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成了修仙文裡的炮灰女配。
中了毒的女主躺在男主懷裡,奄奄一息:「顧宵,別求她了。我就算是死,也要和你在一起。」
話落,男主眼裡對我的恨意更深了幾分。
於是我毫不猶豫一劍廢了他。
在父母滿是驚詫的視線中,我含蓄地莞爾一笑:「心中無男人,拔劍自然神。劍譜第一頁,先斬意中人。」
1
我叫沈瑤金,晗光宗宗主之女。
在這本一邊升級打怪一邊開後宮的「龍傲天」書中,我只能算個炮灰墊腳石。
男主顧宵雖出身貧寒,但在其龍傲天光環下,讓我一見傾心。
於是我求父親將其破格收為晗光宗內門弟子,並贈靈藥寶器無數助其修煉,當作準女婿看待。
直到一日顧宵帶回了中毒的女主宋緲,揚言她是自己未婚妻,非她不娶,並想借我體內的玲瓏心解毒。
殊不知這玲瓏心一取,我也會淪為廢人。
我自以為和顧宵兩情相悅,在這一刻成了笑話。
文中我以玲瓏心做交換逼著顧宵娶我,他懷恨在心,劍道大成之時屠盡了我全家。
更是因為宋緲一句話,將我扔進無底魔淵,飽受無盡的折磨。
文中的這一天,我交出了玲瓏心。
從此我成廢人,他走神路。
但這一世,不可能了。
2
宋緲中了毒,躺在顧宵的眼裡奄奄一息,眼裡滿是破碎的淚,眉間的紅痣顯得人更加蒼白:「顧宵,別求她了。我就算是死,也要和你在一起。」
顧宵心疼地抱著懷裡的女子:「緲緲危在旦夕,你卻不肯交出玲瓏心。你這是想逼著緲緲去死嗎?!難道見死不救就是你們晗光宗的宗旨嗎?!」
過去我百依百順,因他天賦過人卻家境貧寒,宗中的奇珍異寶只要他想要我都會取來給他。
這讓顧宵理所當然地認為我會把玲瓏心也交給他。
我看著面前除了臉一無是處的男人,真不知道原主是怎麼瞎的眼。
「玲瓏心早已和我體內靈脈結為一體,若我取出為宋緲解毒,我此生都不得再修行。」我冰冷地看著顧宵。
他咬著牙,神色仿佛作了天大的讓步:「我和緲緲情投意合,早已緣定三生。宋緲是我此生唯一的妻子,你若願意取出玲瓏心救緲緲,我可以納你做妾。」
此話一出,我父母滿面震怒又憂心忡忡地看向我,生怕我被衝昏頭腦甘受這天大的屈辱。
不知道宋緲是不是因為聽見顧宵鬆口要納我做妾,她臉上哀色更盛,讓顧宵更加心疼不已:「沈姑娘,你何苦咄咄逼人。我與顧宵從小相識,你如此作為顧宵會恨你的……」
我捂著嘴嗤笑出聲,打斷了宋緲的話:「做妾?你們倆真是王八買西瓜,給我滾的滾,爬的爬。」
至於恨我。
我當然知道。
顧宵不僅會恨我,還因恨屠盡了我的家人。
但我不介意給他恨我的理由裡再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迎著他的視線,我俐落地拔下大殿中的太阿劍。
太阿出鞘的瞬間,天地變色。
銀火電光間,我毫不猶豫一劍刺向顧宵。
鮮熱的血液噴灑在宋緲的半邊臉,她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然後驚叫出聲。
「啊——」
我手腕一翻,長劍直指宋緲的咽喉:「別叫了,他沒死。」
「就是廢了而已。」
劍氣翻湧,我提腕挽了一串絢麗的劍花。
我提劍朝遠方揮去,漫天淩寒的劍氣直指重重山巒。
太阿劍在我手中,似驚鴻如游龍,一劍霜寒十四州!
若是說我的父母上一瞬還在震驚我居然刺傷了素有天才之名的顧宵,下一瞬就被我手中拔出的太阿劍所震驚。
自從人魔之戰後,世間已經五千年不曾再有過飛升者。
修真者們在無盡絕望中摸索前路,其中有人傳聞能拔出戰神陸吾的劍,就能成為下一個新神。
父親雙目發亮,他很清楚拔出太阿劍的人意味著什麼——
顧宵的第一天才之名,從此易主到我頭上。
在我父母滿是驚詫的視線中,我含蓄地莞爾一笑:「心中無男人,拔劍自然神。劍譜第一頁,先斬意中人。」
3
我沒有做第三者的興趣,更沒有嫁給顧宵下鄉扶貧的打算,至於想要我的玲瓏心,也是做夢。
父母說我出生時天生體弱,尋遍天下給我找到了這個異寶玲瓏心,百毒不侵,可以淨化經脈雜質,修煉速度也比旁人快許多。
當然,如此異寶,本該是劇本安排給男主的,但我不介意手撕劇本。
顧宵的經脈已經廢了,而宋緲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女子。
我爹娘生怕我反悔,火燒屁股似的命人將這兩人扔出宗門。
顧宵臨走前滿臉恨意,我比著口型:我不殺你,但我要你看著你珍視的所有,都落到我的手上。
4
我提著太阿劍回了自己的院子。
樓閣飛簷蹺腳,花樹掩映其中。
夕陽斜照,草木葳蕤生姿。
「把劍放下吧。」身後傳來一道陌生的聲音,帶著清冽的特質,溫潤又有分量。
我側身。
來人面色清雋,恍如寒冬冰雪,素色的長衫卻穿出了滿身矜貴不可攀。
斜陽似乎給他鍍了一層金,他像是從宿命流轉中腳踩天命而來。
我沒有聽他的話,反而更加用力握緊了太阿。
見狀,他發出一聲悠長又無可奈何的歎息:「太阿,回來。」
手裡的太阿發出一聲清鳴,震得我虎口發麻,趁我鬆懈,飛到來人手中。
他狀似漫不經心地踱步至我面前,捧起我的右手。
方才握著太阿劍的那片皮Ṫŭ̀₅膚,已經血肉模糊。
「這把劍不屬於你,你再握下去,手會廢掉。」
我不知道來人是誰,可他只需一眼,就好像能把我看個透徹。
「為什麼說不屬於我?」
那屬於誰?顧宵嗎?
