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成了 po 文裡男主的白月光。
白月光一朝家道中落,從刁蠻任性的大小姐變成了芸芸眾生之一。
她和男主在一起後,一邊拿著男主的錢,享受著男主的身份帶給她的便利,一邊如同仇富一般地看不起男主這樣的富家子弟。
我一邊維持人設,一邊兢兢業業走劇情。
表面對男主撒嬌勾引,實際上心裡波瀾不驚。
但男主好像沒有按照劇情走。
情到深處,他紅著眼,垂下頭來,故作兇狠,低啞的聲音裡卻帶著難以掩飾的哀求:
「別玩我了,今今。我會死的。」
1
我醒來時外面天已經大亮。
窗簾沒拉上,上午的太陽有些刺眼。
我想從床上坐起,腰上那只手卻暗暗用勁,又把我按了下去。
始作俑者的另一隻手順勢也摟了上來,把我抱了個滿懷。
秦律的下巴抵在我頭頂,大概是剛睡醒,他聲音很沙啞:「再睡會兒。」
肌膚相貼,熱氣蒸騰裡隱約散發出沐浴露的清香。
這種時候確實很適合再睡一會兒。
但是按照人設,矯揉造作的大小姐現在應該起床護膚了。
我掙扎了一下,沒掙開,耐著性子:「阿律,讓我起來。」
秦律充耳不聞。
我伸出一隻手錘他手臂,力度當然也是克制。
但他不痛不癢。
我終於有點演不下去了:「秦律!」
秦律發出悶悶的笑聲,好像看我生氣讓他很舒服一樣,總算松了手。
我翻身下床,撈過地上的浴袍裹上。
身上密密麻麻全是歡愛的痕跡。
背過身齜牙咧嘴地呸了幾聲後,又像個沒事人一樣去了浴室。
等我洗漱完換好衣服出來,秦律還沒起來。
他好像原本在發呆,盯著牆角的視線在聽到我進來的動靜後轉移到了我身上。
他沒什麼表情,黑沉沉的眸子裡看不見一點情緒,看著我時,像是審視,又像是正在權衡利弊。
我當然知道他這個眼神是什麼意思。
按照劇情,他現在應該已經發現了白月光本質上是個自命清高並且心思深沉的女人,開始漸漸失去興趣了。
他大概是在思索,什麼時候踹了我吧。
我裝作什麼也不知道一樣,眨眨眼:「我先走了。」
秦律嗯了一聲,沒有再多說。
我作勢轉身要走,見他真的沒有叫停我的意思,還是窩囊地止住了腳步:「阿律……那個……」
秦律眸光閃了閃,嘲諷般扯了扯嘴角,像是早有預料我會說什麼:「錢?」
我點了點頭。
他淡淡地開口:「打到你卡上。」
說完,他低下頭,看向了手機,堪稱冷漠地開口:「沒別的事了就走吧。」
2
我本來該死了的,卻意外穿進了一本書。
書是打發時間時隨便看的,人是車禍後意外穿的。
最奇葩的是,這是本 po 文,作者在文中用詞之大膽,行文之流暢,劇情之狗血,邏輯之混亂,好像全世界都是圍著男女主在轉,所有人都只是他們 play 的一環——
包括我,書中男主的白月光。
白月光雖美,但實在惡毒。
家道中落後還有一顆自命不凡的心,一邊花著男主的錢,一邊看不起他。
我穿過來時是男主和白月光第一次見面。
夏日的陽光燦爛炫目,榕樹葉綠得發亮,將日光裁成一片片光斑。
我踮著腳拍了拍前面少年的肩:「東西掉了。」
他回頭,在看見我的臉時,眸光閃爍。
劇情的齒輪開始轉動。
在那之後一切都變得好像順理成章,我和秦律從認識到交往只用了兩個月,從確認關係到上床只用了兩個月,而從親密無間到猜疑冷漠也只用了兩個月。
但其他人不知道,他們都覺得我和秦律是郎才女貌。
落魄大小姐和世家公子哥,多麼有小說氣息的人設啊。
我從銀行出來,握緊手裡的卡,斂下眼底的情緒。
狗屁人設。
等走完劇情我就自由了,秦律這麼久給的錢都被我存起來了,不是一筆小錢,足夠我拿去做一些投資。
我看得倒是開。
反正劇情是必須走的,我的青春我的身體都給他了,拿點錢怎麼了?男主可是萬惡的資本主義,這點錢對他就是撓癢癢。
只有看見帳戶裡那一串餘額時我才能感覺心裡安定一些。
盤算著時間,也快到書中劇情正式開始的節點了。
今晚就是女主第一次出場。
我回宿舍補了個覺,中午才點了外賣,吃完後慢悠悠地洗頭洗澡。
剛準備吹頭髮時果然收到了秦律發來的消息:【晚上我來接你。】
意料之中。
我揣著明白裝糊塗:【怎麼了?】
【帶你去吃飯。】
過了一會兒,他又補了一句,像在解釋:【今天航子生日。】
我回:【啊,那我要不要準備禮物呀?你等會兒陪我去買吧。】
【不用,我準備了。】
他們這些從小一起混的公子哥,都是一個圈子裡的,互相送的禮物哪裡是我這種家道中落的人送得起的。我就客套一下,也沒想過真要送,他說不用了,我當然也不會堅持。
【好吧~】我想了想,又發一句:【我想喝北門外面那家奶茶,阿律你下午幫我買吧~】」
你別說,作精人設真是爽,我簡直是心安理得地好吃好喝。
過了一會,秦律回了,也就一個字:【嗯。】
我在心裡歎口氣。
果然是劇情要開始了,他以前都回【嗯嗯】的,現在只回【嗯】了。
來不及多想,我開始加速收拾起來。
卷頭髮,化妝,挑衣服,戴首飾。
今晚是個重要劇情點,還需要我這個白月光極盡勾引技術。
全部弄好後我看著鏡子裡的少女滿意一笑。
白月光雖蠢,但實在美麗。
室友袁欣盯著我看半天,感歎道:「今今,我怎麼感覺你最近又漂亮了?」
開玩笑,有錢買好的吃好的,還能吸男主陽氣滋補自己,怎麼可能不漂亮?
