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女主言情

把逆子送給穿越女之後

算命的說我命裡克子,我的侍女反而與我兒子有母子緣。
我當場揭穿他們的謊言,把癡心妄想的侍女趕出家門。
後來,我輔佐夫君平步青雲,助兒子世襲爵位。
可父子倆卻聯合把我囚禁到柴房,讓我遭受百般折磨。
原來他們一直怪我趕走侍女,害得她餓死在外面。
再睜眼,侍女正跪在我面前:
「只要夫人答應,奴婢願意給少爺做娘!」

1
「夫人,恕貧道直言,你命裡克子。
「小少爺若是養在你身邊,輕則災禍不斷,重則殞命啊!」
這話術怎麼這麼熟悉?
我迷茫睜眼,看清楚面前的黃袍老頭時,微微一怔。
這不是十幾年前那個裝神弄鬼的騙子嗎?
我這是重生了?
由不得我深思,那老頭便看向我身後的侍女知墨,隨即驚呼一聲。
「這侍女命格奇特,貧道掐指一算,她竟與小少爺有母子緣分!」
「如此看來只有讓隆兒換一位娘親了,知墨,你可願意?」
張正書大步走到知墨面前,目光灼灼地盯著她。
知墨面含春色,嬌嬌柔柔地跪在地上。
「只要能幫上老爺和少爺,奴婢願意給少爺做娘的。」
他們二人旁若無人地對視,連空氣都變得粘稠起來。
要奪我懷胎十月生下的兒子,也沒人問我願不願意?
我Ťů⁽攥緊手裡的帕子,嘴角若有似無地泛著一抹冷笑。
原來他們從這時候就有姦情了。

2
知墨是我從青樓救下來的。
她被人騙去青樓,又不願接客,正要被鴇母夜打。
我路過時,他們正當街扒她的衣服,已經圍了不少人。
我並不想管此事,但她的聲音卻讓我止住了腳步。
「不是,你們就光看著嗎?幫我報警啊!古代叫甚麼來著,哦對,告衙門啊!」
我一下ţũ¹子便知道她也是個穿越女。
看在老鄉的份上,我救下了她,給她改名叫知墨。
我把知墨留在身邊,潛移默化地教她如何在古代生存。
除了隱瞞自己也是穿越女的事,我對知墨算得上是掏心掏肺了。
卻沒想到知墨不知何時看上了我相公張正書。
她故意引算命的老道入府,設下此局想鳩占鵲巢。
「夫人,你心裡若是有氣便撒在奴婢身上吧!千萬不要怪老爺和少爺。
「都怪奴婢一心只想幫少爺躲過夫人招來的災禍。」
知墨身子似是不穩,柔弱地抓住張正書的袖擺。
張正書輕拍她的手,把她護在懷裡,已經表明了態度。
她又把目光拋向了隆兒。

3
隆兒狠狠瞪著我,把手裡的糖葫蘆砸到我身上。
「墨姨那麼好,你為甚麼要欺負她?
「你平日只知道逼迫我讀書,只有墨姨才會變出各種各樣ţü₀的玩具給我,我要讓墨姨當我娘!」
知墨感動得哭了,滿臉欣慰:
「我們隆兒長大了,知道保護墨姨了。
「但隆兒千萬不要跟夫人置氣,都怪我一心只想著為你好,忽視了夫人的感受。」
她這番話鼓舞了隆兒,暗示他做得是對的。
隆兒更加激動,甚至抄起旁邊的茶壺就朝我潑過來。
我往旁邊一躲,那壺茶水便正好潑到我身後張正書的臉上。
只可惜是涼茶,只是讓他樣子有些狼狽,沒把他潑死。
在張正書發火前,我先開了口:
「我甚麼時候說我不同意了?若是有助於隆兒,那給他換個娘也未嘗不可。」
三人顯然沒料到我這麼說,齊齊一怔。
尤其是張正書,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
「你果真想好了?」
我雲淡風輕地點頭。
「你放Ṫṻ₎心,等我納了知墨後,雖把隆兒交給他撫養,但隆兒還是在你名下的。」
張正書語氣緩和下來:
「我當初答應過你爹,永遠以你為妻,自然不會言而無信。」
「不必多此一舉,隆兒就送她了。」
他當初還在我爹面前痛哭流涕地發誓,此生若有負我,天打雷劈呢!
我嘴角泛起一抹譏誚的笑意,對上張正書喜悅的目光。
「張正書,我要同你和離。」
張正書臉上的笑僵住了,許久才緩過神來。
他難以置信道:
「錢盈,你可想好了,我如今以狀元之身入翰林三年,前途大好,正稱了你爹的心意。
「而你卻放著好日子不過,偏要去做下堂婦?」
「不是下堂。」我糾正他,「是和離。」
張正書咬牙切齒道:「你錢盈就是個低賤的商賈之女,自然是我休了你!」

