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青梅竹马

安于現狀

我跟男朋友裴書臣已經兩個多月沒見了。
我問他是不是想分手,他沒回我消息。
後來我半個月沒有找他,他也沒有找我。
第二個月,我把我的新男友發到朋友圈,給了他一個驚喜。

1
宋夏夏畢業進入裴書臣的創業公司後,我們就再也沒有見過面了。
同一個城市,男女朋友,他住的地方離我家只有不到十公里——當年我買現在住的這間公寓時,地段和環境都不是我最心儀的,只是因為它離裴書臣夠近。
可就是這樣,我們也已經兩個多月沒見面了。
哦,還是見過一面的,一個多月以前,在宋夏夏的朋友圈,有一張他們創業公司的大合照,四五個人,其它幾個都是裴書臣的大學同學,我認識,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個宋夏夏。
她站在裴書臣的旁邊,側身俏皮地在裴書臣身邊比著一個剪刀手,配文:跟著學長,所向披靡。
我愣了一下,因為想不起來什麼時候加的宋夏夏,後來翻了一下記錄,才想起來那還是裴書臣大二的時候,這位新入校的漂亮小學妹對他的死纏爛打和窮追不捨就傳到了我耳中。
我當時對這件事沒怎麼上心,除了性格本身就比較冷淡,還因為我一直信奉這種事情是要靠男人自覺的。
更何況如果每個對裴書臣有心思的女孩,我都要去警告一下,那我也沒時間做自己的事了。
裴書臣自己知道分寸。
後來也不知道幾天後,一個挺可愛的動漫女頭申請加我為好友,申請的消息內容令我無聲挑眉,她說:你成為裴書臣女朋友不過是仗著有錢道德綁架他。
我當時就笑了,拒絕申請回了一條:你要是有錢你也可以去綁架他。
我當這是小女孩的小打小鬧,一個月後,我和裴書臣商量一個學生會活動,宋夏夏是裴書臣所在部門的幹事,有些事需要對接,所以我通過她的申請。
整個活動她都挺安分守己的,我也不至於和她過不去,後來活動結束的聚餐上,散場時,她借著微醺的酒意走到我面前,很真情實意誠懇的說:「顏學姐,你要是真的喜歡裴書臣,就不應該仗著對他的恩情要脅他成為你的男朋友。」
我身邊的裴書臣比我先作出反應,他臉色冷下來,面無表情一字一句地問宋夏夏:「我的事,和你有什麼關係?」
宋夏夏有些難堪,紅著眼回望過去,淚盈於睫,可憐心碎的樣子大概能令所有男人憐惜:「我只是看不慣而已,裴書臣,你可以不喜歡我,甚至你喜歡誰都可以,我只是不希望你因為恩情被困在你不喜歡的人身邊。」
我不知道宋夏夏是怎麼知道我和裴書臣的事的,這事在我們高中不算秘密。
我從初中就單戀裴書臣。
我長得很漂亮,家世也不錯,初中我爸爸生意重心轉移,我和媽媽搬到 A 市,成了裴家的鄰居。
我媽媽帶我上門拜訪,裴書臣媽媽第一次見面還挺喜歡我,讓保姆叫少爺下樓見客。
我第一次見裴書臣就是這樣的場景,他眉眼英挺,長身玉立,只是站在二樓的樓梯露個臉對我冷漠頷首打個招呼,隨即就上去了。
他媽媽嗔怪,和我們客氣一句,然後就轉移了話題——那時候沒人說裴書臣失禮,雖然失禮是有一點的,但裴家獨子不想應付敷衍的人和事,沒人能強迫。
我對裴書臣算是一見鍾情。
年少時候的喜歡很奇怪,就是天時、地利、人和以及裴書臣站在旋轉樓梯間垂眸望過來的淡漠的眼神。
從那之後,我就開始了對裴書臣的漫漫追「夫」路。
人人都說我們是金童玉女,無比般配,連我們雙方的家長都對此樂見其成——雖然我們當時還是禁止早戀的年紀。
裴書臣對我的態度不算親近也不算冷淡——作為被寄託眾望的未來裴家頂樑柱,他從小就被人教導謙虛和低調,所以即便不喜歡我,對我也算客氣。
那時候我房間掛的滿滿的都是什麼「守得雲開見月明」、「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契而不舍金石可縷」、「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
有次我在家裡舉辦宴會,邀請班裡玩的比較好的同學來玩,裴書臣偶爾也會來——大約是裴阿姨讓他給我面子,結果讓他無意間撞見我房間裡寫的這些大大的毛筆字,正中間還有大大的「裴書臣」三個字。
我當時保持推開門的姿勢站在房間門口,雖然我對裴書臣的喜歡人盡皆知,但我那個時候年紀小,臉皮還挺薄,我羞的恨不能找個地洞鑽進去,立馬條件反射地關上門。
但已經晚了,裴書臣站在我身後,唇角難得浮起一抹淡笑,他低頭看我,調侃:「顏安青,你要是將這份韌勁用在學習上,阿姨也不會整天愁眉苦臉讓我幫你補習功課了。」
我苦著臉。
我媽對我的成績根本不在意,考個好大學找個好工作,這從來都不在我的人生規劃裡,她在裴書臣面前抱怨我成績,不過是助攻的一種形式而已。
不過我反應過來,眼神瞬間熾熱的看向裴書臣,問:「成績好你就會喜歡我嗎?」
他笑笑,不置可否。
我卻像看見希望一樣,我不喜歡讀書,但好在腦子聰明,家裡有錢請的了名校補習老師,那年的期末考試我進步 200 多名,給全校師生一點小小的震撼。
然後我拿著成績單去找裴書臣。
裴家出事了。
裴家是老錢家族,這樣的家族一般來說不會倒臺,但高二那年,裴家上面的大靠山被清算,扯出蘿蔔帶出泥,他家裡出了變故,父親坐牢,母親生病住院,資產清算,就連和我家相鄰的那棟房子都被拍賣。
