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朝知許

我的繼妹是惡毒女配。
但我卻不覺得。
夏日裡，妹妹坐在我旁邊給我搖扇子：「姐姐，涼快點兒了嗎？」
冬日裡，妹妹獻寶似的沖到我跟前：「姐姐，我買了你愛吃的車厘子！」
甚至後來。
男主出現，她眨了眨眼，癟嘴嫌棄：「還不如我對我姐好，pass！」
彈幕突然炸了。
【噗，誰能想到惡毒女配是個姐控？】
【妹妹果然是姐姐的家生僕人！】
1
溫知許被她媽媽領著出現在我家時。
我的眼前忽然閃過一大堆發光的字幕。
【嗚嗚嗚女主好慘，爸爸再婚也就算了，將來還會被惡毒女配陷害！】
【惡毒女配裝什麼無辜啊，看著就讓人討厭！】
【叉出去叉出去！】
惡毒女配？
是在說面前的小女孩嗎？
我掃過面前不過五六歲的女孩，大約之前過得不好，她瘦瘦小小的一個，身上穿的衣服洗得發白，神色局促又不安地躲在女人身後，神情張惶的覷著我。
對上我的視線，又像是兔子一般縮了回去。
見她們來了，爸爸放下平板，扭頭看向我，試探道：「朝朝，這就是你江阿姨和你妹妹，你帶你妹妹去看看房間吧？」
聞言，江阿姨討好地朝我笑了笑，把溫知許從身後揪出來，推到我跟前：「快跟著姐姐去！」
被人推出來，溫知許有些站不穩，險些栽倒，好在穩住了身子，低著頭，沒敢說話，也不敢看我，拿指尖繞著衣擺。
我：「……」
見我不動，客廳的氣氛微微凝固。
就在我爸要開口時，我站起身來，朝著還在玩手指的小丫頭伸出了手，溫聲問她：「你要和我去看嘛？」
我的話音堪堪落下。
原本還低著頭的女孩兒霎時間抬起頭，迎上我溫柔的視線，像是驚訝，那雙杏眸瞪得有些圓，半晌，她才小心翼翼地將小手伸到我比她大一些的手裡，嚅囁著說：「我，我要去。」
我莞爾一笑：「那走吧。」
小杏眼長得還挺可愛。
哪裡像惡毒女配？
2
我是穿書的。
就在不久前，我在現實裡病死穿到了書裡，成了這所謂的女主。
不過是胎穿來的，現在主要劇情都還沒開始。
在原劇情裡，溫知許作為惡毒女配，在長大之後，會瘋狂嫉妒女主，試圖ṱü₁搶走女主的一切，最後被女主拆穿她的真面目，落得個淒涼的下場。
但說是女主贏了，其實真的贏了嗎？
不見得。
女主在與她爭鬥的過程中，也同樣失去了很多。
到最後，算是兩敗俱傷。
趁現在劇情還沒開始，我為什麼不能改一改？
為什麼姐妹之間一定要雌竟？
但字幕卻不覺得。
【啊啊啊啊女鵝怎麼可以這麼溫柔善良！但是不要對她好啊！】
【惡毒女配就是一條毒蛇好嗎？】
【我記得在劇情裡，女主對這個妹妹並不在意啊……】
字幕飛快滾過的間隙，我已經帶著溫知許到了她的房間。
我爸要再婚的事情我一早就知道，也沒什麼接受不了的。
爸爸和媽媽是商業聯姻，本來就沒有太多的感情，媽媽在的時候，兩人就各過各的，我也早就習慣了和保姆管家一起過的日子，現在媽媽過世之後，爸爸再娶是必然的。
我阻攔不了，也懶得阻攔。
溫知許的房間離我的房間有一定的距離，但也很大，是管家精心準備的。
我打開房門，回頭看向一路沒有吭聲的小丫頭，隨口問：「你看看，喜歡嗎？」
雖然字幕都說她是惡毒女配，但哪裡有人生來就當惡毒女配的？
面前，小丫頭抬起頭，盯著房間看了一會兒，小臉繃著緊緊地，見狀，我還當她是不喜歡，補了一句：「要是有哪裡不喜歡的，到時候和我說，我讓管家給你換——」
「喜歡，好大。」她飛快說了句，低聲呢喃：「我以前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大的房間……」
說到這兒，她像是覺得羞恥，臉頰微紅。
正要低下頭去，卻被我捏住了小臉。
入手滑滑的，軟乎乎的。
我沒忍住又捏了幾下，要死，我完全抗拒不了可愛的生物啊。
