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我是一名酷吏,死後地府說我殺戮過多,懲罰我下輩子當個女人。
我很不屑,過奈何橋的時候一腳踹翻了孟婆的鍋,湯一口未喝。
看著鏡子裡的花容月貌,我冷笑,這算哪門子的懲罰。
然後,我進宮了。
皇上:「美人,當寵妃不好嗎?你不是慎刑司裡面的掌刑姑姑!」
01
從小父母就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
我很美,但是,我不能笑,一笑大家就覺得冷颼颼的。
沒辦法,上輩子我一笑,馬上就有人跪地上哭。
前世,我有個外號,叫「笑死人」。
不是說我善於講笑話,把人笑死,而是,說我一笑就要死人。
在我眼睛裡面,沒有男人女人的區別,只有死人和活人的區別。
其實,我更喜歡半死不活的人。
不過,我這人善,到最後,他們都喊——
求求你讓我死了吧!!!
人家都求我了,能不答應嗎?
這時候,我會笑著送他們一程。
我一輩子沒結婚,沒兒沒女沒親人,皇上很喜歡我,拿我當最快的一把刀。
然後,他去世前給了我一杯毒酒。
「我兒要做仁君,你不能活著了。」
我點頭,一代人有一代人該做的事情,我就是個順應時代幹髒活的。
殺得差不多了,下一代確實該出仁君了。
有人評價,我是那狡兔死走狗烹的走狗。
我點頭,是啊,我是天生惡犬。
只是沒想到,地府沒讓我下十八層地獄,反而給我的懲罰是做女人。
「怎麼,做女人比下地獄還慘?」
我忍不住問。
判官沒有回答我。
「既然做女人比下十八層地獄還慘,那幹嘛還非得讓女人存在?統統都殺掉,只剩下男人,豈不是省事?」
判官皺眉:
「你怎麼殺心這麼重?」
我很不屑。
殺心重怎麼就成了壞事?殺心不重的人難道就是好人。
投胎成了女人,我也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好。
雖說從小就被告知這也不許那也不行,起居行坐都有各種規矩管束著,我卻並不感到煩悶。
相反,我對各種所謂的規矩很感興趣。
「這些規矩到底有什麼用,如果不遵守,到底會有什麼後果?」
我忍不住問父親。
結果父親痛斥我一天胡思亂想。
我沒有反駁頂嘴。
上輩子是酷吏,我對律法條文瞭若指掌。
剛開始入行的時候,我的老師就教我,進入這行,一定要把一件事想清楚,那就是每一條律法到底有什麼用,如果人們不遵守,會有什麼後果。
「不過,想清楚之後,只要自己明白就好,若是其他人來問,就告訴他們,律法自有律法的用處,遵守就是,不要胡思亂想。」
「這是為何?」
「呵呵,若是人人能把這件事想清楚,還需要我們做什麼?還需要官老爺做什麼?還需要皇帝做什麼?記住,定規矩的人,只希望別人遵守規矩,不希望別人明白為什麼要定這個規矩。」
我點點頭。
「那我們為什麼要懂得規矩背後的奧秘呢?」
「因為,我們這種人,是別人的刀,不知道主人想怎麼紮人,那不就是廢刀了嗎,所以一定要懂!」
我點點頭。
從此之後,Ţù⁼我看到每一個人,他或她的一舉一動,我都會在心中給他們謀劃好一個罪名,好符合他們的身份以及行為。
不過,如今我現在不是我父親的刀,他可不會讓我知曉規矩的含義和用途。
我笑了笑,找了一個機會,主動到父親面前。
「父親,我是嫡長女,如今已經十歲了,下面還有眾多弟弟妹妹,您不告訴女兒規矩的關鍵之處,我怎麼能更好地幫助父親管束教育弟弟妹妹們呢?」
父親聽我這麼說,不禁對我刮目相看。
我們才進京不久,父親的仕途不顯眼,是光祿寺少卿。
官不大,也就是正五品,但是油水很大。
父親掌管珍饈署、良醞署、掌醢署,給宮廷供奉珍饈果脯、醬醋糖茶,還有酒水。
幹的活兒不高級,可是過手銀錢多,天南海北各地商人,上趕著巴結,我父親手裡面頗為寬裕。
但是卻不能露富。
我一母同胞的妹妹就不懂得父親的苦心,一心想穿著纖蝶繡和流光紈去外面交際。
父親呵斥了她兩回,還是忍不住想偷偷穿。
母親一味縱著她。
父親心裡頭不悅,可又有些無奈,母親是糟糠之妻,父親和她雖無多少柔情蜜意,但是該給的尊重不少,所以也不能放下臉來訓斥她。
只能懲戒妹妹。
妹妹哭哭啼啼,父親只會怒斥,卻不得要領。
而今我同父親這樣說來,父親眉頭舒展,十分贊許。
「你說得對,玉尺長大了,冰雪聰明,為父應該告知我兒其中真意,我兒才能成為表率,約束方家晚輩。」
父親把我叫到書房。
書房重地,父親一般不讓母親踏足,如今他卻邀請我進入。
「玉尺,只有你肯思考,為何我方家規矩森嚴。父親問你,咱家入京才兩三年,日子過得如何?」
我鄭重回答:
「明面看,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實際上,內裡殷實得很。」
父親驚呆了。
我沒忍住笑了一下:
「父親以前可是在蜀地做茶馬司提舉的,手中富得流油,但是不能見光。如今父親還是在肥缺上,依舊不能見光。」
父親被我笑得冷汗直流。
「我兒,你真是……咳咳……玉尺,你說得沒錯。正因為如此,父親在京城做官必須步步小心,不能張揚。家中子弟,必須好好約束。」
我點點頭:
「所以,京中人好觀戲,但是,方家卻不許女眷擅自看戲,除非父親安排,有父兄在場,否則私入戲園者,嚴懲不貸。即便是男子,也不可出入梨園。」
父親很滿意:
「我兒懂得為什麼?」
「捧名角,一擲千金,最是容易深陷其中,爭風吃醋,互相攀比,最後鬧得滿城風雨。」
父親拊掌大笑:
「我兒聰慧。」
我也笑了一下,父親一哆嗦。
「父親不如把一切交給我,家中子弟若有浪蕩者,我必把他們訓得服服帖帖!」
父親擦擦冷汗:
「好好好!」
「還有,父親,您固然高瞻遠矚,不過,您訂的規矩都不成文,故而執行起來大打折扣。不如,您擬訂一份正式家規,落成文字,女兒願為父親代掌家法。」
02
我十六歲了,我的弟弟看到我,不知為何,上牙一定要和下牙碰撞,發出叮叮噹當的響聲。
「方玉文,你最近做了什麼荒唐事?」
我不慌不忙,輕移蓮步走過去,用鳳仙花染的鮮紅指尖,掐住他的下巴。
「長姐,我可什麼都沒有做,什麼都沒有!!」
我對他笑了一下,指甲尖掐破了他的皮肉。
方玉文膝蓋一軟,差點跪在地上。
「說實話!」
我淡漠地看著他。
「你大了,長姐不想扒了你的褲子,打你板子,總要體面一些。」
血絲纏上了我的指甲,方玉文的眼裡沁出了淚水。
「長姐……我最近,就是交了一個朋友……」
「朋友?是契弟吧。」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方玉文不敢言語。
「出息了,我不讓你勾搭丫鬟,不讓你留戀風月,索性,你不玩女人,走旱路了。」
我冷笑著,盯著他的雙眼。
「方玉文,我已經建議父親,把方玉誠送到國子監祭酒名下,當他的高徒,以後方家子弟,只看文章學問,不問嫡庶。」
方玉文哭得鼻涕噴了出來,差點濺到我手上。
我嫌棄地收了手,把他扔在那裡。
我是要去給母親請安的,半路上碰到自己晦氣的弟弟。
然而母親那裡更晦氣。
還沒進內室就聽到妹妹在那裡撒嬌撒癡:
「娘親,姐姐老大不嫁,孩兒的閨中密友,都笑話孩兒了。父親為何不趕緊找個婆家,把姐姐打發出去?」
我掀開簾子進去:
「家規有言,女眷只許同家風清正人家女子交往,妹妹你的閨中密友在別人背後說長道短,可見缺乏教養。」
母親聽ṱú⁻了很生氣:
「你妹妹也是關心你,本來就是如此,你這年紀,遲遲不議婚,本就叫人戳脊樑骨。你……」
我笑了一下,母親忽然閉嘴。
「母親大人,父親早就同你說過,我的婚事,不必你操心,他自有安排,您怎麼就記不住呢?」
母親氣得用手指指著我,說不出話。
妹妹不服氣:
「長姐如此脾氣秉性,何人敢娶?」
我似笑非笑看著她:
「妹妹儘管在外人面前敗壞我的名聲,我若不出閣,妹妹也出不得。」
妹妹的小臉一時間氣得皺了起來。
「誰家姐姐如你一般,我上個月不過是想買一套紅寶石頭面,你竟然命人把庫房裡面的寶石發簪都插到我頭上,讓我一天不許摘下來。我脖子差一點兒斷了!!」
我冷笑一聲。
「雲陽郡主驕縱,她譏諷幾句你衣著簡素,你就受不了了,偏要鬥氣,豪擲千金。卻忘了父親囑咐過你,方氏晚輩,切勿在外鬥富。既然妹妹記不住教訓,今日晚飯便省下吧,抄五十遍家規。」
妹妹不服氣,我便對著她一笑:
「若是不高興,跪在祠堂裡面抄也使得。」
母親扯了扯妹妹的袖子,我轉身離開,裝作聽不見妹妹的哭聲。
有什麼可哭的,因為他們是我的家人,我的手段不得不溫和許多倍。
否則,我定然用紅蠟燭燒妹妹的腋下,逼她把誰在背後嚼舌根說出來,然後一顆一顆敲掉牙齒。
「父親,您籌謀把我送進宮這件事,是不是走漏風聲了?」
我在書房跟父親商量事情。
「我兒何出此言?」
「妹妹說她的閨中密友,議論我老大不嫁之事。」
「閨中密友?」
「禮部侍郎之女。」
「豈有此理!」
「孩兒拷問了妹妹的僕從,得知最近禮部侍郎之二女兒有意逢迎妹妹,故此兩人交情忽然變得深厚。」
「蠢貨!」
「父親,我進宮之前,請您務必給妹妹方玉婷尋一出婚事,遠遠打發了,最好先送她回老家待嫁。至於弟弟方玉文,送他去軍中歷練,神機營統帥受過父親您的恩惠,讓他照管方玉文,每日勞其筋骨,累不死就行,把他生事的心思都斷了。母親,她是您的髮妻……」
父親皺著眉頭。
我頓了頓說道:
「讓她生病靜養,送到莊子上,這幾年,您忍得也夠多。」
「她是你生母,是我的嫡妻,我兒,你……」
「留她一命,讓她錦衣玉食頤養天年,就是她最好的歸宿。」
我淡漠地說道。
父親沉吟一下,欣然同意我的意見。
這幾年他各種籌謀,已經升到了戶部侍郎。
從光祿寺少卿到戶部侍郎,跨度之大,令人咋舌,然而父親方盡心步步為營,竟然叫人挑不出毛病。
母親總覺得自己這糟糠之妻,陪父親一路走來不容易,父親該把一切給她生的孩兒。
卻不想,對於男人來講,他們最為勢利,官途榮耀,才是他們的命中根本,母親一味驕縱方玉文和方玉婷,早就犯了父親的忌諱。
「母親總把女人一路陪伴男人發跡的不容易與艱辛看得太重,卻不知,此等事情,男人若是講究的,自然肯看重一二。若是無心的,他還覺得你占了偌大便宜,找了他這樣能直上雲霄的才俊。」
從父親書房出來,我同自己的丫鬟調侃此事。
多年下來,丫鬟曉燕已經是我的心腹。
「小姐說得對,夫人只會拿過去的恩情要脅老爺,卻不懂得好好培養少爺和二小姐,真真兒是蠢得要命。」
我冷哼一聲。
世上很多女人慣會聲淚俱下哭訴,當初如何如何,原指望你發達了如何如何。
卻不想,劉邦都能殺韓信,哪個女人當年那一點兒跟男人的同甘共苦,比得上韓信的汗馬功勞?
「我母親做不了呂雉,她沒有給我弟弟請商山四皓的本事。尤其是我妹妹那個豬腦子,我進宮之前,必須打發了他們。」
方玉婷和方玉文是龍鳳胎,龍鳳呈祥,問題是也傷產婦的身子。
母親就此不能再生。
她總是和父親眼淚汪汪提及此,尤其是弟弟妹妹惹禍的時候。
「此等蠢婦,若不是我的生母,應當拔掉舌頭,嘴裡塞上馬糞,讓她永不出聲才好。」
03
我是天生惡犬,對於人倫親情極其淡薄。
前世我父母早逝,並無兄弟姊妹,自己孑然一身,所以皇上用我用得滿意順手。
今生身邊頗多親人,我只不耐煩。
母親生我的時候,父親便收了母親的丫鬟做通房。
母親生龍鳳胎傷身之後,他便納了兩個姨娘。
不過他並不沉迷女色,身邊一正妻,一通房,兩姨娘,僅此而已。
正常地方官員家裡面,也就是這個配置,再多了,顯得荒淫無度。
人太少,顯得不夠氣派。
有的時候,男人擁有女人的數量,也是實力的表現,跟喜歡與否,無關。
兩個姨娘,趙姨娘一子一女,分別是我的三弟方玉誠和三妹方玉妍。
柳姨娘一子一女,分別是我的四弟方玉銘和四妹方玉瑩。
通房碧荷無子女,這麼多年,父親不給她抬姨娘。
方玉文和方玉婷總喜歡對碧荷呼來喚去,被我打過幾次,總算記得,父親的女人,只要有了名分,就得給三分尊敬。
「分明只是一個無子的通房,母親使喚慣了,怎麼我們使喚一下,姐姐就要借此懲罰?」
方玉文不服氣。
「蠢貨,母親是主母,當然可以教訓妾室,你們做晚輩的,父親房間裡面的阿貓阿狗,都得給三分面子。連這點兒規矩都想不明白,父親平時的教誨,全進狗肚子了嗎?」
我抬手用耳光給他一個玉指記憶加深之法,總算讓他乖乖閉嘴。
其實父親也不明白:
「那碧荷,我不甚喜歡她,所以這麼多年未抬她當姨娘,我兒……」
「父親,您可曾聽說過,皇宮裡面,皇子能夠隨意對無寵嬪妃無禮的?」
父親眯了一下眼睛。
我冷笑一下:
「碧荷是您的女人,無論有寵與否,看在您的面子上,也得有幾分尊重,否則今天您活著尚能隨意欺辱,若哪一天您有個山高水長,是不是他們連趙姨娘和柳姨娘都能隨便欺辱蹂躪,之後趕走了事?」
父親皺起眉頭,加之被我笑得發冷,他才曉得,事情有時候不是那麼簡單。
「並且,方家既然不是內外乾淨,碧荷知曉得再少,也必知道些許內幕。既然如此,除非父親索性殺了她,否則她過得太不如意,恐怕勾結外人,把方家的一切抖摟出去,到時,父親可怎麼辦?」
父親聽了,身軀一陣顫抖。
「她一個女人,奴婢出身,無依無靠,給她些許尊重,保證她有口飯吃,便不會生出事端。便是敲打磋磨,也應該母親去做,刻薄名聲讓母親擔著,何必讓別人認為,方家晚輩都是無禮不孝之人?子不教,可是父之過。」
父親頷首,從此定下規矩,晚輩對碧荷不可無禮,且他百年之後,無論誰當家,都得給碧荷養老送終。
傳出去,誰不說父親仁厚。
即便母親依然苛待碧荷,說來說去,也是母親這個做主母的,不寬容大度。
也就是因為這一次,父親生了讓我進宮的心思。
皇上三十多歲,正值壯年,然而皇后纏綿病榻數載。
朝廷上下,多少人起了送女兒入宮的心思,都是為了有機會搏一搏,好給皇帝當「續弦」。
然而,皇上以皇后需要安心養病為由,並不充實後宮。
「皇上子嗣不豐,加之中宮無子,又不能理事,廣開後宮是早晚的事情。」
父親非常有把握,皇上註定有一天會鬆口,該往宮裡面納女人,還是會繼續納的。
說什麼為了皇后不充實後宮,還不都是給外人看的。
我深以為然,可不就是給外人看的,天下人看夠了,說皇帝十分仁厚十分念舊,目的達到,時間到了,皇后都得爬起來勸他納妃子。
「只不過,我兒需要耐心等待,聖意難測,太久了恐怕耽誤我兒議親。富貴險中求,我兒可願意冒此風險?」
「願意,落子無悔,願賭服輸,若是當今聖上執意不肯再收後宮,大不了女兒到時候入廟祈福,絕不會影響方家聲譽。」
我淡淡地說道。
父親擊掌稱讚,繼而非常遺憾。
「我兒女中豪傑,可惜,不是男兒身。」
父親歎息搖頭。
我又冷笑,父親毛骨悚然,不知自己說錯什麼。
「我兒如今是女兒身,也可以光宗耀祖。」
父親找補。
我其實是笑,前世我就是男人,天煞孤星,渾身血腥,人人避之不及。
倒是做了女人了,算作懲罰,反而給我一堆親人,還指望我光宗耀祖,真是可笑至極。
禮部侍郎的大女兒也想走跟我一樣的路數,還未成功,先想清除對手。
故而,他的二女兒主動巴結妹妹,引她上鉤,背後敗壞我名聲。
二女兒徐蕊憐再次派人上門送請帖邀我妹妹飲茶,我命大嗓門僕人扯著嗓子拒絕:
「徐家二小姐慣于在背後議論別人家事,方家二小姐交友不慎,已經被其長姐訓誡。以後兩家女眷,若無非常之事,還是不要往來了。」
聽說當天夜裡,徐蕊憐就被送到她家莊子上去了。
她的名聲是壞了,我的名聲也不見得好,背後議論我刻薄不近人情的,更多了。
那又如何。
父親拊掌:
「我兒入宮之路必定更加順暢。」
慈不掌兵,義不掌財,情不立事,善不為官。
聽說皇后做太子妃的時候,賢良淑德,做了皇后,也是仁愛寬厚。
結果弄得自己一身病。
「聖上再選後宮之主,必定會選擇端肅嚴謹之人。」
父親如此猜測。
不久之後,皇后果真邀請一堆京城貴女入宮參加宮宴。
包括我,也包括禮部侍郎的大女兒,徐蕊華。
我知道她。
我們同歲,她的口碑比我好不是一星半點。
徐家大女兒,女紅一絕,擅長彈琴,腹有詩書,溫柔可愛。
我嗤笑,沒有用,據說皇后以前就是這個樣子。
「父親,徐蕊華入宮之後,恩寵必定勝過孩兒,請父親到時候少安毋躁。」
我淡定地對父親說著。
宮宴上,徐蕊華撫琴一曲,把皇上引來了。
我似乎看到皇后蒼白的面容上浮現出一絲譏笑。
皇上目不轉睛地看著徐蕊華,神態專注極了。
我也發現,徐蕊華的臉上,飛起兩朵紅雲。
真是有趣。
我微笑看戲,一邊細細品味美酒佳餚。
這時候,兵部尚書的女兒于鳳嬌出聲:
「徐家姐姐的琴音真是絕妙,聽說當年皇后娘娘的琴聲也是冠絕京城,臣女斗膽,想問一下皇上,徐家姐姐的琴聲,可及皇后娘娘的仙音?皇上不要怪罪臣女問得魯莽。」
呵呵,好歹毒的問題。
ẗŭ₃04
徐蕊華的臉色又紅又白。
如果皇上說,不及皇后娘娘,那麼她就是東施效顰。
如果皇上說,比皇后娘娘的琴音出色,皇后還沒死呢,興許皇后因為這件事,想拉著徐蕊華一起見閻王。
徐蕊華當即叩首:
「臣女資質粗陋,不及皇后娘娘的十分之一。」
皇后不說話,就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一樣,神遊物外。
徐蕊華更尷尬了。
皇上忽然問我:
「方家有女名玉尺,都說方家家規整肅,有玉尺一半功勞。方氏玉尺,你覺得徐蕊華的琴音如何?」
我笑了一下。
皇上看著我的笑容皺了皺眉頭,手裡的酒杯晃出一絲漣漪。
「臣女認為,只要是皇上喜歡的,便是胡彈亂奏,也是仙音。只要是皇上不喜歡的,便是仙音,也是胡彈亂奏。」
我的話語一出,皇上啞然失笑:
「那朕豈不是成了昏君?」
「聲樂之事,娛人之技而已,皇上願意聽誰彈就聽誰彈,喜歡的賞,不喜歡的罰,無關昏與不昏。不過,若是皇后娘娘撫弄琴弦,那是與皇上琴瑟和鳴,無關賞罰。」
我說完這一句,俯身對著皇上和皇后的方向拜倒。
皇后是正妻,彈得好彈得壞,輪不著妃子們評判,就算彈得跟彈棉花一般,皇上怕也得給三分薄面,說一句不錯。
至於徐蕊華彈得如何,若是皇帝想睡她,就算她彈得跟彈棉花一般,又有什麼了不起?
