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失在瑣碎時光里的愛

和沈徵戀愛八年，一起共事了四年，我突然提了辭職，也提了分手。
理由很簡單，因為胃疼跟沈徵請假，他很不耐煩地數落我。
又因為我捂著抽搐的胃跟他商量能不能先吃飯時，他厲聲呵斥我不想幹就辭職。
那一刻我在想：「社畜沒有尊嚴，做沈徵的男朋友也沒有尊嚴。」
那這個社畜和男朋友，我都不做了！

1
「沈徵，我今天約了醫生做檢查，想請半天假。」
清晨的陽光艱難地透過厚重的窗簾縫隙，在地上留下幾縷刺眼的光條。
我爬起來，輕輕碰了碰身旁的沈徵。
「又請假？你一天就知道偷懶，總找些借口不上班。」
沈徵正低頭翻看著行動電話，聞言抬眸，眼中沒有一絲溫度，語氣裡滿是不耐煩。
我心裡一緊，趕忙解釋：「這次真不是借口，我身體一直不太舒服，預約了好久才排上今天的號。」
沈徵自顧自劃著行動電話，冷冷地吐出一句：「行吧！就半天。」
「嗯嗯，好！」
得到他的同意，我稍稍松了口氣。
胃不舒服有半個月了。
前段時間跟沈徵請假，他一直沒松口，今天總算是松口了。
餐桌前，沈徵細嚼慢咽吃著東西，又抬頭打量準備出門的我。
「不吃點東西再走嗎？」
「不了，要做檢查，空腹比較好。」
「嗯！」
沈徵嗯了一聲後，就繼續低頭吃早飯了。
半個小時後，我自己開車來到了醫院。
我的號算是提前預約好的，沒等上 20 分鐘就輪到我了。
醫生詢問了我一些情況後，就給我開了一些基本的檢查項目。
可就在我剛排隊做檢查的時候，行動電話突然嚮了。
是沈徵祕書打來的。
「喂，李祕書，怎麼了？」
「簡部長，你趕緊回公司一趟，你們部門交上去的資料出了大問題，沈總發了好大的火，讓你馬上回來處理。」
李祕書的聲音急促又緊張。
我心裡「咯噔」一下。
捏著手中的排號單：「我現在在醫院，剛排到號，能不能等我檢查完……」
「不行，沈總說必須立刻回來，不然後果自負。」
李祕書打斷了我，隨後掛斷了電話。
我心急如焚，趕忙給沈徵打電話。
「嘟嘟嘟」的忙音一下又一下重複著。
可他就是不接。
我站在醫院的走廊裡，周圍的喧囂聲此刻都成了糢糊的背景音，滿心的無奈與委屈。
最終，我只能咬咬牙，轉身往公司趕去。

2
等我氣喘籲籲地跑到公司，推開會議室的門，卻看到沈徵正和一群人有說有笑地聊天。
但他看到我進來，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像是換了個人似的，猛地將一遝資料朝我扔過來。
「這份資料出了問題，你一個當部長的，不知道審核的嗎？」
我接過資料看了一下。
這份資料確實是我讓人做的。
但因為資料簡單，我就交給了副部長王城去檢查。
我抬頭看了一眼王城，發現剛才還在笑的他，此刻正低著頭不敢看我。
我嘆了一口氣：「我馬上讓人改！」
手底下人出的錯，我一般都自己擔著。
「我要你親自改！」
沈徵卻發了火。
我點頭：「好，知道了。」
「要得急，你抓緊時間！」
沈徵的聲音再次傳來。
「好。」
我拉開門走了出去，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從早上到現在一直空腹，再加上一路狂奔，胃好像有些吃不消。
我強忍著難受，去工位上開始處理這份資料。

3
臨近中午的時候，我捂著抽搐的胃，將資料拿去給了沈徵。
可沈徵二話不說接過了這份資料，又扔給我一份新資料：「這份資料也有問題，你抓緊改了。」
我捂著胃小聲問：「能不能先吃午飯？我早上為了檢查，一直餓著。」
沈徵皺著眉，眼神冰冷得像結了冰：「資料出了這麼大的問題，你還有心思吃飯？
「兩點前不交給我，那就自己辭職吧！」
他的話像一把利刃，直直刺進我的心裡。
那一刻，委屈、憤怒、疲憊一股腦湧上心頭。
我深吸一口氣，在想：社畜沒有尊嚴，做沈徵的男朋友也沒有尊嚴。
那這個社畜和男朋友，我都不做了！
於是我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好，我辭職。」
說出這句話後，我突然松了一口氣。
那一直以來壓在胸口的石頭，像是終於搬開了。
沈徵皺了皺眉，但很快恢複了平靜。
「行，去寫離職申請，我馬上批。」
「好。」
我點頭，轉頭就去工位上寫起了離職申請。
手指在鍵盤上機械地敲擊著。
那些過往如走馬燈般在腦海裡不斷閃現。

