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女主

寒江雪

冬天我们全家去哈尔滨看雪。
老公不让我买羽绒服,说根本不冷不要浪费钱。
我听他的话,只带了薄外套和单鞋。
只是无人时,我默默在手机搜索:
【零下三十度多久能冻死成年男性。】
01
临近年底,老公吴俞说最近公司事少,打算休年假带我们全家去旅游。
之前儿子说了好多次想去北方看雪,所以这次旅行的目的地是哈尔滨。
出门前一周,我在网上挑选羽绒服。
吴俞瞥见我的手机屏幕,脸立马沉了下来。
「败家娘儿们,谁让你买羽绒服的?上千的衣服穿一次就再也用不上了,买它干嘛!」
我赶紧解释:「那边现在最冷零下三十度。」
「北方的冷是物理攻击,南方是化学攻击,北方根本不像南方一样阴冷。」
我们这里一年四季都很热,最冷的时候也只要穿一件加绒外套就够了。
吴俞脸上明显已经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他夺过我的手机,将我购物车里的羽绒服全都删掉。
他没好气地将手机丢给我。
手机正好砸中我的眼眶,疼得我痛呼一声,眼泪直流。
他却得逞地笑:「老子在外面辛辛苦苦赚钱,你花起来倒是一点都不心疼,我怎么娶了你这么个晦气的女人?」
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起身去洗手间用冷水冲洗我肿起的眼眶。
因为我知道如果跟吴俞顶嘴,换来的肯定是一顿更猛烈的毒打。
再次回到卧室时,吴俞已经关灯睡觉。
我蹑手蹑脚来到床边,一眼不眨地盯着沉睡的吴俞。
如果我现在做点什么,他应该不会发现吧?
不行,为了我的两个孩子,我一定要忍住。
他们可以有一个没有父亲的家庭,但不能有一个有瑕疵的母亲。
按照吴俞的要求,全家人只带了薄外套和单鞋。
甚至连秋裤我都没有带。
一人一个小箱子,还有空余的位置。
在去机场的路上,吴俞一边开车一边夸夸其谈:
「你们长大Ťũ̂₀可别学你们妈妈,屁大点事就大惊小怪,咱们习惯了南方的阴冷,Ţųₓ根本不怕北方的冬天,等下了飞机你们就知道了。」
儿子和女儿还在上小学,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
满心想着的都是出去玩,压根没有听懂吴俞在说什么。
我温柔地笑țùₒ着看吴俞:「老公你懂得真多。」
他腾出一只手,一把掐住我的脸颊,满意地笑笑。
「这样才像话。」
在他眼中,我就像个可以随意摆弄Ŧųₜ的玩偶。
做的饭菜不合他心意,他就直接扣在我头上。
不分时间地点,只要他想要,就像个泰迪强迫我配合他。
他稍有不顺心,哪怕只是做个噩梦,都会成为毒打我的理由。
与他生活的每一ƭŭ⁷天,都活在极度紧张与恐惧中。
飞机ṭù₀轰鸣,我们飞上万丈高空。
吴俞因为耳鸣不住地拍打着耳朵。
我对着他的耳边轻声说:
「老公,一路走好。」
02
飞机落地在太平机场。
从廊桥走过时,寒意已经从外面渗入。
吴俞的脸色有些发白,不过他依旧嘴硬:
「你看,我就说一点都不冷,根本不需要穿羽绒服。」
一起下飞机的旅客听到他的话,纷纷像看傻子一样回头打量他。
在到达大厅,更多的南方游客都在更衣室换上保暖衣装。
吴俞还小声讽刺人家多此一举。
儿子拉着我的手,奶声奶气地说:「妈妈,我冷。」
我心疼地摸摸他的头。
没关系,很快我们的救星就到了。
闺蜜罗萱带着她男朋友季泽宇来接我们。
她和季泽宇拎着大包小包。
一见到我罗萱就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听到她哽咽的声音在耳边传来。
「你终于来了。」
我反抱住她,强忍住酸涩:「好久不见,我和老吴一直念叨着你呢。」
罗萱、我和吴俞都是大学同学。
当年我们三个关系很好,在学校几乎形影不离。
罗萱这才笑着打趣吴俞:
「是不是你把月月关起来了,这么多年都不让她来找我玩。」
吴俞在外一直是好丈夫的形象,他温柔地将我揽入怀中。
「谁让你跑这么远,我是舍不得我老婆折腾。」