她愣愣地抬頭。
被她這麼盯著，我輕咳了聲，收回手，嗓音含了笑：「以後你就都住在這裡啦，妹妹。」
之前我還羡慕別人家有姐妹，現在我也有了這麼個可愛的妹妹，感覺好像還不錯。
她呆呆地應：「哦。」
字幕瘋狂滾過——
【女主好天真啊，養出個白眼狼就老實了！】
【真是搞不懂，女主幹嘛要對女配好啊？】
【樓上別太厭女了好嗎？女配之前日子過得那麼慘，後來也是因為嫉妒和打壓才會做下錯事，又不是一開始就是壞人！】
3
我沒理會字幕，等安置好溫知許，兀自回了房間。
等到了晚飯時間，這才再次出門。
但想了想，腳步一拐，轉去了溫知許的房間。
頭一次當姐姐，沒什麼經驗。
不過要吃飯了，總得去叫她一聲。
但還不等我敲門，忽然聽見裡面傳出女人的聲音。
「等會吃飯的時候你就別出去了，就在這裡待著，晚點我會讓阿姨給你送點吃的。」
「在這個家裡老實一點！我帶你到這裡不是討人嫌的！」
「沈朝妍什麼身份，你什麼身份？她讓你叫她一聲姐姐，你還真當自己是千金了不成？沒事別去找她！」
「我說的你聽見了沒有！」
「說話！」
「……聽見了。」
是溫知許的聲音。
聽見她的回答，女人像是滿意了，回身打開門。
猝不及防間，四目相對。
她明顯愣了下，臉上不耐的神情還沒收斂起來，硬生生換成親切的笑：「朝朝啊，你怎麼在這裡？」
我的視線越過她，落在站在房間內的女孩。
溫知許左手摁在右手胳膊的位置，聽見動靜，抬起頭看我，眼神有些狼狽躲閃，抿著唇沒有開口。
我瞧了她一眼，再度看向江女士，嗓音冷淡：「江阿姨，你是她的媽媽，不是她的仇人。」
被我點破，江女士神色一僵。
還不等她說什麼，我越過她，徑直拉過溫知許：「走，姐姐帶你去吃飯！」
被我拉住手，溫知許有些害怕地覷了眼站在一旁的江女士，見女人神情冷漠，手心出了一些冷汗，下意識要縮回去。
卻被我更加用力地握住。
似乎感受到溫度和力量。
她的眼睫顫了顫，到底是咬了咬牙，跟著我走了。
徒留江女士臉色僵硬地站在原地。
4
一頓飯，在詭異的氛圍中結束。
我給溫知許夾了許多菜，她吃的腮幫子鼓鼓的，像只松鼠。
江女士一度要說什麼，但對上我的眼睛，到底是將話憋了回去。
等吃完飯，我拉著小丫頭一起看電視，看到什麼好笑的，兀自在那笑。
倒是溫知許小小年紀，拘謹地坐在我旁邊，小臉上沒什麼笑模樣，活像個小大人。
我抽空瞅了她一眼，故意逗她：「你怎麼不笑？是天生不愛笑嗎？」
「啊？」
她呆呆地看著我，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覺得有趣，捏了捏她的臉蛋：「認真看電視，小小年紀，想那麼多做什麼？」
說罷，我沒再管她，沉浸在追劇的快樂裡。
雖然我的身體是十歲，但靈魂可是二十多歲地追劇人！
我沒注意到的是，小丫頭眼睛沒看電視，就那麼瞧著我，良久，才收回視線，不知道在想什麼。
但字幕在我眼前閃過。
【女配那眼神是什麼意思啊？該不會這時候就開始嫉妒了吧？】
【不會吧？女主對她那麼好哎！】
【誰知道呢……】
我：「？？」
你們對小朋友也太不友好了吧？
5
就這樣，我和溫知許同住在一個屋簷下。
有我在，江女士的 PUA 不太能夠發揮，就只能憋屈地看著我和溫知許同吃同住。
小丫頭一開始還有些防備，但時日久了。
見到我，她會自然地朝Ṭű₂我走過來，然後乖乖地坐在我旁邊，和我一起吃零食看電視。
正逢夏日，天氣悶熱，家裡的空調有一日壞了。
維修工人還在來的路上。
我熱得不行，但家裡到處都是空調，竟是找不到電風扇！
我兩眼一黑。
就在我攤在沙發上準備心靜自然涼的時候，左側多了一縷涼風。