4
商賈之女,又是這四個字。
我胎穿到古代,成了首富獨女錢盈。
可他們都說士農工商,商人至賤。
我爹被這四個字壓了半輩子,不想讓我也背負罵名。
他在考生中精挑細選了許久,最終選中了才貌雙全但家徒四壁的張正書。
成婚那日,張正書挑開我的蓋頭,眼裡止不住地驚豔。
他執著我的手,目光灼灼:「盈兒,我張正書定金榜題名,此生必不負你。」
他高中那日,我從未見我爹那麼高興過。
他開了百年女兒紅,喝得手舞足蹈,笑著笑著就哭了。
「太好了,以後我的盈兒就是官夫人,後代也是官宦子弟。
「再也沒有人敢說我的女兒低賤!」
我不想讓爹失望,所以哪怕我知道張正書變了心,我也想努力做好他的夫人。
上輩子,我三言兩語便破了道士的謊言,把不忠不義的知墨趕出了府,讓她自生自滅。
張正書和我冷戰了幾日,最終還是答應我絕不納妾,但我不能插手他養外室。
隆兒鬧了很久,甚至一見到我就像瘋了一樣大哭。
後來還是張正書和他私下裡談心幾次,他才平複心緒。
日子步入正軌,我兢兢業業操持府內家務,維護府外關系,還在張正書官場失意時幫他理清思緒。
張正書最後當上吏部尚書,還被封了伯爵。
這些年他雖未納妾,但帶回了好幾個庶子女,其中不乏出類拔萃之輩。
在後宅的明爭暗鬥中,我最終為隆兒保下了爵位。
可隆兒封爵那日,竟命令家丁把我綁入柴房。
我被鼠蟻啃咬得奄奄一息時,才聽到隆兒咬牙切齒的聲音:
「自作孽不可活,要不是你ťũ̂₄這毒婦趕走墨姨,她又何至於活活餓死!」
既然他因此事恨了我一輩子,那這次,我也不要他了。