罗萱复杂的眼神在我和吴俞之间打转,最后意味深长地笑笑。
「你还一如既往是宠妻狂魔。」
罗萱将她两个大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
她说这是她给我们准备的羽绒服。
吴俞脸色有点难看,嘴硬说:「我不用穿,你们东北一点都不冷。」
「别跟我客气,买都买了,给个面子呗。」
罗萱说着,将吴俞那件递给他。
上学的时候吴俞就暗恋过罗萱,只是当时罗萱有男友。
他退而求其次追求我,我被他的甜言蜜语冲昏头脑,才会答应跟他在一起。
眼看上学时的白月光对自己笑,吴俞早就被迷得神魂颠倒,顺势接过羽绒服。
我和孩子们都换上长到脚踝的羽绒服。
再一回头,吴俞正懊恼地将胳膊塞进袖子里。
罗萱偷笑:「哎呀老吴,你这些年圆润了不少,我以你上学时的身形买的衣服。」
吴俞丢了面子,没好气地将他那件甩在我头上。
「我热得要命一点都不想穿,把罗萱的好意收起来。」
我的头发被砸得有些凌乱,因为起静电看起来乱蓬蓬。
罗萱在一旁想要伸手帮我,我赶紧使了个眼神让她别过来。
罗萱的小男友季泽宇比她小八岁,是个高大帅气的小奶狗。
季泽宇很贴心地主动过来帮我拿行李。
吴俞虽然没有阻止,但是阴鸷的目光一直盯着我。
我低下头,拉着两个孩子匆匆向外走。
在离开大厅接触到室外真实的温度时,我看到吴俞有一瞬间愣住。
他整个人僵住,每一步挪动都十分艰难。
他爱面子,即使现在冻得要尿血也不会吭一声。
好在马上就上车,他第一个钻了进去。
03
罗萱接我们回了她家别墅。
一回去季泽宇就非要拉着吴俞出去抽烟,我也终于有机会跟罗萱说说话。
一关上门,罗萱就噼里啪啦一通输出,将吴俞的祖宗问候个遍。
「你绕这么大的圈子,买了羽绒服还特意寄到我这里,究竟是为什么?」
其实今天罗萱拿来的羽绒服,都是我买的。
「吴俞不让我买,说我乱花钱,如果让他知道肯定又会打我。」
「他这样对你,你怎么还不离婚?」
「他第一次打我的时候我就提了离婚,他把我关在家里打了三天,逼我发誓再也不闹离婚。」
我跟吴俞一毕业就结了婚,很快就有了儿子。
为了照顾孩子,我一直没有出去工作,在家做全职妈妈。
吴俞一开始还装成模范丈夫,可是在我坐月子时,仅仅因为我打碎了一个盘子,他就抓着碎片狠狠打了我。
我全身都是被碎片划破的伤,现在还有大小疤痕。
罗萱看着我身上的疤痕,气得浑身发抖。
「他这是谋杀,我要报警抓他。」
我扯出一个麻木的笑容,悲哀地看着罗萱:「你能想到的办法,我都用过……可是没用的,没人能救我。」
我曾向无数人伸出过求救的手,可是那些手只会拉着我劝我:
——去跟他好好过日子吧。
——你们还有孩子,为了孩子忍忍吧。
——谁家夫妻没有吵吵闹闹,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要冷静别冲动。
我咨询过律师,甚至还在家里装过摄像头。
可是吴俞却根本不怕,他说即便我掌握证据,只要他不同意,我们的婚姻就不能结束。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我闹了半年,其间被吴俞打进医院三回。
最后一次他威胁我,如果我敢离婚,他就杀了我爸妈。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提过离婚。
很快,我们又有了女儿。
我开始装成认命的样子,不反抗,不吵闹。
吴俞很享受如今的日子。
这段时间,我偷偷在网上做兼职,如今我每个月靠画插画能够赚两三万,足够养活我和孩子们。
我还让爸妈在海南买了套房子,让他们这个冬天先待在那里。
万事俱备,离我想象中的好日子就差一步。
既然吴俞不愿意离婚,那就丧夫好了。
04
晚上我将孩子们哄睡着。
吴俞一身难闻的烟味回来。
他在阳台和季泽宇抽烟,被冻得身体发僵。
我感觉到一个冒着寒气的身躯钻进被窝。
我闭着眼装作睡着,吴俞那边亮了一下,是他在摆弄手机。
我眯着眼看到他打开微信,正在和一个备注叫「小野猫」的人聊天。
【小野猫】:【吴哥你到哈尔滨了吗,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见你了。】
