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主角脑洞

貓貓和人類

我是一隻貓貓,黑色的霸氣貓貓。
我討厭人類喊我咪咪,影響我在同類面前威武的形象。
但他們喊咪咪好像是稱呼老大的意思,因為喊了咪咪後他們會給我上供食物。
社區搬來了一位人類小姐,她最虔誠,給我上供最好吃的罐罐。
我決定給予她一些恩賜。
可她很奇怪,不喜歡老鼠,於是我每天采一朵花花送給她。
1
我是陽光社區的老大,一隻霸氣的黑色咪咪……呸,是貓貓。
社區的人類總是喊我咪咪,很討厭,損害我威武的形象。
但咪咪好像是人類對老大的稱呼,因為社區裡無論男女老少,他們喊完咪咪後都會給我上供食物。
社區裡有位大爺,是退休老教師,他說過一句話:「拿人錢財,替人消災。」
貓貓不要錢,但貓貓吃了人給的食物,也替人消災。
於是陽光社區在我的努力下,沒有老鼠的煩惱。
人最怕老鼠了。
社區的臭小孩喜歡我一身黑得發亮的皮毛,他們總眼饞地看著我:「咪咪,你好肥好可愛,給我摸摸好不好?」
什麼叫好肥好可愛?
沒禮貌的人類幼崽!
我明明是威武雄壯的貓!
「威武雄壯」這個詞也是跟大爺學的,他上次給社區的人類幼崽講動物世界,用威武雄壯這個詞來形容老虎,他說老虎是貓的親戚。
那貓也威武雄壯。
2
社區裡搬來一位年輕的人類小姐,她就住在東邊那棟樓裡,不太愛出門。
是位作家。
但她是我最虔誠的信徒。
在眾多上供的人類裡面,她親手做的罐罐是最美味的。
貓貓要給虔誠的人類信徒一些恩賜。
可她和其他人類一樣奇怪,不喜歡老鼠。
我第一次將一隻小老鼠叼到她跟前,她被嚇得尖叫。
還是人類幼崽有品位,他們喜歡老鼠,但他們的家長也會尖叫,甚至還會恐嚇幼崽,說不把老鼠扔了就不要他們了。
作家小姐很溫柔,還會邀請我去她家做客。
「咪咪,你要跟我回家嗎?」她問。
我去過她家,她興高采烈地準備了很多東西,然而當我飽餐一頓後想要離開,她臉上浮現失落。
「咪咪,你要走啊?」她摸摸我,「那你認一下路,想回來就回來吧。」
我也是後來才明白,作家小姐想要和我分享她的領地。
可是整個陽光社區都是我的領地,她卻只有那麼一個四四方方的房子,貓每日要巡邏,不能只住她的小房子。
但作家小姐的好意我心領了。
我決定送她別的禮物。
有個男人某天抱著一束鮮花回家,路上打電話和兄弟吹噓:「你嫂子最喜歡鮮花了,她老嫌棄我挑的不好,今天我讓店裡小姑娘給我挑的,看我不給她迷死……」
噢女人喜歡鮮花。
那作家小姐應該也喜歡。
陽光社區最漂亮的花在哪裡呢?
在東南側的獨棟小樓裡,那有一個花園,屬於社區裡另一位不愛出門的人。
他是個畫家。
3
第一次將掉落在地的花花叼到作家小姐的門口,她好驚喜。
「咪咪,這是你送給我的粉色花花嗎?」
粉色嗎?
貓貓的世界沒有粉色,粉色是什麼樣的呢?
但沒關係,作家小姐喜歡就行。
我每天回去畫家先生的花園裡挑選一朵掉落在地的漂亮花花送給作家小姐。
她心靈手巧,將我送的花花變成了各種幹花。
然後給我製作更美味的罐罐。
直到有一日,我在花園裡挑選送給作家小姐的花花,一道慵懶的聲音傳來:「這是哪裡來的偷花賊?」
我被嚇了一跳,渾身的毛炸起來。
那個比作家小姐還宅的畫家先生出現了,他長得很高,很白,貓不懂人類的審美,但社區的嬢嬢很喜歡他,要給他介紹自己的侄女。
畫家先生拒絕了。
理由是自己胃不好,要吃軟飯。
我記得當時嬢嬢和別人說起畫家先生時,面露不屑,說他年紀輕輕一個小夥子怎麼不學好,仗著有幾分姿色就好吃懶做,不自尊自愛。
但好像當時有人還好奇地問畫家先生要什麼價才肯委身。
畫家先生的外形廣受好評,但嬢嬢們說他道德不行。
我之前過來挑花花都沒見過他,他在屋裡安靜畫畫。
「喵喵!」
貓才不偷東西,貓只撿地上的花花。
落在地上,是屬於大地的花花,大地允許貓貓撿。
「哎呦這大嗓門,」畫家先生笑了,他走過來看我,「你就是社區裡那只黑色的小肥貓吧,老聽小孩兒提起你,是挺肥的。」
「喵!」
人類怎麼能對貓有這麼大的惡意?