學校他原本的朋友為怕被牽連離他遠遠的,甚至還有點看笑話的意味,天之驕子一朝打入凡塵,能踩上兩腳的都想來試試。
那時候,也有不少人揣摩我的態度,想著我也許會趁機對這個一直不理睬我追求的裴書臣踩上一腳,落井下石。
只是我一如往昔的跟在他身後。
我對裴書臣的態度讓他在學校沒遭受太多天上地下的差距,後來他母親的住院費用,也是我付的。
那時候在醫院走廊,裴書臣問我:「顏安青,我已經不是你喜歡的那個天之驕子了,你如今還能從我身上得到什麼?」
我笑:「阿姨對我一直都不錯,即使不喜歡你我也會幫忙。」
他站在我面前,蹙眉深深地看著我。
我從來都沒有趁火打劫要脅他成為我男朋友,我對他好是因為我願意,對於資金和愛都不缺的人來說,給予和付出並不是為了獲取回報,只是為了讓自己高興。
我本來就活的隨心所欲。
再之後,就像我掛在房間裡的那些「守得雲開見月明」、「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契而不舍金石可縷」、「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一樣,我到底還是打動了裴書臣。
我成了他的女朋友。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沖到我和裴書臣的面前,跟裴書臣說:「你不喜歡我也沒關係,我只是不希望你因為恩情被困在你不喜歡的人身邊。」
裴書臣看著宋夏夏,臉上的表情冷淡而不近人情,他面無表情的說:「我最後一次警告你,離我遠點。」
我看著宋夏夏捂著臉跑遠的背影,開玩笑和身邊的裴書臣說:「你還是老樣子,一點也不憐香惜玉。」
他偏頭黑嗔嗔的眼睛無聲地望著我,然後勾起唇角笑了:「顏安青,你在我身上花了這麼多錢,我為你潔身自好不是基本修養嗎?」
這句話倒是挺自覺的,如果我是他的金主我或許覺得滿意,可我確實是有一點真心喜歡他,所以這話就有點傷人了。

2
我和裴書臣在一起算很久了。
身邊的朋友都說我是個專情的人,裴書臣對我這樣冷淡,我還堅持這樣久。
其實不是我專情,只是我這個人不太喜歡改變,我安於現狀會安於到我對這個現狀特別膩了才會勉為其難地去改變。
比如有段時間,我非常迷戀 Maksim Mrvica,所有的播放機都單曲迴圈他的演奏,我媽媽還專門請了鋼琴老師,在家裡只要我想聽就隨時隨地演奏,直到我對他的所有曲子膩了才罷。
比如我喜歡某種食材,那麼那段時間家裡的飯桌上就會一直出現這道菜,因為我會一直吃,直到Ṱü⁴某天我沒有朝它伸筷子,它才會被永久的撤下飯桌——都知道我是吃膩了。
我媽媽就說過我脾氣性格怪,喜歡什麼東西一定要一下子將喜歡揮霍空,而且膩了之後就絕對不會再去碰。
那時候她還開玩笑地說我:「這些物件都還好,以後你要是喜歡什麼人,喜歡的時候這麼熱烈專一,癡心付出,說不喜歡了就立馬棄如敝履。」
她說:「安青,我已經開始提前覺得你以後喜歡的人很可憐了。」
直到後來我喜歡上裴書臣。
老實說,我對裴書臣的喜歡在我所有興趣愛好中時間算是維持最久的,高中兩年,大學四年,畢業一年——七年了。
夠了。
我膩了。
宋夏夏算是一個導火索。
因為之前她沖到我面前說出那樣一番話後,我找人調查了她。
她不單純是裴書臣的小學妹,她家境不好,單親家庭,爸爸是裴家以前一個子公司職員,八歲那年,裴書臣跟著他爸爸下去巡查的時候,不知怎麼撞見這個小姑娘,從那之後,裴家一直資助宋夏夏,直到裴家倒臺。
宋夏夏挺知恩圖報的,一路追到了裴書臣的學校。
調查清楚後我跟裴書臣說:「你能不能離你那個小學妹遠一點。」
我介意。
這是我第一次明確的跟裴書臣表達對他身邊某位女性的不滿,希望他能保持距離。
我其實很少干涉裴書臣的事,因為不希望我顯得過於強勢,家境的顛倒讓我在這方面本來就比較敏感——我不希望在和他相處的時候有一種仗勢欺人的感覺。
如果裴家沒有倒臺,我或許還不會對裴書臣如此小心翼翼。
不管承不承認,我一直在無意識的維持裴書臣的自尊。
但還好,裴書臣對我雖然冷淡,從不主動聯繫我,但身為一個男朋友,所有能做的他都做到了。
他會記得我們在一起的所有節日,我生日,在一起紀念日,每個節日都有禮物,我身為女朋友要求裴書臣做的每一件事,他都會答應。
那之後,他確實和宋夏夏斷了聯繫。
可宋夏夏畢業去了他的公司,他沒有告訴我。
和裴書臣一起後,我自問是個很合格的女朋友。
他和大學舍友開始創業後,我就接過了他生活中大部分的照顧事項。
雖然我在家十指從不沾陽春水,但照顧裴書臣就像是本能。
比如換季的衣服,按照春夏秋冬,我會買好分門別類的幫他整理在衣櫃裡,每件西裝都會有說明標籤,用於什麼場合,不同的西裝搭配不同的領帶和腕表,當然還有休閒裝,他的休閒裝基本都是和我的成套搭配的,每次家裡送來當季新品冊子時,我都會按照他的喜好幫他搭配好。
比如他不喜歡家裡私人領域有外人在,所以我一周會讓我的清潔保姆過去幫他打掃兩次衛生。
比如他不喜歡吃外賣,又不喜歡家裡有油煙氣,之前都是在我家讓保姆做好後放保溫盒裡,我親自送過去,除此之外,每週我大概還會額外給他送三到四次的養生湯。
……