【无欲无求】:【哥哥也迫不及待要见我的小野猫了,你收到我寄给你的衣服了吗?】
我睡眼蒙眬地睁开眼,问他:「老公,你怎么还不睡?」
吴俞忙将手机收起来,起身向外面走去。
「别管老子!」
等到他离开卧室,我从抽屉里掏出备用机。
微信小号上,吴俞正在不停地给我发消息。
没错,小野猫就是我。
吴俞那个蠢货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聊了三个月的人根本是我虚构的。
【无欲无求】:【哥哥已经迫不及待想看你穿那条裙子的样子了,你住在哪里,我现在去找你?】
【小野猫】:【讨厌,我才不要见你。】
【无欲无求】:【我花了大价钱买机票,就是为了来见你,你玩老子呢?】
【小野猫】:【我睡了,晚安。】
发完最后一条消息,我将手机收好,蒙上被子准备睡觉。
果然不久吴俞就郁闷地回来。
他砰地将房门摔上。
屋内灯光大亮,我装作惊醒,诧异地看着他。
「怎么了老公?」
他眼底猩红,连在一起的眉毛压低,一脸凶相。
他突然冲过来一把抓住我的头发,将我从床上扯到地上。
我感觉自己的头皮快要撕裂。
吴俞因为被拒绝所以心情不好,他每次不爽的时候都会打我泄愤。
他的拳头刚要落下来,我突然开始剧烈挣扎。
「你要是现在打我,肯定会吵醒罗萱他们,你的好丈夫形象可就保不住了!」
或许是我太久没有跟他唱反调,吴俞竟然一时愣住。
他死死捏着我的下巴,一双四白眼紧锁着我。
他咬牙说:「你给我等着,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他在外苦心经营自己事业有成、家庭和睦的形象。
是绝对不会给任何人留下话柄的。
05
因为我们的行程只有两天,所以吴俞将每天安排得很满。
早上六点他就非要拉着我们全家去逛东北早市。
因为罗萱和季泽宇还要上班,所以白天他们不能陪我们。
出门前,罗萱叮嘱我如果有事情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系她。
我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笑容:「我拜托你办的事情,可要帮我上心啊。」
「放心,交给我。」
打出租车的时候,他说目的地是中央大街。
司机大哥有些奇怪地问他:「你们是来旅游的吧?这么早去中央大街,商店都没开门呢。」
吴俞坚持:「我们又不是不给钱,你开车就完了。」
司机大哥不再劝说,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一路上吴俞都在说他同事之前在东北早市花一百块买了多少东西。
他甚至觉得以东北的物价,他用一百块就能包了整个早市摊。
临下车的时候,我听到司机大哥嘀咕了一声「山炮」。
吴俞站在街头,看着清晨寥寥无人的中央大街一脸不可置信。
「这里不是最有名的商业街吗,怎么会没有早市?」
他还穿着昨晚那身薄绒外套,被冻得嘴唇发紫。
他一把拉过一个环卫工人问:「这里的早市呢?」
「搁这儿哪有早市,你走岔劈了。」
吴俞听不懂东北话,不耐烦地说:「你能不能说普通话?」
「你这人咋这么虎呢,自己走错地方还赖别人。」
环卫工人懒得理他,扭头离开。
平时吴俞在我们家那边根本不敢这样呼来喝去。
因为他怕遇到熟人,会有损他的形象。
可一旦到了这种完全陌生的地方,他恶劣无礼的本性就会暴露无遗。
我看到旁边有营业的快餐店,先带着孩子们去里面吃早餐,吴俞也紧跟其后进来。
他一坐下就开始埋怨我:「都怪你不提醒司机,把我们带到这个鬼地方,你那两眼睛真是白长了。」
「是你非要来这里,司机劝你都不听,关我什么事?」
吴俞一言不发地嚼着口中的汉堡,突然他猛地起身,用力将手中的东西摔在桌子上。
食物散落一地,有的砸在别的顾客身上。
我抬头迎上他暴怒的双眼。
「老子这两天给你脸了是不是!」
他声嘶力竭,身体里那头野兽再难克制,撸起袖子就要打我。
但是这次他的拳头没有落下来。