這把太阿劍自晗光宗建立之時就被當作上古神物傳承至今。
一般人觸摸劍柄,會被太阿的劍氣灼傷腐蝕。
而世間盛傳,得太阿者得天下。
在原文中,身為氣運之子的顧宵拔出太阿劍,成了他揚名天下的第一步。
如果這個世界是以強為尊,我想要扭轉原身的結局,那麼就是變成強者。
所以這一劍我就必須拔。
也許因為我並非天定的氣運之子,在我觸碰到劍柄的刹那,那股蝕骨之痛幾乎要將我吞沒。
可這也許是我眼下唯一的機會,比起日後苟且,我更願意生死一搏。
「你明知道,這把劍本該是顧宵的。」來人的語氣風輕雲淡,卻讓我的靈魂震顫。
他掠過我眼底的震驚:「你是異世捲入的一抹殘魂,物來順應,我本並不打算將你從這個世界剔除。」
「可你卻廢了天道定下的氣運之子。」
面前的男人自稱陸吾。
我的瞳孔驟然縮緊,在文中,他是上古戰神,也是太阿劍的主人。
人魔之戰後諸神黃昏。
陸吾就成了天地間殘存的、唯一的神。
為挽大廈於將傾,陸吾與魔族混戰,最終將魔族封於魔淵之下,自己卻因被魔尊劈去一半魂魄而衰弱。
可魔族未除,人間仍需要守護者。
於是天道定下了一個氣運之子,助他擁有常人所不能及的機緣儘快成為下一個守護人間的神。
而陸吾則將自己的神劍和神力作為給新神的禮物。
氣運會指引顧宵拔出太阿,並當他擁有足夠的實力時繼承陸吾的神力。
既然陸吾是這個世界的神,那麼他或許真的有將我剔除這個世界的能力。
可我已經不記得自己所屬的世界,如果離開,有可能會變成一片虛無。
我不甘心如此。
天道的氣運之子,一定得是顧宵嗎?
我攥緊了手,鮮血順著掌心在地上洇出一片血花,我怔愣地看著面前俊美無儔的男人。
「陸吾上神?」我輕聲試探。
我廢了顧宵,陸吾如果想對付我,我毫無還手之力。
腦海中一片空白,還沒整理好思緒,手已經拽上了陸吾的衣袂。
鮮血沾染上他一身清雪,似乎是要把神拉下人間。
「上神既憐憫我一分,讓我留在這個世界,為什麼不能再多一毫?」
「我既然能拔出太阿,那它的主人,為什麼不能是我?」
我見陸吾不為所動,起身再去拔他的太阿劍。
血和淚雜糅在一起,我忍著劇痛,淚水不由自主盈滿眼眶,堅定道:「世人都說拔出太阿就是天命所在。」
「你看!我做到了!」
我高舉太阿,極其漂亮地提腕挽了一串劍花展示給他看:「哪怕太阿在灼燒我,會吞沒我,可我不怕。」
「我可以做活著的火焰,永不消亡!」
我不死心地緊握著劍柄,力竭昏死之前,我仿佛看見陸吾站起身,衣袂翻飛著刺眼的一抹紅。
他抬起一隻手搭在我的頭頂,一道神識越過這具軀體查探我。
我不反抗,任由我的靈魂一覽無餘地展示在他面前。
密密麻麻如針紮般的疼痛退卻後,陸吾收回手,斂著眼睫顫了顫。
我不知道他看見了什麼,只聽見他輕輕說了聲:「好。」
5
我醒來時,受傷的手掌已經恢復如初。
而陸吾則盤坐在我面前。
他告訴我,顧宵是天道的氣運之子,因此可以毫無障礙地拔出太阿。
但天底下並不是只有顧宵可以拔出太阿。
太阿是一把神劍,它有自己的劍靈。
獲得它的認可,的確也能拔。
除了顧宵以外,每一個握住太阿的人都會被它的劍氣灼燒,而唯有英勇堅毅的人帶著決不退縮的勇氣才能拔出,獲得太阿的認可。
人的身軀或許卑弱如草芥,但靈魂卻必須無懼於生命的風霜。
先有捨身之意,而後救人間於水火。
我的心難以自抑地雀躍:「那太阿這是認可我了?」
隨著話音落下,太阿以微微嗡鳴回應我。
陸吾還說,若我在修煉這條路上走得長久,太阿也能指引我繼承他為人間下一個新神留下的神力。
顧宵是氣運之子,他繼承神力有天道庇護。
而我只是凡人血肉,如果也想走這一條路,需要重塑軀體才能承受神的力量。
失敗了,會死。
他半垂著眼,看不太清神色。
他問我願意嗎。
我不假思索:「當然。」
陸吾抬頭,琥珀色的瞳孔裡漾著笑意:「怕死嗎?」
「不怕。」
只見陸吾執起太阿,手腕翻轉間,銀白色的劍身就變成了一束細小的火焰,在他的指引下沒入我的指尖。
陸吾說,塑筋鑄骨有九重。
能塑至九重,軀體就能媲美半神。
起先我只感覺四肢有熱流經過,而後這股熱流開始直線升溫。
「一重。」
體內的火勢突然加大,從四肢突然燃至體內,然後橫衝直撞,疼得我開始冒汗。
「二重。」
我咬破了自己嘴唇,血腥味在口腔中彌漫使我清醒了一些。
不能暈過去。
「三重。」
火焰在我體內燎著經脈,一邊鍛造一邊加大火勢。
「四重。」
我只覺得眼前一黑,四肢百骸都承受著難以忍受的劇痛。
血液從我的眼眶裡流出來。
我大汗淋漓,即將昏迷之際,在混亂中從地上摸出一塊鋒利的石頭,果斷紮進自己的大腿處,裙擺轉瞬浸染鮮血。
我想:我在無盡的虛無中不知道漂泊了多久,終日與恐懼和黑暗為伍,能有重生的機會,我要站在最高處!
「五重。」
我生來就是高山而非溪流,我欲于群峰之巔俯視平庸的溝壑。
我生來就是人傑而非草芥,我站在偉人之肩藐視卑微的懦夫。
「六重。」
我看見原本的宿命中——
顧宵劍道大成之際污蔑我的父母暗中勾結魔族,滅了我滿門。
我眼睜睜看著父母、昔日同門,在哀號中離開人世。
宋緲依偎在顧宵懷裡撒嬌,臉上是得意的笑,她輕輕指向我:「顧哥哥,我以後不想看見她了。」
於是我被顧宵封進魔淵,不入輪回,不得往生。
顧宵只修己道卻不顧蒼生,導致魔族尚未衝破防線,人間就已經掀起內亂。
天下百姓潦草餘生,餓殍遍野,浮屍盈江,卻仍然信奉著顧宵是天命所在,天命如此。
可天命如此,便對麼?