我說這些倒不是彰顯我為裴書臣付出多少多少,因為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為對方做這些會讓我自己覺得開心,就好像幼時打扮自己的芭比娃娃一樣,你不需要對方給你多少回饋,付出本身就已經能給自己帶來令人愉悅的情緒價值了。
所以,雖然裴書臣從不主動聯繫我,但我仍然甘之如飴,也從不會因為感情和付出得不到同等的回饋而去和他爭吵。
一開始他的舍友們還不太喜歡我,可能跟裴書臣的態度有關,後來每次見面都會笑著叫我一聲嫂子好,說裴書臣是上輩子積了多少德才能遇見我。
看見宋夏夏那條朋友圈不久後,裴書臣的一個舍友還曾給我發消息,委婉的提醒我最近多跟裴書臣聯繫聯繫。
那時我打開我和裴書臣的聊天框,才發現原來我們已經很久沒有聊天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我很久沒找過裴書臣了。
我不主動給他發消息,他是不會主動聯繫我的。
我對著時間定格在很久前的聊天框發了會呆,想起來這是我和宋宋的一個賭約。
那天我和宋宋聚餐時喝的有點多,她笑嘻嘻的對我說:「安青,你談個戀愛談的自己跟個保姆一樣,我有點好奇,你說你要是不主動給裴書臣發消息,他多久會主動找你?」
我也有點好奇,所以和她打了這個賭。
後來那幾天我剛好有點忙,陪家裡長輩去夏威夷應酬,也沒用國內的號,宋宋大概也忘記這回事了,沒來問我結果。
雖然我們都忘記這回事了,但目前看來,還是我輸了,因為兩個多星期,裴書臣沒有找過我哪怕一次。
我不以為意,打開聊天框,習以為常的輸入問好,但不知道為什麼,在發出前我突然頓住了,說不清當時是什麼感覺,就是突如其來的,覺得有些厭倦和沒意思。
就好像是每天對著山谷喊,聽著自己的回音,雖然我性子隨性,安於現狀,不喜歡改變,付出也不需要得到回報,可每天對著山谷聽自己的回音,總有一天也會突然覺得無趣。
我是個不會勉強自己去做不喜歡事的人,所以這個情緒浮上來的那一瞬間,我遵從本性將打出的那些原本的字元一個個刪掉,然後我重新給裴書臣發了條消息:「裴書臣,你想分手嗎?」
到第二天,他也沒回過我消息。
後來他也一直沒回過。
我就當默認了。

3
我其實也沒多難過。
可能我對裴書臣的感情已經在這長久的冷淡中消耗光了,如果真的要說,也只是有一些空虛和失落。
因為要糾正某些長久以來形成的習慣,比如我不再關注男士的西裝、襯衫,不會下意識的在當季新品男冊上勾選裴書臣適合的款式和尺碼,也不會讓我的保姆做裴書臣喜歡的菜,去為裴書臣打掃衛生,不再給他發噓寒問暖的資訊,不再到他那和他見面。
我的工作並不是太忙,我有自己的藝術畫廊,頭銜說出去足夠高大上,不過我真正做的還是天使投資——這也只需要有錢有人脈就好了,並不會佔用我太多的時間和精力。
我也沒空虛失落多久,因為我很快有了新目標,而且起了濃厚的興趣。
那是我無意中打開的一部當前熱播的偶像劇。
裡面的男二陰鷙英俊,不是常規喜歡用的看上去正氣的濃眉大眼的男主,我無意中掃到螢幕,是女主一巴掌扇到他臉上,他偏頭沉默片刻,然後突然低低地笑出來的這個鏡頭。
老實說,他側臉有點像裴書臣。
或許我本來就是比較喜歡這個類型。
食色性也,這一瞬間的鏡頭令人驚豔,我饒有興趣的打電話給宋宋,我記得她有個朋友是在娛樂圈裡開經紀公司,背景足夠強,人稱「娛樂圈長公主」。
我說:「宋宋,你看了最近很火的那部劇嗎?」
宋宋在那邊回憶:「***嗎?沒看,但刷到過片段,怎麼了?」
我笑出來,直言不諱:「你認識那個男二嗎?我還挺喜歡的。」
那邊停頓好一會兒,才驚呼出來:「我天呐,我是聽到什麼了?你說你喜歡什麼?你喜歡裡面的那個男二??你想認識他?你想通了準備玩一玩?」頓了頓,她突然又壓低聲音,說:「這不是你的性子啊,你和裴書臣出事了?」
我還挺輕描淡寫的,我說:「分手了。」
那邊沉默片刻,突然笑出來,仿佛看見好友終於不再執迷不悟的開心,她說:「包在我身上。」
宋宋做事確實很靠譜,不過一天后,就有一個微信號申請加我為好友,是我看上的那個男二的私人微信號,他備註:顏小姐你好,我是趙景盛。
在和趙景盛見面前,我們在微信上聊了幾天。
他最近算是小有人氣,一部劇爆了之後有無數死忠粉,我和他聊的也算愉快。
老實說,我還蠻喜歡趙景盛的,隔著螢幕,他聊天很有分寸感,既不會過分熱情露骨讓我反感,也不會清高孤冷到讓我覺得沒有意思。
更難得的是,他的學識修養還挺令我吃驚的——這不怪我,娛樂圈從來不缺只有皮囊的花瓶,表面看著流光溢彩,接近沒說幾句話就覺得索然無味。
我本來確實也只打算玩玩的,正當大好年齡,和賞心悅目又識趣的帥哥玩一玩,也挺有助於心身健康的,更何況,高中和裴書臣在一起後,我就過的清心寡欲的跟個尼姑一樣。
我和趙景盛約在私房餐廳,他最近大爆,狗仔跟的緊,我等了他一小會。
他大概兜轉甩掉不少狗仔,進包廂的時候額發微潮,還輕輕喘氣,我翻著菜單抬起頭,他就站在門口對我抱歉一笑,露出左邊的一顆小虎牙,說:「抱歉,狗仔跟的太緊了。」
都說明星不上相,確實,趙景盛實際比鏡頭裡還要帥一點,因為出汗額發微潮,所以襯的眉眼越發濃墨重彩,和電視裡一樣,他輕笑起來的時候陰鷙邪氣,這樣笑開又像一個青春男大那樣純粹。
我笑起來,沒有一點等人的惱怒,這算什麼,以前我等裴書臣的時候,兩個小時起步也是有的,他好像從未覺得抱歉。
更何況這個小狼狗比我想像中更合我的心意。