一个花臂大哥抓住吴俞的手腕,像拎小鸡仔一样将他拽到旁边。
「哥们,打女人可不对。」
有热心肠的大妈帮我把头上的菜叶取下来,将我拉到她身后。
「丫头别怕。」
店内的顾客不少都掏出手机对着吴俞拍,店员也都过来调解。
吴俞比花臂大哥矮了一头,气势弱了几分。
「我打我自己老婆,关你什么事?」
花臂大哥手指头戳着吴俞的肩膀,语气凶恶:「没见过你这么差劲的老爷们,老婆是用来疼的不是用来当沙包的,个没出息的玩意。」
有时候我觉得吴俞就像没进化完全的原始人。
只有在外人不断提醒他的时候,他才会意识到自己处在文明社会。
他像是突然冷静下来,将头扭到镜头拍不到的一边。
「我们就是吵架,难道两口子吵架你也管?」
眼瞧着再闹下去,吴俞就要被他们送到警察局。
这样会耽误我的正事,我只有一天时间。
于是我赶紧解释:「他说得对,我们就是吵架,他不会打我的。」
刚才帮我的大妈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我。
其他刚才还在给我撑腰的顾客们也都纷纷收起手机,自讨了个没趣。
倒是花臂大哥再三向我确认:「妹子,真的不用帮你报警吗?你别怕,有我在他不敢动你。」
「真的不用,我清楚我老公是什么样的人。」
我冲他笑笑。
花臂大哥也只好放过吴俞,拿了他的餐就离开了店里。
06
我帮吴俞解了围,他终于消了对我的怒火。
只是白天在外面游玩的时候他依旧没有给我好脸色。
毕竟人在极度寒冷的时候,是不会有什么好心情的。
在他数不清多少次,在外面站了五分钟就要往室内钻后,我主动提议:
「要不老公你还是去买一件羽绒服吧,晚上可比现在冷多了。」
这次吴俞没有拒绝我。
我说商场几千块的羽绒服穿一次就扔太浪费,于是带着他去了地下商城。
我给他淘了一件两百块甩货的羽绒服,看起来肥肥大大很暖和。
但其实里面的都是劣质羽绒丝,在这冰天雪地里并不保暖。
吴俞心满意足地穿上新衣服,不忘贬低我:
「你真是猪脑子,罗萱送你的衣服标签就不应该摘,你卖掉能买多少件我这种羽绒服?真蠢。」
「老公你这件衣服真的暖和吗?」
「当然了!跟你的一点区别都没有。」
我笑意渐深:「那就好。」
吴俞这次来本就不是为了陪我们母子旅游,他心心念念要见他的小野猫。
所以他本打算白天在商场混一天,明天就回去。
我暗示儿子松花江上有很多好玩的,他果然去找吴俞吵闹要去江上看看。
吴俞最疼儿子,拗不过他只好同意。
站在冰封的江面上,入目都是茫茫雪原,脚下透过冰层幽深不见底。
再坚不可摧的冰面,底下也会有暗流涌动,等凛冬过去,一样会融化。
我带着孩子们玩耍,吴俞在一旁时不时用冻得青紫的手摆弄手机。
他给小野猫发了几十条消息,最开始还好声好语,后来直接变成谩骂。
【无欲无求】:【小宝贝别闹了,哥哥今晚请你吃饭好不好?】
【无欲无求】:【你到底什么意思,非要见我,我来了你又装死。】
【无欲无求】:【别让我找到你,否则我弄死你。】
我借口去洗手间,用备用机给他回了条消息。
【小野猫】:【我当然想见哥哥,只是我男朋友这两天来了,等我把他送走,我就去酒店找你,等我消息。】
为了让吴俞相信我,我还拍了一张他给我寄的衣服。
【小野猫】:【收到哥哥的心意了,今晚穿给你看。】
等我再回来时,吴俞已经正对着手机屏幕笑得一脸憨痴。
看来我失恋的老公又重新恋爱了。
晚上我们一起去了冰雪大世界。
此时晚上最低温度已经达到零下二十八度。
每个游客都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有少数拍照的游客脱下厚重的外衣,也都是拍完立马将自己裹上。
我和孩子每个人都戴着围巾帽子,是早上罗萱拿来的。
吴俞嘴硬不肯要,因为早上罗萱故意问他是南方冷还是北方冷。
吴俞坚持是南方冷,他不能打自己的脸,所以坚决不要任何保暖措施。
我们穿梭在光怪陆离的冰灯中,孩子们玩得很开心。
吴俞被冻得瑟瑟发抖,脸色从冻得通红变成发黑发紫。
他的腿在空荡荡的裤管里打战,双脚每一次落地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不过我相信他很快就会适应的,因为在冻伤时人是渐渐失去知觉的。