我偏過頭，就見小丫頭跪在我旁邊的沙發上，手裡拿著一把不知道從哪淘來的蒲扇，搖啊搖，黑眸亮晶晶地瞧著我，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耳朵有些紅了：「姐姐，有涼快點兒了嗎？」
我的眸光微動，揚唇一笑：「嗯，謝謝妹妹~」
她搖扇子搖得更賣力了。
【嗯……我是不是來錯頻道了？這不是雌竟文嗎？怎麼看起來姐妹這麼和睦？】
【女配這樣子像極了我妹伺候我的樣子哈哈哈！】
【笑發財了，我愛看這樣的！】
【嘖，女配本來就很會裝，誰知道這是不是裝的？女主還是留點心吧。】
不知是不是印證這一句話。
當晚，等到半夜的時候，我突然聽見了敲門聲。
我素來淺眠，一下就驚醒了。
卻沒動。
難不成，她還真的要來害我？
這個念頭堪堪落下。
房間門就被推開了。
借著微弱的月光，我眯著眼，看著小丫頭穿著淡藍色的睡裙，頭髮披散下來，雙手抱著一個巨大的枕頭，慢吞吞地往我這裡走。
然後——小心翼翼爬上了我的床！
小丫頭低低的聲音傳入我的耳中：「我已經洗乾淨啦，姐姐應該不會嫌棄吧？」
我：「？」
字幕：「？？」
6
【女配在幹什麼！我問她在幹什麼！】
【蕪湖，女配這模樣好軟呀~還是個寶寶呢！】
【女主：自己~嚇~自己~】
我掃過亂飛的字幕，最後將注意力凝聚在已經安安分分躺在我旁邊的小人兒身上：「……」
大抵是做賊心虛，這丫頭的小臉紅撲撲的，抱來的枕頭與我的枕頭並排放著，自顧自閉著眼睛，睫毛還在微微顫動，小手交合著放在肚子上，任誰看了都是一副很乖的睡姿。
但誰家好人半夜跑別人床上啊？
我睜著眼看了一會兒，見這麼盯著她都「不醒」，不由得失笑。
罷了。
我側過身，一把將小丫頭抱住，學著在現實中幼年時我媽媽常做的那樣，親了親她的額頭，柔和道：「乖乖晚安。」
等說完，我緩緩閉上眼睛，困意襲來，沒過一會兒就陷入了夢境，卻不知，原本緊閉著眼睛的人兒眼皮動了動，卻沒敢睜開眼，就那麼一動不動地縮在我懷裡，小手慢慢地抓住了我的睡衣袖子，透著幾分依賴。
【不是，女主那一副哄孩子的模樣是怎麼回事啊！明明她自己也才十歲？？】
【唔，我怎麼覺得有種女配很依賴女主的錯覺？？】
【救命，這畫面怎麼有點溫馨啊……】
【這劇情走向也太詭異了，不過很快就有矛盾出現了，期待一波！】
7
那晚之後，我和溫知許的關係一下子近了許多。
比如我每次放學回來，一開門就看見她站在角落裡，聽見動靜扭過頭來，見是我，那雙杏眸唰得一下就亮了，眼底藏著欣喜。
偶爾江阿姨不在的時候，她會樂顛顛地奔至我跟前，歡快地喊一句姐姐。
但今日卻有些奇怪，哪怕她看見我挺高興，卻沒有朝我走過來。
在我回望過去時，甚至有些躲閃的別開視線，ẗůₜ就那麼站在角落裡瞧著我，一聲不吭的。
我眼珠子微轉，看到坐在沙發上的江阿姨，心中頓時了然。
遂主動朝她招了招手：「妹妹，過來。」
聽見我的話，沈知許猶豫了下，到底還是慢吞吞挪了過來。
她矮我一個腦袋多，頭髮隨意紮著。
見她的目光落在我的書包上，我的眸光微動了下，她現在才六歲，明年才上一年級。
小丫頭不知上學的苦，興許還對上學感興趣得很呢。
我心裡覺得好笑，正要開口說點什麼，江阿姨就走了過來，笑盈盈地看向我：「朝朝回來了啊，在學校裡過得怎麼樣啊？」
我的聲音淡下：「還好。」
我對年紀尚小的溫知許，哦不，沈知許並不反感，但對她的媽媽江玫卻沒有什麼好感。
在原劇情裡，她明明不喜歡沈朝妍偏要裝成慈母，私底下卻一面拼命打壓溫知許，一面又要求溫知許事事做到優秀，絕對不能比女主差，長此以往，是個人都會被逼瘋吧。
聽出我語氣的冷淡，江玫的臉色微微變了下，但她的火卻不對我發，扭過頭冷視著溫知許：「一天天的，在這裡杵著幹什麼？還不回房間去！」