我合上菜單對他笑:「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我就先點了,這家招牌都不錯,你不用擔心發胖。」
趙景盛像是有些吃驚,大概沒想到我這樣年輕——而且這樣漂亮,脾氣還挺好,又這樣的周到體貼。
所以他也笑出來,從善如流的坐到我對面,眉眼深邃就容易有種深情的錯覺,這時候就能看出他和裴書臣其實一點都不像了。
螢幕上的那個驚鴻一瞥只是個錯覺。
他看著我:「沒事,顏小姐點的,我都喜歡吃。」
這頓飯吃的我挺開心,趙景盛很明顯很懂得怎麼哄人開心,妙語連珠,畢竟也是在娛樂圈打拼過的,比我還大兩歲。
我說我很喜歡他演的那部劇,他顯得很開心,說是他的榮幸,走過來和我合照自拍。
他很有耐心,一直配合我調整角度,直到我拍出滿意的照片。
吃完飯四目相對,他的眼神很赤誠坦白——這在娛樂圈是常有的事,女明星有富豪,男明星自然也有富婆,只是現在不像以前,明星也有更多的自主選擇權,喜歡可以接觸試試,不喜歡也可以委婉拒絕邀約,做回體面的「明星」和「粉絲」的關係。
只是趙景盛很明顯挺喜歡我的,他說:「我下次,什麼時候能見到你?」
我笑出來,覺得他挺有意思。
我原本想著見面感覺不錯玩玩就行,現在覺得當當他的金主也不錯——包養和當金主是有本質區別的,包養只是金錢往來,金主的話可以給他提供一些資源,兩個人有更深一點的利益往來,感情上會更深一點。
他很合我胃口,長久一點也不錯——更何況我本來就比較討厭改變。
吃完飯,我和他一起走出包廂,他為了甩掉狗仔是半路換車打的又跑過來的,我們站在門口等我的司機,沒想到,突然聽見有人喊我:
「嫂子——」
我下意識的轉過頭,看見一個熟人,我記得他是裴書臣的一個舍友宋趙,也是和他一起創業的合作夥伴,我往他旁邊一看,果然又看見幾個熟人。
宋趙走過來,很驚喜地和我寒暄:「嫂子,好久不見,你也來吃飯嗎?」
他見我望著他身後,補充一句:「裴哥停車去了,我們剛談成一個大項目,所以來聚餐,好巧,嫂子你一起來嗎?」
我收回視線,禮貌對他頷首:「我和朋友剛吃好。」
剛好司機開著我的車過來,我招呼旁邊全副武裝的趙景盛上車,然後對宋趙笑笑,說:「以後不要叫我嫂子了,我和裴書臣分手了。」
說完ťú⁰上車,上車前,余光瞥向不遠處,剛好看見裴書臣過來的身影,他身邊還有個蹦蹦跳跳的女孩子,大概是宋青青,畢竟我剛才在那個人群裡,沒看見她的影子。

4
我和趙景盛相處的不錯。
本來他從善如流的調情手段我還以為他有不少「富婆金主」,說實話我其實有點潔癖,雖然不嚴重,但在趙景盛俯身想進一步發展的時候,我伸出手指擋住他的唇,拒絕:「如果我們有後續發展的話,我需要你去做個全面身體檢查。」
他愣了一下,本來微紅的臉瞬間變得委Ťũ̂₁屈,因為激動耳朵更紅了,他替自己伸冤:「你是我第一個私聯的『粉絲』!!我本來不想來的,是經紀人跟我說是你,所以我才來的。」
「我很乾淨,從來不亂玩的!你不信可以去問問圈內人,我頂多愛打點遊戲。」
我有些意外,問他:「你認識我?」
他更加無語的樣子,說:「我本姓韓,C 市的那個韓。」
C 市韓家我知道,他們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我之前跟家裡人去過韓家舉辦的宴會,只是好像從來都沒見到過趙景盛。
我微微眯眼,趙景盛大概也知道我在想什麼,所以為我解疑:「我父母是韓家旁支,不算家族核心權力中心,所以你對我沒印象是正常的。」
我了然。
像韓家那樣的大家族大概也不會允許嫡系血脈出來抛頭露面,要麼早早的送出國名校鍍金,要麼早早進入家族企業開始接觸核心產業。
他雖然是旁支,但也是韓家人,可能家裡人拿拿家族分紅和基金之類的,雖然比不上當權,但也是很大一筆錢了,所以若我想和他玩玩的話,也得考慮一下以後的影響。
畢竟他的身份不像一個單純的小明星那樣方便——以後好聚好散比較方便,不至於糾纏不清。
想到這裡我的態度就有些冷淡,趙景盛也察覺到了,雖然有些沮喪,但還是彬彬有禮的拉開距離,舉起雙手和我保證:「顏小姐,我很乖的,識趣不黏人,你放心,以後你要是要和我哪位堂兄聯姻,我保證好聚好散,不會給你帶來麻煩。」
他一雙黑漆漆的眸子在燈光下像某種幼犬,濕漉漉的很可憐,他說:「我之前聚會注意你很久了,我曾經托人給你遞過消息,但你沒有回應,我堂哥說你有男朋友,並且一往情深。」
他聳肩:「老實說,你有沒有男朋友對我都沒什麼影響,家族聚會時我在你面前刷過幾次存在感——現在看,你壓根就沒有記得過我。」
「經紀人跟我說顏家大小姐想和我吃飯認識我的時候,我還以為你想起我——早知道這樣,我就早點出來演戲了。」
我忍不住笑出來,老實說,被一個長得這樣養眼的帥哥用幽怨的語氣傾訴、似真似假的埋怨,都不會反感的起來。
但我確實是沒興致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剛碰見熟人的緣故——至少今天是沒有了,所以我回:「今天就算了。」我客氣地敷衍他,「等我們再多瞭解瞭解再說吧。」
他可憐巴巴的看著我,他這樣子太有蠱惑性,我雖然無動於衷,但也有一瞬間的心軟,畢竟我主動邀約,他為了見我甩掉那些狗仔也挺麻煩,所以我踮腳拍拍他的頭,哄大型犬一樣:「去吧——」