「吃飯沒?」他突然問。
他還會關心貓有沒有吃飯?就在我以為自己誤會他的人品時,他說:「我剛點了炸雞,可惜了,小貓不能吃,你這種小肥貓更不能吃。」
「……」
他是壞人!
4
「哎別跑呀,你喜歡哪朵花,我剪下來送你。」畫家先生在院子裡沖我的背影喊道。
我想起了作家小姐,她肯定在等著我的花花。
於是我回頭快准狠地從畫家先生院子裡叼起一朵掉落地上的花花,又飛快地跑了。
身後傳來畫家先生不加掩飾的惡意:「這小胖墩兒還挺靈活。」
我討厭他!
我將今天的花花送給作家小姐,沖她一頓喵喵叫,說社區的畫家先生好討厭。
她聽不懂,給我放了罐罐,還摸摸我的腦袋,說:「寶寶,你今天好熱情哦,路上碰見什麼開心的事了嗎?」
「……」
算了,起碼作家小姐不會對貓咪說那些討厭的話。
我還是會去畫家先生的院子給作家小姐挑花花。
雖然他很討厭,但他的花園是整個社區裡最漂亮的,經常引得路過的行人駐足。
畫家先生這個高高的柵欄院子,就是為了防止別人摘他的花的。
但攔不住我。
又一次過來時,畫家先生在院子裡給花澆水,看到我時還樂了:「小肥貓,今天喜歡哪朵花啊?」
沒禮貌!
我還是只挑地上的花花。
貓又不是土匪,才不會摘人家精心養護的花。
只是在我挑花時,畫家先生進了一趟屋,再出來時手裡提著一個袋子。
晃動的聲音很耳熟,我耳朵動了動。
他蹲下來,我看到他將手裡的東西倒出來。
好香好香。
「請你吃點小零食。」他很大方道,一țű₎個小盆端在我跟前。
我遲疑了一下,沖他喵了聲,歪了一下腦袋。
他不知道為什麼笑了,伸手摸摸我的腦袋:「小肥貓,你怎麼這麼可愛?快吃吧,專門給你買的。」
「……」
心地善良,但沒禮貌的畫家先生。
5
我成了畫家先生的花園常客。
他和作家小姐一樣會招待我。
他歡迎貓來做客。
有時還會笑著問我:「小肥貓,你每天叼花去哪裡啊?」
人聽不懂貓話。
我也不愛搭理他。
有天畫家先生拿著剪刀對我說:「小肥貓,你喜歡哪朵花?我送你一朵新鮮的。」
我看了他一眼,叼著地上剛掉的一朵花花走了。
作家小姐已經習慣我的到來,她蹲下來接過我的花花。
「寶寶最近都去哪裡玩呀?」
「喵喵。」
我喜歡和作家小姐說話,她很溫柔。
作家小姐偶爾會有朋友到訪,她朋友調侃她養了只會回家的小貓。
可是貓是自由的,不是誰的小貓。
有天傍晚下了大雨,畫家先生院子裡的花被雨水打濕,地上的落花沾了泥。
雷聲不斷,我在簷下躲雨。
畫家先生開了門,邀請我:「小肥貓,先進來避雨。」
雨真的好大。
「喵喵。」貓也會說謝謝。
畫家先生家裡有透明的牆,我盯著外面看雨。
「別看了,一時半會兒停不了,先吃點東西。」
他將吃的放在我旁邊。
可是作家小ťų₎姐會等我。
我沖畫家先生喵喵叫,讓他開門。
畫家先生大概明白了我的意思,他說:「不行啊小肥貓,雨太大了,你在我這兒過一晚吧,我又不嫌棄你是個髒小貓。」
「喵喵!」他不讓貓出去還羞辱貓!