我回頭朝她眨眨眼:「新買的化妝品,你想用就用。」
袁欣發出了 NPC 的尖叫:「我太愛你啦!」
我回以 NPC 的微笑:「我先走了,晚上還有事兒呢。」
袁欣點頭如啄米:「去吧寶貝兒,晚上查寢我給你想辦法。」
我拎著包,掐著點出了門。
宿舍園區外,路邊停著一輛黑色的跑車。
這牌子我不認識,但這車低調中又散發著金錢的氣息,不用猜都知道是秦律的新車。
果然我走到旁邊,車鎖輕輕「哢嗒」一聲響,解開了。
車上放著我點名要的那家店的奶茶,還是熱的。
我插上吸管喝了一口,幸福地眯起眼。
秦律瞥我一眼:「給我喝一口。」
我其實有點捨不得,但是一杯奶茶和金主孰輕孰重我還是分得清的。
我遞到他嘴邊,見他喝了一口就蹙起了眉:「好甜。」
我哼一聲,把奶茶收回來自己又嘬了起來:「沒品位。」
他嗤笑一聲,也沒接話了。
我倆一路安靜著。
這杯奶茶都快嘬完了,我還是沒忍住先開了口:
「今晚都有誰要來啊?」
「你認識,就那些朋友,還有他們女朋友,你應該也都見過。」
「是嘛?」我沒聽到想聽到的答案,於是再問,「真的我都認識嗎?」
秦律注意到了我的不對勁,分神看了我一眼。
我眨眨眼,一臉無辜。
他沒看出什麼不對勁,又想了想才說:「有一個你不認識。」
「誰啊?」
「航子的妹妹。挺早幾年就跟著她爸去美國了,前段時間剛回來。」
「哦——」我拉長了聲音,又問,「叫什麼啊?」
「蘇韻。」
我聽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
蘇韻,這本狗血 po 文的女主。
她是秦律好哥們蘇航同父異母的妹妹。
蘇韻在小時候見過幾次秦律後,就喜歡上了這位大她兩歲的鄰家哥哥。後來蘇老爹去美國開拓市場,她也跟著去了,今年才回國讀大學。
也是在今晚蘇航的生日聚會上,兩人重逢。
蘇韻再見到秦律,他已經有了介於少年的青澀和男人ťů₌的成熟之間的魅力,輕易就讓蘇韻再次小鹿亂撞,卻發現他已經有了女伴,一顆少女心碎得稀巴爛。
而秦律當然不記得和蘇韻以前有過什麼交情,只把她當哥們的妹妹對待,但也被少女的清純美麗晃得微怔。
就是這一秒的怔神兒,讓白月光瞬間警惕起來,把蘇韻列為競爭物件,更是在聚會後期,秦律喝得有點醉時,勾引秦律在休息室裡雲雨一番。
被哥哥使喚去送解酒湯的蘇韻站在休息室門口,光是看了一眼裡面的畫面就血液倒流,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但是按照原著的逆天設定,男主秦律瞬間發現了站在門口的蘇韻,看見她被自己發現後羞紅了臉跑開,秦律忽然覺得身下的女伴寡淡無味,他在混亂中,竟恍惚代入了蘇韻的臉。
也是在這荒謬的一晚後,秦律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對這個「妹妹」突然有了不可言說的興趣。
然後就是兩人你追我趕、醬醬釀釀的狗血故事了。
要我說,這個劇情就是一坨屎Ţũ³。
正常人真的會這麼種馬嗎?門都不關就在休息室裡雲雨上了?
