的鼻息。
「你是嗎?」
「如果我說是呢?」
江嶼一臉嚴肅地盯著我,結果幾秒就破功了。
「是就是唄。」他笑著拉過我的手,「小灣,我願意被你利用。
「如果你能利用我一輩子,這怎麼不算是一種雙向奔赴呢?」
「什麼亂七八糟的。」我被他逗笑了。
我回握住他的手,一字一句地說:
「江嶼,我沒有利用你。
「我想清楚了,我們在一起吧。」
江嶼突然傻了。
嘴巴張得大大的,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我撓了撓他的下巴:「給點反應呀。」
「不行不行。
「第十二次還是要由我來說。」
江嶼牽起我的手,緊張地咽了下口水:「小灣,我喜歡你,你願不願和我在一起?」
「我願意。」
「真願意嗎?」
「真願意。」
曾經,我害怕我的心沒有騰乾淨,不能對江嶼的感情負責。
如今我徹底認清了自己。
也不再害怕開啟下一程。
江嶼把臉埋在我的頸間,聲音帶著哭腔:「媽的,我怎麼這麼幸福啊!」
我捧著他的臉,直接吻了下去。
「那現在呢?」
「現在快幸福暈了。
「小灣,你摸摸,我的心臟都快跳出來了!」
夜燈昏黃,氣氛旖旎。
我被他親得有點缺氧。
膩歪了一陣,江嶼突然想起來:「對了,我還沒給你表演後空翻呢。」
……他還真是。
呃,言出必行。
我拽他的胳膊:「走,去床上表演。」
……
12
清早鬧鐘響起時,我躺在江嶼的懷裡。
「ṭū⁻寶貝,早。」
他的聲音有點啞。
用柔軟的發頂蹭我的臉,像一隻撒嬌的大狗狗。
「得起床了,今天還要上節目呢。」
我對著鏡子脫下睡衣,在心裡偷偷罵江嶼。
這人表面上看起來溫柔乖順,紳士得很。
實則就是條白皮黑心狗。
知道我要錄節目,沒在我的臉和脖子上留痕跡。
可衣服遮擋住的地方,簡直沒法看。
「小灣,你說,前夫哥今天會不會沒事找事?」
「不知道啊。」
「他要是再敢說些有的沒的,我就殺到現場去。」
「好好好。」我在他唇角留下一個吻,「這位殺手,乖乖等我下班吧。」
結果不知道哪裡刺激到江嶼了。
他又抱著我啃了半天。
差點耽誤了錄製時間。
這一期的下集,安排了嘉賓的打歌環節。
是周時新專輯的第一場 live 版。
只不過,他唱的時候總盯著我看。
這首歌叫《最愛的人》,歌詞句句飽含「念念不忘必有迴響」的意味,我在台下,如坐針氈。
節目因為昨日的事情,熱度更上一層樓。
所以今天,這攝像大哥像是跟我有仇,鏡頭一直在我和周時之間來回切。
不放過我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
不少粉絲的心已然碎成渣渣,不過還有粉絲依舊堅持:
【只要雙方還單身,一切皆有可能。】
【這張專輯一共 12 首歌,偏偏當著許灣的面唱這首,周時你什麼心思我不說。】
【支持我周哥追妻!】
【許灣不感動,我都要感動了嗚嗚嗚嗚。】
【周時你小子這麼主動,複合就是早晚的事……】
這麼明目張膽的後果,就是——
江嶼下午就跑來探班了。
我在休息室補妝,江嶼靠在我身邊,一臉委屈。
「小灣,那小子挑釁我!
「他分明是沒把我放在眼裡!
「咱們能不能公開啊?
「算了。」江嶼十分痛心地歎了口氣,「我沒有逼你的意思。
「我只是有點生氣,自己冷靜一下也就好了。
「小灣,你不要為難,我沒關係的。」
我在心裡嘖嘖嘖。
不愧是影帝啊。
這戲來得就是快。
我十分配合地哄了哄:「公開,咱公開。」
我倆都不靠流量吃飯,談個戀愛也沒什麼好遮掩的。
或許是因為得到了我的「批准」。
江嶼離開化妝間,走出了一種正宮的氣勢。
在我對臺本時,江嶼偷偷去找了導演。
導演聽說他想來露個臉,齜著大牙笑個不停。
這平常花錢都請不來的主兒,今天居然說免費來客串,傻子才不答應。
「不過我有個條件,導演啊,你們就別逮著許灣和周時拍了,後期也不許瞎剪輯,他倆是假的,這輩子都不可能複合了。」
「這……拍他倆熱度高呀,再說了,」導演小聲嘟囔,「您怎麼知道他倆沒可能複合呢?