任由我怎麼叫喚,畫家先生就是不開門。
氣得我在他的地毯上磨爪子。
畫家先生拿著那個叫做手機的小方塊沖我哐哐一頓拍。
6
我就這麼被迫在畫家先生的房子待了一晚上。
他根本不在乎我喵喵叫吵他,他嘴上嫌我吵,然後拿了一個小塞子放入耳朵,房門都不關,只留下一句:
「小貓咪不能上床啊。」
我很生氣,在他的房子裡挑選半天,最後狠狠咬了一口他的拖鞋。
一晚上過後,天終於放晴,畫家先生睡到日上三竿,醒來看見我哀怨地蹲在通往小院子的門等他。
畫家先生樂了,動手往給我準備的盤裡放了食物。
「先吃點再出去玩。」
通往小院的門終於開了,我迫不及待跑了出去,院子的青石板路有些地方還濕潤著,我踩在上面,再走過乾燥的地方,留下一串腳印。
畫家先生在後面笑道:「我這院裡也開梅花了。」
聽不懂。
就在這時候,我耳朵動了動。
作家小姐的聲音由遠及近:「咪咪——」
我剛躍出小院就看見她了。
作家小姐臉上滿是擔憂,直到看見我時變成如釋重負。
「寶寶,昨晚下那麼大的雨你跑哪裡去了?」
「我好擔心你。」
她摸摸我的腦袋,又撓我的下巴:「你餓不餓,跟我回家吃飯好不好?」
可我剛吃了畫家先生的飯。
作家小姐抬頭看了眼小院子裡的各種花,恍然大悟道:「寶寶,原來你平時都從這裡摘花送給我的!」
「你好,這是你的貓嗎?」畫家先生的聲音在這時候傳來。
這應該是他們第一次見面。
畫家先生明顯要比作家小姐健談些,他們圍繞我聊了很多,最後還加了聯繫方式。
得知我已經吃了東西,作家小姐便沒有執著抱我回去吃飯,而是喂了我一根貓條就走了。
她走後,畫家先生盯著她的背影看了很久,突然對我說:「小肥貓,原來你平時從我院子撿的花是要送給她呀。」
「有眼光。」他很欣賞地看著我。
「喵?」
7
我依舊會每日給作家小姐送花花。
畫家先生很閑,經常對我挑的花花指手畫腳,有時候還拿著那個叫「手機」的小方塊對著我拍。
後來我才知道,他將我挑花花的畫面錄下來發給了作家小姐。
我都不知道他是怎麼和作家小姐熟悉起來的。
直到有一日,他邀請作家小姐來他的小院做客。
小院的花那幾日開得最盛。
畫家先生裝模作樣地在院子裡架了個畫架,但陪同作家小姐介紹了很久他的小花園。
他會趁作家小姐不注意時盯著她的臉看。
像不懷好意的壞人。
貓貓只能捕獵的時候才會長時間盯著一處看。
那日作家小姐走後不久,畫家先生擺弄著他的畫架,忽然對我說:「小肥貓,我專門給你畫了一幅畫,過來看看喜不喜歡?」
我矜持地走到他的畫架前,可太高了我看不見。
畫家先生卻很冒昧地將雙手探過來,將我抱到他腿上。
我看見一張大大的白紙上,畫了爭奇鬥豔的花花,還畫了一位黑長髮的姑娘。
那是作家小姐。
最後我在作家小姐身後好遠找到了小小的一坨,疑似是貓貓的東西。
這就是他說的專門給我畫了一幅畫?
「喵喵!」
太尊重貓了!
我從他腿上跳下來,罵罵咧咧。
畫家先生哎呦了聲:「這嗓門挺亮,生氣了?」
「喵!」
「別生氣,我再給你畫一幅。」
他的畫筆唰唰好多下在紙上畫著,沒多久又抱起我說:「喏,給你的單人畫。」
然後我看到了一隻躍於紙上的大肥貓。
畫家先生還絲毫不察地炫耀道:「這簡直就是按照你等比例畫出來的,跟你一模一樣,我的畫功,人家得花重金請我的,小貓你要珍惜。」
我轉頭一口咬他手上,張口的時候想起這人喂過好吃的,於是沒咬下去。
他樂了:「小肥貓你怎麼還高興到舔我手呢?」
「喵喵喵!」我好生氣!
我伸出肉墊,很用力拍了他一下,跑了。
討厭的人類!
8
作家小姐最近很忙,每天都在一個大方塊跟前敲敲打打,她說自己在趕稿。
但她每日都會給我做美味的罐罐。
絮絮叨叨說自己好想打遊戲好想睡覺好想吃雪糕喝奶茶。
作家小姐說得好像每件事都不能幹,但其實她都幹了。
她白天睡覺打遊戲,饞了點外賣,晚上嗷嗷在大方塊跟前敲敲打打。
我在她家中過夜時,作家小姐睡得比我還晚。
人類以「夜貓子」來形容深夜不睡覺的人類,可人類明明比貓還能熬夜。
我再度去畫家先生的小院子挑花花時,他指了一處的花花說:「她喜歡這個花。」
他為什麼會知道作家小姐喜歡的花花?