5
我一腳踹翻了張正書的書案。
「張正書,要麼今日你乖乖同我和離,要麼明日宮裡下聖旨命我們和離。」
張正書想到了甚麼,臉色變得煞白。
最終還是如我所願,在和離書上按了手印。
我姑姑入宮十餘年,現今已是聖上最寵愛的貴妃。
若不是因為出身商賈,那後位也該是她的。
若姑姑向聖上開口,聖上必定會下聖旨和離,難免會對張正書的官途有影嚮。
倒不如關起門來私下解決,把影嚮降到最低。
張正書冷哼一聲:
「錢盈,我倒要看看離了我,還會有誰要你這個低賤的商賈之女。
「既然你我恩斷義絕,那你今日便離開吧,日後再見,我們便是陌路人。」
我沒理會他,視線在院子裡掃了一圈,在心裡盤算了一番。
「張正書,我的嫁妝自是要帶走的。
「你心裡瞧不上商人,可你為甚麼要住我的宅子,戴我的珠玉,用我的家具呢?
「這些都是卑賤的商人買的,可不要污了你的高節。」
當初我嫁張正書的時候,他家徒四壁,所以這宅子裡的所有物件都是我的嫁妝買的。
他用著我的東西,還口口聲聲「商人至賤」,這不就是當了妓子還立牌坊嗎?
我揚手一揮,下人們便自顧自地搬起了東西。
隆兒擋在屋前,卻被一把推開。
眼看著下人的手伸向了禦賜的玉麒麟,隆兒急哭了。
「這是皇帝伯伯送給我的,你們敢碰我就剁了你們的手!」
準確地說,那玉麒麟是姑姑送給隆兒的。
當初我帶隆兒去宮裡見姑姑,姑姑愛屋及烏,也帶隆兒見識了不少好東西。
這玉麒麟便是其中最精巧的一件,隆兒常拿它向小夥伴炫燿。
而現在,隆兒既然認別人為母,那他便配不上這玉麒麟了。
知墨也急了,沖過去幫隆兒搶奪。
「這是隆兒的東西,你們這群強盜給我放開!」
在爭執中,那玉麒麟摔了出去,碎了一個裂痕。
我朝下人們點頭:「無礙,繼續搬。」
張正書臉上青筋暴起,似乎在極力壓抑著怒意。
「錢盈,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粗俗蠻橫,斤斤計較,和潑婦有甚麼區別?
「果然麻雀再怎麼偽裝也成不了鳳凰,你和你那個商賈爹骨子裡一樣的低劣下賤,我當初真是瞎了眼……」
我掄圓了胳膊,一巴掌扇在他臉上,直接把他一個文弱書生臉給打腫了。
「張正書,如果沒有我爹,你早就餓死了。
「連基本的知恩圖報都不懂,你還當甚麼官?為甚麼民?」
隆兒倒是個大孝子,見他爹挨打,撲過來撞向我,被我一腳踹開。
滿臉仇視的隆兒,惱羞成怒的張正書,矯揉造作的知墨。
我的眼神在這三人身上一一掃過。
最後淡淡說了一句:「張正書,沒了我們錢家,你甚麼都不是。
「一個月後,我來收宅子。」

6
張正書一直認為我們錢家攀上他這位狀元郎,是祖上冒了青煙。
狀元是甚麼很稀奇的東西嗎?三年就出一個!
他在翰林待了這麼久,從未想過為甚麼院士那麼多,唯獨幾次重要的晉升機會都落到了他身上。
他不知道,這些年為了他的官路,我沒少往外打點。
這家壽宴,那家喜宴,只有最貴重的禮物,才能讓這些世家把張正書這個無根基的小官放在眼裡。
必要時拉扯一把。
就比如三日後的太傅壽宴。
從前我都是送上千金難尋的墨寶討太傅歡心,太傅才願意多提攜他。
而現在,我倒是好奇張正書會送太傅甚麼壽禮了。
知墨又會ťų₉給他出甚麼主意呢?
三日後,我躺在我的狐皮搖椅上,正品著西域特有的香茶。
便見到婢女笑鬧著圍過來。
「小姐,太傅府今日鬧出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有個傻官居然空著手去的,您知道他是怎麼說的嗎?」
她一本正經地板起小臉,一邊憋不住笑一邊有糢有樣地學著。
「太傅大人平日對下官照顧有加,今日下官特意準備了一份重禮……」
她一甩袖子,「便是下官的兩袖清風!」
婢女們哄笑成一團。
「據說太傅當場便黑了臉,命家丁給趕出去了。」
我也跟著笑,心裡卻在默默盤算著。
張正書這下算是徹底得罪太傅了。
按照上輩子的軌跡,他這月底考核順利通過,便可以調職入朝了。
可現在,得罪了太傅,他還能那麼順利嗎?