他看起來有些不舍,但還是妥協,紳士的說:「好吧。」
老實說,我本來不想再聯繫他的。
結果第二天收到了他送來的體檢報告,我哭笑不得,他還在那邊問我滿不滿意。
趙景盛好像個剛被抱回家的小奶狗——不是形象上,只是那股子黏人的勁,像個小奶狗一樣寸步不離,但也不至於令人討厭,就是熱情也熱情的很可愛。
娛樂圈一位著名的女星曾經說過,人在無聊的時候,就想找個男人來玩一玩……感情。
所以我和趙景盛最後還是在一起了。
也說不上是在一起,只是先試試兩個人合不合拍而已,算是交往前的瞭解階段。
只是比起我之前想玩玩的那種態度,肯定ťū́²是認真一點的。
宋宋有時候來八卦問我進展。
怎麼說呢,我肯定不會像青春時期對裴書臣一見鍾情那樣喜歡另外一個人,本來人隨著年紀的增長,感情和交朋友都會變得不那麼容易。
但不可否認,和趙景盛 date,那種腎上腺素帶來刺激感確實會讓我比較新奇。
他是個膽子很大的人,比如採訪問他喜歡的類型,他會做沉思狀,然後說:「167,長卷髮,皮膚很白,眼睛很大,眼尾上翹,平時懶懶的,一副精神不良的樣子,不太喜歡理睬人……」
他說的太過詳細,主持人都被驚到了,還笑著幫他圓場:「聽起來有點像你新劇的女主。」
他笑著不說話,下了直播將這個片段發給我看,表忠心:「我乖不乖?」
我替他的經紀人和粉絲心梗。
比如我去他拍戲的城市看投資專案,他會在拍戲的間隙頂著妝造甩掉無數跟蹤的狗仔偷偷來見我,他正在拍一部仙俠片,由於上一部的男二戲份的大爆,他已經可以扛大旗演男主,白髮顯得仙氣飄飄,眼尾泛紅,看起來很魅惑病嬌,我被他的顏值硬控三秒,他發現後就笑,若有所思:「原來你喜歡這樣。」
比如投桃報李,我有時候也會探班,結束後他會全副武裝的拉著我走在人群中,我們吃夜宵,在江邊的大橋上,他撐開羽絨服幫我擋住呼嘯的寒風,看我放仙女棒。
有時候我會將雪球從他的後領口直接塞進去,他被凍的哆嗦,然後捏著一個雪球咬牙切齒的過來想找我報仇,往往雪球還沒塞進來我已經開始求饒,然後趁他恍惚不注意的時候將他手裡的雪球奪過來從正面塞進他的衣領中。
塞完就跑。
這時候他總會在我身後大聲的喊我的名字,說:「我再也不會對你心軟了!!」說完又加大音量,喊:「你跑慢點,我不追你,別摔著了。」
……
趙景盛給我另外一種感情上的體驗。
我不需要單方面維繫聯繫,每天一睜眼打開手機,鋪天蓋地的都是他的消息,也不需要怎麼付出,儘管很忙,但他會抽出很多時間陪我去逛街買東西試衣服,會帶我去吃他喜歡的私房菜……他會給我買很多衣服送過來,但凡他吃過好吃的東西,下一次見面一定會帶給我,出去外面參加活動,看見翡翠寶石,美景佳釀,但凡他覺得適合我的,都會送給我。
他說:「我知道你見過有過很多好東西,不見得看得上我送你的這些,但是怎麼辦,顏安青,我看見這些東西,就想送給你。」
後來我不得不專門騰出一個房子,專門放他送給我的東西。
其實有些也不是那麼貴,從幾塊錢的玻璃珠到上百萬的珠寶,我都一視同仁的好好存放,有一次帶趙景城參觀,連他送我的邀請函我都沒扔,他看到就笑,笑了突然歎息,然後深深地看著我,神色有些小得意,就像貓翹起尾巴那樣傲嬌,他說:「顏安青,你完了,你是不是喜歡上我了?」
我假裝沒聽見。
或許是因為我曾經很認真很認真的喜歡過別人,所以我從不糟蹋別人的真心。
更何況這種時時被人掛念的感覺,並不壞。
他新劇上映後大爆,他和女主的緋聞也炒得沸沸揚揚,在最火的時候,他瞞著經紀公司澄清:已有圈外女友。
他的粉絲哭天喊地,CP 粉咬牙切齒,經紀人礙于他趙家的身份也不好說太重的話,只有我毫不留情的罵他:「趙景盛,你是傻還是瘋了?」
雖然他公開戀情,但他對我的身份保護的密不透風,無數人順著網線扒都怎麼都扒不出我的身份。
我罵趙景盛也不是害怕他公開我的身份,只是覺得他沒必要這樣。
畢竟事業上升期。
而且我們都知道,我們是不會結婚的。
那邊沉默很久,才說:「顏安青,我只是想給你安全感,或許你不需要,但我不希望以後你回憶起我和你之間的這段往事,會覺得感情不過如此,我只是想把所有我能有的,都給你。」
「更何況,我也不希望欺騙粉絲和 CP 粉,她們都是小姑娘,如果不是真的,就不要欺騙她們的喜歡的期待。」
我沉默不語。
後來每和趙景盛多待一天,我都會更喜歡他一點點。
那年年末,他剛熬夜連軸轉參加完活動,又立馬馬不停蹄的陪我坐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去冰島看極光。
他穿著厚厚的羽絨服,戴著帽子和圍巾,站在極光下耐心地調攝影裝備要為我拍照,我安靜的看著他,然後趁他不注意,拿起手機拍了一張他的背影,我發到了朋友圈:
說:新的一年。
我不怎麼發朋友圈,所以這條狀態引起無數好友的揣測,趙景盛抱著手機笑的像個傻子,問我這算不算是給他一個正式的名份了。
他笑的太傻,我不想理他,卻在朋友圈下面大大方方的回:是呀,是我男朋友呀。
那天我頭像換成了趙景盛給我拍的照片,朋友圈封面換成了我們站在雪地裡比心的倒影。
宋宋看見了給我打了個語音,在那邊尖叫:「不會吧,安青,頭像都換了,你是來真的了啊。」
這頭像是我從初中喜歡裴書臣時就開始用的,是一株薔薇花,老朋友都知道是什麼意思。