我在心裡暗自罵著劇情,手上揪著背包的包鏈,一時也沒注意那包鏈緊緊纏著手指。
「你想什麼呢?」秦律忽然拉過我的手,那根手指已經因為充血而紫得發烏。
他一手還把著方向盤,時不時側頭看我,有點生氣:「把手弄成這樣,不疼啊?」
我回過神來,把手抽回來,嬉皮笑臉地給他順毛:「沒事沒事,不疼……我緊張嘛。」
「緊張什麼?」
我一本正經:「今天你那些哥們都帶了女朋友,我怕給你丟臉嘛。」
秦律瞥我一眼,似笑非笑:「她們都沒你漂亮。」
我造作地露出嬌羞和傲嬌並存的表情:「亂說~」
嘔……
我在心裡翻了個白眼。
我當然知道自己漂亮。
畢竟白月光雖惡毒,但實在美麗。
3
蘇航的生日聚會地點選在了鬧市區裡的一棟獨棟洋房裡。
紅磚的小洋房,鐵質的鏤空柵欄,還有開了半面牆的薔薇花,有種二十世紀的感覺。
寸土寸金的京都鬧市區裡能有個獨棟洋房已經是很了不起了,而且這房子外面還掛著文物保護的牌子,聽說是某開國老將軍的故居。
蘇航是那老將軍的孫子,正兒八經京都圈子裡的紅三代。
下車時我還在感歎蘇航突然改性了,這次的派對居然搞得這麼高雅。
秦律看我一眼,有點樂:「怎麼看出來的高雅?」
「都定在這種地方了,能不高雅嗎?」我看了看今天穿的衣服,有點不高興,「早說嘛,我就不這樣穿了……」
以前蘇航辦的聚會都特別鬧騰,就是那種勁爆音樂加上各類洋酒,大有醉生夢死的糜爛感。
所以我今天穿得也很符合場景。
鏤空的針織罩衫,裡面是一件黑色緊身吊帶,配一條牛仔短褲。妥妥的蹦迪穿搭。
結果他今天搞得這麼高雅,等會兒怕不是還要跳華爾滋。
我頭皮發麻,生怕穿著這身上去丟人,於是立馬拽住秦律的手:「等會兒我可不上去跳舞。」
「嗯?」他沒反應過來似的,垂眸看了我一眼,「跳什麼舞?」
「華爾滋?還是探戈?」我猜測,不過都不影響我的格格不入,於是我說,「不知道跳什麼,反正我穿這身都挺不合適的。阿律,到時候你自己找女伴跳吧。」
我暗喜,誇自己機靈。
讓他自己找女伴,這不是又給女主創造機會了嗎?
沒想到秦律一點也沒因為這話高興,他像是聽了什麼不可思議的話一樣,看我一臉認真,表情瞬間冷了下來,冷哼一聲:「你倒是大方。」
他怎麼生氣了?
我莫名其妙,不過還是追上去想拉他的手:「我以前很小氣嗎?……你怎麼啦阿律?你幹嘛走那麼快?」
他的腳步頓在門前,定了定,才轉頭看向我,嘴角勾起了一個嘲諷的笑:「好可惜,要讓你失望了。」
他一把拉開了厚重的門。
瞬間,勁爆的音樂混著人群的笑鬧聲撲面而來。
我上一秒還在想什麼讓我失望了,下一秒就愣在門口。
在這種地方搞蹦迪,蘇航是瘋了嗎?
秦律站在門邊,裡面燈光昏暗,隱去了他大半表情。
他聲音有點冷:「還不走?」
我回過神,立馬跟了上去。
金主又生氣了。
估計是看到我這沒見識的樣子嫌我丟臉了。
於是我上前幾步挽上他的手臂,他也沒反應,任由我挽著。
我克制住自己左顧右盼的欲望,斂去了大半表情,配合他的氣場擺出一副無視一切的高傲模樣。
其實我在心裡嘖嘖感歎。
開國元帥的故居也敢搞成迪廳,蘇大少爺還真是仗著自己是根獨苗就天不怕地不怕啊。
今天來的人我確實都認識,就算有叫不上名的也都臉熟。
大部分人看在秦律的面子上都挺客氣,嫂子嫂子地喊,很熱情的樣子。
當然也有人不給面子,或者說,不給我面子,比如今天的主角蘇航。
他跟秦律關係最鐵。
我記得剛認識秦律那陣兒蘇航對我也挺熱情,我剛跟秦律在一起那段時間蘇航也叫我嫂子,不過後來不知道怎麼的,他對我越來越沒有好臉色,也不知道是哪來的意見。
但是依我之見,他應該是看出來秦律對我快沒興趣了。
也是,一個家裡早就落魄的女人,除了有點姿色一無所有,一開始如果不是看在秦律的面子上,他堂堂一個世家公子哥,怎麼可能對我笑臉相迎?
果不其然今天蘇航同樣對我沒有好臉色,雖然沒有說什麼過分的話,但是也幾乎是直接無視我了。
幸好我臉皮厚,也選擇了無視他,對著其他人笑得滴水不漏。
那頭蘇航忽然扯著嗓子喊:「給你介紹個人!」
我敏銳地察覺到了劇情點,立馬看了過去。
一個姑娘被蘇航從身後拉出來。
蘇韻。
巴掌大的鵝蛋臉,水汪汪的杏仁眼,柔順的長髮剛好齊肩,穿著一條鵝黃色的連衣裙,裸露在外的脖頸和鎖骨白得晃眼,像溫潤的羊脂玉。
在這混亂的迪吧裡,她就像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小白蓮。
她看向秦律的眼神,嬌羞裡帶著試探,明明不好意思看,卻又像是實在喜歡,忍不住抬眼悄悄窺探。
這樣子,我見猶憐,更別說秦律了。
我悄悄往秦律身邊湊了湊,想觀察他有沒有書中那個「怔神兒」的表情。
蘇航輕輕揉了揉蘇韻的頭,大著嗓門喊:「我妹妹!蘇韻!小時候你們見過的!還記不記得?」
蘇韻也軟聲喊了句:「阿律哥……」
我心裡像貓抓一樣,恨不得趴秦律臉上去看看他有什麼反應。
我不動聲色地挪了挪屁股,想往那邊湊點,方便我斜眼睛瞟。
結果沒注意Ţù₆跟前,桌邊放著的酒杯,也不知道是誰放的,一半杯子都懸著,我就輕輕碰了一下,就掉了。
連帶著裡面的酒都灑了我一腿。
冰涼的酒一挨上我的腿,我就一個激靈。
結果秦律比我反應更快,下一秒就起身抽了桌上的紙巾過來給我擦。
燈光有些暗,他就湊得格外近,明明是責備的語氣,又隱隱能聽出點著急:「你怎麼老是冒冒失失的?」
鬧這一出,周圍的目光幾乎都落在我身上了。
我如坐針氈,伸手要去拿他手上的紙:「我來吧……」
不知道他發什麼瘋,愣是不給我,還一巴掌拍在了我腰上,從別人的視角看,就像打小孩屁股一樣。
他沒好氣:「坐著,別亂動。」
我瞬間啞了炮,感受著蘇航投來的堪稱惡毒的視線。
果然下一秒,他嘲諷意味十足地開口:「怎麼,這麼久沒見,岑大小姐一不高興就摔東西的毛病還是沒改啊?」
他說的是上一次我跟秦律吵架,我按照劇情又作又鬧,還摔東西,最後是秦律黑著臉把我硬生生抱回去的。
臉皮厚如我也有點尷尬了。
但是我的人設不允許我尷尬。
就算落魄了,我也要保持著心高氣傲又作天作地的公主脾氣,不然怎麼襯托出女主角的溫柔可人?