「現在的年輕人,感情問題可是很難說……」
「我當然知道!」江嶼破防了,「因為許灣是我女朋友!
「過期 CP 沒什麼好嗑的,導演你信我,我能讓你收視率暴增。」
13
傍晚的茶話會,江嶼就這麼水靈靈地出場了。
【臥槽這誰!我眼花了嗎?】
【節目組,你是會搞事情的!】
【上午周時唱情歌,某人急得立刻就跑來宣示主權了。】
【江哥給我沖鴨!!!】
【我不管,「初戀」才是最吊的!】
周時的臉色尤為難看。
江嶼和嘉賓們一一打過招呼後,在我旁邊坐下。
「你怎麼來了?」
「我不出場,怕粉絲們站錯 CP。」
第六感告訴我,江嶼絕對不是來露露臉這麼簡單。
他肯定憋著大招呢。
大家圍坐在圓桌前擲骰子。
輸家選擇真心話或大冒險,由贏家佈置題目。
第一把,我輸了,選擇真心話。
張姐想了想:「小灣呐,你喜歡的人在不在現場呢?」
「在。」
桌上的人心照不宣地笑了。
很多雙目光看向周時。
彈幕也瞬間變成了兩家粉絲的 battle。
江嶼也盯著周時看,暗暗磨牙。
「乖,冷靜。」
我小聲安撫旁邊快要奓毛的人。
第二把,江嶼輸了。
輪到小鮮肉提問:「江哥,你有沒有喜歡的女孩呢?」
「有。」
第三把,江嶼又輸了。
「江哥喜歡的女孩在不在現場?」
「當然在。」
攝像大哥快忙死了。
在我、江嶼和周時三個人之間來回切鏡頭,生怕錯過這內娛罕見的三人修羅場。
第四把,周時輸了。
「我選大冒險。」
「好。」江嶼站起身,笑容溫柔,「周先生,上午的那首歌很好聽,麻煩你再唱一遍吧。」
眾人:「???」
到底為什麼要主動幫情敵宣傳新歌呢?
大家一頭霧水,紛紛看向我。
看我幹嘛?
我他媽也搞不懂啊!
周時很從容地走到麥克風前。
隨著歌聲響起,江嶼牽著我走到台前,工作人員送來一大捧厄瓜多爾噴色玫瑰。
「許灣。」
他的眼中盛滿了星光和笑意,灼灼目光似要將我融化。
「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所有的工作人員和嘉賓都驚呆了。
沒人顧得上周時,鏡頭全都對準我和江嶼拍。
在滿場的起哄聲中,我笑答:「好!」
江嶼掏出一個小絲絨禮盒,在我手腕上戴了個翡翠鐲子。
不知道什麼來頭。
但看著亮晶晶的,應該不便宜。
江嶼抱住我,在我耳邊低語:「這可是我家的傳家寶,小灣,你跑不掉咯。」
彈幕:【周時:所以我也是你們 play 中的一環嗎?】
【現任表白,讓前任唱 BGM,江哥你是會殺人誅心的,笑死我了。】
【從來不上綜藝,唯一的一次就收穫了老婆,江嶼你小子好福氣。】
【這鐲子好像是江總競拍下來的,說要留給以後的兒媳婦。玻璃種帶翠手鐲啊!整整兩個億啊!我和你們有錢人拼了!】
【我們「天降」才是最吊的!!!】
【如果你們知道我嗑哪對 CP,你們也會覺得我命好!】
14
錄製結束,大家照例吃了個飯。
周時說趕行程,早早就走了。
飯桌上,大家紛紛表示祝賀,哄得江嶼心花怒放,一一敬酒,搞得跟婚禮現場似的。
回到家,洗完澡,上了床。
又一通忙碌後,已經快淩晨三點了。
今天又降溫了,屋外風聲呼嘯,還飄著雪。
屋內舒適溫暖,開著暖黃色的小夜燈,我的左邊是小貓,揣著爪爪睡得正香,右邊是江嶼,摟著我的腰,睡顏安靜乖巧。
一瞬間,我覺得很有家的感覺。
幸福大概就是如此吧。
我親了親江嶼的臉,小聲自言自語:「我好想現在立刻馬上和你結婚呐……」
江嶼突然動了動。
他大手一撈,把我牢牢攬進懷裡,又睡了過去。
這是聽見了還是沒聽見啊……
膩歪了幾天,又要開始工作了。
我和江嶼都有新戲開拍。
只要一有休息時間,江嶼就開著車跑來我劇組探班,搞得劇組上上下下,對他比對我還熟悉。
我偶爾刷微博,也能看到周時的消息。