4
沈徵是我的學長、戀人，也是我的老板。
我與沈徵相識八年，相戀七年。
研一的時候，學校組織了一場行業交流分享會，我是其中一個學生代表。
沈徵則作為優秀畢業生特邀嘉賓前來分享經驗。
當時的他穿著簡約的白襯衫，搭配深色西褲，身姿挺拔，沉穩又冷靜，舉手投足間都散發著成熟男性的魅力，一下子就吸引了我的目光。
分享會結束後，我負責送沈徵離開。
路上，他突然問我對未來的規劃，我一股腦兒地說出自己的想法，從學業目標到夢想職業，毫無保留。
沈徵聽得很認真，還不時給出一些專業建議。
他的見解獨到又深刻，讓我對他好感倍增。
告別時，他笑著說：「你很有想法，也很有活力，跟你聊天很開心，介意留個聯繫方式嗎？」
「謝謝學長的誇獎。」
我紅著臉留下聯繫方式。
沒想到，幾天後他真的約我見面。
一開始只是聊我們專業上的問題，後來就聊到了私生活。
他還約我打了幾次球。
從那以後，我們的交集就越來越多。
沈徵比我年長三歲，他豐富的閱历和成熟的處事方式，總能在我迷茫時為我指點迷津。
我喜歡跟他待在一起，聽他講工作中的趣事，聽他分享生活感悟。
而我身上的陽光與活力，似乎也感染著他。
沈徵曾說，和我在一起，他仿佛也回到了那段充滿激情的青春歲月。
直到某一次，我們一起去看日出，在山頂等待黎明破曉的那一刻，沈徵突然握住我的手。
我錯愕地看向沈徵，卻聽他說：「我看得出來，你也是同性戀對嗎？
「我喜歡你，簡離，你喜歡我嗎？」
那一刻，心跳如擂鼓。
山上的風呼嘯著吹個不停，我心中的愛意也在風中肆意生長。

5
後來，我們便確定了關系。
沈徵的父母早就離婚了，他跟著他爸。
後來他爸又再婚生了孩子，他就一直是孤身一人在生活。
至於我，雖是家裡的獨子，但我爸媽很寵愛我，也知曉我的性取向並尊重我。
畢業後，我順利帶沈徵回去見了我的家人。
後來簽了協議後，便同居在了一起。
那時候，我滿心歡喜地以為，我們會這樣一直幸福下去。
直到後來沈徵把我帶進他的公司。

6
沈徵還未畢業前就和他的同學成立了一家律師事務所。
後來，他又憑借自己的能力，成為了律師事務所的三大股東之一。
我畢業的那年，其實並不想從事法律相關行業。
因為在大學裡，我喜歡上了攝影。
我最大的願望就是開一家專屬於自己的攝影工作室。
可自從和沈徵確定關系後，我家人和沈徵都勸我去沈徵的事務所。
沈徵也說，他一個人忙不過來事務所的工作，讓我去幫幫他。
就這樣，我同意了。

7
在公司裡，他從未向任何人透露過我們的親密關系。
起初工作一切都很順利，沈徵也很體諒我。
我不懂的東西，他回家都會耐心地教我。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一切都變了。
沈徵開始覺得我辦事能力不足，不給我安排人手，還美其名曰鍛煉我。
一個人做三個人的活，那種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感覺如影隨形。
無數個深夜，我獨自在辦公室對著堆積如山的文件熬夜加班，累得眼睛酸澀、手指發麻，只為了能達到沈徵的要求。
我付出了這麼多努力，可沈徵卻從未滿意過。
他對我的工作成果總是挑三揀四，哪怕是一點小瑕疵都能被他無限放大。
公司裡那些見風使舵的人，察覺到沈徵對我的態度，也紛紛開始拉踩我。
我在公司的處境愈發艱難，不僅工作繁忙到讓人崩潰，還時常被同事針對和孤立。
有一年公司團建，沈徵作為律師事務所三大股東之一，自然是萬眾矚目的焦點。
可那天，我剛受了排擠，心情不好。
我跟他私底下說了，他卻滿不在乎，還說我想得多了。
後來更是當眾數落我：「簡離，你為甚麼總是這麼不合群？
「公司團建，就你躲在角落不說話，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大家都孤立你呢！
「你要是不想幹，就離開公司吧！」
那是他第一次用惡劣的語氣讓我離開公司。
但當時我忍了下來。
可後來每一次受委屈後，我向沈徵訴苦，得到的卻總是那句冷冰冰的：「你工作努力點，和同事要搞好關系，別沒事就跟我訴苦」。
可現在，我不想再忍了！

