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情感言情

你瞞我瞞

平安夜那天,裴序穿女裝,跳芭蕾,只為賺錢給我買一個 69 元的蘋果。
可我卻聽見真相:「裴少給凝姐買包,69 萬,眼都不眨。」
「那位知道了,不得氣吐血?」
「裴少,還要玩到什麼時候?窮人難纏,小心脫不了身。」
我這才知道,他是故意裝窮。
冷眼看我淪陷後,準備裝失憶,和我提分手。
可他不知道。
前程和他,我根本沒打算選他。
我已經買好出國留學的機票。
出發日期,就在七天后。
01
「在看什麼?」
裴序從背後抱過來。
耳垂處落下一個極輕的吻。
他的視線落在我的手機螢幕上。
良久,他捂住我的眼睛,低笑:「別看了,怪怪的。」
在播放的,是他兼職跳芭蕾的視頻。
視頻裡,他穿著女裝,踮起腳尖轉圈,動作笨拙。
神色卻認真無比。
心裡酸了一下。
我問:「值得嗎?」
他穿女裝,跳芭蕾,這麼豁出去。
只為賺錢給我買一個 69 元的蘋果蛋糕。
值得嗎?
「當然值得。」
裴序回答得不假思索,聲音懶洋洋的。
「這才哪跟哪。」
「等我以後賺大錢,就給你買包包,69 萬一個的那種。」
他說完,大約是想起什麼,聲音頓了頓。
我驀地攥緊掌心,臉上卻還是溫柔的笑:「好啊。」
我們租住在破破爛爛的城中村。
出租屋又小又窄,放下一張床,就再也放不下別的傢俱。
69 萬。
聽起來是和我那麼遙遠的天文數字。
可今天,我卻聽到了兩次。
02
裴序不知道,他的這場演出,我也在現場。
我穿著又肥又厚的聖誕老人裝。
臉上貼著一大簇劣質白毛。
大約是對膠水過敏。
臉上很快起了紅點,癢癢的。
負責人讓我去後臺卸掉。
路過一個沒關好房門的房間時。
我卻聽見裴序的聲音。
「確實有點膩了,長這麼大,我還沒住過那麼爛的房子。」
「樓下就是菜市場,不關窗,整個房間裡都是臭魚爛蝦的味道。」
他的聲音,帶著陌生的散漫。
我僵在門外。
一陣哄笑聲過後,很快有人接話:「你也是豁出去了,穿女裝也想得出來。」
「今天過後,那位怕是對你死心塌地。」
「可她哪裡知道,凝姐過生日,裴少買包,69 萬,眼都不眨。」
「哈哈哈哈哈,要是她知道了,不得氣吐血?」
69 萬。
我的腦袋被這個數字砸得嗡嗡作響。
「裴少,這裝窮遊戲,還要玩到什麼時候?」
「凝姐七天后就回來了,讓她知道你找了個女朋友,到時候有你好受的。」
「對啊,而且窮人難纏得很,小心脫不了身。」
「怕什麼,七天后,我就和她提分手。」
裴序直起身子,笑得漫不經心:「她要是想纏著我,我多的是手段。」
「再不濟,裝個失憶,翻臉不認人。」
「她能拿我怎麼辦?」
原來,他一直在裝窮。
甚至還打算裝失憶。
七天后,就和我分手。
我以為我會沖進去,狠狠甩他一個耳光。
但我沒有。
我轉過身,回到原本該去的另一個房間。
對著鏡子,一點點撕掉劣質的白毛。
下巴處已經起了許多小紅點。
又腫又疼。
我忽然笑了。
裴序不知道,我也在騙他。
我曾經答應過,會一輩子喜歡他。
可當前程和他同時擺在我面前時。
我也根本沒打算選他。
我已經買好出國留學的機票。
出發日期,這麼剛好,也在七天后。
03
房間太小,床鋪正對著廚房。
鍋裡咕嚕滾著水,半空中水霧繚繞。
裴序穿著白色背心,寬肩窄腰,肌肉線條分明。
他正在往鍋裡下麵條,動作熟稔。