於是我微抬下巴,傲嬌地掃了蘇航一眼,懶得搭理他的尖酸刻薄:「阿律說他願意寵著,你管得著嗎?」
這話一出,蘇韻的臉唰地就白了。
粉底液最白的一個色號都趕不上那麼白。
蘇航果然被激怒了,感覺他已經想罵人了,結果被秦律掃了一眼,又憋回去了。
秦律擦乾淨我腿上的酒漬,坐了回來,把手上髒了的紙丟在桌上,又隨手抽了兩張乾淨的紙擦手,似笑非笑地接道:「我可沒說過。」
我笑嘻嘻撲上去摟住他胳膊:「因為阿律嘴硬心軟。」
秦律的另一隻手順勢環上我țů₉的腰肢,笑了笑,沒說話。
這一幕在其他人眼裡看來,分明就是一副小情侶打情罵俏的親密模樣。
蘇航在一邊牙都快咬碎了。估計在他心裡我真成禍國殃民的死狐狸精了。
等這小插曲過了,秦律才終於把目光投向了坐在對面的蘇韻。
不知道是因為我這一打岔還是他太能裝,我反正沒有看出來「一愣怔」這個反應。
他只是對著蘇韻禮貌地點了點頭:「蘇小姐。」
一點也看不出來什麼端倪。
我奇怪。
他是不是也太能裝了點?
4
由於抱有目的,導致我今天灌秦律酒格外猛。
不知道是第多少杯酒送到他嘴邊,他似乎盯著我看了看,但是太黑了,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秦律喝酒一直挺有度的,很少會喝醉。
我以為他不會喝了,結果他還是接過杯子一飲而盡Ṱŭₓ,然後拿著空杯子的手繞到我脖子後,手臂微微用力把我往他懷裡帶了帶。
他湊到我耳邊,帶著酒氣的溫熱鼻息落在我脖頸,惹得我一陣瑟縮。
他聲音裡帶著點微不可察的笑意:「灌我?」
我笑得甜甜的,假裝無事發生,撒嬌:「我覺得你在微醺的狀態下更帥誒。」
昏暗的燈光下,秦律沒說話,盯著我看。
我莫名察覺到了危險感,只覺得後背發涼。
半晌,他沒說信,也沒說不信,只忽然湊近,如同蜻蜓點水一樣低頭親了一下我的唇:「小騙子。」
我倆早就全壘打了,但我還是不得不說在這種氛圍感之下,我被他這麼一親,臉都紅了。
當然我也能察覺到旁邊蘇航投來的惡毒的目光。
蘇大少對我意見實在大,這會兒估計恨不得把我丟出去了。
要不是我知道他是個鐵直男,我都不得不懷疑他是不是暗戀秦律。
他不喜歡我,我也犯不上給他什麼好臉色。
我對上他的目光,故意做了個鬼臉。
他快氣死了。
我快樂死了。
蘇韻乖乖在他哥旁邊坐了一整晚,不喝酒,喝果汁,也不怎麼說話,但是席間不管誰說話,她都認真地看著人家。
你別說,挺可愛的。
秦律一整晚的眼神都沒往那邊去過,一直在跟旁邊幾個人說話,也不知道他是裝的還是真的沒注意蘇韻。
酒過三巡,秦律旁邊一哥們說是還有下一場,走了。
秦律這才注意到靠在他旁邊玩手機的我。
他湊近了點,大概是看我沒什麼精神,問:「想回去了嗎?」
其實不是沒精神,只是今晚心裡畢竟揣著事情,心神不寧也是正常的。
現在劇情還沒走,我肯定不想回去。
我搖搖頭,找了個藉口:「我剛剛聽他們說,零點的時候有樂隊會來表演,我想看。」
秦律「嗯」一聲,又說:「樓上有休息室,想不想上去睡一會兒?」
我一個激靈。
來了,劇情來了。
我忙不迭點頭:「要!」
秦律有點奇怪:「這麼困嗎?」
我只好順水推舟打了個哈欠,沒回話,只點了點頭。
大概是哈欠打得太假了,秦律又笑起來,捏了捏我的臉,倒也沒說什麼。
他起身,隔著酒桌跟蘇航喊:「我上去休息室坐會兒。」
蘇航以為他喝得有點多,哦哦兩聲後問:「醒酒湯要不要?」
眼見著秦律要開口拒絕,我趕緊應下來:「要要要!」
然後拉著秦律就走。
他被我拽著走了兩步後就追上了我的步伐。
大廳裡人挺多,伴隨著動感的音樂,都在扭動。
秦律不動聲色,手臂搭在我肩上,把我往身邊帶了帶,跟旁邊人隔開距離。
一路上都走得好好的,秦律步伐穩健,沒有喝醉了的跡象。
這和書中是不一樣的。
我心裡忍不住打起了鼓。他沒喝醉,那我的勾引大計還能奏效嗎?