被窩裡面手忙腳亂的事情多了,又不需要彈琴。
我覺得於鳳嬌雖歹毒,卻無聊。
皇上哈哈大笑。
皇后用眼角瞟了我一下。
徐蕊華和於鳳嬌都憤恨地偷瞄我一眼。
多有趣,剛才分明是她們二人互相拆臺,這會兒子卻都怨恨上我了。
我裝作沒看見。
「方氏玉尺,若是朕不喜歡徐蕊華的琴音,你覺得該怎麼罰呢?」
我又微笑一下,宴席上刮過一陣冷風。
「皇上仁慈寬厚,即便不喜歡徐家貴女的琴音,也不會傷其顏面。恐怕皇上只是覺得徐家貴女選的曲子不甚應景,此情此景怎麼能彈《鳳求凰》呢,今日本是賞花之宴,怎麼也得選與名花有關的曲子。」
我的笑容更大一些。
徐蕊華開始發抖。
「一代鼓琴大師曲微瀾曾創作《十二月名花吟》組曲,共十二首,不如命徐蕊華一一彈給陛下。」
皇上聽了,又是一陣仰頭大笑。
「妙妙妙,正應如此。」
《十二月名花吟》這組曲子,雖然每一首都好聽,但是都很長。
一般趕上哪一月,就演奏該月的曲子罷了。
或者只演奏一段。
十二首演奏下來,手指頭彈廢了。
徐蕊華抬起頭,眼淚汪汪地看著皇上。
皇上沉默不語。
徐蕊華只能彈下去。
彈到第三個月的時候,她的手腕顫抖不已,琴音都變了聲。
皇后這時候出聲:
「好了,幹嘛為難人家小姑娘。」
皇上這時親自走到徐蕊華面前:
「徐氏女秉性柔嘉,朕不過是開個玩笑,卻不想,讓你受了委屈。都是朕的不是。」
說著,他對著徐蕊華伸出了手。
徐蕊華的臉又紅了。
她看向皇后,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嬌羞可人。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徐氏,難道還等著聖上扶你不成?」
皇上身邊的總管太監這時候一嗓子解了圍。
徐蕊華趕緊把手搭在皇上手上,站了起來。
皇上手一抬:
「回座位上吧。」
徐蕊華又對著皇上皇后各行了一個禮,才走了回去。
皇上對皇后說:
「徐氏溫婉,頗有皇后當年之姿。」
皇后似笑非笑:
「陛下說得是。」
接下來的宴會,就沒什麼意思了。
我看著徐蕊華粉紅色的香腮,心想,這嫩嫩的臉皮,倒適合拿來剝。
宴會過後,回家的路上,徐蕊華攔住我的馬車。
「方玉尺,你別得意,你刻薄刁鑽,宴席上故意為難我,卻不想聖上反而對我憐惜。因為你,我妹妹也飽受折磨。你若不進宮也就罷了,若與我一同進宮,我卻要你永不翻身。」
「哦。」
我回應得冷淡,徐蕊華愣在那裡。
我命令馬車夫趕緊走人。
莫與女人爭長短,最是沒意思。
男人給她們三分笑臉,便覺得對方可以護她們周全,頂頂天真白癡。
我嗤笑一聲,徐蕊華不足為懼。
果不其然,不久之後,我被招入後宮,是妃。
徐蕊華是昭儀。
我是賢妃,她不過是徐昭儀。
看著自己的封號,我想找個沒人的地方放聲大笑。
賢妃?皇上到底覺得我哪裡賢?
不過,上輩子的皇上,也曾管我叫「賢卿家」,我可去他的。
鹹滋滋的鹹還差不多,血就是鹹的。
我進宮了,遲遲不得侍寢。
徐蕊華倒是被皇上翻來覆去召幸。
好不容易有一次皇上要往我寢宮來,半路上,被徐蕊華一襲淡紫紗衣,給勾走了。
我不怎麼在意,知道皇上不來之後,我就安穩睡了。
說實在的,上輩子是男人,我對這輩子和另一個男人進行生孩子活動,沒太做好心理準備。
想想就噁心。
皇上不來睡我,樂得清閒。
徐蕊華第二天滿面春光,請安的時候,想看看我的臉色。
我對她莞爾一笑,血色迅速從徐蕊華臉上剝離。
05
「哎呦,聽說昨天徐妹妹又被皇上寵倖了呢。」
這是郭麗妃的聲音。
她比皇上還大一歲,是從前伺候皇上的貼身侍女。
也算得上一代傳奇了。
三十出頭的她,還是容光煥發,並不顯老。
聽說皇上每月必抽出兩晚,去她那裡。
徐蕊華聽郭麗妃如此說,一副羞澀模樣,低頭不語。
郭麗妃又看看我:
「賢妃妹妹,聽說昨日,皇上本該去找你的?」
我點頭:
「確實如此。」
「可最後反而是徐妹妹承了雨露,賢妃妹妹不惱嗎?」
「郭麗妃,您是宮中老人,我正有不解之處想請教。請問宮中可有現成的規矩,明確說,聖上選定侍寢人選之後,便不可變更。又或者,若有人以各種方式,讓聖上改變心意去她那裡,此人按規矩必受懲罰?」
郭麗妃被我問得一愣一愣的。
「賢妃妹妹說的,真是……哪裡有這種規矩。」
「既然沒規矩,那麼皇上想怎麼改主意就怎麼改主意,其他人想用什麼方式把皇上招了去,便可以招了去。既然不犯宮規,那就表明皇上認可這種做法,我為何要惱?」
我平靜地說道。
別的妃嬪可不平靜了。
「這這這,賢妃娘娘說的,若是這樣,那不是亂套了嗎,那以後……」
不知誰來了這一句。
我不屑地哼了一聲:
「各憑本事搶人,願賭服輸,贏了的自然就是皇上的心尖盛寵,輸了的,也不必再求皇后娘娘做主。娘娘一直靜養,最近才恢復我等請安,正好不必被這種瑣事驚擾。」
斜臥在那裡的皇后賀錦屏,聽了我的話,笑著看我一眼。
「賢妃說話很有道理。」
她打了一個哈欠,絲毫不顧及風度儀態。
「我乏了,你們走吧。」
賀錦屏身邊的女官示意我們這些妃嬪可以走人。
我自然抬起屁股就溜。
正在這時候,皇上秦叡卻趕來。
「今天難得前朝無事,下朝早,來看看皇后。你們早上可同和皇后聊些什麼?」
皇后賀錦屏頗為不耐煩,本來她一直斜臥著,秦叡來了,她還得一本正經坐起來。
「皇上啊,剛才賢妃妹妹說的話,那真是……」
郭麗妃也不含糊,直接告狀。
皇上看著我:
「賢妃說什麼了?讓麗妃如此大驚失色?」
麗妃特意歎了一口氣:
「賢妃妹妹說,既然後宮沒定下規矩,說不可以在皇上去誰宮裡的時候,有人半路上想辦法讓皇上去她那兒。如此,不如……不如各憑本事搶人。皇上,您聽她說的是什麼話?」
麗妃各掃了我和徐蕊華一眼。
她打算一石二鳥,讓我們兩個新來的,不舒服。
秦叡卻笑笑。
「賢妃,你真這麼說?」
我一本正經地開口:
「啟稟陛下,臣妾在家中之時,自幼幫父親掌家,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方家家規一律成文,除特殊情況可便宜行事,其餘時刻,必定按家規賞罰分明。宮中嬪妃都期望得到皇上的寵愛,八仙過海,各顯神通。若無明確約束,那麼半路截胡這種事,自然是小事。皇上宮中行走,可以看到各宮娘娘各種柔姿美態,百花齊放,也可使龍顏大悅,此乃後宮之幸。」
「噗嗤……」
皇后忍不住噴了一個笑出來。
我卻一臉嚴肅認真。
皇上看到捂嘴而笑的皇后,臉上一閃而過一絲懷念。
皇后卻馬上又是一副懶洋洋的樣子。
皇上看著我,露出玩味的笑容:
「之所以封玉尺為賢妃,正是因為知道玉尺的掌家之德。」
我跪地行禮:
「謝陛下抬愛。」
秦叡歎口氣:
「玉尺賢德,知道朕被截走,並無半點醋意。」
我又一本正經地說:
「身為嬪妃,怎可有妒忌之心,那便是玉尺的不對。」
秦叡看了我好幾眼,仿佛想看出一些什麼。
我內心忍不住翻白眼,老子上輩子當男人的時候,至死是個處男,我連女人都不喜歡,難不成還喜歡男人?
別這麼盯著我,噁心至極。
秦叡看向徐蕊華,她一臉楚楚動人,仿佛嬌花一般不知所措。
秦叡又歎氣:
「是朕錯了,是朕不對,本應去見賢妃,中途卻去了華兒那裡。華兒新入宮,還一片嬌憨,朕過於縱著她。這樣吧,以後如賢妃所說,若有人為了多獲恩寵,企圖半途擾亂朕的心神,一定嚴加規訓。」
說罷,他特意又看了看我。
「賢妃,你覺得怎麼懲罰為好?」
「啟稟陛下,臣妾認為,無論誰試圖擾亂陛下,可讓她在施行擾亂之處,于正午午時跪整個時辰。」
本來我想加上,應該頭頂三塊大青磚跪著才好,一想到畢竟都是嬌滴滴的女人,跪壞了,秦叡埋怨我怎麼辦,只得作罷。
徐蕊華的臉色十分蒼白。
「皇上……」
她忍不住從嗓子裡面擠出一聲。
秦叡咳嗽一下:
「賢妃說得很好,從今日起施行,既往不咎。」
徐蕊華總算長出一口氣。
我卻跪了下來:
「陛下,皇后娘娘才是後宮之主,臣妾所說,只是一己之見,涉及宮規,陛下應該同皇后商議定奪。」
秦叡沒想到我會這麼說,有些窘迫地看了一眼賀錦屏。
「玉尺妹妹人美,說話也好聽,我很喜歡,一會兒散了,妹妹留下來陪我說說話。」
賀錦屏不看秦叡,卻開口挽留我。
秦叡有些訕訕的,只說政務繁忙,他就離開了。
郭麗妃拉著一張臉,抬腿就走。
徐蕊華瞟了我一眼,好似夾著尾巴逃跑。
賀錦屏笑嘻嘻地看著我問:
「只是跪在那裡嗎?這種懲罰無趣得很,好似少了些內容。」
我想了想認真回答:
「本來還應該頭頂青磚三塊,每塊長七寸,厚一寸五分。膝蓋下鋪碎石三指許。」
賀錦屏聽了我的話,差點笑出眼淚。
我也不懂,這有什麼好笑的。
「方玉尺,你是個妙人。」
她看著我說。
「這宮裡真無趣,沒想到來了你。」
我覺得這個女人很鮮活,似乎和傳聞中的不一樣。
賀錦屏又臥下來。
「方玉尺,我活不久了,以後,中宮的位置是你的。」
06
皇上似乎給了我很大面子,但過後他依舊不停睡徐蕊華。
秦叡沒有著急寵倖我。
不過,幫助皇后協理六宮的權柄落在了我手上。
當然,我也並非獨攬大權,需和郭麗妃一同管理後宮。
郭麗妃看我很不順眼。
都說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其實是非哪裡都有,安在女人頭上不確切。
只要有利益在,就會有紛爭。
郭麗妃這幾年在後宮作威作福,習慣了,秦叡後宮沒什麼人,皇后一病,宮裡幾乎成了郭麗妃的天下。
我猜測,這個女人還做過當皇后的美夢。
可惜,秦叡不是漢武帝,郭麗妃也不是衛子夫。
她的出身太糟糕,皇上連貴妃都不肯給。
話說這宮裡有一個曹貴妃,她是子嗣最多的嬪妃,有一子二女,如今小女兒才生完沒幾個月。
她最近一直稱病。
我的心腹曉燕極善於打聽事情:
「曹貴妃生完孩子之後,身材癡肥,恢復許久,無濟於事,羞於見人。如今正一碗一碗喝湯藥調理。」
我心裡頭頗有點兒替曹貴妃可憐,本來生完孩子,容顏衰敗,身材變形,她很可能焦躁不安。
偏偏這時候,有兩個新人進宮,如花似玉。
估計就因為這個,她不想見人。
我笑了笑。
這個女人也是想不開,我和徐蕊華不過是先頭打前站的,後面還有兵部尚書的女兒于鳳嬌、鴻臚寺卿的女兒羅芸,以及各地進獻的美人三名入宮。
于鳳嬌估計是要封貴妃的。
羅芸也許是妃,也許是昭儀。
三個美人的位分,看秦叡的心情而定。
郭麗妃最近應該睡不好,眼圈又大又黑。
秦叡忙著享受徐蕊華,自然不會進她的被窩。
我呢,又分走她一半權力。
「賢妃娘娘,別把皇宮當你們方家,動不動就拿出你在方家掌家的那一套。」
「麗妃娘娘,妾身蒙父親大人教誨,入宮之後切勿過分念及母家,一定要記住,無論出身如何,都要以侍奉皇上為第一要務。」
我不鹹不淡地說著。
聽到「出身」兩個字,郭麗妃就很想咬牙切齒。
我命曉燕打聽過,麗妃最恨自己的出身,她堅信,如果不是這個原因,皇上定會選她做髮妻。
闔宮上下都曉得,郭麗妃當真就是這麼想的。
妙就妙在,無人去否定質疑她,就連皇后也不過嗤之以鼻,從不當面拆穿。
我想起前世,皇上說我若不是出身寒微,也有宰輔之才。
聽了這話,我一臉感激涕零。
沒人的時候,我當然知道皇上是在放屁。
我這種惡犬,只能當走狗。
郭麗妃除非有個一品大員的爹,否則估計也就是麗妃到頭。
當皇上的,明明是孤家寡人,偏偏有時候跟你玩高山流水遇知音的遊戲。
我前世的皇上為了讓我賣命,好似欣賞我的才華。
這一世的秦叡哄著郭麗妃掏心掏肝伺候自己,還不給她孩子,就忽悠她。
什麼,若非身份所限,她才是正妻。
難為姓郭的肯信。
太老套,無新意。
然而麗妃信得很,美滋滋的。
生不出孩子,估計也以為是自己命薄。
其實,是秦叡不想讓她生。
上輩子作為酷吏,我接觸過各種各樣的人。
有一個男人,就是被自己的小妾舉報出賣。
他不冤,這個男人哄著小妾各種賣命伺候,卻偷著給她下絕子藥。
我問過他,為什麼要這麼對待女人。
他回答,自己不缺生孩子的女人。
「你不曉得,這女人在床上多風騷嫵媚,生孩子之後,必定皮膚鬆弛,身材變形,那就不好享用了。」
我問他,不知道這女人就想要一個孩子有個指望嗎?