「今晚做寶寶最喜歡的番茄牛肉麵。」
他轉過來,眉眼故作兇狠:「必須吃兩碗,不然晚上有ţŭ̀₂你好受的。」
房間裡連張像樣的桌子都沒有。
我和往常一樣,盤腿坐在床邊,抬眼打量他。
很難想像,被人眾星捧月長大的公子哥。
裝窮,裝得這麼像。
裴序把面端過來,語氣溫柔:「小心燙。」
「寶寶,有件事,我要和你坦白。」
我抬眼看著他。
他的手機卻不合時宜地響起來。
看清來電是誰時。
裴序神色一變,迅速接起電話,微側過身。
確保我聽不見通話內容。
「忽然有個急活,能比平常多賺兩百。」
「寶寶,你先自己吃好不好?」
「我接了這單,明天帶你去吃頓大餐。」
掛完電話,裴序下意識地湊過來想要親我。
我不著痕跡地推開他:「這麼趕時間,那你快去吧。」
「好。」
裴序答應得乾脆俐落,隨手拿件外套。
披上後匆匆出門。
我坐在床邊,直到盤著的雙腿發麻。
面冷透了,坨成一團,真的很難吃。
難吃到我落淚。
說來真的挺奇怪,我以為,我早就做好選擇。
應該一點兒也不會傷心的。
可看清付凝名字的那一瞬間。
心尖還是沒忍住顫了顫。
04
裴序回來時,夜已經深了,我也早早睡下。
他彎腰,輕吻我的額頭。
過了很久,才低聲說了一句:「對不起。」
音量很低,我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
他匆匆洗漱完,小心翼翼擠上床。
我們的床真的很劣質。
我稍微翻身,床咯吱作響。
幸虧沒有吵醒他。
月光從窗外灑進來。
我抬眸,裴序已經睡熟,眉眼平和。
我拿過他的手機,輕車熟路地輸入密碼。
果然是付凝回來了。
而他匆匆出門,是趕去接人。
朋友群裡,有好事的人調侃他:【凝姐提前回來了,看裴少這回怎麼收場。】
【啊,今晚還要回那破出租屋?】
【看來裴少還沒提分手啊,該不會捨不得了吧。】
裴序的回答很簡潔:「滾。」
付凝給他發:【聽說,你這兩年找了個女朋友?】
已讀。
但他沒有回。
我一陣恍然。
原來已經兩年了。
我和裴序在這麼小的屋子裡。
已經一起生活了七百多個日夜。
我們拼命打工,攢錢。
除了對方,什麼也沒有。
我熄滅手機,怔怔地盯著黑漆漆的天花板。
狹小的空間裡,裴序呼吸綿長。
半夢半醒間,他從背後攬過來。
迷迷糊糊地。
小聲在我耳邊說話。
我仔細辨認半天,終於聽清。
還是那一句「對不起」。
我抬手捂住眼睛。
其實沒有什麼對不起的。
我們也算是得償所願,各奔東西。
七天后,他做回他的裴少。
而我也要走了。
05
可我沒想到,付凝會來找我。
我以為她是普通客人,照例端上菜品:「請慢用。」
她卻叫住了我。
「你就是林清池?」
她上下打量我。
眼神不善,唇邊譏誚:「渾身上下有超過五百塊錢嗎?」
「到底是哪裡冒出來的窮酸貨。」
我冷冷盯著她。
「能在阿序身邊留兩年,算你還有點手段。」
「但你知道他是誰嗎?」
「知道又怎麼樣?」
裴序,裴家最小,也是最受寵的兒子。
付凝嗤笑著警告我:「我們這個圈子,你混不起的。」
「識相的話,趕緊自己收拾東西滾吧。」
「不然到時候,被人玩膩了再甩掉,就沒那麼好看了。」
我不想搭理她,轉身要走。
她卻站起來,抓住我的手腕。
我下意識甩開,真奇怪,明明沒有使多大的勁。
她卻狼狽地跌倒在地。
桌布被順勢扯落。
陶瓷盤劈裡啪啦。
碎了滿地。
付凝就這麼坐在一地碎片邊。
哭得梨花帶雨。
一改剛才囂張的樣子。