當我叼著畫家先生說的花花給作家小姐時,她確實露出了比平時更驚喜的神色。
她也拿著小方塊對我拍拍拍。
我都習慣了。
她和畫家先生都喜歡拿著那個叫做「手機」的小方塊對著我。
可是,第二日當我再叼著花到作家小姐家時,她的家門口放著一束漂亮的新鮮的花花。
我愣住,作家小姐也愣住。
「寶寶,這是你送給我的花花嗎?」
「喵喵喵。」這些花花有綠色的杆杆,是新鮮摘下來的,那是貓貓能送得出的花嗎?
我叼著的那朵小花可憐巴巴落在地板上,在對比之下顯得寒酸。
我討厭畫家先生。
他欺負貓貓!
作家小姐珍視那束花的程度和珍視我的花花一樣。
但她沒有做成標本,而是找了花瓶將花花插起來。
9
作家小姐身上的味道發生變化,她大多數時候變得甜甜的。
畫家先生的味道也發生了變化,他也甜甜的。
我開始在作家小姐家中見到畫家先生。
我不知他想做什麼,自己在家一天三頓外賣,來作家小姐家裡,圍人家的粉色圍裙,然後在廚房做滿漢全席般。
前一天晚上還在家裡預習。
可惜作家小姐聽不懂貓貓說話。
他還帶了一束紅玫瑰。
他對作家小姐說想和她做很好的朋友,可他為什麼要牽她的手?
流氓!
他對作家小姐說喜歡她,然後親了她。
大流氓!
我跳上桌,沖他大聲喵喵叫。
作家小姐沒說也喜歡他,他憑什麼親她!
就比如作家小姐喜歡我,所以會親我。
我不明白人類有個詞叫做「心照不宣」。
貓貓的世界有很多東西,有不遠處風吹拂來的濕潤的青草味道,有高處枝頭上停駐的小鳥,有鮮花上翩翩起舞的蝴蝶,有半夜才偷偷跑出來的大老鼠,還有討厭的大黃狗。
當然,還有作家小姐。
她是我最忠誠的信徒。
畫家先生不算,他喊我小肥貓。
作家小姐和畫家先生談戀愛了。
社區裡沒多少秘密,很快大家都知道了。
作家小姐很困惑,為什麼大家得知她和畫家先生的戀情後,用一種很微妙的眼神看她。
隔壁棟的年輕小姑娘偷摸問她,要賺多少錢才能養得起畫家先生。
當初畫家先生自稱胃不好要吃軟飯的事蹟還在流傳。
以至於作家小姐現在的人設都跟著變了。
畫家先生不僅不澄清,還以此為豪。
於是社區的大媽告誡作家小姐:「這種浪子不會回頭的,你不要被他騙得人財兩空。」
畫家先生:「……」
他為此跟作家小姐解釋了很久很久。
10
我依舊每日給作家小姐送花。
社區外面有個公園,裡面的花花也漂亮。
有一日她接過我的花花,摸我腦袋的時候說了一句:「寶寶,要不我給你起個名字吧?」
名字?
可是貓貓不需要名字。
畫家先生最近很喜歡穿白襯衫,他走過來蹲下撓撓我的下巴,輕笑:「要什麼名字,喊小肥貓就好了。」
「喵!」
他被作家小姐揍了,被揍還笑得很開心。
「就叫福福好不好?」作家小姐的聲音都雀躍著,「寶寶,我希望你作為小貓能得到好多好多的福氣。」
福福。
不難聽。
雖然貓貓不需要名字,但作家小姐是我最虔誠的信徒,我願意接納她起的名字。
畫家先生慵懶的聲音傳來:「那我是什麼,我不是寶寶嗎?」
幼稚鬼!
我並不經常在作家小姐家裡留宿,夜晚很適合貓貓狩獵。
不過時間久了,晚上我偶爾會在畫家先生的小院子留宿,他給我在小院子裡蓋了一個貓貓屋。
貓貓屋旁邊放著吃的,偶爾會有別的貓貓來光顧。
我不介意和別的貓貓共用,但驅趕我的貓貓會得到我的一套貓貓拳。
我,強壯貓貓!
陽光社區的生活很愜意,一隻小貓不用上班不用上學是很幸福的。
因為不久前才有小孩蹲在我跟前哭著說想把學校拆了。
他們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被送去學校,仿佛那是個龍潭虎穴。
但人很奇怪。
罵學校的人從幾歲到二三十歲都有,但當他們離開學校後,又會忍不住懷念。
11
陽光社區在我的關照下保持著一如既往的平和。
冬日來了。
外面下了白茫茫的雪。
社區裡雪未清掃時,我的爪爪花會開遍四處。
畫家先生的小院子很多花不再盛開,只有他養在暖房裡的花還鮮豔著。
我並非每日都能找到花花送給作家小姐,於是我有時送她一顆圓潤的石子。
畫家先生有時候不解地蹲在我跟前戳戳我的ťü₉腦袋:「她怎麼只喜歡你送的破石頭,我送的鑽石不閃嗎?」
他不懂。
貓送給信徒的禮物,不一樣的。
畫家先生很有錢,他和作家小姐一樣擁有很多粉絲。
總有人打電話跟他催稿。
於是,總有一段時間,作家小姐的鍵盤一直劈裡啪啦響,畫家先生將自己關在書房整日不出來。
冬天我的毛更蓬鬆了,這對貓貓來說是很正常的事。
結果畫家先生說:「小肥貓,你現在遠遠看就是一隻圓潤蓬鬆的小黑球。」
人怎麼能說出這麼刻薄的話?