據說他正在籌備演唱會。
最新的一場,開在我們的家鄉海城。
海城新修的體育場,能容納八萬人。
可放票才不到二十秒就搶空了。
殺青回家的那天,我收到了周時寄來的演唱會門票。
當真是頂頂好的座位。
多少人出天價都搶不來的。
江嶼問我想不想去。
我思考了一下:「還是算了吧。」
我不想再傳出什麼不必要的緋聞來。
也希望周時能早點走出過往。
半月後,江嶼突然約我去海邊。
他最近緊張兮兮,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朋友們早就瞞不住,都招了。
夜風習習,濤聲悠悠。
無數煙花騰空,將靜謐的黑夜點燃。
在親朋好友的見證和祝福下,江嶼跟我求婚了。
聽到肯定的答覆後,江嶼松了一大口氣,抱著我轉圈圈。
他以為我看不到他的臉,就發現不了他在哭。
傻瓜。
很早之前我就確定,和自己共度餘生的人就是你了。
15.周時
許灣和江嶼在節目裡公開戀情了。
周時心裡的大石頭反倒落了地。
大家早晚都要知道的,不是嗎?
他自導自演的戲碼,總有一天要穿幫的。
回到家裡,周時自虐式的,一遍遍回憶分手時的場面,回憶那兩句傷人的話。
沒人知道他有多恨自己。
許灣小時候遭受過傷害,她其實很抵觸和不熟的人親密接觸。
拍親密戲,許灣不知道要做多久的心理建設。
周時不是嫌棄她,只是恨自己沒本事,要讓女朋友為了賺錢受這種罪。
可生氣的話到了嘴邊,怎麼就變得那麼難聽呢?
再後來,周時想等到自己功成名就了再把人追回來。
可許灣沒給他這個機會。
周時這才意識到,傷人的話一旦出口,造成的後果,是一輩子都無法彌補的。
他和許灣,永遠結束了。
周時個人演唱會的最後一站,特意選在了海城。
那是他和許灣從小生活的城市。
當年在出租屋裡,周時承諾過:「將來我要是能開個人演唱會,小灣,我一定把最好的位置留給你。」
少女笑容燦爛明媚:「那我可就等著啦,我未來的大歌星~」
周時怕許灣不肯自己來,特意寄了兩張門票。
演唱會現場,周時一直盯著第一排最中間的兩個空位。
他每唱一首歌,心就更冷一截。
直到演唱會進入尾聲,他等的那個人都沒出現。
算了。
周時安慰自己。
許灣有了新生活,曾經的那些承諾都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就到此為止吧。
周時以為自己終於放下了,可演唱會結束,他看到微博,還是哭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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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海邊相擁,無數親朋好友見證祝福,許灣還曬出了鴿子蛋大的鑽戒。
當晚,周時一個人坐在露臺吹風。
酒一瓶接一瓶,不要命地喝。
胃疼到站不住,他就蜷縮在角落哭泣。
一片恍惚之間,仿佛又看到那個少女坐在自己身邊。
「小灣,我好想你……」
他伸出手觸碰,意念瞬間Ṭũ̂₀化作泡影。
周時這才徹徹底底地意識到,他的小灣再也回不來了。
她馬上就要嫁給別人了。
被困在回憶裡走不出來的,只有他周時一個。
16
我和江嶼辦完婚禮,空出了一年的時間去度蜜月。
出發前,我帶著江嶼去看望沈阿姨。
陵園的看守大爺跟我打招呼:「丫頭,又來看媽媽啦。」
「是呀,大爺最近身體還好嗎?」
「都好都好,這位是?」
我挽著江嶼的手臂:「我老公。」
「哎呀真好,小倆口看著就般配!」
大爺說什麼也要給我和江嶼塞紅包隨份子,我們拗不過,只好收下。
我把沈阿姨的墓碑擦得乾乾淨淨。