男人回答:
「我只管自己享受,哪管她的指望,再說,我錦衣玉食供養她,誰想到她忘恩負義,這種女人,怎麼能給她孩子?」
郭麗妃根本不知曉男人的想法。
寵愛是毒藥,骨子裡,秦叡恐怕根本不在乎她。
她肯幹,估計也頗為風騷,生孩子多耽誤秦叡使喚她。
只不過,歲月無情,郭麗妃也老了。
皇上現在忙著享用徐蕊華。
有意思的是,郭麗妃倒沒有把徐蕊華放在眼睛裡。
她一味看我不順眼。
我問她:
「麗妃娘娘何苦跟我過不去,皇上的恩寵又沒有落在我身上。」
郭麗妃哼了一聲。
「皇上對徐蕊華一時新鮮罷了,這幾年得了皇上新鮮勁兒的女人也不是沒有,最後,皇上還不是最信任我。你不一樣,皇上可從來沒叫人分我的權!」
她看著我的眼睛裡面有恨意。
我真的很想笑。
看來,皇后病入膏肓這件事,皇上也清楚。
郭麗妃卻不知道。
她一直得意能踩皇后一腳,甚至盼著皇后早點兒死。
她不明白,皇后半死不活地活著,才有她的好日子過。
如今,她年齡大了,皇上膩歪了,又嫌棄她出身不高,眼界狹窄,管事的能力差。
郭麗妃不明白,皇后一死,她也該淘汰了。
就像前世,皇上不需要我了,就把我處理掉了。
我不理會郭麗妃的挑釁,每天一絲不苟地完成手頭上的事情。
誰要是做得不好,我就給他們一點兒小小的震撼。
起初,宮內各局的內官,會想辦法為難我。
我笑嘻嘻地讓一位內官,吃掉一碗涼水鎮過一下的剛出鍋的湯圓,回去之後該內官腹痛不止,奄奄一息。
好容易撿回一條命,看到我就瑟瑟發抖。
我命人告訴他,如果喜歡,我還可以再賞他一碗。
後來,就沒有人再跟我作對了。
涼水過一遍的剛出鍋湯圓,外面涼,裡面滾燙,吃進去,食道和胃如同火燒。
吃多了,要死人的。
以前,監獄裡面想殺人又不想別人看出來,又不好下毒,就用這種下作手段,吃幾碗下去,人就活不成了。
沒有傷口,銀針驗不出來,只說在監獄感染瘟疫就行。
宮裡的女人,一般沒幾個知道這等手段。
漸漸地,有人說我蛇蠍心腸。
我裝作聽不見。
皇上卻表示晚上要找我交流感情。
雖然感到噁心,我也有心理準備。
既然已經入宮,這也是躲不過的事情。
07
知道秦叡要來,我得把自己洗刷乾淨。
我淡漠地任憑宮人把我泡得粉紅,給我挽頭髮,為我描眉打扮。
「娘娘真美。」
給我梳妝的宮人讚歎。
我點點頭,囑咐曉燕打賞。
我這人,一向大方。
秦叡來的時候,我一身粉藍色輕紗,把他眼睛看直了。
上輩子,有一位權臣栽到我手裡。
我勾結一個花魁,把他拿下的。
其實我不明白,精明如狼的男人,為什麼會被女人搞成那個樣子。
「因為她不愛我,她只想把我拉下馬。」
權臣苦笑。
「因為她不愛我,卻又對我巧笑倩兮,我心裡總想和她較勁,定要獲得她的真心。」
花魁聽了,哈哈大笑。
「這狼心狗肺的東西,害得我家破人亡,竟然巴望什麼真心不真心,十分可笑。我不過是投其所好,為的就是有一天送他斷頭。」
我也覺得很可笑。
從這件事,我就明白,美麗女人不帶真心地投其所好,最有殺傷力。
因此,我很嫵媚地看了秦叡一眼,然後端莊行禮,卻並不露出笑容。
我知道,這會讓他不可自拔。
賀錦屏對我說過,我很特別。
「溫柔賢淑的、豔麗動人的、乖巧聽話的、楚楚可憐的,皇上都嘗到了。你這種,他還沒嘗過。」
賀錦屏是溫柔賢淑的,郭麗妃是豔麗動人的。
生了三個孩子的曹貴妃,據說十分乖巧。
楚楚可憐的,是死去的柔妃,生完二皇子就去世了。
賀錦屏給我的定位是冷豔。
「你這種十分難得,作為一個皇上,他的征服欲不好被填滿。因為後宮的女人太容易被征服了,他不寵倖你,不是沒有興趣,是不著急吃。他要慢慢品嘗。」
賀錦屏饒有興致地說著。
我看著,心想,所謂的溫柔賢淑,都是裝出來的吧。
與我無關。
到了後宮,以色事人,才能拿到權力。
這一晚,秦叡欲罷不能。
對於被男人睡這件事,咬牙忍一忍,我感覺也不是特別難以接受。
雖說怪怪的。
「朕今晚還來看你。」
我俐落地幫秦叡穿衣,沒有太多表情。
賀錦屏說過,我是那種任是無情也動人的類型。
臉上表情越少,越吸引人。
別笑,一笑讓人毛骨悚然。
郭麗妃看我越發不順眼,我去請安,她的目光仿佛要將我吃拆入腹。
笑話,她應該找秦叡算帳才對,對我齜牙有什麼用?
前世我送人走的時候,也會告訴對方:
「想讓你死的,是皇上,冤有頭債有主,別恨我。」
結果到了地府,說我殺戮過多,真特麼的……
「賢妃妹妹真是容光煥發啊,承了恩寵的人就是不一樣。」
「麗妃娘娘當年想必更加容光煥發。」
我懶得跟她磨牙。
郭麗妃轉臉對徐蕊華說:
「妹妹一直獨得皇上寵愛,可如今……」
我沒等徐蕊華說什麼,直接回懟:
「後宮如果不雨露均沾,只有一個人獨得恩寵,這人豈不是妖妃?妲己可是被放一把火燒死了。」
徐蕊華和郭麗妃只能閉嘴。
不過,皇上當晚又睡了我一次,第二天,郭麗妃像是抓到什麼把柄似的:
「賢妃娘娘,您自己可是說過,一個人總是獨得恩寵,她離妖妃就不遠了,應該被燒死。」
我頭也不抬:
「麗妃娘娘,聽說您曾經連續十幾天伺候皇上,就算要燒,也是先燒你。」
有人聽我說話,笑出了聲。
是陸昭儀。
聽說她曾經也寵冠後宮,後來又銷聲匿跡。
聽說她以前很愛笑,大概是活潑伶俐那種。
可自從我進宮,就沒怎麼看過她的笑容。
郭麗妃看著我,眼神似乎要吃掉我。
我對她笑了一下:
「麗妃娘娘,臣妾哪裡錯了,有皇后娘娘教誨,您就算確實是宮中老人,也不必越俎代庖。難道,您有代替皇后娘娘的心思?」
麗妃忽然抖了一下。
正在這時,聽到總管太監的聲音,皇上駕到。
郭麗妃趕緊做眼淚汪汪之狀。
我還是面無表情。
皇上進來了,坐下之後,看到郭麗妃的紅眼眶,當然得問:
「麗妃,你這是怎麼了?」
我在一旁快速開口:
「麗妃娘娘覺得臣妾連續侍寢不妥,想代替皇后教訓臣妾。」
上輩子做酷吏,我總結出的經驗就是嘴巴要快,尤其是在羅織別人罪名這一塊,你先把罪名安排在別人頭上,你就贏了。
只要對方開始自證清白,她就會手忙腳亂。
我曾經可是在朝堂上當堂羅織八十八條罪名,讓老太師直接吐血而亡。
郭麗妃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皇上皇上,臣妾沒有,臣妾沒有啊!」
秦叡看了看賀錦屏。
賀錦屏這個妙人:
「陛下,臣妾十分頭痛……」
說著搖搖欲墜。
郭麗妃的臉白了,慘白慘白的。
每次她在下面作妖的時候,賀錦屏都不聲不響,真當這個皇后是擺設。
賀錦屏身邊的女官,要扶賀錦屏去休息,秦叡也不能攔著。
他冷冰冰看著郭麗妃:
「你也是宮中老人了,侍奉我許久,怎麼還這麼不知分寸。」
接著,他又看向我:
「賢妃認為,朕應該如何處置麗妃。」
我知道,一般妃子這時候都會跪下來,假惺惺地為郭麗妃求情,這樣就能賣個好,皇上借著臺階,讓兩個女人「冰釋前嫌」。
如此,郭麗妃免了處罰,皇上誇讚我大度,還能借機多睡我兩天,也不會有人說我獨寵。
我偏不。
「皇上,麗妃娘娘妒忌,犯了宮中大忌。她視皇后娘娘若無物,吵鬧不休,還挑撥我和徐昭儀之間的關係。臣妾認為,麗妃娘娘應該脫簪,赤足回宮,以此懲罰她在皇后面前失儀態。麗妃畢竟是位分高,不可隨意體罰,不如閉門思過一月,抄錄《女則》一卷。」
郭麗妃睜大了眼睛。
「臣妾,臣妾……」
「就按賢妃說的做吧,來人,為麗妃脫簪除履!」
麗妃的一頭青絲垂了下來。
她的腳很好看,潔白如玉。
說不說的,她光著腳,長髮飄飄,走在宮道上,有一種破碎的美感。
秦叡有些不忍心。
他冷冰冰看著我:
「賢妃可是覺得滿意?」
我跪了下來:
「聖上賞罰分明,英武睿智,仁德寬厚。妾身等後宮眾人,以後必當更加恪守宮規,竭力侍奉陛下,戒驕戒躁,謹言慎行,束修自好,按行自抑。後宮上下定然一片和睦,全賴皇上英明!」
上輩子,我殺人殺多了,皇上不安心,也會找我晦氣。
我就拍馬屁,表示殺人越多,皇上越聖明。
他良心就不會不安了。
08
可能是為了懲罰我,皇上又好幾天不睡我。
他又去睡徐蕊華了。
呵呵。
正合我意。
我命令手下,悄悄出去散播,說什麼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郭麗妃聽了,估計會想,我和她都被皇上厭倦了,最後反而是徐蕊華得了好處。
等閉門思過結束,她應該會選擇去找徐蕊華的麻煩。
我知道徐蕊華的路線,她用溫柔小意,勾引皇上多睡她,然後趕緊懷孩子。
很好。
誰願意生,誰生。
我對生孩子,比較抵觸。
不是怕疼,或者怎麼樣。
我不是什麼好人,獨來獨往的時候,我不怕,但是,如果有了自己的骨血,我怕有軟肋。
我聞聞自己的雙手,上輩子的血腥味都沒除掉。
這雙隻會折磨人的手,最好不要抱孩子。
上輩子,經常有人罵我斷子絕孫。
我不在乎。
這輩子,一想到從我肚子裡爬出一個孩子,反而十分害怕。
現在後宮中人,背後說我應該叫「蛇妃」,而不是賢妃。
說我就是美女蛇。
我哂笑,已經很溫和了好不好。
對付郭麗妃,我不過是讓她披頭散髮,光著腳丫子走一圈。
如果依我前世,應該用牛皮蒙的板子掌嘴五十。
牙骨全給她打碎了。
可她是皇上的女人,總不好弄得血肉模糊的。
沒勁。
郭麗妃閉門思過,六宮諸事自然是我管理。
秦叡雖說不睡我,不過我的權力反而更大了。
曹貴妃終於出來見人。
估計是破罐子破摔,她看起來有徐蕊華兩個那麼重。
「賢妃妹妹辛苦,不過含光院那頭,今年天氣酷暑,皇子們年紀小,不耐熱,還請妹妹多費心。」
本朝怕皇子們嬌生慣養,出生後統一養在含光院,生母三天才能去看一次。
過了五歲,五天才能去探望一回。
待到成年,一個月只有指定時間能見面。
曹貴妃身材瘦不下來,索性把心思都放在兒女身上了。
畢竟,秦叡的長子,可是她生的。
說不定母憑子貴,她還是有機會做皇后。
不過如今我管著六宮,像天熱了給皇子多發些冰塊用的事情,還得求我。
我自然同意。
上輩子當酷吏的時候,十五歲以下孩童,我也是不讓人上刑的。
這是規矩。
我是斷子絕孫了,不在乎因果報應,但我總歸還算個人。
只要是個人,就不可能對孩子做什麼。
再說,曹貴妃怎麼也是個貴妃,雖說,秦叡不怎麼待見她。
郭麗妃一直耿耿于懷,曹貴妃侍寢的次數,幾乎是自己的零頭,人家百發百中。
憑著孩子多,這個相貌沒有那麼出眾的女人就當上貴妃了。
我吩咐人,給含光院的皇子們都配了更多的冰塊,還有解暑飲品。
除了曹貴妃生的大皇子秦䶮,含光院自然還有其他皇子。
二皇子秦箎體弱,他的生母柔妃,姿色超群,可惜三天一病。
我在宮中各種使錢收集到的情報說,柔妃不想入宮,本來,有道士說她身體不好,需要出家修行。
可是,被秦叡驚鴻一瞥看到了,真是倒了血黴,就不得不入宮。
果真,生完孩子就死了,入宮也就三年的時間。
我撇撇嘴,這些當皇上的,他才不管你命長命短,只想得到你。
好在,皇上十分偏寵這個二皇子,對他特別好,比哪個孩子都好。
三皇子秦畚,他的生母大家諱莫如深。
不過曉燕厲害,還是從個別粗使宮人那裡獲得一些資訊。
宮中對這些做粗活的看不起,曉燕說,給他們幾句好話,他們知道得不少。
不愧是我調教出來的。
「他的生母德妃,死在冷宮了。說是因為對皇后不敬,被罰去冷宮,本來只是關幾天,但是不幸染病死了。」
曉燕說到此處,忽然壓低聲音:
「有個灑掃老太監說,其實,德妃是自戕。」
我哼了一聲,前世,過我手的人命,有不少也是「自戕」。
無聊的把戲。
德妃的母家被皇上搞流放了,德妃「自戕」。
大臣覺得把女兒獻給皇上,自己是皇上的岳父,就能逃過一劫。
可拉倒吧。
秦畚這種皇子,日子未必好過,不過我可不想為難孩子。
別人該有的,我吩咐下去,所有皇子都有。
四皇子秦歆的生母柳昭儀來感謝我。
她是花房宮女出身,因為手長得好看,送花途中被秦叡發現,然後寵倖。
睡完了,秦叡又嫌棄她出身不好,貧寒微賤。
當皇上的就這樣,前世用得著我的時候,說我是賢卿家,背後說我無父無母,出身寒門,上不得檯面。
問題是,另一個和我出身差不多的,會寫文章拍馬屁,進了翰林院,他就說人家是窮且不墜青雲之志。
郭麗妃和柳昭儀出身差不多,可秦叡就是偏向姓郭的。
柳昭儀在後宮過得一般,皇上不怎麼寵,還沒有娘家支持。
她家裡人災荒中死得差不多,各地選宮女,地方官員特意用這種狐女充數,也算給她生路。
她生了兒子,也就那麼一回事。
「賢妃娘娘慈愛,對皇子視如己出,妾身感激不盡。」
「用不著謝,皇上讓我管後宮,做好分內之事而已。」
我回答得冷淡。
我這種人,特別不習慣別人跟我道謝,更習慣別人跟我求饒。
柳昭儀錶情訕訕的,手裡的帕子擰成麻花。
嗓子裡面擠出來一句:
「我親手做了一些糕點……」
我歎了一口氣。
「我嘗嘗。」
柳昭儀放下糕點就趕緊走了。
估計是被我身上的冷氣嚇到。
宮裡拜高踩低,三皇子沒娘過得不好,柳昭儀唯唯諾諾,四皇子活得也一般。
純粹是閑的。
秦叡一共就四個兒子,還搞出來厚此薄彼,沒事找事。
他如今充實了後宮,估計是想補充一波孩子。
畢竟他才三十出頭。
我是心裡頭越想越膈應,不過,這跟我也沒什麼關係。
當初同意我那個愛鑽營的爹進宮當妃子,我考慮的,就是皇上女人多,我不用總跟男人睡覺,也未必需要生孩子。
要不,嫁個正常男人,誰家主母為了地位,不得生兩三個。
我特麼才不生呢。
09
秦叡誇我,說我公道,對皇子們都盡心盡力。
「你落落大方,很有風範。」
我在心裡頭翻白眼。
你個當爹的,就知道使喚別的女人管你的孩子,什麼玩意。
徐蕊華不高興了,本來她應該悶聲纏著皇上跟她生小孩,但是她非得作妖。
「皇上,花房送給臣妾的月季,都是破敗不堪的。賢妃妹妹日理萬機,可能對花花草草的事情不放在心上。」
徐蕊華說這話的場合,是我們一眾嬪妃陪皇上在皇家御苑納涼的時候。
郭麗妃不在,她還閉門思過呢。
皇后也不在,聽說又必須臥床了。
秦叡看了我一眼,我站起來直接說:
「花房送到各宮中的花,都需要存檔,用什麼器具,什麼品種,什麼品相,幾枝幾朵都有記錄。現在可以傳管事太監,即刻對峙。臣妾以為,宮中一草一木,也應管理細緻。禍患積於忽微,雖說當即追究恐怕會壞了皇上的興致,但事關宮闈整肅,不可掉以輕心。皇上還是下令叫管事太監來問清楚吧。」
徐蕊華實在沒想到,這種事情我都能回答得一板一眼,她有些慌神。
其他的人想用別破壞皇上興致堵我嘴,已經不可能。
我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大家都覺得酷熱裡面有一絲涼意。
笑話,我可是酷吏,屁大點事情,我能說成有損國體,羅織是我的強項,徐蕊華太歲頭上動土。
宮裡的太監如今沒有不知道我的手段的。
花房管事太監來了,帶著一個小太監,正是負責給徐蕊華送月季的。
小太監口齒伶俐極了。
「皇上,昨日給徐昭儀送的花是麗珠月季,用粉白瓷盆,一盆雙株,一株八朵,花朵異色,寓意吉祥,香氣四溢。奴才送到的時候,特意當著徐昭儀身邊大宮女的面兒查過花朵之數,當時昭儀說的是喜歡,奴才已經記錄留檔。」
說著,小太監呈上一個冊子。
秦叡一翻,上面確實記載清晰。
這是我命令掌事太監們做的,就為了方便日後查閱對峙用。
酷吏在案卷文書方面,沒有不精心的,能不能全身而退,就看案卷文字上是否天衣無縫。
秦叡看了看我:
「賢妃精細嚴謹,如此一來,後宮諸事,必將條理分明。」
我笑了笑,又一陣冷風刮過。
「那是自然,若有人敢敷衍了事,我定嚴懲不饒,若真有人將破敗不堪的月季送到徐昭儀宮中,定將這無法無天之徒送到慎刑司去,把他兩隻手剁下來,做花肥。」
小太監和掌事太監都跪下來:
「賢妃娘娘嚴明,奴才們可不敢怠慢任何差事!」
秦叡歎了一口氣:
「賢妃如此人才,可惜是女子。」
他眼睛裡面的惋惜非常真誠。
我在心裡頭呸他。
我如果是男人,少不得還得給他幹更多髒活。
這些當皇上的,遇到賢良厚道的,其實沒那麼求賢若渴。
他們最喜歡的,是能給他們幹髒活的。
秦叡肯定了我的管理之能,不過,徐蕊華就成了誣告。
由於最近睡徐蕊華睡得多,秦叡自然想包庇。
我沒等他開口,直接跪地叩首:
「陛下!天下之事,都是由小及大,積土成山、集腋成裘。臣妾管理六宮,難免有疏漏之處,若有人借機陷害,臣妾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楚。今天用一盆花構陷,明天可能是一件衣服,後天又是什麼呢?日積月累,臣妾的罪豈不是罄竹難書?」
上輩子做酷吏之前,我可是跟皇上要了免死金牌的。
雖說最後,還是被毒酒送走了,但是中間我無論想扳倒誰,都不擔心皇上翻臉。
幹髒活的人,手裡怎麼能沒有保命符呢?
今天,趁此機會,我踩徐昭儀一腳,怎麼也得朝秦叡要一張保命符。
秦叡饒有興致地看著我,估計沒想到,有女人敢跟他討價還價,把他架起來。
徐蕊華臉色白花花的,連嘴唇都白。
其他嬪妃都鼻觀口,口觀心,沒有人說話。
「賢妃是女中君子,最是賢明公允,以後不許任何人為難陷害賢妃,否則絕不寬恕。至於,徐昭儀……」
秦叡看看我。
我又對皇上行禮:
「徐昭儀可能不喜歡月季,如今蓮花開得正好,詩中說蓮葉何田田,江南可採蓮。就請徐昭儀趁著日頭正好的時候,去采九十九朵蓮花、九十九棵蓮蓬、九十九片蓮葉,剝九十九粒蓮子,給皇上消暑用。採集之時,最好不要撐傘,陽光充足才好,免得看不清。」
秦叡不得不點頭:
「真是風雅,徐昭儀去吧。」
過了一會兒,有人來報,徐蕊華曬暈過去了。
真是不抗折騰。
我已經看在秦叡的破面子上,很克制了,我本來想讓她剝九百九十九顆蓮子的,剝得她手指頭抽筋。
我曬暈了秦叡最愛睡的徐蕊華,他就來睡我。
有點後悔,得不償失。
他色眯眯看著我:
「真是帶刺的玫瑰花,便是被你紮一下,也想攬你入懷。」
啊呸,真變態。
不過我忍著噁心,假模假式跟皇上說:
「臣妾如今不就在您懷中嗎?」
秦叡的嘴湊過來……
特麼的……真難受!