「可我想和姐姐——」猝不及防被呵斥，溫知許渾身一顫，幾乎就要順從，但走出幾步，還是站定了，仰起頭，大著膽子抗議。
可惜她的話還沒說完，手肘就被江玫拽住了：「走，別打擾你姐姐寫作業！」
溫知許被女人拖拽著往樓上走，掙扎了一下沒能掙開，眼睛黯淡下來，像是知道等著她的會是什麼。
我的心尖一緊，眼前閃過字幕。
【小女配估計又要被打了吧？之前就是，被掐的一整只胳膊都是淤青。】
【有女配她媽在，多洗腦洗腦，女配包恨女主的！】
【哎，誰讓女配的命不好呢……】
我的唇抿成一條直線。
江玫管教自己的女兒，按理來說，我沒什麼立場插手。
但沈知許現在既然入了沈家，就是我妹妹！
想到這，我大步走上旋轉樓梯，正要拉過沈知許的手，卻抓了個空，下一刻，就聽見她尖叫了一聲，陡然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我的心臟猛地一顫。
而就在這時，大門被人打開。
我爸和助理走了進來！
還不待我回頭，就聽見一道驚痛的聲音：「朝朝，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們母女倆，可你為什麼要推知知啊，她才六歲啊——」
我的腳步定在原地，眼睜睜看著江玫沖下去抱起摔得頭破血流的沈知許，眼眶一下就紅了，有眼淚Ţű¹在裡頭打轉，她就那麼抬頭看著我爸，哀戚道：「若早知會這樣，我絕不會踏進你沈家一步！我自認對朝朝比對我自己的女兒還好，可沒想到……」
她掩面哭泣，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我爸的臉色陡然變了，抬起頭，目光落在我尚未來得及收回的手上，又低下頭去，看向快要陷入昏迷的沈知許，邊吩咐助理打 120，邊沉著嗓音開口：「知知，告訴我，是你姐姐推的你嗎？」
這話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沈知許的臉上。
包括我。
8
令人眼花繚亂的字幕在眼前滾過。
【我就說了吧，這一對母女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女主傻了吧？】
【劇情現在就開始啦？不是，男主都還沒出現呢？？】
【女配……哎……罷了，誰也不是一下子看清一個人的真面目的，女主就當吃一塹長一智吧。】
【……雖然女配這樣很可恨，但我還是想說，如果沒有她媽媽，她真的會陷害女主嗎？她還只是個孩子啊。】
【孩子怎麼了？沒聽過天生惡種嗎？】
字幕裡吵得熱火朝天。
底下，沈知許被江玫抱在懷裡，面對我爸的質問，她瑟縮了一下，壓根不敢看我，嘴唇嚅囁著，卻愣是一個字也沒說出口。
驀地，她的眉頭死死皺起，像是想喊疼，可到底是忍住了，眼淚不停地冒出來，一張小臉上混著血和淚，狼狽極了。
見她不吭聲，江玫淚如雨下：「我苦命的女兒，都疼得說不出話來了……」
120 馬上就到了。
眼下也不是多問的時候，我爸沉著臉將人送上了救護車，最後看向我時，眼神裡多了些失望：「你就在家裡待著吧。」
我：「……」
9
沈知許摔得有些嚴重，腦震盪，一隻手骨折。
我去醫院的時候，江玫還在床邊哭，我爸站在旁邊安慰她：「沒事的，醫生說了，會痊癒的。」
我閃身到另一邊的角落裡，並沒有第一時間進去。
等江玫哽咽著和我爸一起走出去，我才慢慢地走進病房，關上門。
病床上，沈知許側著身，背對著我。
床頭上放著一個削了一半的蘋果，她應是很想吃，趁著江玫出去的功夫，探著身要去拿，可她右手骨折，左手去夠的時候，手一滑，蘋果啪嘰一聲落在地上，滾了幾圈。
伴隨著腳步聲和關門聲響起，她還以為是江玫又回來了，嚇了一跳，眼神驚恐地回望過來，下意識說：「媽媽，我錯了……」