一進休息室,我反手合上門,下一秒,飛快地轉身摟上他的脖頸,硬著頭皮踮起腳親了下去。
秦律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另一隻手摟上我後腰,難得溫柔地回應了我的吻。
但是這人只親,沒了下一步的動作。
我急啊,毛手毛腳開始往他身上摸,一隻手更是直接從衛衣下面鑽了進去。
手被他抓住了。
秦律個子高,這會兒垂下眼看著我頗具幾分壓迫感。
他的呼吸也有點急促,溫熱的酒精氣息讓氛圍更加曖昧。
他似笑非笑,扯了扯嘴角:「今天這麼主動?」
我心裡急得很,哼哼唧唧地想要蒙混過關,要湊上去親他,這人偏偏躲,仰起頭不讓我親,我的唇「啪唧」一聲重重貼在他滾動的喉結上。
下一秒,秦律伸手按住我的頭頂,硬生生把我拉開了。
他呼吸有點重:「等會兒,在這不行,會有別人。」
媽的,他怎麼不按劇情來?
我使盡渾身解數,胡攪蠻纏,非要往他身上貼:「不要嘛,就要在這裡。」
秦律這會兒開始上演良家婦女的戲碼了,一直躲,橫豎就是一句「這裡不行」。
膩歪了半天,他終於忍不了了,沉聲:「岑今,別鬧。」
我氣得半死。
果然是女配,就差脫光了,人家就是不動心。
我死纏爛打:「我想要嘛……」
秦律眼眸深沉,盯著我看了半晌後,果斷拉著我往外走:「回家。」
我瞬間化身過年時村裡按不住的豬,拼命掙扎起來:「不要回家!」
秦律被鬧得沒了脾氣,轉身抓住了我的兩手手腕:「非要現在?」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抗拒在這裡,但是從他語氣裡聽得出來他有點動搖了。
我一跺腳,硬擠出點淚花,可憐巴巴地看著他,放軟了聲音:「對,就想現在。」
他沒說話,安靜地看著我。
我眨眨眼,撒嬌地喊:「阿律……」
秦律沒轍了。
他摟住我的腰把我抱起放在休息室的榻榻米上,滾燙的吻落了下來,聲音含糊,帶著點發狠的意味:「等會兒不准求饒。」
我的回答淹沒在了鋪天蓋地的情欲裡。
衣衫半褪,我已經有點意識模糊時,秦律突然把我往懷裡一摟,一把拉過旁邊的毛毯裹在我身上,轉頭朝虛掩著的門外吼了一句:「滾!」
我猛地清醒過來。
走廊的暖黃燈光從虛掩著的門扉處打進來,外面靜靜的,那人跑了。
按照劇情,應該就是被蘇航指使著來送醒酒湯的蘇韻了。
但是秦律怎麼讓人家滾了?
我蒙了。
秦律轉頭看我濛濛的表情,以為我被嚇到了。
他黑著臉開始給我穿衣服:「回家去。」
這也算走了劇情了?
但是好像偏得有點厲害啊。
我腦子裡也一團糨糊,任由他給我穿衣服穿鞋,收拾好之後牽著我就要回家去。
一路上他都黑著臉,我心裡想著事情,也沒說話。
計程車司機見氣氛不對,偷偷從後視鏡瞟了我們幾眼,然後默默把油門踩到了底,恨不得立馬甩掉我們這兩個奇怪的人。
司機開得快,淩晨路上車也很少,還一路綠燈,原本半小時的車程硬是被壓縮成了十五分鐘。
一進門,隨著一聲沉悶的關門聲後,我被一把拉入一個溫熱的懷抱,滾燙而霸道的親吻隨之而來。
我被親得快缺氧,拼命捶打他的後背。
他總算鬆開了我,還報復一般咬了咬我的唇,聲音裡居然帶上了點委屈:「都怪你,我被別人看見了。」
我請問呢?
你不是就脫了衣服嘛?你個大男人被別人看了一下背,這也值得怪我?
我伸手推他,不樂意:「你又不是沒漏過上半身。」
他哼道:「這種時候的上半身跟平常能一樣嗎?」
看起來他是情欲不減,說完又要繼續剛剛在休息室沒做完的事情。
我現在是一點欲望沒有了。
劇情沒走成,感覺我已經快六根清淨了。
我有點抗拒,推他:「不要。」
他頓住了,黑漆漆的眸子盯著我。
他倒真的沒再動,拇指摩挲著我的唇瓣,聲音有點啞:「剛剛不是很主動嗎?」
第一個劇情節點就沒走好,我心裡又慌又煩,都懶得裝人設了,頭一撇躲開他的手,果斷開口:「現在不要了!」
秦律安靜了很久。
他一句話也沒說。
我也不說話。
明明是曖昧的姿勢,偏偏氣氛一點點凝固。
我眼睜睜看著他眼裡的溫柔一點點消失,他的眼神逐漸冷了下來。
種種情緒,結冰,碎掉。
半晌,秦律猛地起身,聲音壓抑:「岑今,你好樣的。」
他拿起車鑰匙就摔門而去。
我聽著震天響的關門聲,心裡堪稱平靜。
又有點奇怪。
他是不是氣瘋了?