確實,有點兒像在地獄。
好在,第二天,徐昭儀哭哭啼啼把秦叡又叫她宮裡面去了。
郭麗妃閉門思過一個月結束,她也知道了,宮裡最受寵的是徐蕊華。
但她還是看我不順眼。
「真是不明白,為什麼麗妃單單跟我過不去。」
我宮裡的掌事太監小順子幫我去打探。
雖然時間短,我宮裡面的人,都對我死心塌地。
不死心塌地也不敢造次。
怕呀,我也沒幹什麼,可他們都怕我。
大概是由於,我一眼能看透誰心懷不軌,又或者由於,我那些不見血的懲罰。
我不打不罵。
某個有小心思的太監,我只是在地上畫個圈,讓他畫地為牢,站在那裡不動彈,站著站著,這人的膝蓋就站廢了。
宮裡的人都曉得,我是個心狠手辣的。
有時候,懲治人,也不需要弄得血肉模糊。
不過,我想賞誰的時候,也一定出手大方。
心不慈手不軟,給錢多,手下反而願意賣命,且忠心。
就這麼簡單。
10
小順子打聽得很快。
「麗妃說,徐蕊華仿著皇后的樣子,仿得又不像。她說……她說,連賀錦屏她都不放在眼裡,更何況一個假冒的賀錦屏。倒是娘娘您,板著一張……她說您……板著一張死人臉,反而要橫行後宮了。」
我歎口氣,真是煩人,女人原來偶爾也有腦子。
我經常忘了自己是女人,上輩子我很傲慢,覺得大部分女人只會哭哭啼啼,只有少部分是聰明人。
這輩子,我看不起自己的生母,也看不起我的妹妹。
有時候,我也很納悶,為什麼父親就沒有點兒耐心,教一教母親其中道理呢?
我還問過父親方盡心這個問題。
他回答,只要男人成功,可以有很多女人。
我明白了,與其浪費時間,讓女人明白道理,不如花時間,讓自己成功,可以想辦法換老婆。
當然,這世上講究糟糠之妻不可忘,是評判士人品德的標準。
「正因為這樣,我才更不會教導你母親,她越蠢,一旦需要換掉她的時候,理由才充分。」
父親的回答很冷酷,卻在我意料之中。
世上的事情就是這樣。
不要指望道德約束能有多大效果,對方擁有權力的話,他能把你變成白癡,再一腳踢掉你。
這世上,能掌握權力的,絕大部分是男人。
所以,女人不需要太聰明,太聰明不方便他們換老婆,就算不換老婆,女人太聰明,也妨礙他們隨意支配對方。
正因為如此,我覺得後宮中的女人也聰明不到哪裡去。
我自認為自己不一樣。
可在宮中觀察下來,首先,賀錦屏出乎我的意料,她真的很不一般。
這個女人,似乎擁有看透一切的眼睛。
讓我想起前世和我合作過的花魁。
那個花魁無喜無悲,笑得嫵媚,心裡頭誰也沒有。
我感覺,賀錦屏心裡面似乎也是,誰也沒有。
心裡面空的女人,腦袋就會非常清醒,恐怕比很多男人還難搞。
現在,我發現,郭麗妃也沒有那麼蠢,她盯著我不放,認定我比徐蕊華難纏。
「這女人有些眼力。」
我分析之後認為,郭麗妃在秦叡身邊太久了,她就算沒那麼聰明,也瞭解秦叡是什麼人。
賀錦屏也瞭解。
這兩個女人都清楚,秦叡是個喜歡收集不同類型女人的皇帝。
徐蕊華仿著皇后的樣子,以為如此能做第二個皇后,就是錯了。
秦叡的第二個皇后,一定要與曾經的賀錦屏是不同類型。
「真是煩人,怎麼才能讓她不盯著我?」
很快,郭麗妃需要盯著別人了。
兵部尚書之女于鳳嬌進宮,鴻臚寺卿之女羅芸進宮,各地進獻的三個美人也進宮。
我沒猜錯,於鳳嬌進宮就是貴妃。
兵部尚書的老婆算是皇上的小姨。
表哥娶表妹。
聽說太后活著的時候,就有意讓于家的女孩做皇后。
奈何,於鳳嬌年齡太小。
不過,現在賀錦屏病了,於家應該是又想起來這茬了。
于鳳嬌和賀錦屏也是南轅北轍的類型。
她長著一張嬌蠻的臉,哪怕舉止還算端莊,禮儀也不差,她也是一個嬌蠻的人。
這一定是個被慣壞了的女孩子。
我聞到了和妹妹方玉婷相似的味道。
母親認為只有方玉婷和方玉文才是我的真親人,我能叫他們弟弟妹妹。
其他人,比如方玉誠,她只許我叫誠弟。
我不知道這種無聊的區別有什麼用。
再怎麼說,那都是父親的孩子,你否認,也否認不了。
她一味地強調嫡庶,父親對此嗤之以鼻。
我也是。
她恨我不維護她,也恨那些庶子庶女。
然而,對父親來說,嫡庶算個屁,有用才是硬道理。
方玉婷天天把自己是嫡小姐掛在嘴上。
於鳳嬌也是。
羅芸是庶女,於鳳嬌各種瞧不起。
羅芸也是昭儀。
本朝後宮,昭儀可以有六位,妃四位,貴妃二位。
昭儀之下是昭容八位,之後是淑儀、才人,最低一等是良媛,不限人數。
各地獻來的美人,因為出身低微,最高的就是一個淑儀,另外兩個是才人。
于鳳嬌非得說羅芸也就值一個昭容。
她也看不起我,說我就是才人的姿色。
至於徐蕊華,她背後說,都不配進宮。
「這也太狂了。」
曉燕都受不了於鳳嬌的倡狂。
可,人家是皇上表妹。
就像方玉婷,我無論怎麼掌家規,時不時拿她沒辦法。
把她關祠堂了,母親給送飯,打板子了,母親趴在她身上哭。
無計可施。
最近父親來信,說,已經把她遠遠嫁了。
夫家來接親需要走一年那種。
父親以前是蜀地茶馬司的長官,認識很多邊地的武官,因為茶葉馬匹一般販運到邊境。
方玉婷被許配給某個邊地將軍之子了。
這親事說出去還好聽,聘禮豐厚,方玉婷還不敢造次,畢竟武官吼一嗓子,能把她嚇死。
父親幹得漂亮。
方玉婷解決了,於鳳嬌近在眼前。
「別和她衝突,讓著她。」
我下定決心。
上輩子,沒扳倒權臣之前,我可是裝孫子裝得非常徹底。
給對方舔靴子我都不在乎。
姿態夠低,才能麻痹別人。
請安的時候,於鳳嬌說什麼我都當聽不見,哪怕她指名道姓地寒磣我。
「方玉尺,都說你在後宮無人敢惹,本宮倒是想知道,惹了你會怎麼樣。」
「貴妃娘娘是陛下的心頭盛寵,卑妾怎麼敢和貴妃爭鋒呢?」
酷吏不等於頭鐵。
實際上,酷吏對於諂媚之術,頗有心得。
你腰彎得越低,對方上當越厲害,到時候把對方踩腳底下,才越舒爽。
我如今就對於鳳嬌低低地垂下頭顱。
「哼,以為你有多厲害,根本上不得檯面。」
於鳳嬌果真不再把我放在眼裡。
她反而去盯著徐蕊華。
而秦叡,睡徐蕊華睡得更勤快了。
郭麗妃一改常態,她忽然謹言慎行,並且意味深長地看著我。
「賢妃妹妹如此韜光養晦,姐姐很佩服,不得不學一學。」
我對著她露齒一笑,牙齒森白。
「不要學我,列女傳裡面都是好女人,姐姐何苦跟我這蛇蠍心腸的較勁呢?」
11
郭麗妃被我笑得渾身哆嗦,不過她咬牙堅持和我交流。
「賢妃你能蟄伏,伺機而動,我可以和你聯盟。」
我翻翻白眼。
幹髒活出身的人都獨來獨往,哪有聯盟的。
「方玉尺,我想了好多,跟你作對,沒什麼好下場,你這人出手太狠了。我不過是挑撥離間幾句,真是奇怪,你就能讓秦叡把我羞辱到底。那天我披頭散髮赤足走在宮道上,想死的心都有。你怎麼那麼有本事?」
我搖搖頭,披頭散髮就想死了,可真是脆弱。
女人就是好對付。
我當酷吏Ŧű̂₉那會兒子,遇到審女人,不用太麻煩,當著男人的面,褪她兩層衣服,對方就暈過去,醒來還要死要活。
羞辱一個女人特別有成就感,有時候當眾脫了她的鞋都能效果斐然。
我有時候也琢磨,到底是怎樣的規訓,使得裸露一點兒皮膚,就能摧毀女人的意志。
發明這種規訓的人,真是高手。
我甚至遺憾,為什麼男人不被如此規訓,有時候關在大獄裡面,依然覺得能翻身。
還有的人,受刑之後也一臉自豪,認為自己能名垂青史。
出獄之後,還有人為他們高聲喝彩。
但是女人,哪怕是被冤枉了,被獄卒們碰碰手腳,她都要活不下去。
男人的受辱能變成榮光,女人的受辱永遠是受辱。
可真是……
「賢妃,我恨你讓我飽受屈辱,但是,現在後宮形勢嚴峻,我們未必不能聯手。」
郭麗妃依然嘗試讓我做盟友。
我撇撇嘴:
「後宮就這麼點兒事情,也需要聯手不聯手。秦叡若是聽了你說的話,怕是要笑死。前朝爾虞我詐,秦叡回後宮就是為了取樂。我們各司其職,哄他開心,大家都有各自的好處。學著前朝男人玩陰謀詭計,惹火了秦叡,沒什麼好處。」
聽到我說這個話,郭麗妃呆呆坐在那裡。
「取樂用的……」
「對,取樂用的,包括賀錦屏,包括你,也包括我。」
郭麗妃顯然被我淡漠的話語驚住了。
「你真是這麼想的?」
「我為什麼不這麼想?」
郭麗妃忽然問我:
「我一直想有個孩子……可是,不知為什麼,我生不出來。秦叡賜給我坐胎藥……方玉尺,有些事情我不敢細想。」
我懶得多說什麼,只告訴她:
「當年我母親懷龍鳳胎,明知道胎象不好,我父親提前和穩婆說了,保小就是。」
郭麗妃流下一滴淚。
我不耐煩,女人啊,就會哭。
「麗妃,我建議你老老實實,保命為上,你占著一個妃位這麼多年了。皇上想要更多新人入宮,問題是,按照規矩,他只能有四個妃子。徐蕊華懷孕了一定封妃。這樣,三個妃位就滿了。新來的美人得寵後,一定往昭儀上面去,柳昭儀陸昭儀她們,說不定哪天也得進位。再說了,我們幾個進宮,還不是選秀的路子。明年萬一開大選呢?」
郭麗妃張了張嘴。
我知道人都不愛聽實話。
郭麗妃應該是無法接受,皇上能為了讓她把妃位空出來,搞死她。
從人心險惡角度來說,我認為一切皆有可能。
就像上輩子,我為什麼要把老太師氣吐血呢?
就是皇上認為老不死的,該死了。
別管有多大功勞,皇上嫌你礙事,你又不肯退出朝堂,皇上就是要搞死你。
「麗妃,你不年輕了,沒有孩子,皇上睡你也睡夠了,管理後宮又有了我,想想看,他希不希望你作死,然後讓你把位置空出來。」
我以為郭麗妃聽我說這麼難聽的實話,會對我嘶吼咒駡。
想不到,她反而平靜下來。
「方玉尺,你刻薄冷酷,真不是什麼好人,但是你不虛偽。這一點就比別人強。你說的,都是實話。」
我忽然有些後悔,小瞧了這女人,剛才未免對她太不客氣。
「你說得對,我們這些女人就是給皇上取樂的,看著尊貴,實際上,和平常人家的姨娘小妾有什麼區別?」
郭麗妃慘澹一笑。
「她賀錦屏是正妻,不過又怎麼樣?誰家的主母又有幾個暢快順意的。皇后又有什麼了不起?她過的是什麼苦日子,我又不是不曉得。呵呵。」
郭麗妃好似變了一個人。
「我原以為,賀錦屏死了,我能出頭。現在看,她死了,皇上看我也膩煩,巴不得我跟著一起去了。新人換舊人,新人笑,舊人哭,我早應該看明白這些。」
她的臉上一抹悲戚。
我心如止水,根本無所謂。
有什麼好悲的。
「郭麗妃,你要是夾著尾巴,從此安守本分,其實,皇上也拿你沒辦法。告訴你,賀錦屏真的快死了,你的好日子快到頭了。」
我說得難聽,本以為郭麗妃會惱羞成怒,想不到她卻十分平靜。
「方玉尺,恐怕你說的是對的。只是沒想到,賀錦屏竟然……還以為她賭氣而已……」
我挑挑眉毛:
「我說得當然對,只不過,你能做到嗎?」
其實,皇帝老子也不是為所欲為。
上輩子,也有不少人,皇上看不順眼,可是對方滑不溜手的,抓不到把柄,就能全身而退。
從我手裡溜走的,也有好幾個。
沒辦法,尾巴夾緊了,你挑不出錯,皇上也不會趕盡殺絕。
又不是暴君,就算當暴君,也有暴君手裡的漏網之魚。
郭麗妃冷哼一聲:
「夾尾巴也不難,其實,我當侍女的時候,頂會夾尾巴,只不過,一朝得勢,有些忘乎所以。沒關係,我可以重新夾起來。畢竟得意這麼多年了,也賺夠本兒了。」
我拍拍手:
「佩服佩服。」
郭麗妃從我這裡走了之後,脫胎換骨。
她開始穿素色衣服,換上好脾氣的嘴臉。
最有趣的是,她現在開始盡心盡力維護賀錦屏,在她的嘴裡面,賀錦屏成了秦叡的此生最愛。
秦叡對於郭麗妃的變化,似乎毫無察覺。
而且,對於賀錦屏是他此生最愛的說法,他欣然接受。
郭麗妃當著於鳳嬌的面,誇張地說著:
「皇后娘娘在陛下心中,是無可替代的存在。」
於鳳嬌面色不好看,嘴上的話也不好聽。
「我怎麼聽說,麗妃娘娘當年獨步後宮,皇后娘娘都避其鋒芒呢?」
郭麗妃拼命搖頭:
「于貴妃說的不是我,是那一位吧。那一位,可是死在冷宮了。」
12
賀錦屏對於眼前的鬧劇,依舊是看戲模樣。
至於自己是不是秦叡的此生最愛,她好像在看笑話。
她一天比一天瘦,臉上的肉越來越少。
一雙眼睛倒是越來越亮,裡面盛滿譏諷。
賀錦屏像是知道於鳳嬌想接替她。
「若皇上並非真心愛我,于貴妃可篤定皇上定然能真心愛你?」
她的聲音裡面都是好奇與諷刺。
郭麗妃在旁邊誠惶誠恐:
「聖上對娘娘的真心,滿宮誰不知道呢?」
賀錦屏笑容飄忽:
「反正我不知道。」
她喜歡自稱我,不喜歡自稱本宮。
于鳳嬌不敢正面回答賀錦屏的話,可是眼神裡面有淡淡的不屑。
她年輕,十幾歲,身體強健。
於鳳嬌像一朵盛大的牡丹,顯得賀錦屏越發衰敗。
我不曉得賀錦屏是什麼病,我甚至感覺她沒有病,也許只是不想活。
賀家原本是文壇領袖。
賀錦屏的爺爺過世不久,天下文人幾乎沒有不悼念的。
賀錦屏的父親卻才能平平,老老實實做承恩公。
賀錦屏揮手把所有嬪妃趕走,又單獨留下我。
「我父親文采確實不出眾,不及祖父學問深厚,但是他在地理志方面獨樹一幟。可惜,我進宮了,他不可能山川江河四處走,生生把自己困在京城。如今我哥哥也是。他寫過京郊風物志,生動有趣,結果也被人彈劾,說他不務正業。」
我點頭。
做皇Ţũ⁺上的女人難,做皇上的老丈人也難。
皇上什麼都怕,權臣他怕,外戚他怕。
最怕的是外戚成了權臣。
問題是,外戚家太膿包,他也不喜歡。
皇后的家人,當得未嘗不如履薄冰。
賀錦屏看起來很累。
「當初我被選為太子妃,心裡並沒有那麼高興……本來,父親說,可以同母親一起,領著我,帶著哥哥,一家人去遊歷名山大川。或者各處外任為官,領略各地風土人情。我被選為太子妃之前,父親說想申請做江南的學政……江南啊……暮春三月,江南草長,雜花生樹,群鶯亂飛……」
說這些的時候,她的眼神亮了。
賀錦屏像是一隻鳥,本來應該在天空裡面輕快地飛,現在被繡在了屏風上。
這只鳥,色彩脫落,絲線剝離,要消失了。
「父親和母親曾經帶我月下游湖,借著月色,母親教我撫琴。他們還曾經教我取竹葉上面的水烹茶。不是為了取悅誰,只是品味其中的樂趣。」
賀錦屏的眼神飄遠了,似乎回到了少女時期。
我馬上明白,為什麼郭麗妃瞧不上徐蕊華。
賀錦屏的琴棋書畫,都是為了取悅自己,那是她的父母疼愛,是她的錦琇童年。
徐蕊華照著賀錦屏的模樣塑造,不過是十足十的冒牌貨。
郭麗妃觀察賀錦屏這麼多年了,怎麼不明白其中的差別。
「方玉尺,你為什麼要進宮?」
我認真回答賀錦屏:
「因為我父親要鑽營,他只是個舉人,沒考上進士,靠著家裡資產,一路運作,成了茶馬司提舉,撈了很多錢。他買官進京,從光祿寺到戶部,還不滿足,他想進功臣閣,想死後入太廟。個人能力到頭了,只好打女兒的主意。他要做皇上的正牌老丈人。」
賀錦屏聽得哈哈大笑。
「方玉尺,你會滿足你父親的心願嗎?」
「會啊,他鑽營得厲害,我在後宮自然也爬得夠快,我們父女相輔相成。您要是仙去了,我還想著怎麼運作當皇后呢。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俯視眾生,豈不美哉!」
上輩子給皇上當刀子,多少有些不體面,這輩子當女人,有機會看下面眾人俯首跪拜,我覺得是成全我。
賀錦屏特別開心。
「真不錯,秦叡的身邊,就應該是你這種女人才對啊!」
我和方盡心是沆瀣一氣的父女。
我們都愛權力的滋味。
我估計,方盡心連光宗耀祖之類都不在乎,他只是想自己能夠獲得更多的權力。
他對於提攜老家子弟之類的,都興趣缺缺。
嫡子不成器,他也不在意,庶子能成才就行。
我進宮,沒有那麼多的糾結不舍猶豫彷徨,我和方盡心在書房商議妥當,他在外面步步為營,我在宮裡穩紮穩打。
至於什麼親情,什麼人倫,都是狗屁。
兩個妹妹,我讓父親細心調教。
「我儘量生一個男孩,若我實在生不出,方玉妍和方玉瑩,可以有一個進宮去生孩子。」
我雖然對生孩子深惡痛絕,但我不會徹底避孕。
我知道,在後宮,還是有親生兒子比較好。
我打算給自己一次生產的機會。
生下來的,無論男女,我都只生一個,然後就服用絕育藥。
至於什麼時候懷,隨緣,我不會像徐蕊華那樣,勾著秦叡只求生子。
懷不上,才好呢。
方玉妍和方玉瑩,誰想來宮中做秦叡的女人,我鋪路,還讓她生孩子。
其他人想要的獨寵,其他女人會有的嫉妒,在我這裡都不存在。
既然是為了懲罰我,才讓我做女人,我倒是想知道,如果我偏不賢良淑德,也不拈酸吃醋,更不情海沉迷,甚至放棄母性,到底有什麼事情能讓我痛苦?