可所有的話在看見我的那一刻，頓時卡在了喉嚨裡。
四目相對。
她的眼眶慢慢地染上紅暈。
一低頭，豆大的眼淚就落在了潔白的被單上。
我原先還有些氣惱，可見她這樣，到底是有些心軟了，走過去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重新拿了個蘋果削起來，抿著唇沒有開口。
她低著頭，等了好一會兒也沒有等到我的質問和責駡，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看我，嘴唇嚅動了下，一個姐字無聲吐出，又咽了回去，最後只剩一句：「……對不起。」
聽到這三個字。
我停下削蘋果的手，直視著她：「你錯在哪了？」
她怔住，像是沒想到我會這麼平靜。
半晌，她抿了抿唇，小聲說：「我不該那時候不說話……不是你推得我，可我害怕……」
「嗯，我知道。」
我輕歎了口氣，那個時候從我的角度看去，我明顯看見是江玫把她推下去的。
而在底下的時候，她不肯「指認」我，江玫的長指甲用力擰著她大腿內側的肉，幅度不明顯，可看著就疼。
她只是個孩子，哪裡有不怕她媽媽的。
聽見我的話，她的眼睫顫了下：「姐姐……你不生氣嗎？因為我，爸爸誤會了你。」
我將蘋果切成一塊一塊地喂到她嘴裡，想了想，斂眸道：「知知，我是你的姐姐，不是你的敵人，咱們同住在一個屋簷下，是姐妹，姐妹是要相互保護一輩子的，你明白嗎？」
她眨巴著眼睛看我，眼角閃爍著淚光。
她才六歲，或許還不是很懂這話的含義。
但沒關係，這話我會一遍一遍和她說。
可我沒想到的是，這句話，沈知許記了一輩子。
10
等沈知許出院的那天，我爸特意來找了我。
他說，知知告訴他，是她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不是我推的她。
我伸手是想拉她一起去玩，只是沒想到她腳滑摔了下去，這才讓江玫誤會了。
聞言，我笑笑沒說什麼，讓管家將知知的房間挪到了我旁邊。
得知這個消息，江玫神色莫測，但礙于在我爸面前，只能勉強笑說：「兩姐妹關係好真好啊。」
我爸睨了她一眼，毫無察覺地跟著點了點頭：「是啊，原來就朝朝一個孩子，在家裡也難免孤單，現在有知知和她一起，兩個孩子一起也熱鬧一些。」
江玫：「……是啊。」
站在一邊的沈知許悄咪咪地瞅我一眼，我與她對視了一眼，笑了一下。
她的杏眸微亮，也跟著傻乎乎地樂。
嘖。
這丫頭怎麼傻裡傻氣的。
不過，還算可愛吧。
11
在之後的日子裡，沈知許照舊每晚跑到我房間裡來，有時候被我抓包，她就局促地站在床邊，然後討好地朝我笑，可憐巴巴的：「姐姐，房間的床太大了，我害怕~」
我頗為無奈，卻也由著她，只會問一嘴：「腳洗了沒有？」
沒洗腳可不能爬上來！
她嘿嘿笑了笑：「洗啦洗啦！」
我輕哼了聲：「那就行。」
……
轉眼十年過去，沈知許上了高中。
因著這麼些年，我們基本上都是同吃同住，感情日漸深厚。
大三那年寒假，期末考考完ṭũ₍，我才出學校就收到了沈知許的消息。
超級甜心：【姐姐，你考完了嗎？】
超級甜心：【我在家裡等你哦！】
我掃了一眼頻頻冒出的消息，唇角上揚，回復；【考完了，要回去了。】
下一秒。
超級甜心：【嗷嗷！】
隔著螢幕，我仿佛都能看見小丫頭像小時候一樣守在門口，等我一回來就能看見她，心情愉悅起來。
等飛機落地，我回到家，卻意外地發現家裡還有別的客人。
年輕男人端坐在沙發上，長相俊美，舉手投足間皆是貴氣。
我一愣，久違的字幕唰唰湧上來。
【啊啊啊啊啊男主出現！！】
【男主長得就是好看啊，剛剛來的時候，女配一下子都看呆了。】
【估計是對男主一見鍾情了吧？嘖嘖。】