8
我深吸一口氣，將寫好的離職申請書攥在手中，紙張因為我用力地攥握微微發皺。
起身走向沈徵辦公室的每一步，都像是在告別一段不堪回首的過往。
推開那扇熟悉又讓我厭惡的門，沈徵正坐在辦公桌前，看到我進來，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想清楚了？不辭職了？」
「沒有，要辭職，你簽字吧！」
沈徵愣是一秒，眼神一下就變得煩躁又變冷。
「行，你不要後悔就行！」
他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拿過我遞上的離職申請書。
大筆一揮，重重地簽下了他的名字。
那落筆的力度穿破紙張，仿佛在宣洩著他的不滿。
簽完後，他把文件扔回給我，冷冷地警告道：「記得把工作做好交接，要是搞砸了，年終獎你就別想要了。」
我緊緊咬著下唇，舌尖嘗到一絲鐵鏽味，強忍著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甚麼話也沒說就往外走。
回到工位，我開始交接起了工作。
我用了一下午的時間，將所有工作都交接清楚了。
距離下班還有一個多小時的時候，我打開抽屜，將裡面的私人物品一件件拿出來。
同事們的目光時不時投來，有驚訝，有好奇，也有冷漠，可我已經不在乎了。
我把照片、綠植、小擺件一一放進紙箱，動作迅速而決絕。
收拾完後，我最後看了一眼這個讓我無數次崩潰的地方，轉身離開。

9
走出公司大樓，陽光有些刺眼，我抬手擋了擋，深吸一口外面自由的空氣。
曾經，我以為在這裡能實現自己的價值，能和沈徵並肩同行。
可現實卻給了我狠狠一擊。
我徑直走到路邊，抬手攔了一輛出租車。
坐在車上，看著窗外熟悉的街景飛速後退，我的心情漸漸平靜。
回到家，我把紙箱放在一邊，走進臥室，打開衣櫃。
看著裡面那些為了工作購置的職業裝，我一件一件地把它們取下來，扔在牀上。
這些衣服見證了我在公司的狼狽，現在我要和它們徹底告別。
接著，我開始收拾東西。
那些留在家裡的衣物、生活用品，我把它們一股腦地塞進一個大袋子裡。
公司不要了，這個家我也不要了！
收拾完後，我癱坐在沙發上，看著滿屋子的狼藉，卻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暢快。
可就在我剛坐下後，沈徵的電話來了。
我接通了，聽筒裡傳來他理所當然的聲音：「晚上我想吃糖醋小排，你提前做。」
我愣了一瞬，隨即心底湧起一陣荒謬感。
隨即冷冷地回他：「喜歡吃就自己做。」
「不就是受了點委屈嗎？搞得像是吃炸藥了一樣！」
沈徵的聲音裡滿是詫異與不滿。
一口髒話卡在了我的喉頭，我氣得雙手都在顫抖。
「去你*的吧！沈徵，我要和你分手！」
電話那頭先是陷入短暫的沉默。
緊接著傳來沈徵嗤笑的聲音：「不就是想讓我哄哄你嗎？你就這麼幼稚？」
他似乎覺得這只是一場尋常的鬧別扭。
甚至還沒等我開口，又冷冷道：「想找人玩幼稚小游戲，你找錯人了。
「分手是嗎？可以啊！我同意了。」

10
「好，那就這樣。」
我的聲音有些顫抖。
掛掉電話的那一刻，淚水終於奪眶而出。
我原以為會有更多的爭吵，更多的挽留。
可這一切就這樣簡單地結束了。
曾經那些甜蜜的過往和承諾，在這一刻都變得如此可笑。
我坐在沙發上，捂著臉任由淚水肆意流淌，腦海裡不斷閃過和沈徵在一起的畫面。
從最初的心動、熱戀。
到後來在工作和生活中的種種矛盾。
每一個片段都像是一把刀，在我心上劃出一道道傷口。
天色漸漸暗下來，城市的燈火開始亮起。
我起身，拎走了屬於自己的所有的東西。