7
我不準備插手對付張正書一家。
沒有氏族根基,又沒有財富積累的小官,就像一盤散沙,風一吹就散了。
根本不需要我動手。
可沒想到,他們一家卻找上了門。
看門的見是我的親生骨肉,直接把隆兒放了進來。
他像只小牛犢子,一把推開擋在他身前的丫鬟,一邊哭一邊朝我肚子撞了上來。
「我恨死你了,都是你教唆他們欺負我!」
我有一瞬的怔愣,卻也在反應過來後,一腳把他踹開。
我冷聲問道:「誰把他們放進來的?」
聲音從院外由遠及近飄來。
「錢盈,你好狠的心啊,把隆兒害成現在這個樣子,現在又不管隆兒了嗎?」
知墨從院外走了進來,她已經完全換了一身行頭。
挽著發髻,穿著水青色的錦袍,手腕上還戴著上等水色的玉鐲。
看來張正書已經把她納進門了。
只是卻沒想到她這般不要臉,居然穿著我的舊衣服,戴著我的鐲子,還敢上門同我對峙。
「錢盈,夫君又不在這裡,你快收起你那副虛情假意的樣子吧!
「要不是你跟那些人家說了甚麼,隆兒在學堂又怎麼會被欺負得那麼慘?」
平日裡隆兒仗著家裡有錢,又算是皇親國戚,在學堂自然是被眾星捧月的孩子王。
現在整個京城都傳遍我與張正書和離的消息,又有張正書得罪太傅一事,隆兒在他們眼裡早已沒了討好價值。
那群孩子不再讓著他,甚至因為他跋扈的性格不願意和他搭話。
隆兒被孤立個徹底,覺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知墨也覺得都是我的錯,便帶他來找我興師問罪。
我聽完這因果,沒忍住,把嘴裡的茶噴了知墨一臉。
我戲謔地朝知墨問道:「你帶他來找我,是想從我這裡討到甚麼?」
「甚麼討不討的,都是親母子,說得那麼難聽。」
知墨把隆兒推到我面前,給他遞了個眼色。
隆兒不耐煩地朝我開口:「他們孤立我,其實我也沒把那群豎子放在眼裡,我找夫子直接退了學。
「我當眾發話,說姑外祖母馬上要安排我進廣學館讀書,才不屑跟他們在一塊。」
我沒忍住,嘴裡的茶又噴了隆兒一臉:「你讓我把你送進廣學館?」
他可真敢想啊,骨子裡和他爹一樣自信且普通。
廣學館是皇子王孫讀書的地方,官宦子弟最低也要二品。
現在張正書一個未入朝的五品官算個屁?
「你進宮去求求姑外祖母不就行了?」
隆兒抹了把臉上的水珠,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
「就算爹爹不要你了,我也還是願意給你這個母親一個機會的。」
知墨也一副為我好的樣子。
「錢盈,你只有隆兒這一個孩子,以後你錢家這偌大的家業還不是得交到他手上?」
「你現在多為隆兒考慮,以後他有出息了,不也是光燿你們錢家門楣?」
說得真好,我都有點動心了。
假的。
「我錢家還沒淪落到需要一個妾室子繼承。」
我一揚手,外面便送進來四個孩子。
男男女女站成一排,整齊地喚我娘。
他們都是我在育幼院千挑萬選出的孩子,頭腦聰ƭū́₉慧,人品純善。
我給他們穿上綾羅綢緞,為他們請來最好的先生,讓他們以後成為錢家下一代的掌門人。
至於隆兒,一個認丫鬟做娘的孩子?
他和他爹一樣,都像個屁,被我噗一聲放了。

8
隆兒那日哭哭啼啼回家,發毒誓這輩子都不會再認我。
我面無表情地送客,然後把錢府看門的換了人。
現在整個錢府上下穩如鐵桶,堅決不可能把張正書一家人放進來。
還有我的舊衣服舊首飾,也全都給我拿回來,決不能便宜了他們。
就在整個京城都在等著看笑話時,沒想到他們一家時來運轉。
知墨竟然和王府郡主玩到了一起,還義結金蘭攀上高枝。
說起來這事還和我沾點關系。
知墨在街上看到接親隊伍,聽到百姓都在竊竊私語,說那新郎貌醜無比,偏娶了一位美嬌娘,真是奇怪得很。
又打聽了才知道,那新郎是我們錢家一個管賬的,新娘是被他下重聘,算是買回來的。
知墨正義感爆棚,直接當眾攔下轎子,大罵新郎狗仗人勢,強搶民女。
還說婚姻裡人人平等,父母之言算不得數,他一個醜八怪休想娶到白天鵝。
兩方對峙之際,簡王府的榮華郡主帶著一群持刀侍衞圍住了接親隊伍。
她大贊知墨義舉,兩人一拍即合把新娘扔上出城馬車,又把那個醜新郎當街打斷了腿,上演一出救美的好戲。
還在事後當街義結金蘭,互稱對方是敢於對抗不公世俗的奇女子。
那賬房先生在大喜的日子受了如此大辱,沒想通,回家喝了毒藥,幸被鄰居及時救下。
我去看望賬房,從鄰居口中才得知事情原委。
原來那新娘也是這一片看著長大的丫頭,她爹欠了賭債要把她賣去青樓,是賬房花盡了這些年攢下的積蓄,才從她爹手裡把她救下來的。
賬房沒要求姑娘做甚麼,是那姑娘發自內心感激賬房先生,也是真情實意想和他過好踏實日子。
可現在一個被身無分文送出城,至今下落不明;一個被當街打折了腿,差點喝藥殞命。
好好的一對就這麼被知墨和榮華郡主給毀了。
賬房無力地捶著牀,眼睛盯著牆上的女子畫像。
「小姐,我不想活了,讓我死了吧!」
我本不是個愛管閑事的人,也盡量避免和權貴碰上。
可這一次,我偏就想管了。