女儿贴心地要将自己的围巾给吴俞。
「爸爸冷,给爸爸戴。」
吴俞刚要伸手去拿,我就抢下女儿的围巾给她重新套上。
「爸爸是男子汉一点都不冷,小乖你自己戴吧。」
吴俞已经没有力气再骂我,他悻悻地缩回手,催促我们赶紧离开。
这会儿他也不心疼票价了,只想赶快到暖和的地方。
终于在他马上要冻晕之前,罗萱来接我们了。
07
在吴俞眼中,现在正在开车的罗萱就像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他搓着已经冻僵的双手说:「幸好你来了,不然我在里面都要无聊死了。」
罗萱笑笑,瞥见吴俞正在挠着手背。
她问:「你手脚是不是痒痒的?」
「是有点痒,从刚才回来就这样。」
他当然会痒,等会儿还会出现灼烧感,等到进了温暖的室内只会更痒。
他这是冻出了严重冻疮。
但是罗萱漫不经心地说:「不用在意,是我车里香薰的缘故,一会儿就好了。」
吴俞一听,立马信了她的话,不再管自己冻伤的手脚。
罗萱对我说:「季泽宇在饭店订好了位置,让我们尽一尽地主之谊。」
隔着后视镜,我和罗萱相视一笑。
到了餐厅,服务员将我们领到包间。
白气缭绕间,包间内七八个年轻帅哥都起身跟我们打招呼。
吴俞脚步一顿:「是不是走错了?」
季泽宇从里面出来,拍拍吴俞肩膀。
「没有错,这些都是我好哥们,听说你们从南方来,非要跟过来一起迎接你。」
季泽宇的哥们也都很上道,纷纷跟吴俞打招呼。
「吴哥,听说你在大公司当高管,一年肯定不少赚吧?」
「一看就是文化人,有领导的派头。」
吴俞最喜欢别人捧着他,在对面铺天盖地的夸赞下瞬间分不清东南西北。
吴俞被他们簇拥坐在正中间的位置,屁股还没落下,眼前的杯子就被倒满白酒。
罗萱和我坐在圆桌对面。
她小声问我:「你让我多找点人来灌吴俞酒,究竟是为了什么?」
「你跟这几个小兄弟都说清楚了吗?」
罗萱认真地点点头:「他们听说了你的事,都觉得吴俞打老婆是混蛋,要在酒桌上给他点教训呢。」
「也别把人喝断片。」
毕竟晚上还有更重要的事。
另一边他们每个人都在给吴俞敬酒,一圈下来他已经喝了七八杯。
吴俞连连摆手:「不行,喝不下了,咱们先吃点菜。」
季泽宇调侃:「吴哥平时在公司肯定少不了应酬,这点酒对你来说应该很轻松吧?」
「我们公司……」吴俞欲言又止。
其实吴俞上班的地方根本不是大公司,而是他师兄开的一家创业公司。
他最辉煌的时候一个月也就两万多。
现在公司效益不好,合并了他的部门。
他从经理降为副经理,一个月只有一万出头。
这些钱养家压根不够,可吴俞依旧觉得我们娘仨拿着他的钱挥霍无度。
但吴俞以为这些恭维他的人不知道,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们的吹捧。
吴俞双颊泛红,正在跟一个硕士刚毕业的男生承诺:
「你尽管放心的,你的工作交给我,我给你搞定!」
我差点笑出声。
他们喝完白酒,又上了几提啤酒,每人又是敬了一圈。
这顿饭一直喝到凌晨一点才散场。
季泽宇的那帮哥们只是微微喝多,而吴俞却瘫坐在酒桌上目光呆滞。
我拉了一下吴俞的手:「咱们该回去了老公。」
他反手将我甩开。
「你别管老子!」
他扬手要打我,就像之前每次喝醉时一样。
可是季泽宇的兄弟们已经将他架起来,不由分说弄了出去。
08
在回罗萱家的路上,吴俞一直呼呼大睡。
为了让他清醒一点,我特意将他那边的窗户打开。
吴俞被冻醒,气恼地说:「你想冻死是不是?」
「老公,你手机刚才亮了,是不是有消息?」
吴俞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什么。
他赶紧坐起来,将手机背对着我,偷偷摸摸地看着屏幕傻笑。
刚才我趁他睡着,用小野猫的号给他发了一张穿着那条裙子的照片。
【小野猫】:【吴哥,人家已经在等你了,你什么时候来?】
还有一张酒店的照片。
回家的路上吴俞一直心事重重,我知道他肯定在想理由出去。
一回到罗萱家,吴俞就嚷着自己要出去买烟。
我一脸疑惑:「这么晚了,明天再买不行吗?」