【我等著看女主被打臉，女主太心軟了，要是我，我早就懶得理這小件貨了，小小年紀就會誣陷人能是什麼好東西……】
【也不能這麼說啊，女配就那麼一次背刺，說開了之後這麼多年對女主都很好啊……】
似乎涉及沈知許，字幕就能大吵特吵起來。
之前有一段時間字幕消失了，我還以為就此看不見了，沒想到又捲土重來了。
我沒理會字幕，目光落在年輕男人身上，禮貌道：「你好。」
聽見我的聲音，年輕男人回過頭來，鴉黑睫羽微顫，清清冷冷的模樣：「你好，我是秦宿。」
秦家長子，也是在書裡的男主，會和女主先婚後愛。
在和女主結婚後，秦宿依舊很冷淡，隔三岔五出差不在家，只有在女主被女配陷害的時候才會在暗地裡出手，幫助女主解決事情，卻又不說，任由女主心灰意冷，想著要離婚的時候，他才突然開始展現佔有欲。
俗稱冰山系男主。
表面冷冰冰，私底下悶騷又有很強的佔有欲。
但很可惜，我不喜歡這樣的。
12
簡單打過招呼之後，我就沒再看他，環視了一圈，卻沒看到沈知許。
那丫頭跑哪去了？
這個念頭堪堪落下，我正要去尋，就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從廚房的方向傳來。
「張媽，你幫我去看看，姐姐回來了沒有？」
「哎。」
張媽從廚房探出頭，一眼就看見了站在客廳的我，下意識道：「……回來了。」
「啊？」
裡面的人停頓了一下，緊接著，我就看見一個人影沖我跑過來：「姐姐！」
我定睛看去。
沈知許如今十六歲了，小臉白皙，杏眸澄淨又明亮，只是鼻尖沾著一點白白的東西。
我的眉頭微挑，朝她走過去，溫聲詢問：「你在弄什麼？鼻子上都沾上了。」
說著，我抬手給她抹掉，是奶油。
她站著不動，任由我替她擦掉奶油，然後才從身後捧出一盆紫紅的車厘子遞給我，獻寶似的：「姐姐，我給你買了你愛吃的車厘子，你先吃著，哦對了，我還做了那個你點贊了的車厘子蛋糕，馬上就好！」
我愣愣地從她手裡接過一盆洗乾淨的車厘子，個個飽滿多汁，看著就很好吃。
說罷，她扭頭又往廚房裡鑽，比過年的豬還難摁。
我摁不住她，只得坐在單人沙發上靜等。
秦宿坐在另一邊。
尷尬的氣氛在空氣裡蔓延。
就在這個時候，江玫和我爸從樓上下來。
見到我回來，江玫的眼神微微變化，飛快掠過另一邊的年輕男人，換上一張笑臉：「朝朝今年回來得這麼早啊？」
我順著她的視線落在秦宿身上，心裡明白她在打的算盤。
這麼多年，我一直沒和她撕破臉面。
沈知許也聰明了，有了自己的判斷能力，並不會再一味地聽她的。
有我爸在，她只能裝慈母。
無形中竟是達到了一種微妙的平衡狀態。
我並不想打破這種平衡，索性也與她虛與委蛇：「學校剛剛放假。」
她頷首，餘光瞥見從廚房裡端著蛋糕出來的沈知許，笑著對秦宿道：「秦先生，我家知知學了很久的蛋糕，不如一起嘗嘗？」
這話一出，在場的人都陷入了沉默。
相信就在不久前我和沈知許的對話，秦宿一定聽見了。
沈知許原本端著蛋糕，聽見這話，下意識後退了一步，面露不願。
秦宿：「……」
江玫；「……」
【哈哈哈哈女配這後退一步的動作是認真的嗎？】
【剛剛是誰說女配對男主一見鍾情的？我怎麼瞧著不對勁啊？！】
【女主一出現，女配的眼睛就沒在男主身上停留一秒Ţű₌哈哈哈哈】
13
江玫的面子掛不住，聲音忍不住拔高：「知知，還不去把蛋糕放下？」
我瞥了她一眼，想到什麼，徑直走到沈知許旁邊，從她手裡接過蛋糕，低聲安撫：「別怕。」
「這蛋糕是給姐姐的。」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我一愣，低下頭，撞上小姑娘坦然的視線，不由得一笑。
這麼多年，膽子變大了嘛。
江玫臉上的笑容再也保持不住，狠狠地剜了一眼沈知許。