……
晴空突然變色,團團烏雲從天上壓下,猛烈而耀眼的電光劃破天際,雷聲轟鳴,如天崩地裂。
陸吾眼裡閃過一抹詫異,他指引著太阿在我體內一遍遍淬煉。
雷聲震耳欲聾,烏雲壓頂恍若黑夜。
過了不知多久,烏雲中漏出點點天光,有如千萬盞燈火照亮了漆黑的曠野。
太阿火勢漸弱,從我體內緩緩傾瀉而出,在我面前又凝結成劍。
如萬蟻啃噬的痛也如潮水般退去。
「從此,你就是太阿真正的主人了。」
我的身上滿是血污,擠出一句幹啞的話:「上神,我突破幾重了?」
陸吾面露讚賞:「恭喜你,九重。」
我忍疼拄著劍站起,提劍打了個旋,劍氣呼嘯至遠方,伏下一片山林。
6
陸吾說他的神魂曾在人魔大戰時被劈去一半,而另一半封印在了魔淵。
幫我重塑之後,他需要借太阿養神。
然後我看著陸吾化作一道流光注入了我手中的劍。
我晃了晃劍身,沒有任何變化。
就像陸吾從未來過一般。
上一世這個時候,我已經剔除了玲瓏心成為了廢人,而現在我擁有了媲神的身體,已經很滿意了。
若按原書的宿命,我會將全部的希望和自我慰藉寄託在顧宵身上,求他愛我、送他得道、看他成神。
而現在,我可以盡我所能去尋求,我的道。
拔出太阿之後,又一步突破了生死境。
世人都在傳我是天命所在。
看,命是可以改的。
7
原身既是宗主之女又是內門大師姐,其實力本身就已經在同輩的佼佼者行列中。
得了太阿之後,我更是瘋狂修煉、練劍、學習術法。
如此過了三年,遠近宗門再無我敵手後,我開始下山歷練。
顧宵不愧為氣運之子。
當年我爹娘將他和宋緲一個扔北一個扔南。
宋緲尚不知音訊,顧宵卻沒想到因禍得福被微服出訪的公主看上了。
公主楚宜在元宵節與他相遇,見其才華橫溢一見傾心。
我記得這位公主,她是顧宵眾多後宮中的其中一位。
只是現在顧宵遇難,她便提前出場了。
而且公主此人極其護短,有人說顧宵半句不好,她也能追到天涯海角。
那我一劍廢了顧宵,恐怕是被她列入了報復名單第一位。
果不其然,這日我在落日森林探查魔族蹤跡。
楚宜公主就千里迢迢地追來了。
少女身著華服,頭戴金冠,腰飾玉環,怒容滿面。
「本宮是南興國三公主。」
「聽說是你廢的顧宵?」她興師問罪,語態盡顯跋扈。
「是。所以你是來給顧宵報仇的?」
文中楚宜雖然修煉一塌糊塗,但是身為南興王最寵愛的公主,身上的寶器無數,對付一般的修士不在話下。
可惜,現在的我不是一般的修士。
「你害了顧公子,本宮要……」楚宜話音未落,只見我揮舞著太阿,淩厲的劍氣直沖天際,遠方的山頭竟然被平整地削下一塊山石。
她滿是憤懣的神色凝固住,嘴巴微張,被眼前的聲勢浩大震住。
我皺眉朝她走了兩步,少女咽了咽口水,好像下一秒我手中的劍就不是劈遠方的山石,而是她的腦袋。
可我並沒有這麼想。
她愛慕顧宵,性格驕橫卻沒有做過壞事。顧宵踩著她的勢力財寶往上爬,而楚宜最後在魔獸潮中卻連個全屍也沒留下。
某種程度上,她和原身的宿命很像。
「你喜歡顧宵?」我歎了口氣繞開話題。
驕蠻的楚宜「噌」地一下紅了臉,嬌滴滴地垂頭。
我:……
我就納悶了,文中楚宜是迷戀天才少年,慕強是一種很正常的心理。
但是這一世顧宵廢都廢了,這是好的哪一口?
一提到顧宵,楚宜就打開了話匣子:「那日元宵花燈節,顧公子雖然衣著襤褸卻才學過人,為我贏得了花燈。」
思及此,楚宜又用看情敵一般的眼神盯著我冒鬼火,頤指氣使:「世間情愛強求不得!顧公子無意于你,你居然因愛生恨傷害他!」
看她這義憤填膺的模樣,我幾乎能腦補出來顧宵在他面前把自己說得多麼寄人籬下、飽受屈辱,說我有多麼咄咄逼人、歹毒狡詐。
真噁心。
「我對顧宵,不感興趣。」
「不可能,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不喜歡顧公子。我分明聽說你原本還欲嫁給顧公子。」楚宜不敢相信天下還有女子對顧宵那神仙般的公子不屑一顧。
「那是我瞎了眼。」
記憶中顧宵是我撿回來的孤兒,他讀的詩書也都是教的。
他那才華我傾心什麼?傾心他校考時寫的那幾個錯別字嗎?
「人有才情的確是加分項,甚至會蒙蔽人的雙眼,單就顧宵的那點才情,也就只夠我瞎一眼。」我撇開楚宜的手指,給了她一個爆栗。
「你敢打我?!」楚宜捂著腦門瞪圓了眼睛,「我叫我父王殺了你……啊!」
她突然驚叫,呆呆地看著我的身後,驚恐得失了聲。
一隻兩人高的巨獸突然出現在我身後,渾身佈滿鋼針般的刺,只露出兩隻幽紅的眼睛。
紅眸,是魔族的特徵。
楚宜嚇得尖叫,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此次出門會遇到魔族。
小時候她遇到魔族,也是長這個樣子,國師帶領修士十人,才堪堪降伏一隻。
這次她偷跑出來,身邊也沒有帶護衛。
今天不會死在這裡吧?!
正當她多想的時候,耳邊一陣轟隆巨響。
睜開眼,只見我攥著劍,一劍刺穿魔獸的脊背,那魔獸就那麼轟然倒地了。
我淡定地旋著劍,挑出一枚魔核,然後塞入隨身的包袱裡。
楚宜不可置信:「魔獸……死了?」
「嗯。」我晃了晃手裡的包袱,示意裡面滿滿當當的都是魔核。
在他們皇家,每斬獲一隻魔獸,其魔核都會被當作勳章入國庫存檔,至今記錄的也不過一百四十餘枚。
楚宜愣愣地看著我手裡的袋子,裡面起碼裝了三百枚。
這樣恐怖的戰鬥力,自己剛剛說什麼來著?
要給顧宵報仇?殺了她?!