11
我和我爸媽住在不同的城市，雖然離得也不遠。
但這大晚上突然拉著行李回去，總歸不太好。
於是我便搜了一家酒店，朝酒店開車過去。
結果半路的時候，我接到大學室友林宇打來的電話。
差點忘了，兩天前我約了林宇今晚一起吃飯呢。
電話接通後，林宇氣呼呼地數落了我兩句。
我趕忙向他道歉：「對不起啊林宇，我今天事太多了，一時忙忘了。」
在林宇的追問下，我將辭職的事和分手的事都告訴了林宇。
話還沒說完，林宇急得在那頭喊：「那你現在在哪兒呢？」
「我也不知道，就先找個酒店住吧！」
「你先別亂走了，來我家吧。
「我在家等你，咱們好好聊聊。」
「啊……這個……好吧。」
猶豫了片刻，我還是答應了，掉了頭朝林宇家去了。
到了地方後，林宇早已在樓下等著。
看到我拖著行李箱，他立刻上前接過，拍了拍我的肩膀說：「沒事，都過去了，有我呢。
後來我們聊了很多。
林宇問我：「和沈徵分開後，你打算怎麼辦？」
「就……籌辦個攝影工作室吧！」
提到攝影工作室，那曾是我心底最熾熱的夢想。
可後來因為沈徵和工作的事，被我擱置了。
林宇拍了下大腿，興奮地說：「好，正好我開的是傳媒公司。
「到時候，我給你拉客戶介紹資源。」
林宇這家夥，還真是能給人打氣。
我笑了：「你先別急，我打算先出國學習進修一下。
「我之前關註過國外幾家攝影媒體，他們定期會有對外的培訓，我打算去報名學習。」
「好，我支持！」
當晚，林宇陪著我聊得開懷。
一直到困意襲來，我才去了客房。
臨睡前，沈徵居然打電話過來。
只冷冷地問了我一句：「你去了哪兒？今晚還回來嗎？」
「要你管！不回去！」
然後我倆的通話就結束了。

12
第二天的時候，我去了一趟醫院繼續做了檢查。
從醫院出來後，我開車回了爸媽那兒，並和他們說清楚了我和沈徵已經分開的事。
我爸媽雖然年紀大了。
但是這些年我和沈徵之間的變化，他們一直看在眼裡。
如今我和沈徵分開了，他們倒是也沒說我甚麼。
只是跟我說，以後的路還長呢，總得找個知冷知熱的人過下去。
後來，我便全身心投入籌備出國的事情中了。
可沈徵卻像陰魂不散一般，時不時聯繫我。
每次都說公司的事我沒處理好。
回到家後的第五天，我正和爸媽吃飯，沈徵又開始給我打電話。
開口就是數落我。
「簡離，你工作交接得亂七八糟，知不知道給公司帶來了多大的麻煩！」
沈徵的聲音帶著怒火，從聽筒裡沖了出來。
我只覺得好笑，心中積壓已久的情緒瞬間被點燃。
「沈徵，工作上的事，我已經交接得很清楚了，你別在這裡無理取鬧！」
「無理取鬧？你看看你交接的那些事情，完全沒有說清楚，你就是這樣交接工作的嗎？」
沈徵絲毫不甘示弱，聲音愈發高亢。
我氣得想和他吵架，被我爸攔住了。
「既然工作沒交接好，那就回去再交接一下。」
聽到了我爸的聲音，沈徵的語氣緩和了下來，問我：「你回了爸媽家？」
我嗯了一聲：「既然你覺得我工作沒交接好，那我明天再回去交接一次。」
「那我來接你吧。」
「不用，我自己會去。」
可當天下午，沈徵就來了我ẗŭ₋家。
我跟爸媽說過，我們的事我們自己處理。
所以只要沈徵沒提起吵架的事，我爸媽也裝作不知道。
好好招待沈徵吃過飯後，就讓我和沈徵走了。
只是我中午吃飯的時候和我爸喝了酒，不能開車，只能上了沈徵的車。
結果我剛坐到沈徵車上的時候，就見到處飛的貓毛。
我瞬間就愣住了。

13
沈徵似是察覺到了不對，解釋了一句。
「昨天去接師姐的時候，她的貓蹭上去的。」
沈徵的師姐叫林瑤，和他關系特別好。
她也曾喜歡過沈徵。
不過因為沈徵同性戀的關系，兩人只能做朋友。
如今聽到沈徵說這話時，我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曾經的畫面。
沈徵有潔癖，也討厭各種小動物的毛。
我喜歡貓，只是去寵物ṱūₘ店擼了會兒貓，回來想坐沈徵的車，他卻滿臉嫌棄，死活不讓我上車。
還讓我回家必須先洗澡，換了衣服才能碰他。
可如今，我只覺得可笑。
原來不是我做得不對，是我這個人不對。

14
回去後我想住酒店，沈徵攔住了我：「為了賭氣，不回你自己的家？」
是啊，和沈徵一起住的房子，是我們一起買的。
因為沈徵這句話，我回了家，只是睡在客臥。
翌日，我頭一次坐著沈徵的車去了公司。
以前為了避嫌，我們總是各自開車去上班的。
今天倒是特殊。
一路上，沈徵時不時地跟我搭話，試圖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還說：「只要你願意回來，之前的事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我心中湧起一陣厭惡：「不用了，我不會回去的。」