作家小姐怕我冷,買了小毛衣。
貓貓不能辜負信徒的好意,我勉為其難地讓她穿,結果衣服買小了,穿不上。
畫家先生笑得肚子疼。
今天也是討厭畫家先生的一天。
12
冬天的太陽難得,這日我在枝頭上曬太陽。
陽光落ẗű̂⁰在我身上,是暖洋洋的味道。
底下有社區的小孩在玩耍。
我打了個盹,醒來時天暗了,枝頭下只剩下一個小孩沒被家長領回去。
這些家長也真是心大。
不知道貓貓很忙嗎?
一到週末我都得替他們看孩子。
吵吵鬧鬧,我睡得都不安穩。
枝頭下,突然有個穿著黑色外套的男人從牆後出現。
他帶著帽子和口罩,味道很陌生。
陽光社區近來並沒有新住戶,他是誰家串門的親朋好友?
我看見這人鬼鬼祟祟地蹲到小孩跟前問他:「小朋友,叔叔給你一顆糖,跟叔叔去那邊玩會兒好不好?」

這小孩我認識,是二棟劉大爺的孫子。
他是個討厭貓的老人。
每次看見我都作勢要驅趕我,他說貓髒,有細菌,還帶病毒。
可貓明明每天都將自己舔得乾乾淨淨。
那個男人說的話我也聽過差不多的,之前社區物業給小朋友和家長做過防拐培訓,其中有一點就是:不要接陌生人的食物,也不要跟陌生人走。
那個剪了個蘑菇頭的小胖墩在糖果的誘惑下,第一時間就答應了對方的邀請。
「……」
人類有句話怎麼說來著?
恨鐵不成鋼。
我體會到了。
臭小孩,你碰見人販子了!
那個中年男人見魚兒上鉤,立馬道:「那跟叔叔走吧。」
那顆糖酒這麼被含在饞嘴小孩口中,但沒走幾步,小孩又說:「叔叔,我不去了,我要回家吃晚飯。」
小孩子就是這麼善變的。
但這會兒已經由不得他了。
那個男人直接上手將孩子抱了起來,還一手去捂他的嘴。
真是偷孩子的!
我從枝頭躍下,發現外面社區門口有一輛大車,似乎就等著接應。
豈有此理,貓罩著的社區,他們也敢偷小孩?
人販子並不在意除了人以外的生物,他沒有將一隻黑色的貓貓放在眼裡。
13
劉大爺家的小胖墩在中年男人的手上根本沒半點反抗能力,那個男人不知拿什麼去捂他的嘴,小胖墩逐漸不掙扎了。
要是讓他出了社區門,將人一塞車上,就糟糕了。
我根本沒有猶豫,貓貓的世界裡,老大是要罩著他們的。
沖出去時,我三兩下竄到男人背後,一邊抓一邊咬。
雖然畫家先生總調侃我胖,可我是一隻矯健的貓貓。
中年男人嗷了一聲,手上卸力,小胖墩被扔在地面上。
「哪裡來的死貓,壞老子好事!」
他伸手就要過來抓我,我一邊扯著嗓子叫一邊敏捷地周旋著。
我平時不這麼叫的,我大多數時候都不愛叫,只偶爾在作家小姐和一些可愛的人類幼崽面前小聲喵喵叫。
可我只是一隻貓貓。
一隻體型和力量明顯小於人類的貓貓。
那個中年男人還是抓住了我,將我狠狠往地上一摔,還踹了我一腳。
疼。
我的視線變得模糊,余光瞥見男人拎起地上的人類幼崽就要走出社區了。
作為陽光社區的老大,我不能連一隻人類幼崽都罩不住。
我顫顫巍巍站起來,又是沖著那個男人的背影一躍而去,我用力撕咬他的耳朵,鋒利的爪子劃過他的臉。
「死貓,不要命了是吧?」
「那我就成全你!」
疼痛襲來那瞬間,我腦袋一片空白。
原本貓貓的腦袋就裝不下太多東西。
作家小姐早上說今天給我買了牛肉,讓我記得去吃。
今天的禮物也沒有送給她。
今天還沒罵畫家先生。
恍惚間,我聽見有人說話:「那不是老劉家的孫子嗎?」
「……」
我徹底失去意識。
14
我在白茫茫的一處醒來,周圍很陌生,我甚至以為這是貓貓死後會去的地方。
就像是我幼時相依為命的兄弟。
或許以貓貓的記憶不應該記得,我曾經有一隻花紋漂亮的兄弟,會給我舔毛毛,我們分享食物,窩在一起取暖。
後來他生病了,在一個溫暖的春天離開了我。
我看見有穿著白色衣服的人類四處走動。
有個人說:「福福爸媽,福福醒了!」
直到作家小姐和畫家先生紅著眼睛出現在我跟前,我才意識到,福福原來是我。
「寶寶,你嚇死媽媽了!」作家小姐哽咽道。
等等!