楚宜兩眼一黑,暈了。
我歎了口氣,要是把楚宜丟在這不管,傳出人間的公主在遇上我之後死了,日後山門恐怕會有不少麻煩。
我思索片刻,仿照著扛米袋的方式將其攔腰扛起往不遠處的山洞躍去。
8
楚宜醒來的時候,已經半夜三更了。
就著劈啪作響的篝火,我把烤好的兔腿遞給她。
她眼淚汪汪地看著我,半天磨蹭出一句:「謝謝。」
由於她是偷跑出來,雖然一路借助了不少法器,但體力消耗也很大。
半夜醒來餓極了。
她啃著兔腿,眼睛發亮:「這是什麼肉啊?這麼好吃!」
「兔子。」
緊接著我就聽見「嗚哇」一聲,楚宜撕心裂肺:「我也屬兔兔,怎麼可以吃兔兔?」
我冷聲:「不吃別吃。」
楚宜立馬委屈地噤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楚宜才小心地又問出聲:「你真的不想嫁給顧公子了嗎?」
「嫁?」我冷笑一聲,「公主,顧宵沒有跟你坦白,他還有個未婚妻嗎?你如果執意和她在一起,按世俗的規矩,只能用『納』。」
「顧……顧宵的確跟本宮坦白過他還有個未婚妻,但他承諾說會給本宮幸福的。」
我隨意輕笑了幾聲:「以你公主的身份,你能光明正大地嫁給他嗎?」
話音落下,楚宜頓住了,她本想開口,張了張嘴又無聲咽下了。
的確不行。
楚宜的確是備受寵愛的公主,但這份寵愛是要求回報的。
比如——她的婚姻。
原文中,楚宜就是和顧宵私奔,以至於南興王與她斷絕父女關係,最終慘死於魔獸潮中。
公主的婚姻,是一種權利的置換。
各界有各界的規矩,當時的顧宵在修真界的確已經成為一方天才,但是在掌握一方霸權的南興王眼裡顯然遠遠不夠看。
前世的顧宵尚且是一方強者,如今的楚宜如果想嫁給顧宵,收到的阻礙顯然比文中的要大。
楚宜哭了,她的眼淚落在白璧無瑕的臉上,美得讓人心碎。
她好像生來被當作一件無瑕的寶物養在象牙塔里,王室給她的愛都是有價值的砝碼,在時機成熟的時候,用她去交換更有價值的寶物。
楚宜哭著說,她全部都明白。
但當顧宵說可以帶她離開這個籠子的時候,她沉寂多年的心,就不可自抑地淪陷在這場夢裡了。
她想走,哪怕丟掉公主的身份,付出一切代價都好。
「可你離開王宮之後呢?你會從『本宮』變成『我』,失去這最後一層權利的庇護然後去做顧宵的侍妾?為他洗手做羹湯,為他生兒育女?這是王室十餘載的教養給予你的眼界嗎?」
我坐起身,平靜地看著她:「如果你想要的自由是這樣的,你不過是從一個牢籠,進入了另一個牢籠罷了。」
「可……本……我能怎麼辦呢?」她臉色發白,手控制不住地顫抖。
「辦法總是很多的。」
「當初顧宵逼我救人,在我被廢和他被廢之中我選擇了後者。他也承諾我成為廢人後會照顧我,但我從此就會成為依附於他的菟絲花。」
「能用實力解決的問題,那我就去變強。」
「那麼,是誰掌握著把你當作物件交換的權利?」
「為什麼你不可以成為掌權者?」
楚宜沒有說話,但她的眼裡好像閃爍起了星火般的光芒。
我願意相信,星星之火,足以燎原。
就在她沉默的時候我去收拾今天的戰利品。
她猛然看著我用來裝魔核的袋子驚呼:「這袋子怎麼滿了?!」
明明下午的時候還只裝了一半。
「我把你丟在這山洞裡的時候,又出去收割了一波。」
楚宜連忙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人間什麼時候出現了這麼多的魔獸?!這怎麼可能?!」
我剛想說著落日森林早已遍地暗伏魔族,山洞就開始劇烈地搖晃起來。
是魔族!
楚宜花容失色,我立刻將重要的東西塞入納戒後,飛身到楚宜面前。
正當我想將她扛起來的時候,想到這個姿勢似乎很沒面子。
以楚宜公主的性格,恐怕要哭鬧。
於是我轉成將她攔腰抱在懷裡,雖然是要費力些,但好歹不會影響跑路。
我低頭一瞥,楚宜果然窩在我懷裡乖巧地低著頭。
過了許久,楚宜才嗡嗡地問了句:「白天你也是這樣抱著我的嗎?」
我有些心虛,但仍然面不改色:「是。」
只聽楚宜半天沒有恢復回復,我以為她不信,低頭只見她的臉紅得像火燒的漫天雲霞。
啊???
不是,你臉紅什麼?
9
身後的森林亮起了數不清的紅眸。
粗淺計算,起碼有三千頭以上。
這應該是人魔大戰後,規模最驚心動魄的一次魔獸潮。
我毫不猶豫掏出了飛信符向四大宗門求助。
可我預計就算他們現在收到信符趕到落日森林,也要等到天亮了。
落日森林附近,是南興國的邊界。
如果讓這群魔獸入侵人族地界,後果不堪設想。
就在我盡全力加速的時候,楚宜回頭看了一眼,被身後湧動的魔獸群震撼了。
她驚呼一聲,迅速吸引了側邊最近的一頭魔獸注意,它迅速朝我發出攻擊,楚宜從我懷裡跌落。
她看了一眼身後正在追過來的數千頭魔獸,咬著發白的唇瓣全力搬起了旁邊樹洞的巨石朝魔獸扔去。
「沈瑤金,你快跑!你帶著我,跑不掉的!去告訴我父王,不要讓這些怪物跑進南興!」
說什麼鬼話。
還沒到要二選一的關頭,這是看不起誰的實力呢?
我冷著臉一劍刺穿了魔獸,正打算拎著她的領子跑。
旁邊那個樹洞裡突然出現一道少年的聲音:「快進來!」
我看了眼身後,毫不猶豫拽著楚宜鑽進了樹洞。
我倆從狹窄的樹洞滑到了一個還算寬敞的地洞。
裡面擺著一些簡陋的傢俱,坐著一老一少。
老者和少年雖然衣著襤褸,身上卻縈繞著一股純粹濃郁的靈氣。
少年說這個地洞有一層結界,可以隔絕內外的氣息。
這樣即使千萬頭魔獸再露面,也察覺不了這下面有人。
老者伸手,手中迸射出一股純粹的火焰燃起壁爐:「來烤火吧。」
我眉頭一跳。
不借助法器就能利用天地之力的人,都是修真界中有傳承的世家奇才。
楚宜卻急得哭了,她哭喊著如果不能在魔獸潮來臨之前趕回去,南興就完了。
一旁的少年突然出聲:「我可以帶你回去。」
「小昭!」老者突然斥責他。
但是名叫小昭的少年在聽完楚宜的簡述後,毫不猶豫地抱起她竄出洞口遠去,速度快得像一陣風。
老者對上我詫異的神情,並沒有隱瞞。
「是,他能借風。」
如果是這樣,那位少年帶楚宜回南興王宮,只要一個時辰。
「多謝救命之恩。」我拱手,「敢問先生是何世家傳承?」
「世家?」老者大笑著搖頭,「我不僅不是世家的傳承,反而是世家的逃犯。」
自戰神陸吾後,修真界已經足足有五千年再沒有飛升者。
於是人們對得道、飛升、成仙有了極大的質疑。
那些原本想要通過修煉而飛升改變命運的普通人,逐漸覺得自己所求不過是大夢一場。
為了改變境況,他們中的很多人選擇賣身給世家。
有的去當僕從,有的去當劍奴、藥童。
也有秘聞傳言,世家會暗中剜取普通人中天賦異稟的靈脈來供自己的世家傳承。