15
到了公司後，我一頭紮進工作交接中。
本就完備的交接工作，如今不過是查漏補缺。
可我仍一絲不苟地進行著，只想盡快結束這一切，和過去徹底告別。
中午時分，我完成了手頭的工作，走到沈徵辦公室，打算匯報ţú⁷後就離開。
他卻靠在椅背上，不緊不慢地說：「不急，吃完飯再走。」
聽到這話，我積壓已久的情緒瞬間爆發。
腦海中清晰地浮現出離職那天，我餓得胃疼，請求去吃飯，卻被他無情拒絕，還被嚴厲斥責。
我雙眼通紅，怒視著他。
「沈徵，你還記得離職那天嗎？我胃疼得直冒冷汗，求你讓我去吃口飯，你卻百般刁難。
「現在你說不急著吃飯？你憑甚麼？
「這些年，你對我百般挑剔。
「工作上打壓，生活裡冷漠，我受夠了！
「今天我把話撂這兒，除了今天，我以後再也不會來公司了！」
沈徵看著我發怒，眼裡閃過一絲錯愕。Ŧũ̂ⁱ
良久後他才說：「抱歉，我不知道你那天一直胃疼。」
「是，你甚麼都不知道！
「你就知道數落我、貶低我！」
氣撒出來後，我突然就平靜了。
「沈總，我這會不想吃飯，你要是覺得交接工作沒問題的話，我就走了。」
說罷，我轉頭就走。
「等等！」
沈徵一把拉住了我的胳膊。
我平靜地看向他：「還有事嗎？沈總？」
沈徵皺著眉：「簡離，我向你道歉。
「公司離不開你，你別走。」
聽到他這話，我簡直覺得太好笑了。
我掰開了他抓住我胳膊的手。
「不必了沈總，你的公司，我不稀罕進！」
「簡離，你能不能別賭氣了？」
「賭你*呢！別碰我，滾開！」
我甩開了沈徵，頭也沒回地就走了。

15
路上，我給沈徵發了條消息。
讓他有時間和我去處理房子的問題。
我和沈徵的共同財產糾葛很多，但比較複雜的就只是房子。
房子我們可以選擇賣了，各自拿錢走人。
或者我和沈徵各自給對方一筆錢，把房子買走。
這些都不用我細說。
沈徵作為業內精英律師，有的是經驗處理這些事情。
後來我忙著聯繫國外的攝影師俱樂部，準備簽證、規劃學習計劃，便很少想起沈徵來。
期間沈徵偶爾打來電話，我都不接。
因為我請了個律師，把處理房子的事交給他去做了。

16
可數日後，律師打來電話，言語中滿是無奈。
「簡先生，沈先生那邊態度十分強硬，他既不同意售賣房產，也明確表態不願與您分開，還強烈要求和您見一面。」
沉思了一會，我點頭：「好，我知道了，我會約他見一面的。」
這件事一日不解決，我就得和沈徵糾纏不斷。
第二日，我約了沈徵見面。
定的是我們比較熟悉的一家咖啡廳。
沈徵準時現身。
他一走進來，目光就迅速鎖定了我，然後快步走了過來。
離得近了，我才發現他滿臉疲憊。
「你最近，過得怎麼樣？」
沈徵有些局促地坐在我對面。
「還不錯。」
氣氛一時有些凝滯。
他輕咳一聲，說：「之前是我不對，不該那麼說你。
「可能工作上壓力太大，情緒沒控制好。
「抱歉。」
我扯起嘴角：「不用說這麼多了，我們都分手了，還是談談房子的事吧。」
沈徵皺起了眉頭：「別再鬧了，分手的事就當沒發生過，我不同意。」
我忍不住冷笑，抬眸直直地盯著他。
「沈徵，你是不是忘了？是你親口同意分手的。
「現在又來說這些，不覺得滑稽嗎？」
沈徵的眼神瞬間陰沉下來。
「我當時說的都是氣話！你怎麼那麼較真？」
「氣話？」
我忍不住提高音量。
心中的怒火頻頻被他這副態度點燃。
「這麼多年，你在公司對我百般挑剔，在生活裡對我不聞不問。
「我一次次地忍受，換來的是甚麼？
「是你越來越過分的指責和冷漠！
我猛地站起身：「我受夠了！
「不是你說不分就不分的。」
沈徵也站了起來：「簡離，你別太任性了。
「我承認之前有些地方做得不好，但我不會同意分手的。」
「呵，分手不需要你的同意！」
我與他對視，毫不退縮。