「方玉尺,我羡慕你,又不羡慕你。」
賀錦屏對我說。
「方玉尺,你所求為何?」
我所求為何?
上輩子,那個和我聯手過的花魁也這麼問我。
我回答不出。
榮華富貴嗎?至尊之位嗎?男歡女愛?無邊榮耀?
我想了Ṱų₊想,發現自己無欲無求。
我對賀錦屏說:
「臣妾最快樂的時候,就是從別人眼裡看到恐懼的時候。」
是的,我讓郭麗妃披頭散髮光著腳在宮道上行走的時候很開心,讓徐蕊華頂著大太陽去剝蓮子的時候,我很滿意。
但是,也沒有非常開心滿意,郭麗妃那雙漂亮的腳沒有插滿釘子,徐蕊華的臉皮曬紅之後應該被剝下來。
我心中無善無惡,單純喜歡看一個人在恐懼中被損毀被折磨。
「皇后娘娘,我是一個純粹的惡人。不是壞人,壞人有目的,惡人沒有目的。就是您落在我手裡那一天,該怎麼折磨,我就怎麼折磨你。」
13
我成了皇貴妃。
賀錦屏對秦叡提議的。
本朝曾經出過一個皇貴妃,乃是非常時期的非常之法,並非定制。
賀錦屏讓我做皇貴妃,頗有幾分指定接班的意思。
於鳳嬌先不幹了。
「姨母仙去前曾經說過,要我給表哥做妻子,所以我才進宮。為何方氏竟成了皇貴妃?」
她開始找我麻煩。
秦叡不曾責備她,我自然也不會為難她。
我只會對她身邊的宮人下手。
我知道,宮人其實很無辜。
可是,有時候,殺雞才能儆猴。
我把於鳳嬌身邊的貼身宮女,扔進慎刑司裡邊,並且特意告訴:
「貴妃身邊的人,給一些體面,不要傷了臉皮。竹書夾身就行了。」
竹書夾身,就是竹片做成書簡的形狀,把人夾住,用繩子抽緊。
嘗試過的人痛不欲生。
于鳳嬌找秦叡哭訴:
「她是我從家裡帶來的,自小我們在一起,方玉尺折磨她就是折磨我!」
我不贊同這話:
「貴賤有別,該女輕狂,都是她引得貴妃失儀態,懲罰她就是懲罰一個奴才,怎麼就成了懲罰貴妃?」
秦叡看了看我,很是贊許。
於鳳嬌惡狠狠看著我:
「方玉尺,你等著,早晚有一天,我要你補償給我!」
沒有辦法,我只能等著。
我告訴自己宮裡面的人,最近幾天,看到于貴妃身邊的人躲著點。
我拿了她身邊人儆猴,她能做的,估計就是找我身邊人的晦氣。
沒多久,我的身邊太監小劉子,就出事了。
我就不明白,為了扳倒我,於鳳嬌真是能捨得自己。
她非說小劉子把她推下了河。
入秋了,水有些涼了,這一落水,於鳳嬌可不好受。
小劉子是我身邊掌事太監順喜的徒弟,以前順喜還叫作小順子,如今已經是順喜公公。
小劉子特別會梳頭,大家都知道我最近非常欣賞他。
「皇上,皇貴妃教唆她身邊的親信太監,推臣妾下水,想來是聽說臣妾疑似有了身孕,心懷不軌。」
于鳳嬌最近傳了太醫,說她胃不舒服,總是想吐酸水。
宮裡面都傳,她懷孕了。
徐蕊華瘋狂侍寢,肚子還是癟的,於鳳嬌這麼快有好消息,宮中的人都有些吃驚。
無論誰的肚子有沒有貨,其實我根本不在意。
于鳳嬌註定不可能當皇后。
表哥給表妹一口飯吃,是應該的。
不過,秦叡不可能選一個刁蠻任性的小姑娘當皇后。
兵部尚書于守疆這幾年官當得平庸,身體也一般。
如果不是看在他是秦叡「姨父」面子上,這個兵部尚書早就該換人了。
實際上,把於鳳嬌送進宮,也是於家最後的指望了。
為的就是能讓於守疆在兵部尚書位置上再賴上兩三年,給於鳳嬌的哥哥多爭取仕途資本。
我覺得于家人有些蠢,他們的算盤打得不錯,問題是,對於鳳嬌管教太少。
太任性的女人,容易惹禍。
比如,她老老實實不作妖,只當她的貴妃,她能當到天荒地老。
就算她把秦叡的帽子扔地上,秦叡估計也只能罵她一頓算了。
問題是,她偏偏跟我玩陷害計謀這一套。
她這一鬧騰,把秦叡引了過來,宮人拿著大披風把她裹得結實,她依舊瑟瑟發抖。
這位嬌蠻大小姐,也學會了裝楚楚可憐。
我冷眼看著這一切。
秦叡少不得問出了什麼事,於鳳嬌一番哭訴,聲淚俱下。
我靜靜看她演戲,看得津津有味。
秦叡則看著我。
「皇貴妃,這件事,你有什麼想說的?」
我抬頭看了一眼小劉子,他重重磕了幾個頭。
「千錯萬錯,都是奴才的錯,是奴才不小心,和皇貴妃無關。」
說完,他忽然起身,一頭撞死在臺階上。
我面無表情。
於鳳嬌這個嬌嬌女,第一次看到這麼多人血和死人,這回,她是真嚇到了。
嗝一聲,她暈過去了,一邊暈,還一邊抽搐幾下。
我跪下來淡淡地說:
「臣妾禦下不嚴,應該重罰,自請閉門思過一個月,其間糙食素衣,誦讀《女戒》,以儆效尤。」
秦叡忍不住對著我笑了一下。
「皇貴妃,對自己很嚴厲。很好,很好,很好。」
我內心只覺得不耐煩。
上輩子,遇到皇上想殺,又不好意思殺的人,我直接給殺了,就會跑去皇上那裡,自請重罰。
「重罰」當然要「重罰」,如此,皇上才顯得英明公允。
小劉子是我送出來「找死」的。
於鳳嬌一直想拿我身邊的親信開刀,比如曉燕和順喜。
那怎麼可以,培養心腹很費勁的好不好。
所以,小劉子就出來往於鳳嬌刀口上撞。
他死了,他老家的親人能得到二百畝水澆地,四匹馬三頭牛,還有一座碾坊。
小劉子含笑九泉。
「皇上,臣妾固然有錯,不過,于貴妃身邊的人,也實在護主不力。于貴妃已經受驚,不宜見太多血,貼身宮人,都拶指極可。」
小劉子可是一頭撞死了,於鳳嬌身邊的人僅僅用竹片子夾夾手指頭,當了女人,我真是越來越心軟。
秦叡很同意我的說法。
於鳳嬌清醒過來之後,一想起小劉子的腦漿,就想吐。
她的宮女大部分都被拶指,一個個伺候她都費勁。
這一通下來,於鳳嬌病了,病得很重。
兵部尚書的夫人進宮,跟皇上哭訴很久,也跟自己的女兒聲淚俱下。
我沒特意打聽,我在閉門思過。
不過,等我思過結束,於鳳嬌也能下地走動了,她看到我,已然老老實實。
賀錦屏對於我的一系列操作十分欣賞。
「厲害厲害,真棒。從前,德妃也和於鳳嬌差不多,我束手無策,只能等德妃母家倒臺,才看到她進了冷宮。你卻很有手段收拾這種女人。」
我冷笑。
「皇后娘娘沒有手段,德妃步步深陷,最後只有一死。我有手段,可於鳳嬌要是就此老實,說不定能在宮中頤養天年。到底是皇后的沒手段厲害,還是我的有手段慈悲,說得清楚嗎?」
以殺止殺的法子,我何嘗不是讓於鳳嬌遠離了自己作死。
賀錦屏笑而不語。
14
於鳳嬌身邊的人換了一茬,手指頭被夾斷了,就算好了,幹活也不會很俐落。
她的親信都被換掉,如今身邊的人都是我撥過去的。
於鳳嬌一聲不吭。
她不作妖,我會讓她開開心心當貴妃,生孩子也無所謂。
小劉子死之後,小丁子來到我身邊,就是那個曾經在花房做事伶牙俐齒的。
我很喜歡他,調教之後,他更機靈了。
心腹這種東西,就是要多多培養。
曉燕又幫我訓練出兩三個極其伶俐的宮女。
在後宮,我的耳目網正在形成。
秦叡來我宮裡過夜的時候,故意對我說:
「這皇宮,快要成玉尺的皇宮了。」
我不慌不忙: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妾只不過是為了陛下,盡力打理後宮而已。」
說到底,我仍然是一把刀,只不過上輩子殺前朝,這輩子鎮後宮。
沒有區別。
秦叡歎口氣:
「感覺你對整肅六宮更有興趣呢,我的愛妃,你又不是慎刑司的姑姑。」
我笑而不語。
賀錦屏把自己整得病病歪歪,把後宮扔給郭麗妃,烏煙瘴氣很多年了,秦叡已經受不了。
如今後宮井井有條。
曹貴妃和柳昭儀甚至很尊敬我。
弱者總是喜歡抱強者的大腿。
我對於她們的示好不做太多表示。
不過,也不排斥。
如果方玉妍和方玉瑩都不想進宮生孩子,我就扶曹貴妃或者柳昭儀的兒子上位,兩宮皇太后,也不是不可以。
曹貴妃的出身不低,問題是父兄在戰場上受了重傷,回老家休養去了。
曹貴妃是吉祥物,為了安撫武將們用的,唯一的變數就是,碰一碰就懷孕,實在能生。
秦叡也沒想到。
「皇貴妃娘娘,不怕你笑話,我跟你說實話,皇上就寵倖我四次,我生了三個孩子。我,不想再生了。」
曹貴妃有些怕我,卻巴巴地跑到我這裡跟我交心。
這個女人,不知道什麼叫男歡女愛,成了三個孩子的母親。
「太后留給我的姑姑,總是教我討皇上歡心。我不想討了。娘娘,您做了皇后那一天,我安穩度日,您給我一席之地,我絕不給您添麻煩。」
她說得很真誠。
我在後宮被傳心狠手辣,但有趣的是,我一視同仁,恪守宮規,曹貴妃的日子反而好過了。
以前郭麗妃擠對她,她名義上是貴妃,日子卻過得寒酸。
如今,誰不按照規矩來,我就搞誰,曹貴妃的貴妃待遇反而落實了,她終於舒心暢快。
所以,曹貴妃哆哆嗦嗦也要抱我大腿。
我考察過,她的兒子也是個老實的,要是扶一把當皇上,兩宮皇太后也不是不可能。
如今郭麗妃變得很消停,於鳳嬌偃旗息鼓。
只有徐蕊華,蹦蹦躂躂的,一個勁兒地等著懷孕後要封妃。
徐家認為,我這個無子的皇貴妃,說不定是障眼法。
因為皇貴妃不是定制,說不定隨時能撤了。
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徐家還真是天真。
結果就是,徐蕊華一直沒懷孕,不聲不響的羅芸,還有一位進獻的美人,懷孕了。
聽說,徐蕊華再裝不了溫柔賢淑,在自己宮裡面開始砸東西。
羅芸進宮之後,確實不起眼。
秦叡喜歡收集女人,我不曉得羅芸是哪種類型。
她像一幅不會開口的美人畫,安靜得不得了,比曹貴妃當年還安靜許多。
總之,反正是秦叡沒有嘗試過的種類,他開心享受,還讓對方懷了孕。
另外幸運的女人,是余才人。
長得活色生香的,我懷疑地方官員是不是把哪個館子裡面培養的清倌人給送進來了。
我上輩子什麼人都接觸,秦樓楚館的女人見識得多。
餘才人身上有那股味。
不要把皇上想得多高貴,他就是一個男人。
面對能激發他欲望的尤物,高高在上的男人也會拋下所謂的顏面,沉迷其中。
特別是,守規矩的女人見多了,來一個熱辣辣的,哼,哪裡有什麼定力。
徐蕊華被刺激得夠嗆,羅芸也好,餘才人也好,她都看不上。
結果皇上許諾,羅芸和餘才人若平安生產,羅芸封妃,餘才人提位分。
徐蕊華被皇上睡了那麼多次,原地踏步。
她快恨死了。
可能是病急亂投醫吧,她竟然去找郭麗妃當盟友。
「徐蕊華是個蠢的,她想和我聯手,把羅芸的孩子先弄沒。真是奇怪,羅芸的孩子沒不沒和我有什麼關係。她還說,我這麼多年不懷孕,是秦叡的手筆,問我恨不恨。我恨什麼?恨又能怎麼樣?我恨不恨跟羅芸的孩子有什麼關係?」
郭麗妃直接找我,把所有的事情一一告知。
我覺得徐蕊華蠢得令人髮指。
她和於鳳嬌一樣,瞧不起庶女出身,老實木訥的羅芸。
真是好笑,你們的瞧不起瞧得起,對於生孩子有什麼幫助嗎?
京城裡面最近幾年刮的一股邪風,沒事還講究個嫡庶。
嫡庶是能左右人的聰慧,還是能左右人的生育?
關鍵是,講究完嫡庶,就能讓男人不娶小老婆嗎?
不能,嫡庶只會讓女人之間劍拔弩張,男人依舊不停地三妻四妾。
徐蕊華現在魔怔了,認為羅芸擋了她的妃位。
你自己生不出來,怨誰呢?
又或者,是秦叡不讓你生。
那麼,恨秦叡去好了,跟羅芸有什麼關係?
關於徐蕊華的肚皮,我打聽了,秦叡沒在徐蕊華的坐胎藥裡面加亂七八糟的。
人到中年,他忽然想多生幾個孩子。
曹貴妃生的大兒子,他不太喜歡,覺得太老實。
喜歡柔妃生的二皇子,又太文弱。
德妃的兒子,因為母親的關係,秦叡不待見這個孩子。
柳昭儀生的兒子健康正常,秦叡又看不上柳昭儀的出身。
秦叡是皇上,三十出頭,他想播種,還有大把時間。
徐蕊華生不出來,純粹是她自己的問題。
我的耳目把手伸向徐蕊華的親信,打聽出來一些事。
徐蕊華為了保持身材纖細,模仿賀錦屏的腰肢,節食了很久。
「估計是餓出毛病了。」
曉燕在那邊幸災樂禍。
我搖搖頭,這是何苦,丟了西瓜撿芝麻,把自己餓得月事不調,現在生不出來了吧!
「派人盯著徐蕊華,看她會不會害羅芸這一胎。」
15
徐蕊華想的辦法是買通太醫。
沒有新意。
我提前把她要買通的太醫,抓到偏殿小黑屋,命順喜拿出銀針,懸在他眼球上。
「她給你多少好處?禮部徐侍郎可知曉?」
太醫的眼眶裡面汩汩地流出淚水。
「禮部徐侍郎並不知曉,我同徐家有幾分交情,因此徐昭儀知道小的。我侄女明年想參加選秀,徐昭儀答應幫她得一個好位分。」
秦叡好多年後宮沒大張旗鼓進女人,這忽然充實後宮,很多人都活泛了。
據說,明年秦叡要大選。
我告訴這個倒楣太醫,對徐蕊華只說自己已經得手,實際上,把羅芸的胎好好保著。
至於他的口供,畫押之後,我傳到宮外,交給父親了。
「就讓徐蕊華的父親,成為方家的一條狗吧。」
在後宮整倒一個徐蕊華不難,難的是讓禮部徐侍郎能被父親所用。
我這些動作,秦叡知不知道呢?
當然知道。
他樂見其成,故作不知。
如今前朝也頗為錯綜複雜,父親唯秦叡馬首是瞻。
父親是個佞臣,皇上說什麼都是對的。
大家都討厭佞臣,可是佞臣升得快,皇上也離不開佞臣。
我和父親都是響噹噹的保皇黨,我動動手指,禮部徐侍郎也不得不成為保皇黨,秦叡心裡頭自然高興。
羅芸肚子裡的孩子還能平安保下。
「皇貴妃,朕真的越看越覺得你冰雪聰明。」
秦叡對我的獎勵就是睡我。
我可真特麼不想要這個獎勵。
「玉尺,其實你容貌冠絕後宮,可惜你不愛笑,笑起來太冷。你若肯嫵媚,定能傾城傾國。」
我心裡頭罵他一萬遍。
嫵媚你奶奶個腿啊。
那麼多女人對著你媚,還不夠嗎?
一天到晚的,貪得無厭,什麼都想要。
心裡頭罵是心裡頭罵的,我還是嘗試嫵媚地看了他一眼。
我模仿的是上輩子和我聯手的花魁。
她曾經這麼看過我,然後我們相忘於江湖。
我永遠忘不了她。
不過,我這種惡犬,不配擁有愛情。
羅芸的孩子順利地出生了。
是個女孩。
徐蕊華臉色很難看,她不明白,為什麼自己買通了太醫,羅芸這一胎平平穩穩。
因為是女孩,秦叡並不在意。
羅芸也並沒有因此封妃。
餘才人倒是生了一個大胖兒子,成了昭容。
對於秦叡的冷淡,羅芸沒有任何怨言。
她抱著女兒,倒是一臉心滿意足。
有我在,後宮井然有序,她守著女兒過日子,不鹹不淡的,倒也安穩。
至於以後還會不會有寵,我冷眼觀察,羅芸並不太在乎。
當初,以賀錦屏名義舉辦的宮宴,來參加的,並不是羅芸,而是她的妹妹。
是羅家嫡女。
最後進宮的是羅芸,聽說她妹妹得了惡疾。
「不是惡疾,她有心上人,父親疼她。」
羅芸抱著女兒,到我宮裡坐一坐。
這是很稀奇的事情,我宮中沒客人。
郭麗妃變老實之後,乾脆對我退避三舍。
曹貴妃能不和我接觸,就不怎麼和我接觸,除了我剛當上皇貴妃,她過來明確表示要抱我大腿。
柳昭儀也是。
她們在我面前多坐一會兒,就渾身冷得慌。
羅芸卻沒什麼感覺。
「嫡母對我很苛刻,最初我很怕她,後來就麻木了。」
我了然,這是個從小生活在恐懼無助中的女人。
現在經歷得多了,反而沒有那麼膽怯。
「皇貴妃,說來奇怪,我怎麼感覺,您像是我的守護神一般。」
我啞然失笑。
我可不是她的守護神,不過,陰差陽錯地,我確實救了她和她的孩子。
從小擔驚受怕長大的孩子都有很強的直覺,羅芸冥冥中感覺我救了她一命。
我不想邀功,也不認為羅芸是值得拉攏的盟友。
「羅昭儀,在後宮安安分分地活著吧。」
羅芸聽了我的話,笑了一下。
「這樣過一輩子,也許很不錯。」
她過去一直忐忑,不曉得嫡母把她嫁到哪裡去。
皇宮雖然不好,對於羅芸來講,卻是不錯的安身之地。
我這心狠手辣的,倒成了她們的庇護者。
秦叡想讓我趕緊生兒子。
他需要一個理想中的兒子。
生母身份高貴又美麗,兒子聰明又健康。
余昭容的兒子白白胖胖,但秦叡心底裡其實又瞧不上她的做派。
享受的時候,身體自然舒服。
下了床,便要挑三揀四。
德行!