「阿序——」
聽見裴序的名字,我停下腳步。
身後卻驀地傳來一股極大的推力。
裴序撥開我,在付凝身邊蹲下。
神色緊張,眉頭緊皺。
光潔的小腿上,有一țů₅道細小狹長的傷口。
大約是碎瓷片劃到的。
還沒指甲蓋大。
付凝清秀的小臉卻皺成一團:「疼。」
真好笑。
我看裴序來得再晚一點,這傷口就要癒合了。
可裴序卻如臨大敵。
抬眼。
冷著聲音問我:「你推她做什麼?」
06
明明是大夏天。
我卻覺得心頭發涼。
付凝說,我早就識破了裴序富家少爺的身份。
是為了錢,才和他在一起的。
裴序明顯怔愣了好一會兒。
「你知道了?」
我垂眼看他。
我的確知道了。
就在昨天。
可裴序不信。
「林清池,看不出來,你還是演戲的一把好手。」
明明是他騙我。
我不明白他為什麼忽然發火。
「你和我在一起,為了錢?」
「你還真能忍。」
「林清池,你就這麼愛錢嗎?」
不用我回答。
裴序也知道我的答案。
我確實很愛錢,愛到誇張的地步。
可他不知道。
我瘋狂打工攢錢。
是為了出國留學,完成之前未完成的學業。
捫心自問。
這兩年來,他裝窮裝得實在太過合格。
他為我付出的,我也一一等價回禮。
不過爾爾。
「窮人,自私又貪婪。」
在裴序的攙扶下。
付凝慢慢站起來,神色嘲諷:「阿序,這樣的人。」
「你確定還要和她在一起嗎?」
07
裴序搬走了。
他的東西一下子消失不見。
原本窄小的出租屋,竟然有些寬敞起來。
突然搬走。
卻沒有留下隻言片語。
這樣,算是分手了吧?
我長舒一口氣。
這樣也好。
這樣,便不能算作我騙他了。
前兩天,我發了一個帖子。
【還有七天出國,沒告訴男朋友,要怎麼開口?】
評論區把我罵得狗血淋頭。
他們都說,我沒把裴序規劃進未來裡。
說得很對。
他和未來,我選未來。
我想笑,但嘴角卻僵硬著。
現在想想,其實裴序裝窮,早就有端倪了。
我和他認識,是因為兼職時,被人鹹豬手。
他挺身而出,為我出頭,還要了我的聯繫方式。
我不認識什麼牌子。
但能看出,他渾身上下,矜貴無比。
可裴序卻說,他也是貧困ẗų₎生。
因為長得還行,被拉來當群演。
這次恰好演了個貴公子。
平常哪有機會穿到這麼好的衣服?
我真的信了,還給他推薦許多兼職。
後來的故事很俗套。
他追我,我心動。
我們一同住進這間出租屋。
說好要一起為未來努力。
現在想想,我可真是個傻子。
我以為的同甘共苦。
只不過是他用作打發時光的解悶遊戲。
我沒開燈。
昏暗的房間裡。
手機振動兩下,螢幕隨之亮起。
裴序發來一張照片。
是我的護照。
「不小心帶走了你的護照。」
過了兩秒。
「好端端的,怎麼辦這個,你要去哪裡?」
08
「護照還我。」
「我們已經分手了。」
「我去哪裡,不勞煩裴少關心。」
我熄滅了手機螢幕。
我沒出過國,自然也沒有辦過護照,裴序是知道的。
今年年初的時候,他還提到:「聽說,北海道的初雪特別好看。」
「你什麼時候去辦個護照,抽個時間,我們一起去旅遊。」
我們還沒有一起旅遊過。
可我以要攢錢為由拒絕了。
「誰說我們分手了?」
裴序發來語音,幾乎氣笑了:「我說分手了嗎?」
「林清池,我知道你捨不得我,但能不能別玩欲擒故縱這一套?」
「明明你也期待這次旅行,連護照都偷偷辦好了。」
「還嘴硬什麼?」
他篤定我不會提分手。
哪怕,在他做了那麼過分的事之後。
大概是覺得剛才的話有些重。