這是他的房子啊,他不應該讓我滾嗎?
5
那天之後,我和秦律斷聯將近兩周。
我假模假樣地給他發了幾條消息,石沉大海,然後我也就不發了。
按照劇情,他這段時間應該正忙著和蘇韻進行你逃我追你插翅難飛的戲碼。
我樂得清閒,每天除了上課就是在寢室躺屍。
這天下課之後,我和袁欣一起從教室出來。
她一臉欲言又止,好像憋了很久,終於忍不住了,試探著問:「今今,你跟秦律是不是分手啦?」
我莫名其妙:「我被單方面甩了?」
袁欣連連擺手:「沒沒沒……我只是聽到有人在議論,說很久沒看你們走一起了,不知道是不是分手了。」
我思索一下:「應該還沒有吧……」
袁欣睜大了眼:「應該?」
我湊近她,小聲嘻嘻笑:「不過估計也快了。」
袁欣驚訝了一下後,也沒有多問,只是有點奇怪:「你看起來,一點也不傷心?」
我被問得一噎。
然後硬著頭皮胡說八道:「我的難過都在心裡呢,你們看不見。」
袁欣「哦」一聲,看向我的表情裡滿是「你個渣女,你看我信嗎?」
我倆在圖書館門口那條路分開。她要回寢室,我要去學校外面一個快遞點拿快遞。
正值夏天,火辣辣的陽光照得人皮膚都在發燙,地面蒸騰出熱氣,樹葉都懨懨地耷拉著。
路上人特別少,我撐著傘,也走得飛快。
剛出了校門口的掃臉門禁,旁邊有幾個男生推推搡搡著一個高個的男生走到我跟前。
那高個男生紅著臉,鼓起勇氣喊了我一聲:「同學,打擾一下。」
我正準備把傘撐起來,抬眼掃過去一眼,莫名其妙:「有事嗎?」
他扭扭捏捏,看著高高大大的一個男生,一句話都憋不出來。
他後面的朋友大聲起哄:「他想加你微信!」
高個男生臉通紅,轉過去惱怒道:「你們別鬧!」
然後又轉過來,小心翼翼地看著我:「同學,我遇見過你好多次了,可以認識一下嗎?」
後面的起哄聲甚至快蓋過他的聲音了。
我對上他期待的目光,然後搖了搖頭:「不方便。」
轉身撐起傘就要走。
一轉身,就看到門口剛停了一輛紅色的跑車,一個很像蘇韻的女生正從副駕駛下來。
蘇韻?
我下意識多看了幾眼,抬起的腳也沒邁出去。
那男孩見我沒走,以為我回心轉意了,趕忙跟到我正面來:「同學,只是認識一下可以嗎?我不會打擾你的……」
他擋住我了。
我有點煩。本來天氣就熱,還被圍在這裡。
我嘖一聲,剛抬起眼,就對上他認真又可憐的視線。
挺英俊的一個男孩,像個小狗一樣可憐巴巴看著你,很難硬著心腸了。
雖然我對他沒什麼興趣,但是畢竟我穿書之前也已經工作了,現在看這種大學男生就像看弟弟。
於是我耐著性子再次拒絕他:「我有男朋友了,不是很方便。」
他一下子就蔫了,尷尬又有點委屈地道歉:「不好意思,打擾了。」
我無所謂地擺擺手,繞過他們幾個人,打算看看那是不是蘇韻。
結果看向那邊,我就下意識掉頭想走。
那他媽站在跑車旁邊的不就是蘇韻和秦律嗎?
兩人都被這邊的動靜吸引了視線,齊刷刷地看著這邊。
這麼多人,應該沒注意到我吧?
我打著傘,還戴著防曬口罩,應該沒認出來我吧?
……
不對!
過校門口的人臉驗證的時候把口罩拉下來了,剛剛被那幾個人一打擾,我口罩壓根還沒戴上。
再一看那邊秦律定在我臉上的視線,我就知道他肯定看見我了。
剛要掉頭跑的腳被迫轉了個彎,又扭回來。
書裡好像也沒有這個劇情啊!
我腦子裡飛快想著對策。
很快,我靈光一現。
我撥開身前的幾個男生,向秦律走去,遠遠地就把手裡的挎包砸向他。
裡面就一本書而已,當然沒砸到他,他一伸手就抓住了。
秦律皺眉,剛要開口:「你……」
下一秒,我已經氣勢洶洶走到他跟前了,指著蘇韻,大聲質問:「你最近都不理我,就是因為她?!」
蘇韻一愣,下一秒就漲紅了臉。她連連擺手,張了張嘴想解釋,但我壓根沒留給她說話的時間。
我把車引擎蓋拍得砰砰響:「不回我消息也不找我,原來是根本就不缺女的!你對得起我嗎!?」
蘇韻快哭了。
我在心裡暗暗道歉,不好意思啊妹妹,我得走劇情啊。
等我這麼在大庭廣眾之下一鬧,哪裡還愁秦律不把我甩了?
秦律臉色很難看,沉著聲喊:「岑今!」
對對對,快點生氣!
「你對得起我嗎?我給你發消息你不回,你在外面帶著別的女生瀟灑,你是不是想甩了我!」
他伸手來拽我,表情陰沉:「你鬧什麼…」
對對對,快點罵我!