而修真宗門往往擇優選取,這就導致了各大宗門中世家子弟越來越多,出身貧寒者越來越少。
時至今日,四大宗門不收寒門,幾乎成了不成文的規定。
這些有天賦的寒門,往往會在參加宗門大比前就被世家抓走。
老者說,他當年就是因為身懷異火被各大世家追殺,紛紛想占為己有。
於是他逃到了凡間甘做一方樵夫,娶妻生子,安度餘生。
只是他沒想到,自己孫子隔代傳承了他,自小就能控風。
孩子年紀小沒能藏住,他帶著家人跑,妻兒最終都死於追殺。
後來,他們祖孫二人就一直苟且于落日森林中。
老者渾濁的眼睛不自覺紅了,他盯著我代表著晗光宗的劍穗哀求道:「姑娘,我小孫送你好友離開,若他能平安歸來,你能帶小孫去晗光宗修習嗎?」
修煉都是有傳承的,世家不僅漸漸壟斷了天才,更壟斷了修煉的術法。
沒有正確的牽引,普通人輕則一身無法精進,重則爆體而亡。
面前這對祖孫,顯然是有些家底傳承的,但想真正走上這條路,還遠遠不夠。
見我沉默,老者跪下:「老朽近日見過姑娘很多回了,姑娘在落日森林裡一劍即可斬魔,實力不凡。老朽渾身不過這份靈火能夠贈予,姑娘若能讓我孫兒堂堂正正活下去,老朽捨身無悔!」
他說著就要去掏自己命脈中的靈火。
我拾起桌邊的勺子飛速彈開他的手。
「老先生不必如此。」我鄭重地看著老者,「先生,我的道修的是天下蒼生,萬家燈火齊哀樂。」
「我向您保證,若是您的小孫平安歸來,他可以入我門中修習,堂堂正正地成為一方修士。」
「修真本就是一條脫於世俗、為眾生避難、眾生平等的路。它不該,也不能是現在這樣。」
10
小昭帶楚宜回到王宮的時候仍是深夜。
楚宜闖入南興王寢宮請軍令去支援。
「胡鬧!你要去殺一個女修士,父王已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居然要為了區區私仇動用兵符?!」
「父王,不是的!落日森林暴亂了,有一批魔獸潮正向著南興……」
「什麼?!」南興王拍椅大震,即刻下令請兵符去邊界。
臨走之際,太子卻退縮了。
三千頭魔獸,恐怕是有去無回。
但南興的國規,出戰必須有王族隨軍。
他身為太子,未來的南興王,卻在此時打起了退堂鼓。
南興王臉上青黑交加。
而褪下華服換上甲胄的楚宜上前,字字鏗鏘:「女兒願隨軍坐鎮,與南興共存亡。」
這一刻,她雖跪地俯首,卻挺起了脊樑。
11
待洞外動靜平息後,我拜別老者。
來到一處空曠地,我對著四周空寂道:「赤鳶,出來吧。」
來人應聲從樹後走出,她身著滾著花邊的緋衣,襯得身姿婀娜,雙腳系的鈴鐺隨著她的移動叮噹作響。
一雙眼睛,華美瀲灩,顧盼流轉中帶著微微訝異。
「你認識我?」
我心中默道,當然認識。
赤鳶在楚宜之前就隱隱約約跟在我身後了。
重塑神軀之後,我的五感遠超凡人。
哪怕她隱匿了氣息,對我來說依舊是魔氣熏天,其中還夾雜著些彼岸花的氣息。
原文中記載喜好彼岸花熏香的,在顧宵的後宮中,有個魔族公主,赤鳶。
按照出場順序,赤鳶比楚宜靠前。
我看著面前的赤鳶,漂亮得像只小狐狸,美得張牙舞爪。
不禁有些牙酸顧宵的氣運果然逆天,開的後宮不僅各個公主起步,還貌美如花,有權有勢,怎麼什麼好事他都占了。
「你也是給顧宵報仇來的?」
我吐槽一聲:「這男人分手了還要拉踩追殺前任,你也看得上?」
赤鳶勾著唇,笑得妖嬈。
「你比我想像中有趣得多。」赤鳶從腰間掏出一把彎刀,瞬移到我身後,寒光映上我的臉,「但我該殺你回去交差了。」
我微微挑眉。
身體比腦子更快作出反應,我迅速拔劍與赤鳶相對。
刀劍交錯,兩人的身影在空中穿梭,如急風驟雨般激烈。
我反手一掌拍在赤鳶的後背,她猝不及防整個人被擊飛,撞在了一旁石頭上,噴出一口鮮血。
我將劍搭在她的脖子上,看著她眼裡的怒火和不甘問道:「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她伸手示意脖間的骨哨。
趁我稍有分神,她用力吹響哨聲,寂靜無聲的森林在下一刻猛烈暴動起來。
赤鳶在塵土飛揚中笑得堅定:「你有你的路走,我也有自己的責任需要承擔。」
「我需要顧宵説明我打開魔淵,他想殺你,對不起了。」
成千頭魔獸朝我們的方向襲來,甚至有不少是破土而出。
很難想像落日森林裡到底隱匿了多少魔獸。
我必須想辦法儘快脫身。
我咬緊牙關,身上的氣勢陡然爆發,周圍的氣息被壓制。太阿閃著耀眼的光芒,所過之處,不可阻擋。
很快,周圍的魔獸屍身堆積成山。
赤鳶站在一邊吹著骨哨,悠揚地看著我慢慢被包圍,不斷地廝殺再力竭而死。
不知過了多久,我的手腕漸漸失去知覺,魔獸的數量仍然在激增。
就在此時,一道更加詭異的哨聲響起。哨聲悠遠渾厚,像是從時空的另一端——魔淵傳來。
赤鳶猛然頓下來,面色欣喜:「哥哥?!是哥哥?!」
魔獸在這道哨聲中更加暴躁,他們加急了攻勢。
赤鳶卻突然發出一道驚呼:「啊!」
她毫無防備地被一隻魔獸撞到樹幹上,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再次吹起骨哨,卻發現周圍的那群魔獸除去攻擊我,還有一半攻向她。
而赤鳶越吹,那些魔獸攻擊得越猛烈。
很快她的身上被魔獸攻擊重創,鮮血淋漓。
失去了一半魔獸的攻擊,我開始逐漸找到了脫身的方法。
我趁空隙出飛身禦劍準備離開,卻聽見一聲絕望的挽留:「救我!」
「求你救救我!」
赤鳶不斷飛身躲避著,卻無濟於事。
魔獸在那詭異的哨聲中拼命攻擊她,不過多時,已經氣息奄奄。
我沒想出救她的理由。
禦劍離開之時,一枚閃著紅光的魔核飛到我面前。
我聽見赤鳶悲鳴:「我願意和你簽訂契約。」
我禦劍轉了個彎,挑眉詫異地望向她。
主僕契約在人間已經是一項非常古老的傳說了。
傳說以往魔族和人族同存於世的時候,人魔之間存在各種契約,有共生、平等、靈魂等。
但隨著去五千ṱû₂年前整個魔族都被封入魔淵,世間只有一些沒有靈智的魔獸存在,這些契約也逐漸失傳。
我握住面前的魔丹,直視赤鳶眼裡最深徹的恐懼,勾起紅唇:「我要簽主僕契約。」
12
和赤鳶簽訂契約後,她變成了一隻赤目的小鳥落在我肩頭。
我一路飛往安全地帶後,才禦劍落下,等待天明。
赤鳶身上血肉模糊,猙獰恐怖。
但她此時像是已經傻了,任由大滴滾燙的血淚落下。
她眼裡的火滅了又燃:「沈瑤金,我其實很羡慕你。」
「你大膽地愛、大膽地恨,日光所至,天下之大,似乎沒有你不敢踏足的地方。」
「顧宵欺辱你,你可以無所顧忌地廢掉他。」