裴序的語氣軟了幾分:「還記得嗎?上次,我和你說要坦白。」
「原本想說的,就是這件事。」
裝窮,欺騙。
可是被付凝的提前回國打亂了陣腳。
「對不起,騙你是我不對。」
「我愛裝窮,被那些狐朋狗友吹捧了幾句,就說出那麼多傷害你的話。」
「我搬出來,是想冷靜冷靜。」
「但我從來沒想過真的和你分手。」
「你知道的。」
他語氣篤定。
我的確能感覺到。
要不然,也不會在拿到學校 offer 的時候,猶豫那麼久。
他喜歡我,是真的。
可他騙我,也是真的。
我這人雙標得厲害,只能接受我騙他,接受不了他騙我。
尤其是,他身邊還有個付凝。
他不提分手,我提。
09
距離出國,還有五天。
我正式和裴序提出分手。
房門被他踹開。
破爛般搖晃著。
裴序強壓怒氣,和我解釋。
他說,付凝自小和他青梅竹馬,只是被家裡縱容慣了。
說起話來,才那麼沒輕沒重。
我不應該和她計較。
他還說,他只把她當妹妹。
他們之間,什麼都沒有。
他定定看著我:「林清池,你再胡鬧,也得有個限度。」
我們在一起兩年,當然也吵過架。
但不管吵到什麼地步,從來沒有一方提出過分手。
這是第一次。
「我是認真的。」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被他踹壞的門。
「還有,麻煩把修門的費用結一下。」
裴序怒極反笑:「你為什麼連這點肚量都沒有?」
「如果連付凝的醋都要吃,將來怎麼做我的老婆。」
哦,對。
他貴為裴家最受寵的小少爺。
以後身邊當然少不了鶯鶯燕燕。
可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五天后,我就要走了。
誰說,我會嫁給他?
10
我和裴序不歡而散。
距離出國,還有四天時。
付凝鬧自殺,住進了醫院。
「她有嚴重的抑鬱傾向。」
「只是道個歉。」
裴序抬手,按住眉骨,語氣隱隱不耐:「你不願意?」
他眼下青黑一片。
看起來昨晚沒有睡好。
道歉?
我只覺得好笑。
「行啊。」
我答應得乾脆俐落。
但到了病房,張口就是:「我道你媽呢。」
付凝怔住,神色漸漸變得委屈。
裴序急著上前安撫。
我拿了護照,轉身就走。
卻被他叫住。
「林清池,你今天走出這個門,我們就真的分手了。」
我笑笑:「好啊。」
簡直是求之不得。
那時我們擠在擁擠的小床上,說愛,說夢想。
七百多個日夜。
我期盼過上好生活。
也期盼著嫁給他。
直到大學導師發來消息,說她手頭有個項目很適合我。
只不過實驗室在德國。
在社會上摸爬滾打這麼多年。
我自認為早就看清人心,實在沒有信心熬過一段異國戀。
所以,打算和裴序分手了。
只是,心底也是捨不得的。
才把告知他這件事一拖再拖。
現在這樣,落個清淨,正好。
11
還剩下三天。
我收拾好行李,檢查證件,辦理新手機卡。
再把銀行卡裡的大多數餘額兌換成歐元。
今天辦的最後一件事,是將出租屋轉租出去。
新承租人是個活潑可愛的女生。
她和男朋友一起來看房。
「姐姐,這些傢俱你都不要了嗎?」
她小心翼翼地看我,「冰箱和沙發,看起來都是新買的。」
的確是前段時間新買的。
原來的冰箱便宜老舊,總在深夜裡發出嗡嗡的聲響。
而我睡眠很淺,常常被吵醒。
裴序做主把它換了。
他笑著說:「林清池,你這是不是節儉得有點過分了?」
然後打趣我是守財奴。
我佯裝生氣,把他撲倒在沙發上。