「玉尺,給朕生個出色的皇子吧!」
秦叡擺出一副要獨寵我的架勢。
我的父親升官了,成了工部尚書。
六部之中,工部最不起眼,但不管怎麼說,尚書就是尚書。
工部雖不起眼,但卻是很肥的部門。
戶部錢多,也樹大招風。
工部過手的錢,卻能有各種暗地裡的門道。
父親很善於做這種斂財的官,他志滿意得。
他給我傳話,認為孩子這東西,最好還是我自己生。
方玉誠讀書不錯,作為方玉誠的親妹妹,父親想把方玉妍嫁給京城的書香門第世家,做當家主母。
把女兒都送給皇上當小老婆,也不太划算。
官當得大了,兒女親家就是關係網的重要連接點。
我明白父親的安排,學著前世花魁的樣子,跟秦叡微微撒了一個嬌,讓他給我妹妹許了一門好親。
秦叡也曉得我的意思,把方玉妍賜婚給翰林院大學士的兒子了。
估計,父親一定會樂死。
他一輩子最痛心的,就是沒考個進士。
這回和翰林院大學士做了親家,看誰敢說方家沒底蘊!
我和父親善於討秦叡的歡心,秦叡也就抬舉我們父女。
前朝後宮,看起來其樂融融。
徐蕊華病了。
她小產過一次。
怨不得任何人,她自己都不知道懷孕了,還要給秦叡跳折腰舞。
然而,她一口咬定是我陷害。
我哪裡顧得上理她。
賀錦屏要死了。
這個女人拼著一口氣,看著我在後宮地位日漸穩固,看著我方家在前朝逐步得勢。
「方玉尺,由你來接我的位置,正合適。」
「為什麼?」
「你像男人一樣,厚顏無恥又心狠,真是太棒了,最關鍵的是,你永遠不可能愛他。」
16
徐蕊華吵著是我派人給她的飲食裡面加了東西,所以她才會滑胎。
我對秦叡請示:
「不論徐昭儀懷疑誰,只要指認,送對方去慎刑司,由她親自審問。」
秦叡點頭。
我把徐蕊華領去慎刑司,把刑具塞到她手裡,一一告訴她怎麼使用。
要是她喜歡,把我放在刑架子上,也成。
她看到刑具上面的血跡,咣當就暈倒了,我又命人把她抬了回來。
真是麻煩。
徐蕊華回宮之後,一聲不吭。
我便不再理她,專心守著賀錦屏。
秦叡有些惆悵:
「愛妃,感覺你對慎刑司比對朕還瞭解。」
我裝聽不到,一心照顧賀錦屏。
我和賀錦屏必須姐妹情深,秦叡才有理由,說繼後的人選,乃是先皇后也認可的,我的上位才名正言順。
我和賀錦屏當然沒什麼姐妹情深的,彼此都不熟悉。
她整天縮在中宮裡面,也不見人,我沒事也不打擾她。
但是,必須演得很情深。
我們倆演得很認真。
秦叡都信了。
這個白癡。
「想不到你們很投緣,屏兒很溫柔賢淑,是閨秀中的典範,剛嫁給我的時候,我就想,何德何能,娶如此佳婦。」
我心裡頭呸了又呸。
如此佳婦,讓你弄得快死翹翹了,你怎麼這麼有能耐呢。
賀錦屏則被逗笑了:
「男人啊,你以為他蠢,其實並不是,他只願意相信對他有利的事情罷了。」
我和賀錦屏是不是姐妹情深不重要,重要的是好聽,他對結髮妻子情深義重,下一任皇后也是賢良淑德。
兩任皇后都不妒忌,情同姐妹。
寫在史書上,多好看啊。
我和賀錦屏一邊嗤笑,一邊配合秦叡。
賀錦屏為了娘家著想,要死得體面。
我為了父親以後仕途更順利,要幫賀錦屏死得體面。
「方玉尺,不管你是為了什麼,臨死前,你如此照顧我,我都很感謝。我告訴你一件我此生最後悔的事情——」
我把耳朵湊過去。
「我最後悔的,是真心愛過他。」
說完這句話不久,賀錦屏就咽氣了。
秦叡哭得特別傷心。
怎麼說呢,哭得特別真情實感。
好像,他曾經多麼愛賀錦屏一樣。
如果真的愛,會在成婚之初十分冷漠,一味寵自己的愛妾郭氏嗎?
如果真的愛,會對柔妃一見鍾情,專寵三年嗎?
聽說那三年,整個國庫的好東西都快被秦叡送到柔妃的面前。
可惜,柔妃還是死了。
如果真的愛,會任由德妃在賀錦屏面前囂張嗎?
郭麗妃告訴我:
「我算什麼,當年德妃才真的把賀錦屏皇后的顏面放在地上踩呢。」
明明就是沒有那麼愛。
秦叡喜歡的是賀錦屏長久以來的忍耐和包容罷了。
他懷念一個女人無限制地退讓罷了。
後來,才發現,賀錦屏這個皇后擺爛了,郭麗妃把後宮管理得烏煙瘴氣。
他這個皇帝,一點兒也不舒坦。
德妃最囂張的時候,陸昭儀的胎落得不明不白。
就是那個據說以前很愛笑的陸昭儀。
後宮的規矩森嚴,誰做了什麼事情,怎麼會查不出來。
秦叡看著德妃作死,好在恰當時候給她安個罪名。
呵呵,無非是鄭國君殺自己弟弟共叔段那一套。
捧殺。
秦叡為了對付德妃以及德妃的母家,用了捧殺的方式。
前世作為酷吏,捧殺這一套手段,我再清楚不過。
往往,你捧一個人的時候,必須得踩幾個人,否則怎麼能顯出捧著的人地位有多特別呢?
賀錦屏就是被踩的那一個。
如今,秦叡乾剛獨斷,德妃母家這種勢力,前朝不復存在,賀錦屏死得很是時候,該我這種雷厲風行的給他管後宮了。
我很順利地成為了繼後。
當了皇后之後,秦叡開始寵於鳳嬌。
我才懶得管他寵誰呢。
當皇上的,喜歡在前朝搞平衡,在後宮有時候也玩這一套。
我當了皇后,他卻轉頭寵愛于貴妃。
也不錯,很好,既然是皇上喜歡的女人,那我也寵著。
有人怠慢於鳳嬌,我就直接把對方處以桶刑。
就是塞到桶中關起來,只露出腦袋,關十二個時辰,屎尿都流在桶裡。
我甚至把關人的桶抬給於鳳嬌看一看。
她忍不住吐了。
從此,皇宮中事事以於鳳嬌為先。
越是這樣,她越怕我。
「皇上,皇宮裡面最尊貴的女人是皇后娘娘,怎麼能處處以我為先呢?」
秦叡不以為意:
「皇后就是最尊貴的女人啊,我們夫妻一體,朕喜歡你,皇后自然也喜歡你。」
我特別同意這個說法,皇上喜歡誰,我就對誰好,皇上厭惡誰,我就替他教訓誰,最簡單不過。
我是皇后,但不是他的妻子,我只是借他勢的一把刀而已,我只想品嘗讓人恐懼的快感。
於鳳嬌似乎終於想明白這件事。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求您了,如果有一天,皇上不寵著我了,如果我父親和母親做錯事了,皇后娘娘能留我一條生路嗎?」
我笑了笑,露出森白的牙齒。
「皇上給你生路我自然就給,皇上不給的話,他希望我怎麼對你,我可是不會忤逆他的。」
於鳳嬌渾身都在發抖。
我也不明白她抖什麼。
女孩子,嬌生慣養,膽子太小。
秦叡明明對她很好,但是她反而戰戰兢兢的。
於鳳嬌病了,她拒絕侍寢,稱病不出門。
秦叡也不強求,吩咐太醫好好醫治。
他開始準備選秀,後宮要迎來一批新人。
徐蕊華小產之後一直恢復得不好。
她一天天臉白白的,一臉怨恨之色。
徐家不停巴結我父親,想讓徐蕊憐參加選秀。
我示意父親,在收取大量好處之後,同意徐家二小姐參加選秀。
雖說她年齡有些大了,不過操作操作也不是不能參加。
徐蕊華也知道了家裡的打算,她很生氣。
自己已經是棄子了,被家族放棄。
她跑去跟秦叡說:
「我妹妹資質淺薄,當初曾經犯下大錯,被趕到莊子上幾年,怎麼能入宮呢?」
秦叡看著徐蕊華,頗為厭惡。
他很討厭背刺家人的貨色,又或者,以這個為藉口,他睡膩徐蕊華了而已。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徐昭儀作為長姐,未免對妹妹太過苛待。」
徐蕊華的眼睛徹底失去光芒。
17
選秀又選出來一批新人。
意外的是,方玉瑩沒來參加選秀。
「她不願意進宮嗎?」
我問父親。
「南省總督的兒子看上她了。」
父親解釋。
我點點頭。
南省總督的兒子外家在京城,他在京城讀書,和方玉銘成了朋友。
也是好事。
「姐妹們都有了好歸宿,很是不錯。」
說實在的,我也不是多看好方玉瑩,她年紀小,我懷疑能不能很好籠絡住皇上的心。
南省總督的兒子不過是毛頭小子,被少女迷住,比較好擺佈。
我的兩個庶妹,嫁得足夠好,我們方家結了如此好的姻親,人脈擴展到京城內外,文武兼備。
我這個皇后,自然當得更穩當。
「我兒,趕緊給皇上生一位皇子。」
兩個庶妹沒進宮,我得自己生孩子。
真令人煩躁。
我命令太醫給自己診治,都說我身體沒什麼問題。
秦叡對我還算可以,每月抽出三四天跟我同寢。
可是,我懷疑地府的那幫玩意不地道,萬一給我一個不孕的命格,怎麼辦。
既然,我這世是女子,他們一定想辦法叫我不痛快。
女人啊,好像不會生孩子是什麼傷天害理的大毛病。
不過也是,女人有什麼用呢,娶她們無非是為了生孩子,否則只要是肉體之樂,也用不著娶正妻姨娘,秦樓楚館有的是女人。
娶妻就是為了生子。
秦叡沒給我吃過什麼亂七八糟的,他甚至很期望我生。
現在我要是生兒子,正好是他想要的嫡子。
「當年先皇后有孕,朕萬分期待。可惜……」
可惜個屁,賀錦屏當初好不容易懷孕了,被郭麗妃和德妃兩個人輪流氣,氣得流產了,秦叡連屁都沒放。
賀錦屏從此傷心,一病不起。
只是,我對生孩子實在不感興趣。
曹貴妃的兒子和柳昭儀的兒子,我冷眼看著,都還不錯。
選秀又選出來新人,秦叡一定還會生出來很多兒子,我大可以另辟新徑。
我要牢牢抓住皇后的權力,然後放出話去,挑一個最有潛力的皇子養在膝下。
這樣,所有有兒子的妃子反而都會來巴結我。
方玉妍給我傳遞消息,她的小姑子選秀進宮了。
她告訴我,這位小姑子愛慕秦叡。
方玉妍說,這是一個不適合入宮的女孩子,為了她夫家的安全,讓我想辦法把這個女人弄死。
我很喜歡方玉妍這種溝通方式。
不拐彎抹角。
我觀察了一下盧依依,確實,她很愛慕秦叡,是個傻瓜。
宮裡面的女人,包括郭麗妃在內,就算對秦叡有真心,也沒有這麼愛的。
她連秦叡的影子都癡迷。
「皇后,想辦法讓盧昭容安分守己。」
這是秦叡給我的指示。
我點點頭。
蠢女人一個,她以為自己那點兒不值錢的愛慕有多重要。
她總是不分場合地表達對秦叡的迷戀。
「陛下,臣妾最喜歡您的書法了。」
「陛下,這是您最愛的琴曲,臣妾練習很久了。」
「陛下,這是您最喜歡的玫瑰紅豆糕,臣妾親手給您做的。」
……
其實,後宮有這麼一個女人,我倒覺得很不錯。
她如此直白的愛慕,雖然愚蠢,卻真誠。
有時候,我也會想,究竟是盧依依太蠢,還是秦叡太冷酷?
選秀的時候,盧依依就表現得不是很得體,秦叡把她選下去就是。
可,秦叡看到一個女人如此愛慕自己,就不管不顧,把人留在後宮了。
選秀為期四天,恰巧選盧依依那天,陸昭儀懷孕,我去安排這件事了。
否則,也許我會當時直接把人趕走。
秦叡把人弄進宮,新鮮兩天,又嫌棄對方一臉癡纏的蠢相。
「還是皇后這樣舉止得體穩重的最好。」
我腹誹,愛慕你也不行,不愛慕你也不行,就假裝愛慕你,你最滿意。
其實,秦叡才是最蠢的吧。
但他是皇帝,他的話是聖旨。
既然我的妹妹和秦叡都覺得盧依依應該處理掉,那就處理掉吧。
在寒冬臘月,我讓她去冰冷的佛堂,給秦叡抄經祈福,硬把她弄出肺病。
肺病好,肺病妙。
盧依依一邊咳血一邊給秦叡繡荷包。
太感人了!
不明白這麼做的意義。
她以為能感動秦叡,結果秦叡誇獎我:
「皇后總能恰到好處地為朕分憂。」
啊呸,惡名我都給你擔著了。
不過,我也留了一手。
當時讓她去抄經,我可是說了,眾嬪妃自願去,此舉一定有損身體,但是可以為秦叡延年益壽。
郭麗妃等人都不上前,只有盧依依義無反顧。
這是明局,她願意跳進去。
我跟秦叡建議,要好好獎賞盧家。
方玉妍給我傳信,說她婆婆每天想女兒,想得淚流滿面。
這個婆婆,很難纏,方玉妍被立了很多規矩。
她希望,我把盧依依搞得更慘一點兒。
我真是喜歡這個妹妹,睚眥必報,一點兒不藏著掖著。
既然盧依依咳血了,我索性透露,以血抄經,更為虔誠,更能消災解難。
盧依依不治病了,每天咳血之後,用血抄經,然後獻給秦叡。
秦叡嫌髒,命令總管太監直接燒了。
他最近又喜歡上了徐蕊憐,睡得不亦樂乎。
徐蕊華很生氣,得了下紅之症,秦叡越發不待見她。
我以為徐蕊憐一定會怨恨我。
畢竟,當初可是我把她的名聲搞臭了。
結果,她對我非常客氣尊敬。
「我姐姐有眼無珠,不知道皇后娘娘的手段和耐心,家裡已經跟我講明,皇后娘娘才是我在後宮的靠山。」
我點點頭,徐家現在可算把形勢看透了。
既然如此,徐家方家在一條戰線上,我當然抬舉徐蕊憐。
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勾結。
對於我和徐蕊憐的關係,徐蕊華氣得要死。
「徐蕊憐,你瘋了嗎?和那個蛇蠍心腸的女人攪和在一起?」
「姐姐,三妹已經許配給方家的少爺方玉銘了。」
是的,我家和徐家結親了。
徐蕊華恨得面無人色。
「那我受的苦算什麼?」
「姐姐,你太沒有用了。」
18
盧依依和徐蕊華都奄奄一息。
我命令太醫院好好醫治二人,不遺餘力。
問題是,兩個能作死的,都不肯好好吃藥。
那我有什麼辦法。
盧依依到底先走一步。
徐蕊華還在掙扎。
結果,徐蕊憐懷孕了。
這個消息,讓徐蕊華徹底崩潰,不久一命嗚呼。
陸穎之評價徐蕊華:
「本事不濟,氣性很大。」
陸穎之就是那位原本活潑開朗,後來不愛說話的陸昭儀。
她懷孕後封妃了,雖然生的只是公主。
陸穎之的父親犯了一點兒事,她迫不得已求我。
我告訴她,重新變得活潑開朗,懷個皇子公主啥的,問題就解決了。
畢竟,京城的貴女都教導嚴苛,活潑開朗的少,她這一款,後宮能代替的不多。
陸穎之非常聽話,馬上懷孕了。
我告訴她,沒事不要氣性那麼大,拉著一張死人臉,沒有任何用途。
我上輩子做酷吏的時候,碰到能屈能伸的主兒,也不好意思往死了整。
最後,人家能屈能伸的,當了顧命大臣,可以輔佐新皇,我卻被一杯毒酒帶走了。
所以,無論怎麼樣,放下身段,苟且偷生,才是高招。
其實,賀錦屏若是想伸屈一下,未必做不到。
她實在不喜歡這個破後宮,著急投胎。
我呢,不幸,是被投到這裡的。
可我真沒覺得有什麼不好的,女人鬥來鬥去都是小事。
哪有男人鬥起來的架勢大,那麼鮮血淋漓的。
盧依依和徐蕊華死了,秦叡給了不少體面呢。
上輩子死無全屍的看多了,覺得女人這點兒事,真溫和。
為什麼總是說後宮吃人?
好像女人之間只會爾虞我詐。
男人為了權力不吃人嗎?
到最後,他們連彼此的體面都沒有。
徐蕊憐生的也是女兒。
秦叡卻很失望,對她淡了下來。
皇上的喜好,陰晴不定。
方玉瑩給我來信,說南省總督要送女進宮。
是個庶女,不過精心培養過。
「姐姐,此女有心上人,被迫入宮,恐怕意志消沉。然而,父親和我公爹南省總督利益往來頻繁,最近皇上對公爹頗有不滿,此女能否受寵,事關重大。」
我也非常喜歡方玉瑩,她說話言簡意賅,目的明確。
據說,兩位姨娘發現我最得父親喜愛,就照著我的標準教育女兒。
她們沒有那麼嬌俏柔媚,做事利益優先,冷靜淡然,反而活得特別好。
大家都說方家會教育女兒。
多奇怪,我和兩個妹妹,跟賢良淑德有一百八十丈遠,反而如魚得水。
孟嫻雅進宮了,她可真美。
秦叡的眼睛都挪不開了。
有人私下議論,說她和當年的柔妃一樣美。
柔妃有多美呢?