9
我當即派人去尋那女子下落,又花重金請名醫為賬房先生治腿。
幸而那女子也在往回趕,只是因為沒水沒糧,昏死在城門附近的破廟裡。
再晚一兩天,怕是就要活活餓死了。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賬房看到心上人後,整個人精神氣也回來了,積極配合治療。
最後雖然變成了個跛子,但也已經是皆大歡喜的結果了。
我又重新為他們操辦了婚禮。
不出意料地,榮華郡主和知墨帶著侍衞又一次攔住了新郎。
「你個醜人膽大包天,居然還敢把新娘又擄回來?
「喲,連腿都治好了,看來上次我們打得還是太輕!」
榮華郡主一甩鞭子,侍衞便紛紛要動手。
「不要!」
新娘突然從轎子裡跑出來,跪在了榮華郡主面前。
她哭著磕頭道:
「我和郎君是真心相愛的,求求郡主成全我們吧!」
榮華郡主先是一愣,隨即一臉恨鐵不成鋼地讓人把新娘拉走。
「你這是被洗腦了,你看看你長得這麼漂亮,他哪點配得上你!」
知墨也跟著勸道:「你不用怕錢家的勢力,有郡主在這幫你撐腰呢!我們能救你一次,就能救你第二次。」
「且慢!」
我從後面的轎子裡下來,往馬車前面一站,對榮華郡主笑。
「郡主,好久不見。」
我曾在宮宴上見過幾次這位郡主,只是她們這種皇親國戚,一向瞧不上我這位商賈之女。
就如此刻,她從鼻孔裡哼了一聲,高傲地抬了抬下巴,沒好氣道:
「錢盈?怎麼,打了你的狗,現在要替他找我算賬了?」
知墨輕輕拉扯她:「郡主,不要和她計較,如今她夫君和兒子都成了我的,難免會對我有氣。」
她緊緊躲在榮華郡主身後,遠遠朝我喊:
「錢盈,你若是有氣便朝我撒吧,莫要傷害到郡主!」
「知墨,你無須和她廢話,我堂堂一介郡主,還不把她一個低賤的商賈之女放在眼裡。」
榮華郡主被知墨一挑撥,直接把鞭子轉向了我。
「錢盈,你縱容你奴才強搶民女,這筆賬我今天就好好跟你算算。」
我站在原地未動,一把搶過她虛張聲勢的鞭子,重重甩在地上。
「郡主,你瞎嗎?」
我指著哭到昏死過去的新娘,再也忍不住一腔怒火。
「人家郎情妾意的你硬是看不見,非要聽知墨說的甚麼強搶民女,你是話本子看多了還是腦袋被驢踢了?」
「錢盈,你居然敢這麼跟我說話?你真以為有個貴妃姑姑就能騎到我頭上了?」
榮華郡主此刻甚麼道理都聽不進去,滿腦子都是我這麼卑賤的身份居然敢頂撞她。
她幾乎失了理智,指著我的鼻子就怒罵:
「我告訴你,你姑姑和你一樣都流著最下賤的血脈,受寵又如何?她這輩子都當不上皇後!
「一旦失了皇上的寵愛,她生的三皇子,還有你們錢家,就甚麼都不是!」
「郡主慎言!」
我身後的轎子又一次被掀開,宮裡的嬤嬤從裡面走出來。
榮華郡主認出了嬤嬤的身份,臉色霎時變得瞬間慘白。
她曾是皇上乳母,如今被安排在貴妃宮裡照顧三皇子。
若論地位,怕是和太後宮裡的掌事嬤嬤都不相上下。
我垂眸,隱下眼裡的笑意。
姑姑聽說我和離的消息,派她最信任的嬤嬤給我送些東西,說些寬慰的話。
我便借機說今日有大喜的事,勸嬤嬤同我一起去沾沾喜氣。
所以,從榮華郡主出現開始,她的每一句話,都落到了這位嬤嬤耳中。
包括她貶低我貴妃姑姑,貶低三皇子的話。
一字不落。