17
「沈徵，我不想和你鬧得很難堪。
「房子的事情，你盡快做個決定，我們好聚好散。」
說罷，我轉身就走。
沈徵卻一把扯過我，死死攥緊了我的肩膀。
赤紅的雙目狠狠看著我，像是要把我看穿。
「我告訴你，簡離，我不同意分手。
「那房子是我們的家，你別想毀了我們的家。」
我用力甩開了他。
「沈徵，你別再自欺欺人了，這個家早就已經毀了，不是那套房子就能代表的。」
「不可能，我不會讓這個家散的，只要你回來，我們一切都能重新開始。」
沈徵緊緊扣著我，眼裡滿是偏執。
我不想再和他做無謂的爭吵，用力地甩開了他。
「沈徵，我已經給過你機會了，可你一次次讓我失望。
「希望下次我回來，你能想好房子的歸屬問題。」
「下次回來？你去哪兒？
「國外。」
「你要去國外？」
沈徵的聲音瞬間拔高，帶著不可置信和憤怒。
「你為甚麼要去國外？去國外做甚麼？
「是不是為了躲開我？」
沈徵死死看著我，仿佛我去國外是甚麼不可饒恕的罪過。
「我去國外學習攝影，這是我一直以來的夢想，和你無關。」
說罷，我快步繞過他，往外走去。
「簡離，你不能走！
「簡離，你回來！」
人潮擁擠，我無視他，將他甩在了身後。

18
第二天，我頭也不回地登上了飛往國外的航班。
到了國外後，我全身心投入攝影學習中。
這Ṭṻ₇裡的一切都新鮮又充滿挑戰。
豐富的課程、多元的文化，還有來自世界各地志同道合的朋友，讓我每天過得充實而滿足。
然而，沈徵卻像是陰魂不散。
我重新換了卡後，他開始瘋狂聯繫所有認識我的人。
林宇也接到了他的電話。
可向來溫和的林宇卻在電話裡把他狠狠罵了一頓。
即便如此，沈徵依舊沒有放棄。
好幾次把電話打到了我爸媽那裡。
好在我提前和父母打過招呼。
他們雖然擔心，卻也尊重我的決定，只是告訴沈徵他們也不清楚我的行蹤。
時光飛逝，半年多的學習生活轉瞬即逝。
這段日子裡，我在攝影上取得了不小的進步，也漸漸從過去的陰霾中走了出來。
許久沒聽到沈徵的消息，我以為他已經放棄了。
可沒想到，那天我回到公寓的時候，卻在門口看到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是沈徵。
他胡子拉碴、頭髮淩亂，身形也消瘦了許多，整個人憔悴得不成樣子。
在看到我的那一刻，他的眼眶瞬間紅了，嘴唇微微顫抖，似乎想說些甚麼，卻又一時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曾經那個意氣風發、對我百般挑剔的男人，如今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精氣神。
見到我後，沈徵一下就站直了身子，朝我快步走了過來。
「簡離，我終於找到你了……
「簡離……」
他猛地上前抱住了我，聲音沙啞，帶著滿滿的疲憊和委屈。
「離離，跟我回去吧！」
「沈徵，你放開，你放開我！」
「不要，放了你就走了！」
沈徵執拗地抓著我。
掙紮無果，我洩了氣。

19
「沈徵，你覺得一句跟你回去，就能當作過去的一切都沒發生嗎？
「我喜歡貓，你討厭貓。
「為了順應你，我不敢養貓，只敢去寵物店過過手癮。
「可即便是這樣，你還是嫌棄我身上有貓毛，還一股臭味。
「哪怕我每次一擼完貓回來第一時間就洗澡，你也還是會嫌棄我。
「可為甚麼你師姐將貓帶上你副駕駛的時候，你一句嫌棄的話都不說？」
沈徵抱住我的胳膊突然松了。
我趁機一把推開了他。
「知道嗎？在國外的這半年時間，是我過得最開心的時候。
「在這裡，我幹得再不好，也不會有人罵我蠢。
「你是很厲害，高學历海歸博士，是事務所的主心骨，是當事人心中的精英律師。
「可這些和我有甚麼關系？
「我非但沒有享受到你的一點好處，還ẗú₉得天天看你臉色伺候你。
「社畜的活我是一點沒少幹，當你情緒的垃圾桶我是一點沒少當。
「就連我胃痛請假都要被你數落！
「沈徵，你覺得我們這樣的關系，還能回去嗎？」
沈徵看著我，囁嚅了半晌：「離離……我……對不起，我以後會改的。」
「會改？
「可我不稀罕了！
「現在我只要一想起你曾經對我的鄙夷、白眼和無視，我就想Ṭü₀掐死你！
「所以，別再纏著我了，也別逼我和你動武。」
「對不起，我知道錯了。
「簡離，給我個機會，我們重新來過好不好？」
我冷笑著：「我們回不去了。
「沈徵，你走吧！」
可沈徵卻紅著一雙眼，執拗地看著我。