我睜大了眼,反手一巴掌剛剛好擦著他的右臉過去:「我鬧?!我看是你被我抓住狐狸尾巴了!你急什麼!你……」
他直接把我抱在懷裡,捂住我的嘴。
他跟旁邊呆站著的蘇韻說:「真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下次請你吃飯給你賠禮……我們先走了。」
我拼命掙開他的手:「你還要請她吃飯?!你當我是什麼!」
秦律直接把我強行抱起來往車上走:「你發什麼瘋!」
我像案板上的魚,一邊掙扎一邊罵:「你個渣男!你欺騙感情!你腳踏八十條船!你你你你……你個人渣!」
快點啊!快點把我甩了讓我滾蛋啊!
但是直到我被硬塞進車裡了,他還是沒讓我滾蛋。
我一邊大罵他是人渣,一邊摳車把手,結果發現車門被鎖了,我恨不得朝他吐口水。
秦律臉色黑得就像鍋底一樣:「岑今,你別鬧了。我跟蘇韻什麼事也沒有。蘇航下午有事,拜託我把她送到學校而已。」
我理不直氣也壯:「她憑什麼坐副駕駛?」
我硬擠出點眼淚花:「當初剛在一起,可是你說的,你的副駕只有我能坐。」
秦律無語:「這車是蘇航的,算不上是我的副駕。」
我被一噎,找不到新賬翻了,轉頭又翻起了舊賬:「那我不管。你為什麼這麼久不理我?就因為我惹你生氣了?你就可以不理我了嗎?」
秦律冷呵一聲,落在我臉上的眼神深深,有一瞬間我都心跳一緊,以為他看穿了我的偽裝。
但他什麼也沒說,只是淡淡反問:「你知道我生氣了,為什麼也沒有主動來找我呢?」
「我怎麼沒有?」我來勁了,掏出手機要給他看聊天記錄,「我還好聲好氣地哄你呢……」
聊天記錄一打開。
吵架當晚淩晨一點:【我回家了。】
第二天十一點半:【阿律,你怎麼不回我啊?真生氣了?】
晚上六點:【我看到時代廣場那邊新開了家火鍋,你帶我去吃吧?】
第三天中午:【哪個妹妹拉你手了?不回我消息?】
第四天晚上:【你死了是吧?不理我拉倒。】
我越看底氣越不足。
當初像完成任務一樣每天給他發消息刷刷存在感,料想人家正在跟蘇韻醬醬釀釀沒心思看我的消息。沒想到如今當著正主的面看,原來我說的話一點都沒有身為金絲雀的自覺性。
秦律全程就沒看過手機,一直默默看著我的臉。
我心虛,偷偷抬眼瞥他,沒想到被他逮個正著。
他扯了扯嘴角,笑得有點嘲諷:「好聲好氣?哄?岑今,你真以為我沒脾氣嗎?」
我一時氣短,對著他那張沒什麼表情的臉,結結巴巴地說了半天,也說不出什麼。
我心裡飛快想著對策。
我不知道,我每次心裡在打什麼算盤的時候,眼睛就忍不住會左右飄忽。
秦律忽然伸手捂住了我的眼睛。
我怔了一下:「你幹嗎?」
他卻忽然向我靠了過來,我能感受到熟悉的氣息漸漸將我包圍。
沉默半晌,他突然開口,語氣裡居然有些挫敗:「岑今,面對我時不要用那種眼神。」
我莫名其妙:「什麼眼神?」
但他沒有回答。
眼睛被蒙住,他也不說話,一片安靜的漆黑中,其餘感官的作用被無限放大。
我有點慌,忍不住掙扎起來:「你幹什麼呀?」
「算了。」他終於開口。
「你親親我好嗎?」他頓了頓,聲音裡染上點委屈,「我很好哄的。」
一時間,我突然感覺心上那根弦被狠狠一撥。
雖然知道,我經歷的一切是劇情,但人心都是肉長的,至少在一起的時間裡,秦律對我真的沒得說。
我幽幽歎了口氣。
估計這是在蘇韻那裡碰壁了?
這才想起我這個名義上的女朋友啦?
估計是。
我暗自想著,還要偽裝人設,順勢露出幸福的笑,甜滋滋地喊:「那你把臉湊過來~」
湊過來的不是他的臉,是他的嘴。
不知道是太久沒見了,還是因為眼睛被捂住帶來的未知刺激感,這個吻來得格外兇猛。
仿佛夏日雨季的颱風天,帶著撕裂一切的佔有欲,又蔓延著思念的潮濕水汽。
6
接下來的兩個多月,我驚奇地發現我和秦律的感情居然在回溫?
只要我不故意作天作地,我倆的氛圍甚至可以稱得上一句你儂我儂。
其實倒也不是我不作,主要是女主角蘇韻出場之後,我這個惡毒白月光的劇情就少得可憐,我根本不知道應該做什麼。
真是奇了怪了。
秦律一天大半時間都跟我待在一起,哪來的時間和女主發展感情啊?
我越想越莫名其妙。
恍然間突然有了一種可怕的猜想。
難不成劇情因為我而改變了?
就像蝴蝶效應,有沒有可能,我的某一個錯誤決定,導致了整個劇情的全面崩盤?
我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秦律對待我的態度,一點也不像要跟我分手的樣子,除非他真的很會演。但是他這樣身份的人,真的有必要在我面前表演嗎?