沙發老舊,早已失去彈性,不再柔軟。
我們摔在上面,和摔在水泥地上似的。
渾身要散架般疼。
裴序小心護著我的腦袋:「這沙發也該退休了。」
「好,聽你的,我來買。」
他打趣道:「哇,守財奴今天轉性了?」
「什麼呀,這叫共同建設我們的美好家園。」
我拍拍新沙發,和棉花糖一樣,軟得一塌糊塗。
「是新買的,也是真的不要了。」
我笑著解釋,我要出國,這些都帶不走。
索性留給下一任租客。
女孩一臉驚喜,用胳膊肘輕撞身邊的男友。
「哇,那就謝謝姐姐了。」
「我們確定要租,請問什麼時候方便簽合同?」
「現在就行。」
簽完合同,我們約定好後天交房。
「欸,姐姐,這是你男朋友嗎?」
她指著書桌上我和裴序的合照。
「你們好般配啊。」
「他會和你一起出國嗎?」
我沉默了一會兒。
「不會。」
從前不會,現在更不可能會。
我把忘記丟的照片扔進垃圾桶。
兜裡的手機振動了兩下。
拿起,解鎖。
有新短信進來。
來自裴序。
一張偷拍裴序的照片。
陽光被百葉窗分割。
裴序趴在病床邊,發尾被襯得金黃。
看起來在休息。
很快,又有一條新短信進來。
「偷來的東西,永遠不可能變成自己的。」
「你說是嗎?」
12
我想了想,回:「他不是東西。」
老實說,在一起時,裴序對我哪哪都好。
除了不樂意讓我看手機。
「手機密碼是你的生日,朋友圈置頂也是你的照片。」
他捏住我的鼻尖,「這樣還不能信任我嗎?」
不等我反駁,他在我唇上輕啄了一下。
「絕對佔有,相對自由,好不好?」
我在心裡偷笑他文縐縐的。
卻無聲地同意了他的看法。
一段感情如果沒有信任,還怎麼維持?
可我沒想到。
我們之間,從一開始。
就是一個巨大的謊言。
裴序不願意讓我看他的手機。
付凝卻能用它,給我發信息。
我把臉埋進柔軟的被子裡。
深吸一口氣。
清新的皂香。
原來,這一天他都在醫院裡陪著付凝。
挺好。
13
倒計時兩天。
今天立秋,天氣轉冷,天空飄起小雨。
更冷了。
我裹緊襯衫,趿著拖鞋,慢悠悠地晃下樓丟垃圾。
然而。
剛走出筒子樓,一把傘就向我傾斜而來。
「總是喜歡淋雨,也不怕感冒。」
裴序握著傘柄,指骨泛白。
不用再裝窮。
他渾身矜貴。
但笑著說我的神色,和從前一樣。
就好像我們之間什麼也沒發生過。
「裴少大駕光臨,有何貴幹?」
裴序沉著臉:「你非要這麼和我說話?」
還真是好話賴話,全讓他一個人說了。
那天在醫院。
是誰說,走出這扇門,我們就真的分手了?
「對不起,清池,你聽我解釋。」
「給付凝買包,是回禮。」
他們兩家往來密切,不送東西,說不過去。
裴序抬手按住眉骨,神色歉疚:「清池,一直以來,我分飾兩角。」
在朋友面前,狂妄恣意。
在我面前,卻只是個情竇初開的窮小子。
沒有錢,只會捧出自己一顆真心。
「有時候,我真的覺得自己要精神分裂了。」
「被你發現的時候,我很慌張。」
「一慌張,就不知道自己該以哪個角色作出反應。」
所以在我面前。
裴序時而和從前一樣溫柔。
時而過分傲慢。
「但我這兩天想明白了。」
他定定看著我,「我喜歡你,我願意為此改變。」
改掉狂妄,改掉傲慢。
只做始終如一,喜歡我的裴序。
我沒接話,攤手:「手機。」
裴序不明所以,乖巧遞手機過來:「怎麼了?」
我熟練地輸入密碼。
錯了。
再輸入一遍。
還是錯的。
14
良久。
裴序低聲說:「我不知道她給你發過短信。」
資訊介面,空蕩蕩的。
可改密碼呢?