10
嬤嬤把話傳回了宮裡。
聖上龍顏大怒,砸了一通東西,下了聖旨到簡王府裡。
整個王府都因為榮華郡主大逆不道的言論而遭殃,而郡主本人直接被禁了足。
姑姑召我進宮,問我有何打算。
我示意姑姑遣退宮人,等到只剩我們姑姪二人時,才開了口。
「姑姑,我覺得榮華郡主說得對。
「君王之愛飄忽不定,要想保住錢家,穩固姑姑的位置,我們需要點看得見摸得著的東西。」
姑姑秒懂我的意思,苦笑一聲。
「我又何嘗未想過,可冀兒同你我一樣,流著商賈的血液,便不可能繼承大統。
「有甚麼不可能的,只要冀兒弟弟優秀到讓聖上只能看見他一人,那便成了。」
我剝了一堆葡萄,將它們一個個紮爛,最後只剩下盤中央最鮮豔的一顆。
姑姑已經心動,卻尚有一絲顧慮:「可冀兒才十歲,他又能做甚麼……」
「姑姑,十歲的孩子,已經能做很多了。」
我將那僅剩的葡萄紮起,喂入姑姑口中。
四目相對那刻,姑姑瞳仁一顫。
她知道我在暗示她十年前的事。
那時候我才十歲,皇後還在。
每次進宮我都能看到姑姑臉上帶著掌痕,或是被皇後罰抄書,或是被當眾罰跪。
那時皇後手上的蔻丹塗得豔紅,眉眼盡是不屑。
「一個骨子裡下賤的商女,有甚麼資格占著聖寵,還懷了孽種?
「你若是聰明,便祈禱肚子裡是個公主,否則,本宮便容不得你了。」
她毫不避諱地當著我面羞辱姑姑,氣勢洶洶而來,洋洋得意而去。
姑姑跌坐在地上,臉色煞白地朝我伸出手。
「盈兒,東西帶來了嗎?」
我把袖子裡的藥粉遞過去,姑姑隨即叫了一個面生的宮女,半是威脅地說了些甚麼。
那藥粉是爹爹走南闖北尋來的,下到吃食裡無色無味,就算是太醫來了也查不出甚麼。
「我沒辦法,我現在不是一個人,必須保護好我的孩子……」
姑姑掩面流淚,而我走過去,輕輕拍著姑姑的肩膀。
「姑姑,你沒錯。」
後來的事情,全天下都知道了。
皇後離奇暴斃,太醫苦查無果,最後判斷為意外。
隨後姑姑生下三皇子趙冀,一路晉升至貴妃之位,協理六宮,榮寵無二。
只是這麼多年後位一直空懸著。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皇上再怎麼寵姑姑母子,也不可能為了他們承擔天下人的指責。