「沈阿姨,這是我老公,他叫江嶼,我帶來給您看看。
「我們如今都有出息了,過得都好。
「我和周時沒有夫妻緣分,但今後我們還是家人,依舊會互相扶持,您在天有靈,可以安心了。」
江嶼跟著我鞠了三個躬。
「阿姨您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對小灣。」
轉身離開時,我瞥見了遠處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躲在樹後,大概是不想讓我發現。
那就成全他吧。
我做了一份全新的蜜月攻略。
一年的時間裡,我和江嶼走過了很多地方。
我們在維多利亞港欣賞壯麗夜景。
在天山天池旁擁吻。
在泰山頂看了最美的日出日落。
在長島的遊艇上許下相伴一生的諾言。
……
有空的時候,我和江嶼都會錄一些旅行 vlog 發在微博上。
網友調侃,我的鏡頭下,有人、有食物、有風景。
而江嶼的鏡頭裡只有我,就像是把相機黏在我身上了一樣。
「天降」CP 粉紛紛感歎,「嗑對了 CP,天天都像過年!」
「那當然!」
江嶼也不裝了,攤牌了。
他直接曝光了自己的微博小號, 已經是 CP 超話的主持人了。
「我們真夫妻才是最好嗑的!」
17.周時
那天, 周時在陵園門口碰到了許灣和江嶼。
他沒敢上前打招呼, 一直在遠處偷偷看著。
見許灣和看門的大爺交談,他也上去問了問。
大爺不認識明星, 只當他們都是普通小輩。
「你說那個小丫頭啊, 當年我突發心梗,是她把我送去醫院搶救,還墊付了醫藥費,她是我老頭子的救命恩人。
「也是個命苦的孩子, 媽媽走得早, 據說就剩個哥哥相依為命。她年年都來祭拜媽媽, 風雨無阻的。
「不過現在好了,找了個伴,她老公瞧著對她特別好, 丫頭也算是苦盡甘來了。」
周時在媽媽的墓碑前坐下。
一直坐到天黑。
他伸出手摸了摸墓碑,堅硬冰涼, 感受不到一絲溫暖。
許久, 他才哽咽出聲:「媽, 我把小灣弄丟了……」
許灣有了新的幸福。
而他, 大概要永遠飽嘗孤獨的滋味了。
這就是一句惡語要付出的代價。
兩年後, 許灣和江嶼生了個女兒。
周時鼓足勇氣, 去參加了孩子的滿月宴。
可許灣和江嶼,不但沒給他難堪,沒把他趕出去, 反倒還很熱情地招呼他。
周時抱了抱他們的女兒。
那雙大眼睛特別像許灣,瞳孔又黑又圓, 像個精緻的洋娃娃。
來之前, 周時還想過, 如果許灣過得不幸福, 自己會不顧一切把她從江嶼手裡搶過來。
可見到許灣本人,發現她的氣色比生孩子之前還要好,就知道江嶼是真的把她照顧得很好。
他們當真般配。
周時包了個厚厚的大紅包:「孩子舅舅的一點心意,你們替孩子收下吧。」
臨走前, 許灣提了一大盒餅乾給他:「我自己烤的,味道不錯,你嘗嘗。」
江嶼也說:「有空來家裡坐坐, 大家常走動。」
周時看到他們如此寬容坦誠, 又想到自己奪人妻的卑鄙想法, 瞬間有點無地自容了。
許灣把他送到樓下,笑著拍了拍他的肩:
「周時,你要幸福。」
回去的路上,周時一直在想。
從今往後沒有許灣,自己到底要怎麼才能幸福?
半年後,周時做了一個驚人的決定。
他宣佈暫時退圈。
許灣和江嶼問他今後的打算。
其實他也沒有想好。
只是眼下,有一件非常非常想做的事情。
周時回到了曾經的出租屋,翻出了許灣當年做的手賬。
他按照上面的旅行規劃,一個人走過了一站又一站。
42 個景點,29 座城市。
這是當年許灣的心願。
自己就當是, 替另一個時空的少女圓一次夢,讓過往的遺憾徹底消弭。
等這場旅行結束,他的人生也應該向前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