數字從我的生日,變成她的。
裴序揉揉眉心,重新把密碼改回我的生日。
「簡直胡鬧,我會好好和她談談。」
「絕對不會再讓這種事發生。」
裴序看了眼我的表情,「清池,你還能再信我一次嗎?」
「我一定會處理好的。」
「我買了兩天后去北海道的機票。」
「能不能……」
我笑了笑,打斷他:「行。」
反正兩天后,我已經不在這了。
至於他和付凝要怎麼談,和我也沒關係了。
似乎沒想到我這麼好說話。
裴序像是松了口氣:「我送你上樓。」
「這兩天,寶寶把房子轉租出去吧。」
「我那有得住,不用再擠在這啦。」
他收傘,拉住我的衣袖,神色竟然有些懇求。
「我的錢,就是寶寶的錢。」
「我的房子,也是你的房子。」
換做從前,我一定覺得這是人世間最動聽的情話。
可現在,只覺得厭煩。
整整一天。
裴序不可能沒發現密碼被改了——
他只是覺得,這是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罷了。
我不想再多生事端,沒有爭辯:「好。」
反正還有兩天。
我就要走了。
ṱùₜ邁步,上樓,拐角。
身後卻傳來一道清脆的女聲。
「姐姐,我們來幫你做衛生啦。」
我猝然回頭,裴序也轉頭看向來人。
是那對要租我房子的小情侶。
15
「咦?」
女孩目光落在裴序身上,怔住:「姐姐,這不是姐夫嗎?」
裴序被這一句姐夫哄得,眉眼間盡是笑意。
但他也疑惑地看向我:「他們是?」
女孩開口:「姐姐把房子轉租給我們了。」
「我想著,她一個人,做衛生會很辛苦。」
所以冒著雨來幫忙。
女孩笑得靦腆。
我的心裡卻咯噔一下。
「轉租?」
裴序皺眉,「清池,你要搬家?」
「這麼大的事,怎麼沒有和我說?」
「你要搬去哪裡?」
他連珠炮似地發問。
女孩自知失言,慌亂地看向我。
「姐姐,我——」
我笑笑:「沒事,我只是還沒有來得及和他說而已。」
裴序眉眼緊張。
我垂下眼睫。
還有兩天,我就要走了。
我不想再多生事端,和他糾纏。
所以風輕雲淡地解釋:「之前分手,不想再住在這兒了。」
裴序顯然也松了口氣。
「這樣也好,直接搬去我那住吧。」
「我幫你收拾。」
我拒絕:「不用,昨天就收拾好了。」
又看向女孩:「衛生我也做得差不多了。」
「謝謝你們想著來幫我,下著雨呢,快回去吧。」
四目相對。
女孩明顯也舒了口氣。
「嚇死我啦,還以為我說錯話了。」
「姐姐,你和姐夫兩個人真的好般配啊。」
「照片很配,現實裡更配。」
她笑眯眯,拽了拽男友的衣袖,「你說是不是?」
男孩靦腆一笑,跟著附和:「是是是。」
「對了,姐姐,既然你們和好了。」
女孩好奇抬頭:「那你們會一起出國嘍?」
16
樓道狹窄昏暗,一陣沉默。
我一頓。
以為要出國留學的事,瞞不住了。
卻沒想到,裴序自動聯想到北海țū́⁸道。
他笑笑:「會的。」
女孩還要說什麼,男孩卻敏銳察覺到不對。
匆匆拉著她和我們告別。
裴序原本打算,今晚就讓我搬去他家。
可我嫌累。
「那就等從北海道回來。」
他眼巴巴地站在門外,又約我今晚吃飯。
「清池,你要是還生氣,就打我,罵我。」
「不要這麼冷淡,好不好?」
目光掃過他落魄的神色。
我用力握緊手心。
疼。
還是疼。
到底在一起兩年,我也認真喜歡他兩年。
但我相信,時間會撫平一切。
再疼一疼,就好了。
晚上,我耐不住糾纏,答應和裴序吃飯。
可他沒說,來的還有別人。
燭影搖曳,餐桌長長。
另一頭,竟然坐著他的媽媽。
算一算,裴母應該有五十歲了。
可模樣仍是光彩照人。