我一直將他們視作忠誠的信徒,他們竟然想做我的爸爸媽媽?
貓貓震驚。
貓貓憤怒。
「喵。」貓貓無力憤怒。
算了。
畫家先生摸摸我的腦袋:「還有力氣叫,看來沒什麼事了,小肥貓。」
雖然失去意識前,我短暫想了畫家先生一下,但我現在決定依舊討厭他。
作家小姐說我是英雄貓貓。
劉大爺家的小胖墩沒有被人販子拐跑,因為社區裡的幾個嬸嬸聽見了貓叫,跑過來看時看見了人販子要將小胖墩帶走。
她們都處在有孩子甚至有孫子的年紀,誰能忍受人販子的存在?
何況是認識的小孩。
她們當即上手,搶孩子的搶孩子,揍人的揍人,報警的報警。
等將人控制好後,有嬸嬸發現了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我。
不知為什麼,他們似乎都認為我是作家小姐的貓貓,於是聯繫了她。
後來我才知道,在人類的認知裡,接受他們長期的供奉就是建立契約。
我依舊自由,但在人類的角度上,我是獨屬於作家小姐的貓貓神。
15
畫家先生說他們看了社區ťú¹的監控。
「多虧你了,不然得出大事,」畫家先生撓撓我的下巴,「聰明小貓。」
這是他第一次誇貓。
我想昂首挺胸,但好疼。
作家小姐將我接回家中照顧,每天絮絮叨叨說我要好好吃飯養傷,我因此擁有了一段無法巡視領地的生活。
劉大爺全家上門來,給我送了好多罐罐。
雖然沒有作家小姐親手做的好吃,但也不錯的。
劉大爺變了,從前罵貓髒,現在說貓有靈性。
善變的人類。
我喜歡待在作家小姐家的窗臺上,外面有小鳥,在枝頭上吱吱喳喳。
她偶爾過來給我梳毛。
我討厭梳毛。
畫家先生有時候會帶花上門,給作家小姐一大束,給我一小束。
「哎呦我們福福最近胃口不好嗎,怎麼都瘦了?爸爸要心疼了。」
我作勢去咬他,誰要他這個爸爸了?
傷口慢慢痊癒了。
作家小姐帶我去醫院複查,醫生宣佈我恢復健康,她很高興,給我買了一個會叫會動的小鳥玩具。
喜歡。
作家小姐要給我洗澡,討厭。
但我又不能撓她。
畫家先生站在浴室外,被我氣笑:「你媽你捨不得咬捨不得撓,光欺負我了是吧?」
洗完澡後,作家小姐像發病一樣親我。
「寶寶,你好香啊。」
人類,可怕。
我逃到了畫家先生的肩膀上,他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然後將我薅下來。
「福福,讓爸爸看看你是不是真的香。」
「喵。」
他們都可怕。
16
身體恢復健康後,我重新成了自由小貓。
但作家小姐心有餘悸地要我晚上回家或者去畫家先生家裡。
不然她晚上會四處找我。
真是讓貓為難。
社區裡男女老少看見我都會喊一聲「福福」,他們都認識我了。
劉大爺天天在社區裡宣傳乖孫脫險的傳奇,我很難不出名。
時間在不斷流逝,對於貓貓來說,只能感受到日夜輪轉,四季更迭。
作家小姐和畫家先生在絢爛的初夏結婚了。
他們給我系了一個漂亮的紅色蝴蝶結。
畫家先生說我是他們的定情信貓。
連拍婚紗照都要帶著我。
人類對貓貓的依賴性真是太嚴重了。
作家小姐和畫家先生正式住在一起了,他們兩個愛熬夜愛睡懶覺,還愛擼貓貓。
冬天,我們一起躺在床上睡覺,但偶爾他們不讓我進房間。
不進就不進。
貓不稀罕。
畫家先生後來也做罐罐,但他做的罐罐沒有作家小姐做的好吃。
再後來,作家小姐肚子裡有了個小生命,圓滾滾的,會在我貼著作家小姐的肚子睡覺時踹我一腳。
貓貓不跟幼崽一般見識。
作家小姐和畫家先生的女兒在秋天出生的,那會兒外面的楓葉林正紅,我叼了一片漂亮的楓葉放在幼崽的床邊。
作家小姐和畫家先生正在外面和親戚舌槍唇劍爭論著家裡養貓是否會對幼崽健康造成危害。
可我是健康小貓。