那時候我和裴書臣還是鄰居,我剛剛喜歡上他,這株薔薇是他院落外的,少女心事重重的時候,我每天推開窗戶看著他緊閉窗戶下的這株薔薇想他,那時候我信誓旦旦,想總有一天,我和裴書臣會像這株薔薇一樣開出花來。
可現在我才更明白,一定要和喜歡你的人在一起,世界才會更有趣。
那天晚上,不知道為什麼,裴書臣突然來了個語音電話,我看著這個電話沒接,想可能是有人和他八卦我改頭像,他打開看的時候不小心點到了。
一直等音樂停了重新響起,我都沒接。
後來終於不響了,我也沒發消息問裴書臣,直到這條消息被無數新消息壓到最下麵,了無痕跡。

5
再次遇見裴書臣,是在一個衣香鬢影的場合。
新貴科技,網路紅人,電影明星還有我這樣受邀參加的天使投資人。
這種場合說來說去,大家不過都是像個普通人那樣交換名片,禮貌寒暄,尋求資源的整合和再交換。
我來物色新的新型公司,趙景盛為了陪我,推掉一些活動也在,不過我們在人群中對視然後很快轉移視線,最後在人前的介紹中裝作不認識。
他彬彬有禮的對我說:「顏小姐,久仰大名。」
我似笑非笑的頷首,朝他伸出手:「趙先生,我是你的粉絲。」
他在人群中低頭望向我的眼神幽深百轉,唇角噙著意味不明的笑意。
我轉開視線,一邊惱他目光太過直接,一邊怕會不會被人看出端倪,另一邊又覺得他眼神太過侵略,在人群前這樣直白的藏匿屬於我們兩個人的小秘密,說實話,還挺刺激。
所以我趁別人不注意,狠狠瞪他一眼,然後端著酒杯去別處了。
看見裴書臣其實還蠻意外,我知道他創業做的還不錯——分開後我沒有主動打聽過他,只偶爾聽我媽說過幾句。
也對,裴書臣腦子好,他到底曾經是被當作裴家產業接班人培養的,再說他家倒了,但曾經的關係人脈都肯給他面子,所以我媽感慨:「假以時日,裴書臣或許能將裴家重新撐起來也說不定。」
至少可以重新拿到入場券了。
我看著他站在人群中,他個子高,皮囊俊美,所以在流光溢彩的水晶燈光中很突出,他話不多,更多的只是在傾聽,穩重禮貌ṱú⁽,是前途無量的貴公子模樣。
他沒帶女伴,是自己一個人。
當然,我這番感想僅僅只是重遇故人的感慨,倒不是有什麼放不下的綺念,我這個人,放下的東西,就真的放下。
裴書臣大概感覺到視線,抬眸直直地朝我望過來,他眼神黑嗔嗔的看不出情緒,我落落大方的對他微微一笑,然後轉身和旁人去別的地方。
我以前看一些追妻火葬場的小說,一般發展到這裡,按照套路都是女主離開後男主才發現自己追悔莫及,這種場合一定會有點修羅場的衝突。
但很遺憾,這是生活,沒有老死不相往來,當然也沒有悔恨不急重新追求,成年人的體面,沒有公開翻臉,和平分手,再遇見點頭之交,甚至以後如果有專案上的合作,我們依舊能體面的聊起利益進行合作。
當然,我是這樣覺得。
端著香檳溜達到花園欣賞花卉的時候,我聽見身後傳來的沉沉的聲音:「顏安青。」
我回過頭,裴書臣站在我身後,他背著光,我看不太清他臉上的表情,只覺得他似乎笑了笑,他說:「還沒恭喜你談了新戀情。」
我收起詫異,客氣的頷首,說:「現在恭喜也不晚。」
他唇角的笑意收起來,只是目光沉沉的,最後他問我:「你的這個新玩具,多久會膩?」
我覺他很奇怪,因為他似乎沒有立場可以問我這種問題,所以我也不再客氣,疏離的說:「裴老闆似乎沒有立場和資格問我這種問題。」
他對我來說,不過是熟悉的陌生人,涇渭分明。
他靜靜地看著我,然後轉身離開了。
我莫名其妙。
更讓我莫名其妙的還有趙景盛。
他也不知道怎麼想不開了。
開始不拍戲了。
他成立了自己的經紀公司,因為人脈經驗,加上韓家的背景,這個經紀公司的起色倒也不錯。
不過儘管他有人脈有資源,一開始壓力也很大,因為我知道他有次喝酒應酬吐血吐到了醫院去。
他沒讓人告訴我,是我後來看八卦娛樂新聞,看見這條消息,他的經紀人——現在是他的秘書,才偷偷跟我說的。
我有些不理解,問:「他演戲演的好好的,怎麼突然想到自己開公司了?他當初不就是因為不想去自家公司上班,所以改姓出來混娛樂圈的嗎?」
他秘書歎氣,說:「顏小姐,你別問了。」
後來我才知道怎麼回事,他秘書經不起我追問,又或者是想給趙景盛助攻,給我發了一段視頻。
是他和一個導演喝酒。
那導演問他:「你不是最瀟灑不過的,直言人生短短三萬天,要過的開心最好,現在看你這鑽錢眼裡的勁,我都疑心你是不是換人了。」
趙景盛抱著酒杯,雖然瘦了不少,但精神卻很好,他笑起來:「以前我瞧著家裡那些堂兄們爭權奪利只覺得要多少的錢才算有錢,多大的權才算有權,不管怎麼樣,錢外有錢,權外有權,我落拓不羈,只覺的夠用就行,何苦像個螞蟻一樣終生碌碌。」
「那現在怎麼變了?」
他笑而不語,過了很久才說:「現在,我得站在我喜歡的女孩子身邊去。」
「剛在一起時,我騙她說等她以後需要聯姻,要找個門當戶對的人結婚時,我保證不打擾她,好聚好散,不會給她帶來麻煩,可現在越來越貪心,讓我放手,那是不可能的事了。」
「女子重情,她現在未必就願意離開你找個門當戶對的人結婚,你何苦將自己逼成這樣,再說,觥籌交錯,爾虞我詐,成為資本你不見得開心吧,我知道演戲才是你最喜歡的事。」
他笑笑,說:「她永遠不必俯首遷就我,我會自己走到她身邊去。」
這笑意隔著手機螢幕模糊不清,但卻真心實意,那邊跟我說:「這是何少拍下來調侃趙景盛——我們老闆戀愛腦的,老闆想成為資本,因為想站在你身邊,在他成功前,顏小姐你就當不知道吧——只是多給他點時間和耐心,等等他。」
我沒說話。