11
我和姑姑盤算了幾位皇子的弱點。
大皇子好色,二皇子冒進,四皇子喜歡穿裙子,再往後的皇子便都小於三歲了。
現在部署完全來得及。
這個朝代的人都看不起商賈,可偏偏千金能驅動萬馬。
真是矛盾。
我們錢家,窮得只剩下錢了。
我花重金培養出一個才貌雙全的絕世女子,勾得大皇子魂不守舍,甚至放棄皇位與其私奔。
又派人激得二皇子當街毆鬥,打死了一個侯府世子。
兩位皇子的事情讓聖上失望透頂,姑姑便提議聖上大辦秋狩散心。
而我們錢家找了技術高超的馴獸師,早就帶著猛虎候在那裡。
在聖上被猛虎重擊後,三皇子掙脫侍衞跳了出來,死死攔在聖上面前,一副要為聖上豁出命的樣子。
馴獸師發出信號,讓老虎停止攻擊,裝作被弓箭嚇到的樣子,竄入林中。
這麼一出戲,在場權貴無不感嘆三皇子的孝道,聖上也摟著三皇子直誇「好兒子」。
這次聖上受重傷也在我們算計之中。
聖上再怎麼說也是個有血有肉的人。
在人心理防線最薄弱的時候,才最可能讓他做出不可能的事。
三皇子徹夜不休地守著聖上照顧,親自給聖上熬藥還燙出了火泡。
聖上本就寵愛這個兒子,如今見他這麼懂事,也忍不住動容。
他大手一揮,指使三皇子替他代筆,處理奏折。
朝堂因此震動,多位臣子進宮覲見,說聖上此舉有失周準。
貴妃姑姑也抹著眼淚,一臉隱忍,說不想聖上為難。
聖上直接一拍牀板:
「這不符合規矩,那有失偏頗,你們一天張嘴叭叭叭,可老虎一來你們跑得比誰都快。
「是朕的冀兒擋在朕面前!是朕的冀兒在徹夜不休地照顧朕!朕的冀兒比你們任何一個都強!」

12
聖上康複不久,鄰國使臣前來獻禮問候。
在大殿之上,他出了一道難題:
「聽說貴țŭ₉國人才濟濟,那想必在下的難題也能輕松解答。」
「來之前吾王囑咐在下,說如果貴國有人能用三個問題讓在下自願獻上城池,那他便應允了。」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來了興致。
甚麼樣的三個問題能讓他主動贈送城池啊?
若是答出,便不費兵力爭得一座城,若是答不出,那便是被當眾打臉,有辱國威。
幾人躍躍欲試,卻全都被打臉。
皇上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捏著酒杯的手指已經泛白。
使臣露出得意的笑容,自信沒有人能回答他。
「沒想到貴國自詡大國,卻也不過如此……」
「父皇,兒臣願一試。」
三皇子站了出來,對貴妃姑姑點點頭。
我也安慰地拍拍姑姑的手。
這些日子我找來各種民間高手為三皇子加訓心計武藝,已經頗顯成效。
我砸的真金白銀全都匯成三皇子身上的各種技能點。
如今他敢站出來,說明心中自有打算。
果然,三皇子往那一站,直接語出驚人。
「不用三個問題,一個問題足矣。」
他看向面露不屑的使臣,稚嫩的聲音落地嚮起:
「使臣先生,若我問你『你是否願為我國獻上一座城池』,你的回答和我問的這個問題一樣嗎?」
「當然不……」
使臣想也不想就拒絕,但話還沒說完,他自己先止了聲。
他瞪圓了眼睛,掰著手指梳理思路,可囁喏了半天,也沒回答出這個問題來。
最後只能搖頭嘆氣,跪在了地上。
席中很多人都沒想明白,不自覺地拿手指沾著酒漬在桌子上梳理答案。
聖上也不懂,但他看到使臣吃癟就開心。
他挑眉,極力壓抑心裡的激動:「使臣,你所說的一座城,可還作數?」
使臣身體微微顫抖,雙手奉上了一塊玉令。
「這是來之前,吾王便準備好的。」
準備好是一回事,真給出去了又是另一回事。
誰也沒想到,他國皇帝一個羞辱我國的點子,竟真的讓我們白得了一座城。

13
皇上龍顏大悅,稱贊三皇子又是大功一件,借著此事宣布立三皇子為儲君。
還為錢家特設皇商一官位,召我爹入籍內務府,來堵住那些大臣對儲君的泱泱眾口。
直到拿到詔令,姑姑還有些懵地拽著我的袖子。
「冀兒問的那個問題,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笑著解釋:「那個問題,根本就不可能有否定答案。」
「從冀兒問出的那一刻,使臣就已經輸了。」
我沒有給姑姑解釋甚麼叫鱷魚悖論,留著給她慢慢想吧!
反正現在冀兒已經立儲,生活學習都被送去上書房教導,她現在應該很空。
至於我,錢家剛被禦封為皇商,還有很多事需要交接打理。
出宮之後,那些平日裡不正眼瞧錢家的高門顯族,紛紛送來了拜帖。
以商人之身被封官位,這是個很好的開始。
更多扶持商人身份的政策,就靠冀兒登基後慢慢改革了。