20
我嘆了口氣。
「沈徵，你身邊那麼多的年輕實習生和下屬，有的是想給你端茶倒水，想攀上你的人。
「我快三十了，免費的工具人我當夠了，再也不想和你耗下去了。
「求你高抬貴手，放過我吧，行嗎？」
「不行……簡離，不行！」
沈徵以手掩面，聲音哽咽著顫抖著，又使勁地搖頭，執拗得像個孩子一樣。
淚水也從我的臉頰滑落：「八年了，沈徵。
「我們相愛快八年了。
「可我們走不下去了！你明白嗎？」
說完，我再也沒回頭，朝前走了。
後來站在公寓的窗戶前，我看到沈徵不顧形象地坐在地上，將頭埋在胳膊裡。
偶爾還能看到他肩膀在劇烈地抖動。

21
我以為這一次之後，他會知難而退。
可沒想到的是，不久後，他卻開啓了一場近乎瘋狂的挽回行動。
他開始托人打聽我在國外的生活細節，了解我的喜好和需求。
得知我在學習攝影時需要一些特殊的器材，他動用自己的人脈，不惜花費重金，從世界各地搜集購買，然後悄悄寄到我的住處。
他還會定期給我發郵件，不再是之前強硬的態度，而是一封封飽含深情與歉意的長信。
在信中，他回憶著我們曾經的點點滴滴，那些美好的瞬間被他一一拾起，字裡行間滿是悔恨與思念。
他說自己開始嘗試養貓，只為了能體會我的喜好，感受我曾經的心情。
後來我回了國，辦了個攝影工作室。
沈徵聽聞後，辭去了事務所的部分工作，搬到了離我不遠的地方居住。
他開始學習做飯，做的都是我曾經愛吃的菜。
每次做好後，他就會把飯菜打包好，小心翼翼地送到我工作室門口，然後默默離開，只留下一張寫滿關心話語的便簽。
我過生日的時候，收到了沈徵寄給我的一幅特別的作品。
那是一幅以我們曾經一起去過的地方為背景創作的攝影作品。
畫面中的溫暖與愛意讓我瞬間濕了眼眶。
後來我才知道，那是沈徵用了無數個日夜，四處取景拍攝，精心制作出來的。
他希望用這樣的方式喚起我對過去美好時光的回憶。
可我們已經回不去了！

22
一個細雨綿綿的午後，我正坐在工作室裡整理近期拍攝的照片，突然聽到一陣輕輕的敲門聲。
我以為是客戶，頭也沒抬地說了聲「請進」。
門被緩緩推開，帶著一絲潮濕的氣息。
我下意識地抬眼，竟看到了沈徵。
他撐著一把黑色的雨傘，頭髮和肩膀上帶著些許雨水的痕跡，手裡還提著一個精致的食盒。
見我看他，他微微一愣，眼中閃過一絲緊張與期待。
隨後努力扯出一個笑容。
「我……做了你最愛吃的紅豆沙小點心，想著你可能會喜歡。」
我看著他，心中五味雜陳，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應。
曾經，這樣的場景是我無比期待的。
可如今，那些過往的傷害讓我無法再輕易接受他的好意。
我沉默了片刻，開口道：「沈徵，我說過了，我們回不去了，你不要再這樣了。」
沈徵的笑容僵在臉上，他的手微微顫抖，將食盒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簡離，我知道我以前錯得離譜，這麼久以來，我一直在反思自己。
「我學著去理解你的喜好，去感受你的感受。
「我真的改了，你就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哀求，眼中滿是懇切。
我看著他，心中泛起一絲不忍，但理智告訴我不能心軟。

23
「沈徵，不是所有的錯誤都能被原諒，也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能重新開始。
「過去的八年，我在這段感情裡失去了太多，我累了，真的累了。」
沈徵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氣，他緩緩țū́ₒ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雙手捂住臉。
許久，才抬起頭，眼中滿是痛苦與絕望。
「簡離，我真的不能沒有你。
「你說我該怎麼做，你才能回到我身邊？」
我看著他，心中的情緒複雜難辨。
曾經的愛意、失望、痛苦交織在一起。
我輕聲說：「沈徵，你不需要為了我去改變甚麼，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吧！」
他急促地回答：「簡離，可我真的放不下你。」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工作室裡回蕩，帶著無盡的悲傷。
我別過頭，不想再看他這副糢樣，我怕自己會心軟。
「沈徵，你走吧！以後別再來了。」
沈徵坐在那裡，久久沒有起身，像是在做最後的掙紮。
過了許久，他緩緩站起身，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一眼裡，有不舍、有眷戀、有悔恨。
隨後轉身，腳步沉重地走出了工作室。
我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心中一陣酸澀，淚水也忍不住糢糊了雙眼。
曾經，我們是那麼相愛，可如今，卻走到了這一步。
我知道，從這一刻起，我們真的要徹底告別過去了。
（正文完）