我說過了,我本來就是懶得改變的人,安於現狀,和趙景盛的相處模式我很喜歡,短時間內我也沒打算改變。
和趙景盛在一起的第二年,他成立完公司我媽媽開始旁敲側擊我玩玩就好,不要當真。
等趙景盛在一起的第三年,他投資的第一部劇因為主演塌房,賠了不少,我媽媽跟我說創業哪有那麼簡單,這個韓家的旁出,看上去就不是這塊料,然後給我介紹門當戶對的相親物件,我沒去。
我媽媽氣的將我關在家裡,我從窗戶翻出去,去了趙景盛那裡。
等趙景盛在一起的第四年,他投的賀歲檔成了那年黑馬,票房大爆,次年暑假的電視劇收視率斷層第一。
等趙景盛的第五年,我陪他一起去了韓國,他去學習男女團的打造經驗,我每天除了吃吃喝喝就是陪他學習學習再學習。
我媽媽很鐵不成鋼,派人來押我回去——畢竟不年輕了,豪門聯姻也講究年紀的,趙景盛送我回去的,和我媽在書房關上門聊了不知道什麼,出來後我媽歎口氣,就整隻眼閉隻眼了。
和趙景盛在一起的第六年,他打造的男女團推出去獲得成功,男粉女粉瘋狂,圈內人笑言,不管各家粉絲如何針鋒相對,各種撕番位撕資源,最後一看都是趙家的。
受益人都是趙景盛那個笑面狐狸的。
和趙景盛在一起的第七年,我們去扯了結婚證,他所有的公司所有的收益,進的都是我的卡,出去買瓶水都要伸手問我要錢。
我這才知道他跟我媽媽說什麼。
那時候他公司已經有起色,又跪在我媽面前承諾日後他所有的一切都給我。
我確實能找到一個當家的家主,只是爾虞我詐,利益分配,人家未必會願意將全部身家雙手奉上,想來想去,我媽媽覺得這筆買賣可以做。
錢不錢的,家世不家世的都是過眼雲煙,主要是看中小趙心誠。
領證後,我媽是這樣眉笑眼開的和我說的。
和趙景盛辦婚禮前一天,我收到一條資訊,那邊的人說:如果是他,為什麼不能是我?
陌生的手機號有些眼熟。
不過我沒回。
春夏秋冬,年年月月,日子當然要和喜歡你的人在一起過,才不算白過。
裴書臣番外
知道顏安青結婚的消息,是從好友那。
新郎是誰?我點開他們發過來的請帖,看見熟悉的名字:趙景盛。
趙景盛,趙景盛,怎麼會是趙景盛。
韓家的那個旁支,不過近些年才在娛樂圈站穩跟腳的趙景盛。
我以前一直覺得,以後顏安青要嫁,嫁的至少也是世家貴族裡的當家長子——就像沒倒臺之前的裴家,就像我。
我一開始看顏安青,就像看鄰家妹妹。
她整天追在我身後,不管我什麼態度都樂此不疲,頭像是我房間牆角下的薔薇,個性簽名是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朋友圈封面是我第一次送她的生日禮物,一個水晶球。
看起來很癡情不改的樣子。
但從她十幾歲出頭時,我就知道她的喜歡熱烈專一——但不長久。
就像她有段時間喜歡 Maksim Mrvica,我在我家有時都能聽見她家裡傳來的鋼琴曲,後來有段時間她家司機請假,她過來蹭我的車,我特地讓司機下了 Maksim Mrvica 的歌單,沒想到前奏剛出她就皺眉說:「切歌切歌,我現在已經聽膩了。」
比如有段時間她非常迷戀收集各個地方的雪景水晶球,進門從玄關到她房間,擺滿無數個,那時我每年會送她三個,她生日、跨年和她不開心的時候,第三年我去她家的時候,那些水晶球都失去蹤跡,不知道被收到哪裡落灰了。
那時候我看著她天天跟我說很喜歡我,就忍不住在心裡想:她會喜歡我多久呢?
所以我喜歡上逗她,比如看她因為我一句話頭懸樑錐刺股,一個學期進步兩百多名,這都是她喜歡我的證據。
可這又算得了什麼,她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本來就是這樣熱烈義無反顧,好像要將所有的喜歡都只給你一個人一樣。
就像我家倒臺之後,無數奚落、嘲諷、看好戲的眼神,她還是會小心翼翼的站在我面前,仿佛怕傷到我一樣,一臉為難又糾結的說:「我幫你付醫藥費好不好?」
我看著她,忍不住在心底歎息。
裴家倒臺我其實很早就知道了,所有大家族的倒臺都不是一朝一夕的,從京中那位大官落馬開始,裴家的頹勢就已成定局。
裴家倒了,但我其實沒有Ţů₀別人眼中那樣的窮,裴家的長房長孫,從我出生那刻起,就有一筆數額巨大的基金,怎麼也不至於付不起醫藥費。
但我當時看著顏安青,沒有拒絕。
我其實只是想看看,我已經不是她當初一見鍾情的裴書臣,她還會我做到什麼程度。
連她媽媽都私底下見我,歎口氣,說:「書臣,我一直很喜歡你,不僅是你的家世,你的涵養,你的穩重,你的眼界,你身上有很多討大人長輩喜歡的點,你是裴家少爺時,我一直想湊合你和安青,如今你不是裴家少爺,我依舊想湊合你和安青。」
她精緻的臉不像以前見到我時那樣真心溫和,她依舊笑,只是笑容裡確實戴上一點居高臨下的憐憫,她說:「你就當陪安青玩一玩,她那樣的性格,你知道在一起後,她就會很快膩了的。」
這話我想在以前,她是永遠都不會在我面前說出來的。
後來就是在一起了。
當然,我和顏安青在一起,和她媽媽的這些話沒有關係,我家倒了之後,我其實本來打算出國的,只是我媽媽意外病倒,我到底是不放心她。
顏安青算是一個輔助的原因,我也想看看,在一起後,她究竟什麼時候,會膩了。
一年、兩年、三年……
她的喜歡和耐心比我想像中要長久的多,甚至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照顧起我來那樣面面俱到。