她住過的宮殿,裡面都是她的畫像。
真是,仿若姑射仙人。
她是秦叡最美的藏品,可惜擁有時間太短了。
如今,孟嫻雅的出現,填補了空缺。
這下好了,後宮都失寵了。
我無所謂,還非常高興。
南省總督屁股下面的椅子穩了,我父親和他之間的聯盟也更穩固。
孟嫻雅確實一臉憂愁,掩飾都掩飾不住。
我只好把她叫到身邊:
「你要是再在心裡想著別的男人,被聖上知道了,他心疼你,不會拿你怎麼樣,到時候,說不定能把你的心上人五馬分屍。據說五馬分屍之前,還要閹割一遍。」
孟嫻雅被我嚇得一愣一愣的,哆嗦了好一會兒。
我笑出八顆牙,接著說:
「他還沒有成親,你忍心讓他斷子絕孫?五馬分屍之後,輪回都做不成人的,一塊一塊,都被扔進畜生道,你做夢的時候,不怕他渾身是血來找你?」
孟嫻雅一翻白眼,嚇暈過去。
醒來之後,她開始好好吃飯,對秦叡笑靨如花。
但是她看我的眼神似乎很恨我。
特麼的,不知好歹。
你應該恨我嗎?你應該恨你的爹,恨秦叡,反正不應該恨我。
我問曹貴妃,為什麼她生完孩子之後,身材減不下來。
「回皇后娘娘,臣妾懷孕的時候,沒管住嘴,胃口撐大了,實在是餓得慌。」
我讓太醫院給孟嫻雅開坐胎藥,同時開健脾開胃的藥。
秦叡由著性子睡孟嫻雅我也不阻止。
睡去吧,趕緊睡出一個孩子。
很快,孟嫻雅懷孕了,並且胃口非常好。
流水一般的美食進入她的宮中。
很快,她變得肥美起來。
生下一個大胖兒子之後,孟嫻雅依舊胃口好得很。
秦叡不高興了,我把美麗又柔弱的孟嫻雅變得肥白肥白的。
「方玉尺,你這麼做,是因為嫉妒嗎?」
我拼命搖頭,學著前世花魁無辜的語氣:
「皇上,我只是不希望孟昭儀如同柔妃一般,過早仙去。」
秦叡聽了,也知道我說得有道理。
紅顏容易薄命,孟嫻雅剛入宮的時候,那手腕子細弱得,跟柳條一樣。
如今健壯肥碩,確實不容易薄命了。
可是,秦叡也不想睡她了。
我告訴孟嫻雅,她的心上人,娶了一位江南美女,纖腰一把。
她低頭,捏捏自己的腰,釋然一笑。
「口腹之欲,甚為快樂。」
孟嫻雅很快和曹貴妃成了朋友,每天吃吃喝喝。
為了補償秦叡,我從低級嬪妃那裡扒拉出來一朵鮮花,呈送到他面前。
當年和於鳳嬌等人一起進宮的,有各地進獻的美女,有一位才十四歲,年紀太小,膽子也小。
如今長開了,絕美,可惜,人實在膽小如鼠,導致被埋沒至今。
一說話就發抖的美人,秦叡說不定沒吃過這一口。
也許是年齡大了,秦叡真的很喜歡這種小兔子一樣的女人。
說話聲音大一些,都眼睛紅紅的。
全宮又都失寵了,秦叡只喜歡月昭容。
不過,這些女人好像習以為常。
于鳳嬌開始和郭麗妃結伴,念上佛經了。
兵部尚書于守疆最近被排擠得厲害,秦叡不滿意這個姨父。
說不說,他確實才能平庸,能上位,真真是靠裙帶關係。
秦叡想打仗,這個姨父幫不上他什麼。
地方領兵的總督,和兵部之間的關係很微妙,比如連方玉瑩的公爹南省總督,都很看不上於鳳嬌的老爹。
於鳳嬌又病了,病勢洶洶。
19
秦叡是於鳳嬌的表哥。
就算沒有夫妻之情,也有兄妹情誼在。
看在於鳳嬌的面子上,秦叡到底讓自己的姨父全身而退了。
兵部尚書的位置,換上了南省總督等地方軍政大臣喜歡的人選。
也是我父親一党的人。
我懷孕了,秦叡心裡面高興。
父親方盡心從工部尚書變成了戶部尚書。
秦叡願意抬舉自己的老丈人,也希望這回從我這個體面的中宮肚子裡,鑽出一個體面的皇子。
於鳳嬌的病勉強好了,落了病根,只能靠藥罐子維持著。
這個剛入宮時候神采飛揚嬌蠻天真的女孩子,終於活成了後宮的一抹遊魂。
我讓太醫院把好藥都給於鳳嬌使。
前朝的官員說我是賢後。
我特麼要笑死。
賢個狗屁!
孟嫻雅的眼睛快要翻到天上。
「真是,什麼人都能是鹽罐子成精,特別鹹啊!」
她依舊看不慣我,可是不恨我了。
這就對了嘛。
看不慣我可以,恨我純屬愚蠢。
我做的事情,哪一樣不是秦叡授意的,否則我何必為難這些女人?
懷孕之後,宮中又添了一位新人,是左都督的愛女。
一進宮就是慧妃。
估計等於鳳嬌死了,把貴妃的位置空出來,慧妃就是慧貴妃。
慧妃不怎麼漂亮,她進宮,純粹是因為要打仗了,左都督需要上戰場。
她是高貴的吉祥物,是皇上對武將們的安撫品。
秦叡勉為其難地睡了她幾回。
慧妃和月昭容比起來,容貌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秦叡不願意委屈自己,還是去睡月昭容了。
我理解他,上輩子我也是男人,雖說至死是處男,那也曾經為美女心動過。
要是說放著美女不去睡,非得睡不漂亮的,那就是折磨自己,或者變態。
就算如何說君王不應好色,實際上君王愛的永遠是美人。
慧妃有機會就為難月昭容,視她為眼中釘肉中刺。
全後宮頓時都對她不滿。
為什麼呢?
因為我這個正牌皇后娘娘都沒說任何話,她先跳上了。
月昭容是我選給皇上的,馬上要當昭儀了,就等一個理由和機會。
結果現在慧妃處處擺正妻的架子,就像為難姨娘一樣為難月昭容。
「輪到她在那擺譜?皇上是她一個人的?」
陸穎之覺得慧妃有病。
「都是混口飯吃,何必呢。」
羅芸也覺得慧妃沒事閑的。
我特別同意羅芸這句話。
都是混口飯吃,後宮這些女人何必互相跟烏眼雞一樣呢?
前世是酷吏,我也沒有說只要是個人就非把人家逮起來。
能含糊過去的,我還是會含糊過去。
惡犬也不是什麼人都咬,皇上讓你咬的,你才能咬,好不好!
慧妃盯著月昭容咬,把個膽小的美人嚇出病來了。
秦叡沒有美人睡,心裡頭這個憋屈。
他又找徐蕊憐這種會伺候人的,暫時過渡一下。
結果慧妃又盯住徐蕊憐不放。
「皇后娘娘,慧妃是失心瘋了吧,皇上寵倖誰,她就跟誰過不去,她這是想幹什麼?」
徐蕊憐氣不打一處來,在御花園,她挨了慧妃一個大耳刮子,嘴角都出血了,也不能侍寢了。
秦叡心裡這個憋屈,只能又去找余昭容。
他其實很喜歡睡余昭容,卻嫌棄余昭容太嫵媚了,不太莊重,所以一直不給人家升位分。
男人,喜歡風騷的,又不能太騷,最好端著點兒。
余昭容在端著點兒這件事情上,稍微不足。
不過這工夫月昭容病了,徐蕊憐的臉被打了,秦叡自然還是奔著風騷的余昭容去了。
過後,慧妃到余昭容的住處揪著人家頭髮罵她是狐媚子。
余昭容可不是貴女出身,講究面子。
她披頭散髮地就要往御苑的湖裡面跳,還喊著自己兒子的名字:
「斕兒,娘親對不住你,斕兒,娘親沒用。一個卑微的娘給不了你什麼,還是死了算了。皇上,看在卑妾伺候您一場,善待斕兒吧!」
余昭容生的皇子秦斕也跪在秦叡面前哇哇大哭。
秦叡大手一揮,也沒責備余昭容母子,余昭容變成餘昭儀了。
慧妃氣得直跺腳。
秦叡也不懲罰她。
沒辦法,左都督戰場上賣命呢,說什麼也不能懲罰人家女兒呀。
秦叡乾脆每天處理政務,不睡任何妃子了,省得慧妃鬧騰。
偶爾有時間,就去看看於鳳嬌。
這個表妹剩一口氣在那裡吊著,秦叡終於有些愧疚。
哪知道,也不曉得誰和慧妃說了什麼,她知道,於鳳嬌死了,貴妃的位置才能空出來,她開始沒事就去氣於鳳嬌,巴不得對方趕緊死。
于鳳嬌身邊的宮人找到我,問我有沒有什麼吃了之後能早點兒死的藥。
「妹妹,不至於,放寬心,你占著位置不死,她不是甘著急嗎?」
我親自去安慰她。
於鳳嬌搖搖頭:
「我不想活了,但是,我想把慧妃搞臭,我想讓她父親凱旋,一身榮耀,也得眼睜睜看著女兒進冷宮。」
我明白她要做什麼,把小丁子給了她。
秦叡無論如何不肯睡慧妃,她就一門心思去折騰于貴妃。
每次去了之後,於鳳嬌就吐血,小丁子就跑到秦叡面前哭訴。
「皇上啊皇上,貴妃說了,表妹曾經不懂事,辜負了表哥的關懷和真心,如今悔不當初,只求速死,只求皇上表哥給表妹一個清淨吧。」
秦叡當著所有人的面,大聲呵斥慧妃。
呵斥歸呵斥,但是也不體罰也不禁足,只是把慧妃跋扈的名聲傳播得朝野皆知。
然後,還告訴所有人,為了不讓左都督分心,誰也不許把慧妃的情況,告訴左都督,為此特別敲打了左都督的家人。
不過呢,又不許慧妃的母親,進宮探望慧妃。
就這樣,慧妃在後宮鬧騰,秦叡並不懲罰,所有人都知道左都督的愛女驕橫無理,可是左都督的家人又沒辦法進宮規勸,也不能寫信告訴左都督實情。
有一天,秦叡忍不住睡了月昭容,然後怕慧妃找美人麻煩,就說我不舒服,讓月昭容來我這裡侍疾。
慧妃再不靠譜,也不敢來我身邊鬧,就又去於鳳嬌那裡辱駡。
這一回,於鳳嬌白眼一翻,咽氣了。
20
上輩子送人走,懂得不少讓人咽氣的法子。
我通過小丁子,告訴於鳳嬌幾種。
於鳳嬌終於在慧妃的辱駡聲中,含笑九泉。
左都督是把她父親搞下臺的元兇之一。
不過,這位左都督確實會打仗。
秦叡暫時擺弄不了這位軍中德高望重的左都督。
但是他的女兒蠢啊,真是蠢得恰到好處,所以把她收進後宮。
據說,慧妃從小的願望就是進宮當娘娘。
我覺得這位左都督實在不如我父親高明,太慣著孩子。
我父親可是直接把方玉婷遠遠打發嫁了,至今不許回娘家。
母親臥床很久了,想妹妹想的,她怎麼哀求父親都得不到回應。
方玉文在軍中被摔打很久,現在是御林軍中的年輕將領了。
我給他選了一位很好的妻子,他開始感恩戴德。
「姐姐,弟弟以前不懂事,如今才明白,方家能有今天,多虧了姐姐的籌謀。」
方玉文的眉眼從一臉的紈絝相,變成了一臉精明的樣子。
私下裡,他還是好色,Ţùₓ但是學會了掩飾,學會了節制,學會了沒事的時候籠絡妻子和岳丈。
我告訴他,一定要分清楚,攜手過日子的女人和玩一玩的女人,兩者一定要涇渭分明。
男人,玩一玩無所謂,對正妻,一定要給足面子。
女人啊,這點兒尊重給到位了,她就能滿足,特別簡單。
方家的男女,全部被調教出來,圓滑鎮定,不迷惑,也不沉溺,特別懂得拿捏分寸。
他們都感謝我。
曾經特別恨我,怕我,厭惡我,現在又感謝萬分。
我用最殘酷的方式,拿掉他們身上的天真,拿掉他們的隨性和自由,很痛苦,可是痛苦之後,他們飽嘗甜頭。
這就對了嘛。
在這個世上活著,就是要拿掉身上那些沒用的東西,是不是?
於鳳嬌也不是特別笨的女人,可惜,她沒有我這樣的姐姐。
不過,她這一死,死得應該有點兒價值。
小丁子不但嘴伶俐,腿腳也不錯。
於鳳嬌腦袋往旁邊一歪,小丁子拔腿就跑,然後在他不遺餘力的宣傳下,滿宮都知道,慧妃把於鳳嬌氣死了。
等到秦叡處理完朝政,小丁子早跪在禦書房門口,口齒清晰地講述慧妃如何用言語侮辱於鳳嬌。
「皇上,我家娘娘剛吃完藥,還惦記著身體好一些之後,給皇上再縫一個荷包,誰知道慧妃就闖了進來,破口大駡我們娘娘,說她半死不活,真是晦氣。還說我家娘娘德不配位,所以才會早死。我家娘娘一口氣沒上來,就……」
秦叡給了於鳳嬌一場盛大的葬禮,還追封她為皇貴妃。
慧妃仍然得到的只是訓斥。
連禁足都沒有。
並且,她如願成為慧貴妃了。
朝廷內外對左都督家非常不滿。
可是,前線現在正在膠著。
怎麼也得讓左都督把這一仗打完。
左都督的夫人想見見我,我拒絕了。
這一仗打完,左都督功高蓋世,現在能扼制他的軟肋之一,就是慧貴妃。
秦叡對付慧貴妃用的不外乎還是捧殺。
左都督的夫人不傻,慧貴妃再這麼下去就危險了,她希望我做一個合格的皇后,約束她女兒。
怎麼可能!
我不但不會約束她女兒,還會助力她女兒踩我一腳。
我這一胎,太醫說了,懷相不好,還是女胎。
那就沒有什麼用了。
又不是皇子,我還得受生產之苦。
我沒有什麼母性,也體會不到那種母愛氾濫的感覺。
慧貴妃身邊的人,我早就買通了,我讓她們不停攛掇慧貴妃——
皇上能讓她當貴妃,就能讓她當皇后。
還散播出去,我這胎懷相不好,若是流產,恐怕再也無法生育。
孟嫻雅來到我宮中:
「你要做什麼?方玉尺?我以前覺得你對別人真狠,現在發現,你就不是人,對自己也這麼狠!」
她一臉不解:
「你圖什麼?」
我圖什麼?
我什麼也不圖。
我對慧貴妃都不感興趣,我感興趣的是左都督。
這一仗贏了,他本來可以名垂千古的,在朝堂上耀武揚威。
我就喜歡替皇上扳倒這種有功之臣。
嘿嘿。
男人的權力遊戲裡面,女人都是附庸,沒關係,附庸也有附庸的樂趣。
我這個皇后,用自己肚子裡面的孩子,也能讓朝堂改變模樣。
慧貴妃果真聽信了我放出去的消息,她把手伸到了禦膳房。
真是蠢透了。
我父親方盡心以前是光祿寺少卿,管著宮中的點心酒水調料供應,自然同禦膳房關係密切。
禦膳房上下都是我的人。
我不動聲色,任由她在我每日吃的甜湯裡面加上好料。
我流產了,很兇險。
前線大捷。
大捷的喜報和我流產的消息,同一天遞送到秦叡面前。
昏迷過後,我睜開眼睛,看到的是秦叡表情過分豐富的一張臉。
有憐惜,有恐懼,有不解,有佩服。
上輩子,我以身入局,至少被刺殺過七次。
最兇險的一次,差點去見了閻王。
沒有以身入局過的酷吏,算什麼頂級酷吏呢?
構陷別人最大的誘餌,就是自己的生命。
「皇上,就算左都督功勞震天,此後,他也得夾著尾巴做人。等左都督從前線回來,慧貴妃可以『暴斃』,實際上把她囚禁在冷宮,儘管用她來拿捏左都督。」
皇上看著我,他動了動嘴唇:
「皇后……」
我笑了笑,他抖了抖。
此刻我面無血色,一定比女鬼還難看,所以他害怕。
「陛下,區區一個胎兒,怎麼比得上陛下前朝穩固重要?這一胎,本來也不是皇子。」
我輕描淡寫地說著。
秦叡盯著我看:
「皇后,你,你想要什麼?」
真是不明白,怎麼都問我這個問題。
我真的不想要什麼。
也許我要得太多了吧,反而說不出到底想要什麼,太貪心的人,反而無欲無求。
我只是想要一種掌控的感覺罷了。
不是掌控自己的命運,而是掌控他人的命運。
一般女人,連掌控自己的命運都很難。
不過,只要足夠狠,對他人足夠狠,對自己足夠狠,那麼,就能掌控別人的命運。
很有趣。
21
左都督回京那天,陣仗很大。
但是,他一臉惶恐。
秦叡照樣親自在宮門外迎接他,並且當眾宣佈封他為保國公,加封太子少保。
秦叡沒有立太子,太子少保不過是榮譽頭銜,不一定有太子的時候才能封。
慶祝的宮宴排場非常大,歌舞昇平,舉國歡騰。
宮宴上沒有慧貴妃,她得了「惡疾」。
秦叡寬慰左都督,說已經命太醫好好醫治。
我是那個痛失孩兒,卻仍然強撐著參加宮宴的皇后。
我一臉憂傷,卻強顏歡笑,得體大方地對左都督說著祝賀的話語。
群臣山ṱũ̂³呼萬歲,大家其樂融融。
只有我父親,祝酒的時候,似乎有些眼淚汪汪。
左都督打了大勝仗,本來文臣們怕武將從此起勢,不好壓制。
現在,這些人在祝賀的時候,讚頌之餘,故意陰陽兩句:
「左都督英姿非凡,聽說慧貴妃娘娘也頗有氣概,皇后娘娘也比之不及呢。」
還有的大臣,特意感慨:
「左都督居功甚偉,可惜慧貴妃今日不在,否則娘娘榮寵非常,父女二人,光耀四方。」
宴會結束後不久,保國公就「舊傷復發」了,他和他的兒子,上交了所有兵權。
過了一段時間,慧貴妃「暴斃」了,秦叡特別哀痛,把她葬入妃陵。
冷宮裡面多了一位不知名的妃子,不怎麼受苛待,吃穿用度還算不錯。
我去看了看這位慧貴妃,她沒有一處稱得上智慧。
不過進了冷宮之後,她好像有了一點兒腦子。
「皇后娘娘,我見過父親馴馬,都是一點兒一點兒把馬引到籠頭裡面,再勒上嚼子。其實,我原本沒有那麼大野心,我只想當個妃子,讓皇上多寵愛我一些。你們把我引到籠頭裡面,給我勒上嚼子。」
慧貴妃坐在那裡,整個人已經灰撲撲的。
本來她就沒那麼漂亮,現在越發暗淡。
「皇上看在你父親的面子上,當然會讓你做妃子,沒准還能跟你生個兒子呢。說不定,也可以立你的兒子為太子。」
前提是,左都督和慧貴妃父女足夠聽話,足夠老實。
慧貴妃咬著嘴唇說:
「若是皇上不喜歡我那樣,為什麼不差人告訴我,他喜歡什麼樣,我自然會學著做,我也會讓父親對皇上更加忠心耿耿,我……」
她一臉委屈。
進宮的時候,家裡只告訴她,不要擔心受欺負,皇上會對她好的。
「可是皇上對我沒有那麼好呀。」
慧貴妃哭了起來。
「怎麼對你不好?你惹了那麼多的禍,皇上都不鹹不淡地處置了。」
我笑著說。
慧貴妃哆嗦了一下:
「你說得不對,這才不是對我好呢。」
這人也沒有傻徹底。
但又怎麼樣,現在到這個地步,覆水難收。
「父親說,他能圓我的夢……」
左都督沒說錯,他圓了女兒的夢,問題是,他沒有好好教導過女兒收起她的妄想和貪心。
「他們說,因為我,父親被皇上拿捏住,一世英名都毀了……原來,我這樣蠢。」
我又笑了:
「你確實蠢,不過,有些事情不怨你。」
「怎麼不怨我?」
慧貴妃很迷茫。
「你父母太溺愛你,明知道你蠢,還把你送到絕境。皇上也知道你蠢,反而助長你的蠢。我這個皇后也知道你蠢,不但不教導你,反而親自設局,引你犯下彌天大錯。」
慧貴妃的眼睛流淚了:
「為什麼要這樣呢?」
「是啊,為什麼要這樣呢?」
我靜靜地看著這個女子。
不美,也不醜,健康,有些任性,父母疼愛。
普通女孩子一個,有缺點,本可以教育好。
怎麼到了這個地步?