我捂住了她的眼睛，沒讓她看見。
等回過身，我禮貌看向秦宿：「讓秦先生見笑了，秦先生要來一塊嗎？」
懟江玫是一回事，但待客之道又是另一回事。
秦宿坐在沙發上，深邃的眼眸落在我身上：「不用了，多謝。」
我早料到他不會要，笑了下沒有再多說什麼，和沈知許走到另一邊去分享蛋糕。
倒是我爸和秦宿相談甚歡，等聊到婚事時，我握著叉子的動作頓了下。
聽我爸的意思，是要兩家聯姻。
秦家沒什麼意見。
我爸是生意人，在他眼裡，自然是利益最大，女兒的婚事不過是用來交換的籌碼。
我皺了下眉，心底難得有些發悶。
該這麼做，才能避開這狗屎聯姻？
這煩心著，也就沒有注意到沈知許倏地暗下來的眼神。
14
哪怕我心裡不願意，沈秦兩家的聯姻也還是暫定下來了。
趁著寒假，我爸讓我多和秦宿多接觸接觸。
我秉持著敷衍的態度，但沒想到秦宿比劇情裡還要離譜。
吃完飯回沈家的路上，他接了一通電話，隨即歉然地對我說：「抱歉，我有急事要趕回公司一趟，你可以自己回去嗎？」
我：「……」
我站在路邊，看著邁巴赫揚長而去，在心裡罵爹。
什麼神經。
但字幕卻在替秦宿解釋。
【男主就是個Ţŭ̀⁰事業腦，不懂情愛，等成了婚就好了！先婚後愛，愛看！！】
【嘿嘿，好期待之後的劇情啊！】
【女主溫柔，和男主好般配！】
我是很好。
但般配？
我一點也不覺得。
偏偏這時，轟隆一聲響，一場大雨就那麼落下。
我忘了帶傘，又在路邊，瞬間被淋成了落湯雞。
冬日的雨落在身上，入骨的冷。
我猛地打了個噴嚏，拿出手機，給家裡司機打了個電話，讓他過來接我之後順著馬路牙子走，想找個避雨的地方，可一眼望去，空空蕩蕩的一片。
我凍得瑟瑟發抖：「……」
本以為這個天氣，司機找過來會需要一段時間，但沒想到，才過了二十多分鐘，就看見一輛熟悉的車停在身邊。
車堪堪停穩，後車門就被打開了。
「姐姐！」
聽見熟悉的聲音，我偏過頭，乍然對上一雙著急的眼眸。
是沈知許。
我瞬間愣住。
15
沈知許拿了傘下來，遮在我頭頂：「姐姐，快上車！」
我回過神，趕忙上車：「你怎麼來了？你感冒還沒好呢。」
這兩天天氣又降溫，沈知許感冒了，昨兒還發燒到三十八度，我還當這會兒她在睡覺呢。
待車門關上，我拿毛巾擦了身上和頭上的水，側眸看去。
果不其然，她的臉還是紅的，不知道是急的還是燒的。
被我一凶，她頓了一下，眸光微微閃動，忽而低下頭：「我沒事的，就是一點小感冒，那人怎麼這樣啊，把姐姐扔在路上，多危險啊，我害怕……」
她的聲音越說越低，委屈中帶著些許後怕。
我一下心軟了：「好了，我沒事。」
她松了口氣：「嗯……」
就在這時，字幕瘋狂滾過——
【女配好多事啊！要不是她莫名其妙過來，男主看到下雨就會折返回來了，兩人的感情也能升溫啊！！】
【……樓上別太愛男看好嗎？女主一定要被打一巴掌給一甜棗才行？】
【該說不說，這一波我站女配。】
我的眼皮微垂，誠如字幕裡說的那樣。
沒過一會兒，迎面開來那雙眼熟的邁巴赫。
身旁，沈知許朝我投來目光：「姐姐……」
我回過神，回過頭看她：「怎麼了？有哪裡不舒服了？」
她哼了聲：「嗯，頭疼……」
我忙將手覆在她額上，邁巴赫與我們的車擦肩而過，駛向了我方才站在的位置。
見狀，沈知許眼底的光閃了一下，突然冒出一句：「姐姐，男人光長得好看是沒有用的！」
我摸了摸她的額頭，見她沒有發燒，又聽見這話，心裡還有哪裡不明白的。
點了點她的額頭，沒好氣道：「放心，姐比你清楚。」
聞言，沈知許欲言又止，好半晌，她才點了點頭。
我：「？」ƭū́²
你這是什麼表情啊喂。
16
所幸我還要去念書，等寒假一過，我就飛去了大學。
又在大四那年選擇出國進修。
反正在短期內是結不了婚的。
字幕現在分成了兩派，一派是支持我的，一派是不支持的。