「可我不行,我只能依附。我只有跟在他身後,我才有出路,魔族才有出路。」
我皺眉,聽不懂赤鳶是什麼意思。
她苦笑一聲:「上古戰神給你們人界留了一把神劍,而我們魔族的神也留了一面窺天鏡,能看見世間氣運集結者。」
「我在裡面看見了顧宵的臉。」
「魔淵已經被封了五千年,我們族人積年累月也只打開了一個細小的縫隙。千萬年前犯的錯,我的族人用這千萬年的禁錮來懺悔,難道還不夠嗎?!」
「我不甘心我的子民只能活在黑暗中,被世人所唾棄。」
「魔族和人族並無區別,我並不覺得人心就比魔族良善,憑什麼魔族要永遠活在暗無天日的監獄裡?!」
「魔族已經在黑暗中關了太久了,而只有神的力量才能打開魔淵。顧宵很有可能,就是下一個新神。」
她一心為了魔族,為了親人和子民。
可現在想殺她的人,是她的親哥哥。
她不會認錯骨哨,那是哥哥教她的。
她每天都在用骨哨和哥哥隔著時空交流。
她說:她找到窺天鏡裡的下一個神了。
有神的力量,就可以解開魔族的封印了。
她不會讓大家等太久的。
她說她跟著顧宵來了南興國。
她說自己並不喜歡顧宵,可是只要想到很快能和大家見面,就覺得這點不合心意微不足道。
她有時候憤憤不平,顧宵這樣的人都能得到天道眷顧,憑什麼魔族就要活在永無天日的魔淵裡。
這不公平。
她覺得很孤獨。
哥哥說,等大家都出來了,就不孤獨了。
赤鳶做夢都在想這一天。
可是現在,哥哥要殺她。
「小鳥,吃點止血藥。」
赤鳶幹幹地抽抽了嘴角:「好難聽。」
我得意:「你現在是我的寵物,我愛怎麼叫,就怎麼叫。」
赤鳶想起自己交出的魔核,面上絕望之色更甚。
我走到她面前,舉起太阿,然後一手握住劍柄,然後輕而易舉地拔出這把世間神劍。
劍光映在赤鳶的臉上,銀光閃爍,似乎想將她眼底絕望的黑照亮。
「小鳥,你來人間這麼久,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
「得太阿者,得天下。」
「所以有些事情,並不是只有顧宵才可以做到。」
13
最終我們等來了黎明。
在小昭的幫助下,楚宜及時帶著兵符趕到南興與落日森林的交界處,集結王室招攬的眾多修士與軍隊,死守防線。
楚宜雖然不會武,但她鎮守在軍隊後方,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南興王最嬌寵的公主。
嬌弱的公主尚能為國抵死堅守,他們就更沒有理由退卻。
修真四大宗門亦內外門子弟集結,包圍了落日森林。
魔獸的數量比預估的還要多很多。
大片烽煙之中,魔獸與人族士兵、修士搏殺在一起。無數魔獸發出淒厲的嘶吼聲,洶湧而來,兇悍的攻勢令人聞風喪膽。士兵們揮舞著兵器,憑著血性和戰鬥技巧與魔獸一一交鋒。
修士們化作流光,飛快地穿梭在戰場之中,身影閃爍。一道道震天的法術轟鳴聲響徹戰場,轟炸著魔獸的陣營。
在眾多修士中,一道瘦小的身影穿行如風,竟然是小昭。
他沒有系統地學過修煉,完全憑藉著本能用風刃盡可能地斬殺著魔獸。
赤鳶在我身後瘋狂地吹骨哨,試圖能夠制止這群魔獸。
但是虛空裡傳來的那道更加詭異的哨聲總能毫不費力地壓過她。
這場魔獸潮持續了七天,戰爭將昔日美麗的落日森林撕成了碎片。
這場勝利,是修士與軍隊們廝殺了七天才換來的,死傷無數,血流成河。
我渾身是血地站在屍身中,轉身看見楚宜捂著臉,哭著向我揮手。
她明明怕得要死,卻真的一步也沒有退縮。
而取得勝利後,整個戰場上卻仍然籠罩低沉的氣息。
因為所有人都很清楚,為了抵禦這次的魔獸潮他們付出了怎樣的代價。
然而這僅僅只是第一次,卻不會是最後一次。
如今魔淵僅僅只裂開一道小縫隙,可恍若他日魔族衝破魔淵,人類不敢想像。
赤鳶的臉色也沒好到哪去。
她想要的只是為自己的子民爭奪一份尊嚴的權利,她並不希望看見兩族交戰的那一天。
看著這觸目驚心的戰場,屍身成山,血流成河。
她的心中,似乎並不渴望魔淵解封了。
現實的世界,與她曾幻想過的相差太過遙遠。
赤鳶提起腰間的彎刀,想要抹去自己生命。
我熟練地打落她手裡的刀。
這個世界的人什麼毛病,一個個老喜歡自殺。
赤鳶費解地看著我。
明明她死了,對我沒有壞處,為什麼要制止她?
世人誅魔,避之如蛇蠍。
我和世人不一樣。
她便不明白了。
沒什麼好不理解的,這天下人修一樣的道,五千年都沒有飛升成神者。
我若是和他們走一樣的道,也乾脆洗洗睡得了。
我扔給她兩瓶恢復的丹藥:「不明白就算了,你只要知道我們有共同的目標就行。」
暴力的戰爭,是這個時代爭奪資源的一種方式。
「讓我們來結束這個時代,結束這個荒謬的愚行時代。」
我讓赤鳶回魔族殺了這個吹哨人。
然後整頓魔族的內亂,清理好戰嗜血的暴政權者。
臨走前,我把太阿借給了她。
「你做好一切的那天,就是你和你的子民脫離黑暗的一天。」
臨走前我把太阿裹著交給他。
我不知道陸吾能不能聽到我說的話,但我把願景告訴了他。
我要赤鳶,做魔族的王。
希望魔淵解除封印的那天,魔尊現世,那站在最高處的是我的契約小鳥。
14
而我需要做的事情也仍然還有很多。
修真的路絕不能被世家大族所壟斷。
人類只有權者遠遠不夠。
只有一個族類,擁有了一群仰望星空的人,他們才有希望。
我沒有話語權撼動其他的宗門,但晗光宗在我目前的能力範圍裡。
那場魔獸潮結束後,小昭和他的爺爺都去了晗光宗。
我從南興走到北寒,一路上挖掘無數卓有天賦卻不得修仙的普通人,然後給他們發護身牌,直接去晗光宗報到。
小昭成了他們之中頗具威儀的師兄。
就這樣,晗光宗的弟子人數以數量恐怖且品質絕佳的方式呈指數型增長。
其他幾大宗門坐不住了。
世家子弟再好,但我這晗光宗眼看著一人吐口唾沫都能把他們這些宗門淹死。
於是其他三大宗門也依次開始大肆廣收寒門。
甚至幾個臭不要臉的長老,就喜歡悄咪咪跟在我身後。
我一挖掘什麼好弟子,就跳出來面紅耳赤地跟我搶人。
甚至一家比一家條件好。
出現了不少從我手上成功搶人的案例。
我假意心痛,並忽悠著這些老傢伙聯手在人間開辦了多處修真治學之處。
美其名曰挖掘更多有潛力的機會。
越來越多的普通人能夠接觸到這些修真方式。
有仙緣者可求仙問道,無者也能強身健體。
修ẗùₘ真求仙本身便是度眾生苦厄,而並非要成為一家絕學。
修道者借助天地靈氣,再反哺給芸芸眾生。
15
楚宜現在不再是待字閨中的公主,她開始漸漸參與朝政。
那場戰鬥讓整個王朝的人對這個過去嬌慣的楚宜公主改觀。
回到王宮之後,整個人更是脫胎換骨。
她拜太傅為師,讀史學治國,君子六藝,一樣不落。