作家小姐的女兒也很健康,哭聲嘹亮,也能吃。
晚上畫家先生抱著幼崽哄睡,作家小姐在旁邊看了半晌,突然沖我招手:「寶寶,你過來。」

作家小姐突然將我抱起,就像是畫家先生抱女兒那樣。
夫妻倆一人哄一個孩子睡覺般。
他們一對視,都笑了,然後畫家先生懷裡的幼崽又哼唧起來。
幼稚的人類。
我想起作家小姐的女兒還在肚子裡時,畫家先生就經常逮著我說練習抱幼崽手感。
討厭的人類。
17
這對人類夫妻的生活和以前沒什麼不同,除了多了一個人類幼崽。
在作家小姐懷孕之前,他們會時不時來一段說走就走的旅行,有時候甚至的晚上才出發,這導致我偶爾一睡醒發現自己換了一處陌生的環境。
只有他們是熟悉的。
出門玩也要粘著貓,不獨立的人類。
養一隻幼崽是很麻煩的事,作家小姐和畫家先生的女兒小名叫康康。
父母希望她一直健康快樂。
幼崽一歲之前只會哭,貓害怕她。
但關愛幼崽也是貓應該做的。
這對新手父母到底不是很靠譜。
這天日上三竿,夫妻倆還在床上相擁而眠,作家小姐昨晚趕稿,畫家先生昨晚哄孩子,兩個人都沒睡好。
但是幼崽醒了。
她現在有自己的小床了,就在父母的大床旁邊,兩張床之間嚴絲合縫,沒有阻礙。
醒來第一時間沒有哭,而是在昏暗的房間內四處摸索自己的父母,然而她的父母太累了,感受不到幼崽的需要。
我在昏暗中看見幼崽下一刻就癟嘴了。
她要哭的前兆!
畫家先生之前手賤賤的,看見女兒哭就想伸手,因此被作家小姐揍了好幾次。
他說女兒哭的像「type-C」口,好可愛。
不知為什麼,看見幼崽就要哭,我渾身的毛毛都跟著炸了,下意識就躍上床,我想讓這小祖宗別哭。
然而,當幼崽看見我時,要眯起蓄淚的眼睛一下子瞪圓了。
她不哭了。
我有點不好的預感。
緊接著,這個還未滿一歲的小人兒哼哧哼哧越過被子爬過來,滿是奶香味的人類幼崽抬手襲擊壯碩貓貓。
屬於人類幼崽的摸摸攻擊。
她太軟了。
我完全不敢動。
等到作家小姐和畫家先生醒來,發現了床尾腦袋枕著貓貓身上睡覺的女兒。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不能仗著人小欺負你姐姐呀。」畫家先生忙是將幼崽挪了個位置。
然後起床去給閨女沖奶粉。
這時候我還不知道,人類世界有個詞叫「德華」,德華不僅無關性別,甚至無關物種。
18
作家小姐和畫家先生的幼崽喜歡我,尤其當她走路走得越來越穩當後,滿世界追著我跑。
一身奶香味的幼崽沒輕沒重,摸貓就算了,她還啃我。
口水淌我一腦門。
作家小姐和畫家先生笑得肚子疼。
後來我就喜歡藏在冰箱上面,和幼崽玩躲貓貓。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作家小姐和畫家先生總是喜歡盯著我竊竊私語,夫妻倆笑得很開心。
貓貓沒有管他們ŧű̂₍。
自從他們有了幼崽後,我忙碌了許多。
這對父母看著不是很靠譜,我總是擔心他們養不好自己的幼崽。
但幼崽長大也很麻煩,她也愛吸貓。
會跑會跳是滿世界找貓,嘴裡奶聲奶氣喊著:「姐姐姐姐……」
當然,養幼崽也對畫家先生造成了傷害。
他蹲在自己的花園裡,看著女兒手上拽下的花花,扶了一下額。
「小寶,你過來,爸爸和你講道理……」
他和作家小姐哭訴著說養的貓女兒沒糟蹋他的花,反而養的人類女兒一點也不心疼她爸的心血。
家裡突然Ţù₊多了一張好大的貓貓畫。
尺寸跟作家小姐夫妻倆的結婚照一樣大。
黑色貓貓,是畫家先生的畫風,畫的是我。
除此之外,還有好多小小的畫。
沙發上的抱枕印著黑色貓貓,康康的小被子上也印著黑色貓貓,我的碗和貓砂盆裡都有我的身影。
作家小姐和畫家先生對貓貓的愛好像有點走火入魔了。
19