臉上也笑盈盈的。
「你就是清池嗎?」
17
來者不善。
我看過太多豪門小說。
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
裴母這樣的,高低是個狠角兒。
出於禮節,我還是低聲回應:「嗯,阿姨好。」
哪知道,裴母瞬間樂開了花。
「這臭小子,把你們之間的事都和我說了。」
她瞪裴序一眼,「哪有這麼辦事的?」
她說,都是裴序做得不對,我要打要罰,還是要分手。
都隨我。
裴序急了:「媽,你到底是站哪邊的?」
這一晚,裴母和我說了許多話。ţũ̂ₐ
說起她和裴父之間,白手起家,一起創業。
只是少年夫妻,同苦容易。
同甘卻很難。
裴序才七歲的時候,裴父赤身裸體,屍身在酒店被發現。
似乎沒想到裴母會說出這件事。
身邊,裴序臉色一白。
「知子莫若母。」
裴母歎氣,「他裝窮,想來也是因為這個心結吧。」
「不管是什麼原因,」
裴序抿唇,「錯了就是錯了。」
「林清池,從見你的第一面起,我就喜歡你。」
「你願意給我個機會,讓我們重新來過嗎?」
18
距離出國,只剩下一天。
昨晚。
裴序說完話,我沒回。
餐廳的氣氛頓時冷了下來。
裴母說,這種私事,我們兩個自己解決就行。
她吃飽了,就先回家了。
臨走前,拿了份禮物給我。
翡翠玉鐲,是她從前的嫁妝。
太過貴重,我不肯收。
裴序只好先代為保管。
他執意要挑另一份禮物給我。
我拗不過,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
卻撞見意想不到的人。
付凝。
她穿著白裙子,妝容素雅。
卻在看見裴序的一瞬間,滿臉是淚。
我由衷覺得,她應該去橫店,撈個女主角當當。
「秦鵬說,你要和她求婚,原來是真的。」
商場裡人來人往,聲音嘈雜。
裴序下意識地轉頭看我。
我笑了笑,假裝什麼也沒有聽到。
「我說了一百遍了,我不喜歡你,真的不喜歡你。」
「到底還要我說多少次?」
裴序按住眉頭,神色不耐:「能不能別再鬧了?」
沒人想到,付凝的精神狀況差到,會隨身帶刀。
刀尖泛著冰冷的光。
晃眼得驚人。
裴序下意識將我護在身後。
付凝卻慘然一笑,劃開自己的手腕。
19
換個角度想,付凝也是個可憐人。
前腳剛出國。
後腳,一直以為是兩情相悅的竹馬,就找了新女友。
明明回來時,他還冒著風雨,深夜來接機。
可轉眼兩天,什麼都變了。
救護車來了。
裴序神色近乎冷淡,身側的手卻攥在一起。
明明,也在緊張。
我笑了笑:「去吧。」
再怎麼說,事情會發展到這樣,和裴序脫不了關係。
裴序抱了抱我,身上松香清冽。
「清池,你等我。」
「今晚過後,一切就結束了。」
的確是要結束了。
櫃姐拿出一枚鑽戒,鴿子蛋大小,和星辰一樣閃耀。
「欸,小姐,你男朋友呢?」
我笑了笑:「不用了。」
好險,差一點,就心軟了。
回到家裡,我拔掉舊手機卡,隨手扔進垃圾桶。
為了趕早班飛機,我在機場旁訂了一間房。
拿上行李,坐上去酒店的車。
車窗外,景色以無可救藥的速度倒退。
我按了按心口。
不酸,也不疼了。
再見,這個我土生土長二十年的城市。
再見了,裴序。
20
柏林的秋,梧桐樹葉轉黃。
被風吹卷起,搖曳,又墜落,沉積。
適應這裡的生活,比想像中更快。
我順利辦理入學,加入了老師的實驗室。
跟著組裡的師兄一起做實驗,過半年,漸漸上手。
又過一年,我也成了別人的師姐。
老師調侃我:「那時候,一畢業,沒來,後悔了吧?」
哪裡會後悔呢?