14
我這半年來被諸事耽擱,竟忘了去收張正書一家的宅子。
虧得張正書一向自詡清高,貪住我的宅子這麼久連聲屁都不放。
馬車還隔著很遠,便聽到了院子中的吵鬧。
「你個賤婦還想往哪兒跑?我和隆兒因為你才淪落到這般田地,你這輩子就算死也得死在我手裡!
「要不是你這個臭女人逼走母親,我舅舅是當今太子,外祖父是禦賜皇商,我早就進廣學館和皇親國戚為伴了,怎麼會淪落到被那群雜種欺負的地步!」
雞飛狗跳的聲音伴著女人的哭喊又一次嚮起,我站在院門口,忍不住皺了皺眉。
這個往日裡珠光寶氣的宅子,此刻生動演繹了家徒四壁四個字。
所有的東西都是花我的銀子買的,我早就叫人拆了回去。
此刻也就只有他們撿來的一些破舊家具, 還在將就過日子。
「娘!」
看到我時,張正書父子倆渾濁的眼睛雙雙一亮。
「娘,你是來接我去錢府的嗎?」
隆兒小跑過來, 想要抱我,卻被我閃身躲開。
隆兒委屈地指著袖子上的破洞。
「娘, 我認錯了, 你把我接走吧。
「我不想再穿料子這麼差的衣服,也不想跟著他們吃這些菜葉子, 我好想念娘在的日子。」
那些日子當然好。
我會給他準備最昂貴的料子做衣裳, 會給他尋來各種昂貴的珍饈玉玩,會讓他每天坐著最舒服的轎子、被十來個僕人伺候著。
就是這樣被我用金錢堆砌起來的好日子, 還不如知墨隨手給他折的千紙鶴。
我蹲下身子,戳了戳隆兒身上的破洞:「衣服怎麼壞了?」
隆兒哇一聲哭出了聲:「娘, 我想你,我好想你啊。」
我退後半步, 指著同樣一身破爛的知墨, 冷靜道:
「想甚麼,你娘不在那兒嗎?快去讓你娘給你補補洞吧。」

15
「當初隆兒童言無忌, 你又何必記在心裡。」
張正書眉眼也有幾分憔悴,顯然也是吃盡了苦。
「我和隆兒當初不過是被這賤婦蒙騙了, 信了那個道士的鬼話, 你也應該體諒我們才是。
「如今我官職不保, 隆兒也退了學堂, 你也算出氣了, 可以回來了吧?」
「哈?」
我直接氣笑了,「張正書, 你這臉上長的是嘴還是菊花啊?噴出來的是人話嗎?」
「讓我回來,你是不是還沒睡醒啊?」
張正書顯然沒有聽進去。
「千錯萬錯都是知墨的錯,你大可拿她出氣, 怎能真的割舍下我和隆兒?
「我當初就說過,我正妻之位一直給你留著,只要你肯回來, 我張正書在此發誓,以後再也不納妾, 會一心一意守著你。」
「啪!」
我直接一耳光甩在他臉上。
「我是來收宅子的, 沒空看你爺倆唱戲。
「三個數給我搬出去,不搬我讓家丁幫你搬。」
見他們原地未動, 錢府家丁直接架起他們, 連同他們的破爛全都扔到大街上了。
此事一出, 張正書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死了, 他直接被罷官了。
他被我養得大手大腳慣了,窮得抓心撓肝。
在逼入絕境時,人性最醜惡的一面也會被無限放大。
張正書做出了一件我萬萬沒想到的事。
他把知墨打暈賣進了青樓, 然後卷錢跑路了。
連隆兒都沒帶。
我見到隆兒時,是新鋪子開業那天。
彼時我穿得像個小金人, 四個穿金戴銀的孩子也跟在我身後,一起慶祝新店開業。
而隆兒顫巍巍地擠上來,骯髒的手抓住我的袖擺, 弱弱喊了聲:「娘。」
我盯著他看了半晌,最後還是嘆了口氣,把看門旺財吃剩的饅頭給了他。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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