幼崽的童年讀物裡多了一本黑色貓貓為封面的漫畫。
畫家先生畫的。
由作家小姐和他共同完成故事的梳理。
所以署名有兩個人。
作家小姐將我和她的故事以文字形式連載在互聯網上,後來畫家先生將我們的故事畫了出來。
他們說網上好多人喜歡我。
可是貓貓不需要別人的喜歡。
作家小姐和畫家先生要開簽售會。
他們這天專門在社區找我。
「福福, 回家。」
我知道他們要出遠門,作家小姐的媽媽都來帶幼崽了。
作家小姐和畫家先生雙手合十,都對我做了「拜拜」的動作。
「寶寶,跟爸爸媽媽去出個差好不好?」
他們說粉絲很想親眼看到小說和漫畫裡的主角貓貓。
人類說,養貓是不需要貓貓去賺錢的,騙子。
畫家先生說:「我們福福出去見見外面的世界好不好?」
我昂首挺胸想了會兒,好叭好叭, 貓貓也應該為人類打一次獵。
雖然形式可能不同。
人類社會和貓貓社會天差地別。
簽售會那日, 我沒有被關在籠子裡,我在作家小姐和畫家先生的大桌上, 當個吉祥物貓貓。
他們的粉絲遵從規矩沒有伸手摸我。
但是——
「啊啊啊福福你好肥美!」
「福福寶寶你好胖,我好喜歡你呀!」
「福福你是一塊香香軟軟的黑色小蛋糕!」
「小肥貓,我終於見到你啦……」
「……」
他們拿著小方塊對著我拍拍拍。
有禮貌又沒禮貌的。
後來我困了,腦袋枕在畫家先生的手腕上, 於是他的手腕都沒有動過了。
周圍的喧囂似乎都吵不到我,這一覺睡得安穩。
回家後畫家先生刷到網上好多我的照片和視頻, 一邊哈哈大笑一邊和作家小姐分享。
我甩了甩尾巴, 並不理會幼稚的人類。
貓貓又不上網。
20
作家小姐喜歡抱著我看電視, 她無聊時不教人類幼崽識字, 而是抱著貓貓ťū³, 妄圖教會我人類的文字。
文字看不懂, 她就給我展示畫家先生的漫畫,以我們一家四口為原型的漫畫。
最早的最早,漫畫裡只有一隻黑色的自由貓貓。
後來, 畫裡有了溫柔的作家小姐、吊兒郎當的畫家先生、活潑可愛的康康小朋友。
還有一隻名為福福的黑色貓貓。
福福依舊自由幸福。
番外
康康 18 歲那年,我已經很老很老了。
在貓貓屆, 我算是老祖宗的存在。
我不再愛出門捕鳥逗蝶,只在花園裡看日出日落, 四季風雨。
作家小姐和畫家先生依舊很健康, 他們的生活很美滿, 這點讓貓欣慰。
這些年來, 他們記錄了很多貓貓的日常, 創作了很多關於我的作品。
但生離死別是人類和貓貓都要面對的課題。
我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在走向終點。
一隻貓貓的逝去對世界沒有任何影響,可是對作家小姐、畫家先生還有康康來說是天大的事。
我的生命裡路過很多人類,只有他們是最深刻的, 擁有貓貓眼裡最鮮豔的顏色。
康康哭得眼睛鼻子都紅了,她的臉頰貼著我,眼淚掉進我的毛毛:「福福,你不要走……」
我都忘了康康是什麼時候開始不再喊我姐姐的。
她還是幼崽時, 喜歡拽我的毛, 還喜歡啃我, 很調皮,但會追著我喊姐姐,給社區所有人類幼崽介紹說我是她的貓貓姐姐。
等她再長大些, 覺得體型大的才是姐姐, 她比我大了,所以喊我福福。
作家小姐安靜地垂淚。
我最捨不得她。
畫家先生沉默地看著妻女,又抬手摸摸我的腦袋,他也好久沒喊過我小肥貓了。
之前還低聲哄我多吃點肉泥。
可是貓貓只能活這麼久。
我最後用力抬頭, 再去聞聞他們的味道,緩慢又不舍地閉上了眼睛。
再見了,我的人類爸爸媽媽和妹妹。
貓貓愛你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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