「小時候,父兄總說,一切有他們呢。所以,我不需要讀書明理做女紅,我以為,這就是幸福……」
我聽了,忍不住嘎嘎嘎地笑。
荒唐。
在這個世上,男人想出人頭地,從小就被教育,要努力,要學這個學那個,就連秦叡,做太子的時候,天不亮就起來讀書。
女人學的是什麼,只是伺候人的本事。
家裡有遠見的,偷偷教女兒一些書中才有的格局道理,男人才懂的權謀應變。
偷偷地教。
我能去父親的書房,他會教訓我很多。
母親沒有進入他書房的資格。
這世上很多女人都被剝奪了資格。
其實他不必對我如此,他教我這些,我上輩子都學過。
沒有喝孟婆湯的我,骨子裡根本就不是一個女人。
我沒有女人的溫柔悲憫,我告訴父親,應該把教我的這些東西,教給其他女兒,誰能學會,就扶持誰,學不會的,遠遠嫁出去,打發走。
我不在意姐妹們的命運,能救她們的只有自己,不過,我可以通過父親,給她們一個學習的機會,學習這個世界裡男人應該掌握的技能。
兩位庶妹學得都不錯,只有方玉婷是個蠢貨。
她總以為父親能庇護她一生。
真是笑話。
「這個世道,對於你們這些蠢女人來說,真是地獄呢。」
我扔下一句嘲笑,就離開了。
當天晚上,秦叡摟著我,說什麼孩子還會再有的這種話。
我輕輕回答:
「太醫說了,臣妾的身子已經不適合再有孕了。」
秦叡的身體僵硬了一下。
是愧疚嗎?
我不在意,男人的愧疚持續時間都不長。
上輩子的皇上,我替他解決人命之後,偶爾他也愧疚,不超過十天,勁頭一過,他又覺得殺得沒錯。
男人的愧疚短暫極了,尤其是上位者的愧疚,他們有各種理由讓自己心安理得。
我繼續有條不紊當賢後。
我對所有妃子都不錯。
特別是孟嫻雅,我給了她一種藥物,能幫她恢復身材。
「為什麼是我?」
「你最美。」
她放聲大笑。
「方玉尺,秦叡是皇上,也是你的夫君。」
「我不想做他的妻子,只想做皇后。」
孟嫻雅笑累了,想了想:
「我有什麼好處?」
「你兒子有機會做太子。」
「這對我沒有什麼吸引力。」
「為什麼沒有吸引力?你不想做太后嗎,到時候願意做什麼就能做什麼?」
「也好。」
22
之所以選孟嫻雅的兒子當太子,是因為孟嫻雅的父親入京當了都指揮使。
方玉瑩又是孟家的媳婦。
我和父親商議許久,認為未來我和孟嫻雅分別做兩宮皇太后,是最合適的安排。
曹貴妃生的大皇子實在有些木訥。
曹貴妃自己也不想當太后。
「我沒那個本事,要不是皇后娘娘進宮,我每天過得窩窩囊囊的。皇后娘娘來了,我雖然還是窩窩囊囊的,但是,沒人擠對我,真挺好的。」
二皇子的身體,能活一天算一天吧。
三皇子秦畚找過我,他長跪不起,希望十五歲的時候,能出京城,有一塊自己的封地。
「你要去哪裡?」
「蜀地。」
「為什麼是那裡?」
秦畚叩頭:
「方尚書是蜀地起家,如今在那裡也有許多生意吧。雖然方尚書經營有道,不過,還是有風險在,但若是有一個王爺幫他做掩護,豈不是更好。」
十多歲的孩子,已經懂得這麼多。
我忍不住歎息:
「若不是你生母……我倒是可以扶你走上那個位置。」
秦畚搖頭:
「我生母給我留了遺書,讓我離皇城遠遠的。」
我答應了他的請求。
柳昭儀的兒子聰明伶俐,奈何也不想做太子。
「皇后娘娘,我希望有一天能接母后出宮,過幾年逍遙日子。」
太聰明的人都不願意承擔責任。
余昭儀倒是想做太后,他的兒子秦斕也有野心。
想不到秦叡當著眾人面,說余昭儀言行失態,出身微賤,秦斕有乃母之風。
我真是受不了秦叡,睡的時候很受用,睡醒了很嫌棄,這叫什麼毛病。
月昭容也懷孕了,不知道能生出來什麼。
皇上對於月昭容的孩子很期待,他真的很喜歡這個嬌滴滴的小女人。
但是,孟嫻雅減肥成功後,馬上,秦叡的魂被孟嫻雅分走一大半。
畢竟,孟嫻雅的出身可比月昭容高多了。
秦叡骨子裡面,還是更喜愛高門出身的貴女。
他的生母並不是故去的太后娘娘,出身很低微,他是太后的養子。
秦叡的生母自然也被追封為太后了,可是由於生母死得早,秦叡沒被收養前,過的日子有些苦。
所以,我對所有皇子一視同仁這件事,他很滿意。
他不知道,我之所以這麼做,是做好了不生孩子的準備,隨時需要扶養一個皇子做儲備。
故去的太后娘娘,依靠扶養秦叡,在後宮打了一場翻身仗。
本來,她是不受待見的皇后,再後來就成了統禦六宮的太后。
秦叡很出色,在皇子中一騎絕塵,成功被選為太子。
有時候,皇后受不受待見又怎麼樣呢?
皇后只要選對了養子,成功當太后也不是不可能。
只不過,風險比較大。
我選孟嫻雅跟我一起做太后,也是為了降低風險。
孟嫻雅出身武家,現在她爹可是軍權大握。
秦叡一定會忌憚這件事。
只有我作為母后皇太后,代表文臣,牽制孟家,秦叡才可能放心讓孟嫻雅的兒子當太子。
「方玉尺,你真是算計得到位,算計得明明白白。我明知道你在算計,又不得不跟著你入局。我父親,讓我一切聽你安排。」
孟嫻雅無可奈何。
她對當太后興趣缺缺,問題是孟家對此事特別上心。
「不急不急,你兒子還小,徐徐圖之。你現在需要做的,就是多給秦叡幾個笑臉,讓他更寵你。」
孟嫻雅翻翻白眼。
「姓方的,說好了,我當太后之後,萬事不關心,只要享樂,不許煩擾我。」
我歎了一口氣,輕聲說道:
「你就是養面首,我也替你擔著。」
孟嫻雅一臉嚮往。
為了秦叡駕崩後的美好生活,孟嫻雅天天對著他笑幾聲。
秦叡骨軟筋麻。
孟嫻雅是健康版的柔妃,是溫柔版的於鳳嬌,是不膽小大大方方的月昭容,是出身高貴的郭麗妃。
完美。
她開始被專寵。
妙的是,孟嫻雅和我關係十分親近。
寵妃和皇后關係好,真是聞所未聞。
沒辦法,我總感覺,她也很像前世和我聯手過的那位花魁。
一顰一笑,很動人。
這一世,孟嫻雅也和我聯手了,我很滿足。
沒人的時候,我攬著她的腰,忍不住歎息:
「便宜了姓秦的,真是鮮花插在牛糞上。」
孟嫻雅笑得花枝亂顫。
秦叡特別得意。
任何一個男人,寵妾和正妻和和睦睦,都是值得得意的一件事。
他認為,我們兩個關係這麼好,是因為都愛他。
我和孟嫻雅不打算戳穿他的幻想。
他覺得愛,那就愛吧。
問題是這個男人,安靜日子過多了,他就想作妖。
忽然之間,他又莫名其妙寵起了徐蕊憐。
「皇后娘娘,我發覺皇上也不是真的想寵我。他就是拿我當槍使。」
徐蕊憐私下裡氣呼呼地找我。
她被自己的姐姐推出去當槍使過一回,這輩子不想再上這種當了。
「他為什麼拿你當槍使呢?」
「因為您和孟貴妃之間不嫉妒對方,他覺得沒意思,索性,想讓你們都嫉妒我。」
我和孟嫻雅琢磨琢磨,沒准秦叡真是這麼想的。
「無聊得很。」
孟嫻雅評價。
我深以為然。
這不是沒事找事嗎?!
秦叡讓我想起上輩子的皇上,到後來,朝堂上的大臣被我修理得很聽話,他反而很寂寞,又覺得有人能跟他對著幹,才有意思。
我不得不私下聯繫一個禦史,讓他沒事總跟我唱反調。
有時候,我還得把那個禦史,請到監獄裡面溜達溜達,然後等皇上把他救出來。
這樣,皇上才是一個能夠支持臣子直言進諫的皇上。
禦史是直言不諱的忠臣。
我是酷吏。
特麼的!
不過,我死之後,是這位禦史給我收的屍,他和花魁一起把我安葬了。
我開始沒事為難一下孟嫻雅,很輕微地為難一下。
秦叡跑過來問我:
「皇后為何對孟貴妃不滿?」
我抹著不存在的眼淚說:
「皇上心愛孟貴妃,臣妾有些心酸。」
秦叡非常開心。
郭麗妃評價:
「他怎麼這麼蠢,他不知道你真想出手對付一個人的時候,有多狠嗎?」
說著她伸出腳丫子:
「我永遠記著那天踩在宮道上,腳下冰涼的滋味!」
我吩咐禦膳房,給郭麗妃燉一盆豬腳,補一補。
23
月昭容生了一位公主,後來又生了一位小皇子。
她成了月妃。
我對於自己選的人很得意,生完孩子,她的美貌絲毫不受損,反而更有韻味,絕了。
孟嫻雅和月昭容的美貌實在出色,導致秦叡對選秀也沒有太大興趣。
大臣們送女兒入宮的也少了。
我很滿意這個結果。
月妃是個真膽小的,她只想安安穩穩在後宮待著。
秦叡對於自己的兩個寵妃十分滿意,各具特色,又都懂事聽話。
我偶爾扮演一下高貴冷豔,但會吃醋的皇后。
秦叡活得開心,他沒發現,有人想讓他死。
餘昭儀不知道什麼時候,和保國公勾搭上了,也就是冷宮裡面慧貴妃的親爹。
真是不安分。
這幾年,我看起來溫和許多。
似乎還特別懶。
沒辦法,後宮沒什麼讓我出手的人和事情了。
「真奇怪,死在皇后娘娘手裡面的人也不少,可我覺得您是好人。」
這是陸穎之給我的評價。
我歎口氣。
她很愛笑,曾經不笑了,後來在我的指點下裝著愛笑複寵,現在又基本上無寵,結果沒事跑到我宮裡講笑話。
「穎妃,你不怕我嗎?」
「不怕,我這人不值得您出手。」
她就愛往我身邊湊。
我嫌她話多。
我還是喜歡孟嫻雅,動不動給我小臉子看,勁兒勁兒的,讓人心裡癢癢。
這輩子,我終於有點兒遺憾,上輩子至死是處男,現在才發覺女人的香香軟軟。
我被軟化了,墮落了。
女人,可愛的女人,可惜,我也是女人……
余昭儀想把秦叡搞死,讓自己的兒子登基,保國公做攝政王,然後把冷宮裡面的慧貴妃放出來。
計畫得不錯,就是細節都被我知道了,沒辦法,宮裡都是我的耳目。
秦叡反而不知情,我把後宮弄得太規整了,他對我的表現太滿意,認定我非常愛他,因此,過於舒心了,有些大意。
「餘昭儀幹嘛想不開呢,心怎麼這麼野,非得當太后。當太后很累的,先太后就是幫秦叡處理各種破爛事,累死的。」
曹貴妃嘴裡嚼著桃花酥,她的臉越發圓潤。
「可不是,沒事摸摸骨牌唄,幹嘛非得謀反呢。皇后娘娘,趕緊想辦法殺了她。」
柳昭儀也不理解。
餘昭儀大概不曉得,整個後宮的女人差不多都知道她的陰謀詭計,都一致等著我把她處理掉。
然後大家過安靜日子。
我很不爽。
上輩子,我只給皇上一個人幹髒活,這輩子,我怎麼還得給這幫嘰嘰喳喳的女人幹髒活!
羅芸堅定地看著我:
「皇后娘娘,全靠你了。」
好像我是她們這群女人的主心骨。
月妃顫顫巍巍舉手:
「皇后娘娘……」
她的聲音像蚊子。
我問:
「月妃有什麼想法?」
「能不能……能不能……能不能……」
大家都看著她。
月妃鼓足勇氣,滿臉通紅地說:
「能不能等她把秦叡殺了,我們再殺她……」
女人們都倒地不起。
孟嫻雅跳起來:
「看不出來啊,月妃,你是個狠人!」
月妃委屈巴巴:
「誰讓皇上,皇上,總喜歡嚇唬我,然後說,喜歡我瑟瑟發抖的樣子。本來我特別害怕皇后娘娘,後來,我覺得皇后娘娘雖然可怕,她並不故意嚇唬人。但是,皇上真的很討厭!」
我揉揉眉心。
秦叡真是有毛病!
孟嫻雅思考一下,對我說:
「姓方的,我覺得,我和你提前當兩宮皇太后,很不錯!」
她的眼睛亮了起來,估計是想到了面首。
我寵溺地對她說:
「好好好,可以可以。」
陸穎之噘起嘴巴:
「皇后娘娘好寵孟貴妃哦。」
我無奈地笑了一下。
大家都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
我忽然發現,她們不怕我的笑容了,我笑的時候沒人發抖了。
唉……這群女人啊!
我苦笑,扶住額頭,真拿她們沒辦法。
就這樣,在宮宴上,我放任餘昭儀一杯毒酒把秦叡撂倒。
然後,把她和保國公的勢力甕中捉鼈。
餘昭儀看著我,喃喃自語:
「我果真在以卵擊石。」
秦斕恨恨地說:
「你只知道哄那個男人開心,他只會輕賤你,你真的想扶持我上位,應該巴結皇后娘娘才對!」
餘昭儀悲傷地說:
「我只希望秦叡能正眼多看看我!」
秦斕氣憤地說:
「還不如讓皇后娘娘多看看你!」
我就納悶,他們母子謀反,跟我有啥關係?
最後,真沒想到,餘昭儀竟然是因愛生恨。
孟嫻雅撇撇嘴:
「真是想不開。」
餘昭儀定定地望著我:
「我這種人不配擁有愛嗎?」
陸穎之跺跺腳:
「皇后娘娘的愛,才最值得擁有!」
我把她的嘴捂上了。
我的弟弟方玉文和方玉銘當沒聽到。
他們倆,現在一個在御林軍裡面做到了將軍,一個是大理寺少卿。
父親和另一個弟弟方玉誠正在安撫文臣。
方玉誠借著方玉妍公公的光,現在已經是禮部侍郎。
方玉妍和方玉瑩,如今是京城權貴圈子中最耀眼的高門命婦。
他們對外都說,能有如今成就,都是我這個長姐的功勞。
因此,我是無可爭議的,賢良淑德!!
如今,我又粉碎了保國公謀反的陰謀。
「可惜,哀家不知道餘昭儀竟然牽扯其中,更想不到,這毒婦如此喪心病狂,親手弑君,導致聖上被害,真是令人痛心不已!」
我哭了又哭,和後宮那群女人一起抱頭痛哭。
我們還時不時「哭暈」一下。
我的弟弟們在外面宣揚保國公和餘昭儀母子的險惡,讚揚我的智勇雙全。
最後, 我站出來,說秦叡生前最喜歡孟貴妃之子秦熤,應該立他為新皇。
孟嫻雅的爹,在平叛中功勞赫赫。
我的父親全力支持我。
孟嫻雅當太后當得很順利。
當然, 我也是太后,就像秦叡生前預料到的, 為了不讓孟嫻雅父親權勢過大, 朝廷的文官大臣,更加支持和抬舉我。
父親成了吏部尚書, 加封太子太傅,死後鐵定配享太廟。
孟嫻雅悄悄對我說:
「我覺得我們的父親都不怎麼樣,利慾薰心,你說史書上會怎麼寫他們?」
我問:
「你覺得我怎麼樣?」
「心狠手辣,冷酷無情。」
「你信不信,史書上, 我是一代賢後。」
孟嫻雅嘖嘖兩聲:
「史書上都是放屁。」
24
秦叡死了,他病歪歪的二皇子都沒去世。
「皇后娘娘禦下嚴格, 我身邊伺候的人精心,太醫院不糊弄人, 我反而死不了。」
這孩子說話挺有意思。
各位皇子對我都很感激。
我定下的規矩,若是照顧皇子不用真本事, 如果皇子有事, 就陪皇子一起去地下吧。
無論如何,我不會對孩子出手,除非他們謀反。
秦斕謀反了,我沒有留他一命,他和他母親走得痛快。
保國公求我放過冷宮裡面的慧貴妃。
我搖頭,讓他們一家團圓。
我幹嘛非得留一個閒人,放冷宮養著?
冷宮那塊地方,騰出來做點兒什麼不好?
柳昭儀提議搭個戲臺子,多演點兒戲看。
我覺得這主意不錯, 就一杯毒酒,把慧貴妃送走了。
麗太妃問:
「太后娘娘不怕別人議論您心狠啊?」
我不耐煩:
「你想要戲臺子不?」
「要。」
羅芸不在乎地說著:
「好像把人那麼關著,不殺, 就多仁慈一樣。我現在覺得,能開心活著就很好, 其他的,我才不想管。」
老實的羅芸被我拐帶得也冷漠自私了。
但是, 她確實比以前看起來快活。
秦叡死了, 宮裡面多出一群快樂的女人。
史官確實說我是賢後。
死後, 我又到了地府, 判官對我說:
「你這一生, 被你父親當作仕途發達的腳踏石送進宮中,皇上對你並非真心,拿你當對付其他妃子和大臣的工具。你雖然是他的皇后,他只顧著寵愛別人。為此,你還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從此不孕。最後, 你在深宮中孤獨終老,一輩子不得自由。這一世苦痛,可讓你有所悔悟?」
我哈哈大笑:
「我可去你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