番外（沈徵）：
1
和簡離分開後的日子，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煎熬。
身邊的同事、朋友都看出了我的不對勁。
可我又怎麼能告訴他們，我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自簡離走後，我每天回到那曾經充滿歡笑與溫馨，如今卻只剩冰冷與孤寂的房子，心裡空落落的。
哦，現在這房子已經被我花了錢，從簡離手中買了過來。
只是房子歸了我，簡離卻再也沒有回來過。
望著空空蕩蕩的房子。
我突然記起。
我和簡離剛在一起的時候，日子簡單又美好。
清晨，陽光透過窗戶灑在臉上，簡離總是會在我懷裡撒嬌，嘟囔著再睡五分鐘。
我們一起去菜市場買菜，他會像個小孩子一樣，在各個攤位前蹦蹦跳跳，挑選著自己喜歡的食材。
回到家，我們會一起動手做飯。
那時候他的廚藝並不怎麼樣。
但每次他都會搶著幫忙，弄得廚房一片狼藉。
最後我們總是笑著吃著那並不完美的飯菜。
後來，我把他帶進了我的公司。
起初，一切都還順利，我滿心想著我們可以一起奮鬥，創造屬於我們的未來。
可漸漸地，工作的壓力讓我變得越來越暴躁, 我開始對他的工作成果百般挑剔，卻忘了他也是需要鼓勵和支持的。
無數個加班的夜晚，我都忽略了他疲憊的身影, 只是一味地指責他做得不夠好。
有一次，他因為工作上的失誤, 被客戶投訴。我沒有安慰他，反而在公司裡對他大發雷霆。
現在想想, 當時他該有多難過。
還有一次, 他精心準備了我們的紀念日晚餐。
可我卻因為一個臨時的工作會議, 放了他的鴿子。
等我忙完回到家, 看到的是桌上早已涼掉的飯菜。
以及他失望的眼神至今都刻在我的腦海裡。

2
和簡離分開多年後, 確實如他所說, 有很多人都主動接近我。
公司裡年輕的實習生，總是找各種借口來跟我套近乎。
還有一些同行和客戶, 在各種場合對我表現出超乎尋常的熱情。
可我好像失去了愛人的沖動。
面對他們, 我只覺得聒噪。
只有想起簡離的時候, 心裡才不會那麼空落落。
大年三十那天, 看著外面張燈結彩, 熱鬧非凡，我卻覺得好孤單。
一直以來我都沒有家。
是簡離的出現, 讓我感受到了家的溫暖。
可現在呢, 我該去哪找回我的家？
鬼使神差地, 我頭腦一熱, 直接驅車去了簡離父母家。
現在的簡離，應該和他爸媽在一起吧。
或許, 趁著他們都在, 我可以再求求簡離。
可在路上，我突然記起來。
和簡離在一起的頭幾年，我們都是去簡離父母家過年的。
簡離的父母很好，對我像對待親兒子一樣。
每到過年，我們四人都圍坐在一起，有說有笑，那好像是我曾經最幸福的時光。
可不知道怎麼回事，後來我便漸漸不去他父母家了。
那時候簡離總跟我抱怨，說我都好久沒跟他回家了。
可我當時是怎麼回的呢？
哦, 我說：「工作那麼忙, 哪有時間。」
當時簡離特別生氣, 和我吵架。
我安撫他：「這不都是為了我們的未來嗎？」
可現在, 屬於我們的未來卻沒了。

3
到了簡離爸媽樓下的時候, 我等了很久也沒敢上樓。
一直等到了晚上，終於看到了簡離和他爸媽出了樓門。
只是他們之間還多了一個人。
我認得他。
他叫林序言，是簡離一個關系特別好的女客戶的哥哥。
當時她把她哥哥介紹給簡離的時候, 我還專門去查了一下她哥。
那時候我覺得, 簡離肯定看不上林序言。
因為林序言只是一個修車店老板，空有一身蠻力和一副耐看的皮囊。
恐怕一點都不懂風花雪月吧。
但如今，我看到簡離與他十指相扣。
林序言時刻盯著簡離的腳下，生怕他踩上雪摔倒了。
他們相視一眼, 眼裡都裝著對彼此的炙熱。
原來我愛的人，已經有了新的生活新的愛人。
而我只能在回憶的廢墟中，悼念那些再也回不去的愛與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