我有時看著她,真不知道她圖我什麼。
我沒了裴家的光環,和她在一起時對她並不好,對她好的那些點也只是因為她男朋友的這個身份,我每次看著她笑的眉眼彎彎過來找我的時候,都忍不住在心裡想:
還有多久,顏安青,你的喜歡,還有多久會消失。
我知道她和我在一起時應該也挺累的,我記得以前的她,從來不會這樣小心翼翼的對我,每次說話都好像要斟酌一下,也時時觀察我的神色,怕自己說錯什麼話或者做錯什ṱů¹麼事讓我敏感。
我其實沒那麼脆弱。
裴家倒臺前我享受了近二十多年的榮華富貴,祖輩傳承蔭蔽,福兮禍兮,權利地位,我並沒有那麼的放不下和在乎。
本來大學畢業後我就準備出國的,再也不回來,可她站在我面前,似乎斟酌很久,還小心翼翼維護我尊嚴那樣,用一種滿不在乎的口氣跟我說:
「裴書臣,你有沒有想做的事呀?你知道我在做天使投資,你有什麼專案,女朋友投你呀。」
我啞然失笑,後來也不知道為什麼,我還是留了下來。
比起國外孑然一人,有人牽掛拴著的感覺,似乎更好。
我沒拿她的投資,那時候顏安青對我長久持續熱烈的喜歡,讓我有一種錯覺,我覺得我跟她那些所有的興趣愛好都不一樣,她或許不會有膩的那天。
畢業後一年,我第一次一整天沒收到她的消息的時候,想她或許是在忙。
等她一個星期一個消息都沒發過來的時候,我知道,我一直在等的那天,來了。
她膩了。
那時候宋趙看著我每天時不時看一眼手機,很不解,問:「她不給你消息,你主動找她不行嗎?哪有你這樣做男朋友的。」
我笑笑,如果我還是裴家的裴書臣,我不會這樣。
因為即使顏安青有一天膩了,礙於身份地位,我也有把握她會永遠留在我身邊。
可失去裴家的裴書臣做不到。
從第一天我似真似假的和她在一起的那天,就在等她像她曾經深深喜歡過的所有愛好那樣,對我失去興趣。
這天比想像中來的晚,也比想像中來的猝不及防。
不過還好,我早已有準備。
但到底還是有些不甘,開始試探。
比如宋青青。
我對這個人的所有印象都來自顏安青,因為是她第一次鄭重站在我面前,跟我說:「裴書臣,我很介意,你離你那個小學妹遠一點好不好?」
讓她介意的人。
我習慣獨來獨往,身邊喜歡我的人或許挺多,但我向來冷淡疏離,我覺的顏安青的這個介意很小孩子氣——但不可否認,我很愉悅。
宋青青出現在我公司時我很詫異,看著她脫口而出:「你怎麼在這裡。」
她眼睛亮亮的看著我,說:「學長,你還記得我。」
能記住她完全是因為顏安青的緣故,她是通過和我一起創業的舍友的關係進來的,她發那條朋友圈時顏安青已經有些時間沒給我發消息,我當時想:試探一下也無妨。
這不像我,其實在很早以前,我明明決定,如果有一天顏安青對我像她所有曾經喜歡的那些東西一樣膩了,我一定泰然自若的順其自然。
而不是現在這樣惴惴不安。ṱṻ₋
她沒反應。
她沒來質問我。
甚至宋趙看不下去發消息提醒她, 她也只是客氣的問我一句:「裴書臣, 你想分手嗎?」
我沒回。
她很快就談戀愛了,她這個人, 喜歡和興趣向來來的猛烈, 她膩了我, 肯定是有新的興趣。
那個明星。
我翻來覆去,有些嗤之以鼻,因為他的眉眼有些像我。
我並沒有覺得他有什麼威脅。
只是在心底不屑的想:顏安青,這個玩具, 你什麼時候會膩?
我篤定她不會長久,直到她換掉專屬我的頭像封面。
她的頭像是他拍的照片,背景換成兩個人的影子, 簽名改成小狗好煩。
她是認真的?
動作比意識更先反應過來,那是分開後我第一次失態,我執拗的給她打電話, 想問她是不是認真的。
她沒接。
後來我又想,趙景盛不過一個演員, 韓家旁支,沒有實權, 每年不過拿一點家族基金的分紅,她即使認真也不會和他在一起。
再後來一年、兩年, 我聽說她媽媽開始給她安排門當戶對的相親。
這印證我的心理,我甚至有些變態的心安和看笑話的嘲弄:你看, 我就知道這樣。
三年、四年……聽說她跑了,聽說她陪在趙景盛身邊,聽說他們感情深厚, 成了圈內人人豔羨的一對……
直到我看見他們的結婚請柬。
其實並不是多麼的憤懣, 我當然沒那麼喜歡顏安青, 是,我是這麼多年一直一個人, 只是因為我性格向來冷淡,不喜歡和人構建親密關係,我絕對不是在習慣性地等她。
我以為自己挺平和,可是望著那個結婚請柬,還是從平靜中伸出一股怒意來。
為什麼?如果是他, 那麼為什麼不可以是我?
我創業成功,身家如今不比趙景盛少。
如果可以是他,為什麼不能是我?
日日夜夜, 到底沒忍住發出那個消息, 如想像中石沉大海。
我甚至想過去她面前問一問她。
宋趙歎息, 拍我的肩:「老裴, 別糾結了, 你一直覺得顏安青不是認真,告訴自己她是個很善變的人, 但人家當年在你那樣冷淡的時候都堅持七年, 或許你根本沒有自以為的那樣瞭解她。」
「情隨事遷,已經晚了,別去了。」
他說的對。
如果從在一起時,我就不是在冷眼旁觀的等她變了, 或許如今她義無反顧執著的會是我。
如今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
算了吧,我勸自己。
反正,你本來就沒那麼喜歡她。
算了吧。
她幸福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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