那時,我是真的沒錢。
聽我這麼說,一旁的師兄目光暗了暗。
「別這樣看著我啊,我現在不挺好的嗎?」
獎學金足以覆蓋我的生活,存款還有大半。
未來啊,我一定會賺到更多更多的錢。
21
我不知道,我走那天,裴序來Ṫü₋出租屋找過我。
他找來付凝的父母,在雙方家長的見證下。
宣佈正式和付凝斷絕來往。
為此,裴家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第二天一早。
裴序急匆匆往出租屋趕。
卻不知道,五分鐘前,我已經坐上飛往柏林的航班。
房門破爛,打開時搖搖晃晃,還伴隨吱呀一聲。
是他那天踹壞的。
他想說:「清池,事情都解決好了。」
再也沒有什麼阻攔他們好好在一起了。
然而。
房門後,出現的卻是另一張面容。
女孩神色驚訝:「姐夫,你不是和姐姐出國了嗎?」
裴序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
驚訝,慌亂,喘息。
他扣住那女孩的雙肩,厲聲問:「她去哪兒了?」
「北海道的機票定在後天,她現在去哪兒了?」
可我沒有和別人說過具體去哪兒。
女孩也不知道答案。
不管是短信還是電話,都石沉大海。
杳無音信。
手機被砸得粉碎。
直到天光大亮。
裴序坐在狹窄昏暗的樓道裡,垂著頭,捂住臉。
脊背到雙肩,都在顫抖。
眼淚砸落在髒汙堆積的水泥地上。
暈開一圈塵土。
終於想起來了。
去接付凝的那個深夜。
不知道為什麼,他輾轉反側, 總是睡得不踏實。
半夢半醒間, 聽見自己的道歉。
除此之外, 還有一聲歎息。
「還有七天。」
原來,他自以為求得原諒,能重回從前。
她卻在心中倒數,快離開他的每一天。
22
我從來沒想過, 這輩子還能再見到裴序。
那是兩年後,柏林進入冬令時,又是一個平安夜。
實驗室新招來人。
老師卻長籲短歎, 止不住歎息。
我和師兄宋懷玉都聽樂了,連忙問他怎麼回事。
老師說, 這次來的是個硬茬子, 關係戶,不好搞啊不好搞。
她問:「你和懷玉,誰來帶?」
關係戶,男的。
我猛然退了一大步:「師兄,還是你來吧。」
「我怕人家沉迷我的魅力無法自拔。」
身後卻傳來一道有點熟悉的聲音。
「林清池。」
我停住說話, 回頭。
是裴序。
這天起,裴序正式加入我們實驗室。
在他摔碎第九個燒杯, 第十五次忘關儀器的時候。
我終於開口和他說了第一句話:「你燒杯吧。」
「你終於搭理我了。」
裴序眼圈都紅了:「清池, 你消氣了嗎?」
他說,他說到做到, 早和付凝斷絕來往了。
可這哪裡是人家付凝的問題呢?
自小青梅竹馬,長大後又是送包,又是深夜接機的。
換我,我也心動。
我搖搖頭:「你能問出這話, 還是不夠瞭解我。」
他顫抖著要來揪我的衣角。
卻被宋懷玉攔住。
裴序呼吸都不穩了。
「那是, 為了他?」
為了宋懷玉?
哪跟哪啊。
我笑了笑:「我們的事,和別人有什麼關係?」
「裴序, 我就是容不下欺騙,你懂嗎?」
他騙過我。
我再也沒辦法相信他了。
我承認,離開時,心裡還是有些酸澀的。
但我不想未來變成一個時刻都在求證他是否愛我的瘋子。
「你好笨, 什麼事都做不好,別再來霍霍我們實驗室了。」
我問得特別誠懇:「別讓我討厭你, 行嗎?」
23
裴序突然來了,又突然走了。
實驗室裡的其他人不明所以。
我卻松了口氣。
宋懷玉垂下眼睫, 仔細看,他的睫毛都在顫。
神色卻看起來很平靜。
「他就是你說的,那個裝窮的前男友?」
我點頭。
時節入冬, 窗外鵝毛大雪,一片銀裝素裹。
風帶著冷意, 順著狹長的縫隙捲進來。
我冷得直凍手。
宋懷玉上前關緊窗戶, 輕問聲ţū́⁼順著最後一縷風。
送入我的耳中。
「能不能當作,為了我?」
沒頭沒尾的, 說什麼呢?
我愣了愣。
才反應過來,原來他說的是裴序的那句——
「是因為你喜歡宋懷玉嗎?」
宋懷玉轉過來,耳尖被凍得微紅。
他抿唇, 眉眼中盡是緊張與期許。
對他心動嗎?
朝夕相處,也許有一些吧。
我卻還是搖搖頭:「不能。」
雲程發軔,萬里可期。
我不會再讓別人阻攔我的前路。
我要做人上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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