現在她不必擔心自己是否會成為政治的犧牲品,因為現在這些把弄的權利已經在她手裡。
得空的時候,她時常變著法子誘惑我去南興玩。
一下子說西域進貢了滋味絕佳的葡萄酒,一下子說宮裡來了批姿色俱佳的男倌,在我高超的烤肉技術下,她從一開始的「怎麼可以吃兔兔」進化到現在看見兔子「這些兔兔好可愛,給我先來半隻」。
我靠在軟榻上,一手烤肉美酒夜光杯,一眼琴師奏樂,姿骨卓絕。
「聽說南興王打算封你做皇太女,你這麼腐敗墮落你父王知道嗎?」
楚宜擺擺手:「這有什麼,我父王都在開始給我物色男妃了。」
我豎起個大拇指。
我倆在宮殿內睡睡吃吃玩了一陣子,一日醉酒看戲時,窗外劈下一道閃電。
隨後是驚天動地的雷聲轟鳴。
甚至就連腳下的地都在崩裂。
楚宜微醺的眼轉瞬清明。
窗外虛空之中,一道裂縫轟然裂開。
山巒移位,海浪嘯天。
巨大的哄亂中,有人尖叫著:「魔淵封印解開了!」
我眼裡的醉意也去了九分。
16
破空橫出的橋樑上,走出了一隊人影。
而最前方站著一名女子。
她高貴而冷傲,威嚴不可侵犯。
一襲深黑色長裙,繡滿了魔族的圖騰。
兩隊魔將都對她垂頭以示敬意:「拜見魔尊大人。」
我揉了揉眼睛,魔尊,果然是赤鳶。
赤鳶捧著太阿劍上前歸還於我,眼裡比往日多了鐵血與堅定:「不負所托。」
南興殿內設宴,魔尊與我同座。
「你就不怕我背信毀約,帶著魔族大軍殺盡人族?」赤鳶神色認真地看著我,好像她真的會這樣做一樣。
「一天天就知道打打殺殺,你別再給你們魔族增添什麼刻板印象了。」我不耐煩地瞪她一眼,剝了顆葡萄塞嘴裡,「如果真的是這樣,我就把你殺了,再把你們魔族封回去,封到服為止。」
赤鳶驕傲一笑:「我得了魔尊歷代的傳承,你如今可不一定殺得了我。」
我掀開她的衣袖,露出手肘上刻著的一個小鳥圖案。
「你當魔尊了難道我們就不是主僕關係了?」
赤鳶語塞,一臉生無可戀。
她突然抖落出一堆靈丹異寶。
我:???
「我倆主僕契約,你得惜命。」
我剛想感慨魔尊自有溫情在,她就緊接著說:「你死了我也得跟著死,你給我活長點。」
我嚼著葡萄,看著遠方長空,若有所思。
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在我腦海中響起,手中的太阿劍微微嗡鳴:「我幫你監督了,如今的魔族是你想要的樣子。」
我在腦海中致謝:「謝謝你。」
陸吾附著在太阿劍裡去了魔族,想要加固封印很難,解開卻輕而易舉。
五千年前那些不可化解才走向封印的矛盾,至今兩族也漸漸釋然,並需要釋然。
我讓赤鳶帶著太阿進去,陸吾就能跟著一起查看如今的魔族是怎樣的光景。
魔族是他封印的,至於解開,也是他來解。
與此同時,人間的一處海洋上,一座巨大的島嶼開始上浮。
那就是五千年前,魔族的地界。
魔淵的封印被解開後,魔族重新回到這個世界。
虛空之中傳出一聲鐘鳴,回蕩在所有人的腦海中。
就像是這個世界本來缺少的一塊東西,現在歸複本位了。
天空中出現了一個閃耀的巨大光芒。
雲層隱隱折射出了一條水晶般的長梯。
人們在下面呐喊驚呼。
南興的一個長老震驚地高呼:「是登天梯!!!」
這個世界,已經有五千年沒有出現登天梯了。
自陸吾飛升後,登天梯就成為了人間的一個傳說。
它的出現代表著——人間要有新神誕生了。
陸吾從太阿裡出來,化為人形。
他走到我身邊,笑容如春風拂面,一如我初見他時一樣。
這是我見他的第二面,卻仿佛我們之間超脫了千萬年光陰。
「準備好了嗎?」他說。
我釋然一笑:「你就不怕萬一我失敗了,你會和我一起灰飛煙滅嗎?」
陸吾笑得比我更開心:「都知道了?」
是,我早就有這樣的猜測了。
而陸吾則是在第一次見我時,就發現了其實我是他在人間的另一半靈魂。
魔界回歸,這個世界變完整時,我那被丟掉的一部分也找回來了。
而這個世界,也找到了五千年來再無飛升者的真相。
登天梯為每一個求道者所開放,不論是人還是魔,當這個世界中有至此半神之境時,登天梯就會出現,它是考驗道心的最後一關。
尋仙求道之路,眾生平等。
而當這個世界沒有魔族的時候,世界就不完整了。
不平等的世界,就沒有人能飛升。
這個簡單的道理,世間用了五千年都沒想明白,反而陷入了各自的內耗中。
17
如今登天梯出現,就說明有人要成神了。
我面前再往前一步,就是通天梯的結界。
進入之後,就是天道的考驗。
道心不堅,會死。
而天梯的頂端,一團閃耀著的雲團裡,則是當年陸吾留下的神力。
「恭喜你。」陸吾好像堅定地相信我一定會成功。
「別害怕,大膽地往上走。我就站在這裡,看著你Ṫų⁸,也是看著我自己。」
「我們是同一個意志,誰也無法拋棄彼此。所以也不必害怕失敗,我們可以在此世成神,也可以化作雨水和泥土於人世間永存。」
楚宜聽到如若失敗,我會永久消失後,好像一瞬間又變成了當初那個嬌慣軟弱的小公主哭成了個大花臉:「瑤瑤,你回來吧。」
「我們一起看山、看河,吃遍天下,看美男、聽說書,你跟我回南興,我保證你比做神仙快樂!」
她怕,怕我萬一跌下ṱú⁴登天梯,那便是煙消雲散,什麼都沒有了。
「三公主,我在世俗,而靈魂已在彼岸。」
楚宜含著淚,最終還是明白了我的堅定。
進入結界之前,我走到赤鳶前。
我咬破手指,將血珠印在她手臂的小鳥圖案上,那圖案就消失無蹤了。
一道金光陣在我們腳下亮起,然後破裂,象徵著主僕關係的結束。
「小鳥,你要記住我們的約定。如果我回不來,你也要記住,我們共同追求的並不是一個流血暴力、不辨是非的世間。」
赤鳶鄭重地點頭,在眾目睽睽之下,在她的魔族將領面前,對我行了人族的跪拜大禮。
18
我轉身飄然向前,一步邁入登天梯的結界中。
就在登天梯的結界就要關閉時,一道人影突然從人群中沖出。
他比我快跑幾步,率先踏上登天梯。
六,我居然忘了顧宵這個掛逼。
楚宜和赤鳶在下面見到這一幕,氣得破口大駡。
「賤男人!你他媽給本宮滾下來!」
「顧宵從哪兒冒出來的?氣得本尊鬼火燙!」
顧宵的速度很快,一連跑上了十階。
他站定回頭看我,眉心處比過去多了一點紅痣。
宋緲的紅痣。
「你吞噬了宋緲?」
顧宵訝異地挑眉:「聰明。」
以天道對顧宵的偏心程度,他的後宮不會出現一個沒有身份背景的普通角色。
更何況是這個讓顧宵一直都不能放手的宋緲。
宋緲看起來平平無奇,只是因為她的血脈是神鳥鳳凰。
涅槃之前,沒有靈脈也看不出仙緣。
但他吞噬了宋緲,獲得了鳳凰的力量涅槃重生。
如此能有攀上登天梯的能力,就不足為奇了。
只是我ṭŭ⁸不知道,這樣投機取巧、玩弄生命的方式能求了道嗎?