【女主在搞什麼啊？為什麼要出國啊？男主又有錢又帥，我那麼大一個先婚後愛劇情啪嘰一下就沒了？？】
【好笑，女主為什麼一定要和男主結婚啊，她自己就很優秀啊！】
【不是，女配在幹什麼？女配大學讀商？果然，她就沒安好心，女主還傻傻的跑出國，等回來，家都被人偷了！】
【……】
我知道沈知許大學報的商科，也沒阻止。
江玫一開始還會來我這裡試探，但後來見我態度淡然，樂呵呵的讓我在國外安心讀書。
我知道她在想什麼，如果她的女兒能繼承沈家，那對她來說自然是最好的。
不過我確實不是很在意。
畢竟我不是個會做生意的料子，更喜歡研究學術。
而在原劇情裡，女主在和男主先婚後愛後，公司的事情基本上都是男主在管理。
與其這樣，我寧願相信沈知許。
說來，我出國的這幾年，整個沈家，竟然只有沈知許隔三岔五給我發消息。
【姐姐，你那邊熱不熱？】
【我期末考考了一百昏，姐姐要不要給我一點獎勵？（小貓搖頭晃腦）】
【我在學校裡看見了一隻很可愛的貓。】後面附贈了兩張狸花貓的照片。
【……】
我挨個回消息。
【不太熱。】
【真棒，給你寄回去了巧克力。】
【是很可愛~】
17
不知不覺間，五年過去。
我終於學成歸國，在機場，我提著行李箱出來，先是接到我爸的電話。
說是秦家的婚事不能再拖了。
我直接掛掉，緊接著就聽見一聲熟悉的姐姐。
抬起頭看去。
越過人山人海，我一眼看見人群裡那道纖細的身影。
五年裡，我們經常打視頻，倒是不陌生。
四目相對的那一刻，相視一笑。
「知知。」
我喚了聲, 朝她走去。
她自然的拎過我的行李箱，正要說什麼, 腳步卻忽然頓住了。
我往前走了兩步，見她沒有跟上來, 回頭一看, 又順著她的視線看去。
秦宿穿著大衣，靜靜地等在那, 抬手看了眼手錶，像是在趕時間。
身後, 沈知許眨了眨眼，癟嘴嫌棄：「還不如我對我姐好，pass！」
「不過也沒關係, 等我搞一下秦家的公司，讓他忙起來, 他就沒機會和我姐結婚了。」
她說得輕，但我離得近，聽了個全兒。
我：「？？」
我回過頭, 沈知許的表情無辜：「姐姐，怎麼了？」
我：「……」
字幕忽然炸了。
【噗，誰能想到惡毒女配是個姐控？】
【妹妹果然是姐姐的家生僕人！】
【哈哈哈哈哈哈女配那暗戳戳的使壞勁兒我好愛啊~】
【女配：我就說學商科有用吧？姐姐的幸福由我來守護！】
我掃了眼字幕, 看著面前的人兒, 眉眼彎了彎，朝她伸出手：「走, 回家。」
我們與秦宿擦肩而過。
他似乎想開口說什麼, 可到底什麼也沒說, 接到電話，又匆匆離開了。
彼時陽光正好，像是一條分割線, 將畫面切割成兩塊。
我知道，我們在與原劇情漸行漸遠。
奔向屬於我們的未來。
一如當年那樣, 沈知許牽住我的手：「好！」
18
後來，我到底是沒有和秦宿結婚, 在本地大學任職。
沈知許繼承了沈家。
但出乎江玫預料的是，她不但沒有將我趕出沈家, 反而是將江玫送出了國。
美名其曰讓她去療養, 氣的江玫破口大駡她是不孝女。
沈知許唇邊帶著笑, 可笑不見眼底，對她說：「媽, 你當年那麼對我, 如果不是姐姐，我不會是現在這個我, 我奉勸你收起所有不該有的心思，不然就算你是我親媽，我也照樣會對你動手！」
說這話時，女人的眸色淩厲, 硬是讓江玫生出怯意。
可等回到家。
我放下學生的論文, 抬起頭：「回來了？」
她面上掛上笑，撲過來撒嬌：「嗯~今天遇到一難纏的，氣死我了。」
我覷她一眼, 幽幽吐出一口氣：「誰說不是呢，我也要被論文氣死了。」
「哈哈哈哈哈——」
我也跟著笑。
至死不渝的一份姐妹情，從來不輸於任何一份愛情。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