「我们男人的事情你少插嘴,我有压力需要释放。」
吴俞说完就摔门离去。
我从客厅的落地窗向外看去。
吴俞离开的步履匆匆,只是因为醉酒的缘故,他走得有些虚浮。
那个酒店就在罗萱家两公里外。
以我对吴俞的了解,这么短的路途他不会舍得打车,况且这么晚也不容易找到车。
但那家酒店的位置非常绕,吴俞现在喝得发蒙的脑子想要找到,需要费不少力气。
在去的路上,吴俞给小野猫打了个视频电话。
我坐在黑暗的房间中,接听他的电话。
那张令我憎恶又恐惧的脸,正用浑浊的眼睛看着我。
自从被他打过后,我再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如今隔着屏幕,我平静地注视着他, 就像在看即将落网的恶魔。
吴俞醉得分不清我是谁。
「小宝贝儿, 哥哥马上就能来疼你了,我感觉好热啊。」
他将羽绒服的拉链拉开, 扯了扯里面的领口。
这是因为他Ṫũₐ喝了很多酒, 导致体温升高。
他身后纷纷扬扬的雪花落下,仿佛要将一切掩埋。
我默默关掉视频,将自己裹进温暖的被窝中。
一切都要结束,对吧?
09
这一晚下了今冬最大的一场雪。
整座城市都被白雪笼罩, 从窗子看去天地都是银白。
清晨, 在距离罗萱家两公里外的公路上,有人发现了一具男尸。
初步判断,是因为醉酒后在路边睡着,冻伤致死。
因为每年冬天都会有不少晚上醉酒被冻死的案例。
所以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我在警局做了简单的笔录, 因为吴俞是在回去后才自己出门的,所以并不能算同桌人过失致人死亡。
但如果家属主动起诉的话, 确实可以打官司。
我当即表示, 我不会追究任何人的责任, 只想快点结案Ṫũ̂₋带着我老公回去。
于是当天我就将吴俞拉去火化。
他的骨灰被我「不小心」遗落在垃圾箱内。
儿子和女儿跟我一样, 对吴俞的死并没有什么波澜。
女儿好奇地问我:「爸爸以后都不会回来了吗?」
「对, 他再也不会出现了。」
「太好了,妈妈以后不会有人欺负你了对吗?」
我鼻尖发酸,捧着她的小脸点点头。
10
临走前的一晚罗萱跟我一起住。
她问我:「你这次太冒险了,就没想过万一不成功怎么办?」
「一次不成功,我就设计第二次、第三次……我挖好陷阱, 是吴俞自己主动跳下去的。」
我用小号加他,如果他是正人君子, 就不会被勾引。
我给他买羽绒服,如果他不是吝啬爱面子,就不会最后穿着不保暖的劣质羽绒服。
我找人请他喝酒,如果他不为了夸耀自己,就不会醉酒失温。
我约他寒夜见面,如果他老实待在家里, 就不会不知不觉在外面被冻死。
所以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你这次怎么下了这么大决心?」
为什么?
因为半年前,我儿子曾因为一个玩具差点对我动手。
我不允许他做作业的时候玩奥特曼。
他下意识将奥特曼扔在我身上。
「蠢女人, 是不是找打!
「爸爸说了,女人打一顿就老实。」
我捂着脸,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个恶魔萌芽的样子。
不可以,我绝不允许我的孩子变成第二个吴俞。
那天我对儿子讲了很久的道理,让他明白天生赋予他更多的力量是用来保护弱者,而不是欺凌别人。
虽然儿子向我承诺, 以后再也不动手打人。
但是我依旧觉得有吴俞这样的爸爸, 我的两个孩子不可能在健康的环境长大。
所以他必须消失。
11
春暖花开时,我又一次去了哈尔滨。
空气中到处弥漫着甜腻的丁香花香。
罗萱和季泽宇准备订婚,邀请我来参加。
酒店就在江边,宴会后我一个人沿着江沿散步。
夕阳余晖洒在层层水波上, 闪着熠熠金辉。
对岸传来阵阵萨克斯乐声,人们都在用各种方式庆祝这段漫长冬季的结束。
冰雪注定会消融,而江水滔滔永不停歇。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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