我收回目光,專注於腳下的臺階。
可是相比起顧宵的輕巧,我居然連邁出第一步,都十分困難。
眼看著顧宵已經登上了快三十階,我卻仍在第二階。
我心態平靜,結界之外卻是一片沸騰。
「本尊去把顧宵射下來。」說罷赤鳶就從自家魔將身後取下一把長弓,對著顧宵的背影準備彎弓射大雕。
但是不論她多麼用力,箭弩在觸碰到結界時就瞬間化為了齏粉。
赤鳶說著就準備沖進結界,被陸吾一把按住。
「你修行不夠,執意闖天門就會如同你剛射出的箭一樣。」
「你相信她嗎?」陸吾看著我吃力的背影仍然目光堅定。
赤鳶遲疑了片刻,反倒是楚宜出來拽住她的袖子。
「新神一定是沈瑤金。」
要是顧宵的話,那都別活了。
爆炸吧,滾他媽世界和天道。
19
前幾層的臺階,我爬得極其吃力,近乎越不過去。
明明咫尺之距,我卻好像走了千萬裡一般。
腳下好像有峰巒疊嶂,長風呼嘯;奔騰不息的大江,水流湍急;修者煉術求道,人世間通達繁榮……
芸芸眾生,就好像在這寸步之間。
一封來自遠方的書信寄到我面前,她讓我救救這個世界。
她說她叫……沈瑤金。
我的雙腳灌了鉛般的沉重,可當我如履薄冰地踏過這幾步之後,面前的登天梯居然開始逐漸平坦寬闊。
我的步伐一步比一步輕盈,沒過太久時間就趕超了顧宵。
楚宜在結界外拽著赤鳶的袖子尖叫:「看到了嗎?!」
「她要到了!」
陸吾仰著頭,這一切似乎就像在他意料之中一般。
因為他瞭解我,就像瞭解他自己一樣。
「沈瑤金的道是蒼生,負荷太重,路卻艱險,所以她走得很難。但也正因為她的道在於蒼生,不論好人還是壞人,人族還是魔族,只問對錯,所以她的道是越來越寬廣的。她的這條道,會越走越寬,越走越寬,從羊腸小路走至九省通衢。」
「而顧宵他只修一人之道,一個人的力量再有天道眷顧,也是狹窄的。他要掉下來了。」
話音剛落,就見登天梯上正在急速下墜著一道人影。
那道人影在下墜的過程中,毫無一點掙扎的力量。
就好像有一隻天道的手,扼住了他的咽喉。
而他走過的階梯,化為萬道神光,將他徹底湮滅。
顧宵,從此再也不存在了。
赤鳶震驚地看著眼前突如其來的變故。
窺天鏡裡天道的氣運之子,就這樣被天道毫無聲響,如同碾去一隻螞蟻一般消除了?
陸吾卻不意外,他本就是神,他的神識可以穿過結界。
顧宵的道,在看見沈瑤金超過他時, 徹徹底底歪了。
他在那個瞬間, 竟然想要燃燒蒼生為自己鋪道。
這是天道禁忌。
天道就是規則, 他無法將人分成好人與壞人,有時它察覺到規則被打亂, 它就會為了世間平衡做出干擾。
天道原以為顧宵可以維持這個世間的平衡。
但他失敗了,也辜負了天道的期望。
違背了規則,觸碰了禁忌,就是三界所不容。
顧宵落下去的時刻, 我沒有回頭看。
走到這裡, 似乎已經沒有讓我回頭的東西了。
當我在走上最後一層臺階後, 伸手觸碰到了陸吾留下的神力。
我感覺自己的靈魂在神光中開始生長,不受肉身束縛地飄蕩。
我好像變得更加完整, 不再是誰的另一半, 而是完整的我自己。
可以像雪, 冬至的時候降臨人間;可以像狐狸一樣穿過街道,變成人的時候再穿上輕盈的裙衫。
春風就是我的名字, 等到春風起, 我就是三生萬物。
從此, 天地與我並生,而萬物與我為一。
-正文完-
番外:
世間已經五千年沒有再出現過新神了。
人們逐漸失去了對神的信仰, 可沈瑤金信。
她已經被關在魔淵無盡的黑暗中不知有多少年,她已經別無選擇。
沈瑤金感到悲痛,可卻一滴眼淚也握不住了。
宗門裡的長老曾說,上一個神叫陸吾,是個戰神。
當被神遺忘了,可以燃燒自己的靈魂給神寫信。
沈瑤金盤坐, 倒逼靈脈聚氣點火。
她點燃自己,在虛空裡刻字,將自己的生平紀事寫成一本書。
沈瑤金最後悔的事就是撿了顧宵回宗門。
她真誠對待他, 最後卻落得被屠滅滿門, 禁錮於魔淵不得輪回的下場。
自他拔出太阿之後, 世人都在傳他是氣運之子、天命所在。
事實的確證明天道厚愛他,他總能化險為夷, 秘境探寶,周圍佳人無數。
他的出現讓父親從小教誨沈瑤金「尋仙問道眾生平等」這句話是假的。
沈瑤金看見他從小有名氣到名聲赫赫,成為了眾人眼中未來的新神。
可是新的神沒有給世間帶來好的轉變。
人們大都被貪婪與欲望籠罩, 不少修士加入到權勢勾結的行列中。他們與世家結盟,牢牢掌握著修行資源的分配權,讓眾多想要成為修士的普通人無從下手。
魔獸是魔族的低階動物, 沒有魔族的制衡,它們在人族的地界日漸繁衍壯大,而修士數量銳減, 已經完全不足以與之對抗。
這個世間已經開始顯露出破敗的徵兆,地方割據,修士與人間權勢勾結, 世家壟斷了修習之術為攫取錢權。
偌大的山河像一個早已腐蝕的絲綢枕頭, 內裡千瘡百孔。
她將自己所瞭解的一切寫下來記載成書冊,寄給神。
「我對世間的腐爛無能為力了,或許只有神的力量才能讓這個世界好一點。我願意燃燒我的靈魂, 成為您最忠誠的信徒,求神憐憫這個世界。」
這封信在虛空裡穿梭、燃燒。
細細密密的光點繞著這本祈神書舞動。
神留在世間的半個靈魂凝聚,將時間回溯至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