奇怪,太奇怪了。
我有點愁。
如果劇情真的出現差錯了,那我目前對未來的所有計劃都會被打亂。
秦律在我的人生裡,又會扮演一個什麼角色?
就在這樣難以言說的憂愁裡,京都悄悄地入秋了。
十月初時,突如其來的冷空氣讓京都一夜之間降了溫。
不知道是頭一天晚上睡覺前沒把頭髮吹幹,還是因為穿著睡衣在陽臺晾衣服吹了冷風,總之降溫第二天我就發起了燒。
醒來時已經十一點半,頭疼欲裂,口乾舌燥,呼吸滾燙,我感覺好像變成了噴火龍。
我拉開床簾一看,袁欣一早有事出門了,寢室裡只有我一個人。
我有點昏昏沉沉,意識到可能發燒了。
拿起手機一看,半個小時前,秦律問我中午吃什麼。
我跟他說我發燒了要去醫院看看。
沒一會兒,他視頻打過來了。
我頭髮亂糟糟,眼睛都睜不開,一邊刷牙一邊接通了視頻。
遲鈍的腦子剛反應過來不應該用這種形象見他,遲鈍的手已經舉起手機對準了我的臉。
幸好他沒覺得有什麼。
他應該在下樓,那邊還有點吵:「今今,多少度了?」
寢室裡沒有溫度計,我含糊著答:「我不知道,但是我頭好昏,渾身都發燙。」
秦律湊近了螢幕一些,似乎在認真看我的臉,皺著眉,表情有點嚴肅。
我反手把攝像頭對著桌子:「不好看,別看。」
「好看的,」他難得低聲下氣哄,「小寶,把手機對著臉,我看看你狀態好不好?」
我這人實在吃軟不吃硬,他都這麼說了,我也只好硬著頭皮把攝像頭又對準了我。
秦律看了會兒,說:「你臉好紅。我現在來接你,你快點收拾下來,我帶你去醫院好不好?」
我嘴裡含著泡沫,點點頭。
他又叮囑:「昨晚下了雨,外面冷,你穿厚一點。」
我又點點頭。
他這才掛了電話。
到了醫院一檢查,果然是發燒了,已經三十九度六了。
醫生給開了一針,又排了幾瓶液體要輸。
醫院床位緊張,沒排到床位,秦律本來想找關係給挪個床位的,我拉著他沒讓。
頭太昏了,掛上吊針後我就靠在座位上昏昏欲睡,已經懶得折騰了。
秦律沒辦法,也只能坐我旁邊。
他小心翼翼把我摟過來,讓我倚著他,輕輕拍著我的背:「睡吧。」
靠著他肯定比靠著凳子舒服。
這小子還挺貼心。
我仰起臉,隔著口罩親了親他的臉頰。
這次是真心實意的。
一覺不知道睡了多久,醒來時液體已經輸完了,人也精神了,就是餓。
秦律去辦公室跟醫生溝通了一下,確認了注意事項,取了藥,然後才過來接我。
我這下人清醒了,就覺得胃餓得難受,哼哼唧唧靠著他撒嬌:「好餓……」
他摟著我走,故意說反話:「該,來的路上給你買的粥你也不喝,現在說餓。」
那個時候我人難受著呢,什麼也不想吃,秦律逼著我吃,我還說要吐他身上。
我當然知道這人就是嘴硬,一點也沒往心裡去,還在跟他說要去吃一家私房菜。
電梯門一開,有人下電梯。
我無意間一瞥,忽然看見電梯外走廊上,有個很熟悉的身影。
我急忙讓秦律看:「那是不是玫玫?」
秦律順著我的目光看過去,下一秒,他臉上的笑意定住了。
走廊上,那個穿著牛仔外套的年輕女生和一個男人拉著手走在一起。女生笑得眉眼彎彎,很開心的樣子。
這是秦律的親妹妹,秦玫。
我視線往上一抬,看見走廊頭頂掛著的指示牌上赫然寫著這層樓的科室。
【婦產科】。
下一秒,秦律已經出了電梯。
我趕緊跟上去。
秦玫今年好像才高三,為什麼會和一個男的來婦產科?
我忽然想起來原著裡的一個劇情。
當時秦律已經和白月光分手了,正處於和女主的熱戀期。
有天半夜,秦玫出事了,車禍,聽說屍體都被撞得面目全非。
那件事後秦律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他很自責。因為出車禍前秦玫給他打過好幾個電話,應該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但是他和女主在醬醬釀釀,沒有接到。
於是他的親妹妹,剛剛成年,就這樣死在了雨夜的街頭上。
那天晚上秦玫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大部分人都不得而知,因為秦律把消息瞞得很緊。
但是看見秦玫出現在婦產科的這一秒,我好像突然明白,她出事,和她旁邊的男人大概有千絲萬縷的聯繫。
我更有一種強烈的預感。
因為秦律今天和我來了醫院,撞破了這件事,也許秦玫不會死。
劇情要改變了。
7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暴怒的秦律。
他把那個男人壓在地上,拳頭重重地捶下去,拳拳到肉,帶著毫不掩飾的力度和怒火。
走廊上的人大多是孕婦,尖叫著嚇得不敢靠近,秦玫也站在一邊哭成了淚人。
她上前想要拉住秦律,但她力氣太小,仿佛蜉蝣撼樹。
她撕心裂肺哭喊著:「哥!哥你別打了!我錯了哥,你別打他了!我真的錯了。哥,求求你了,你別打他……」
那男人根本無力還手,挨了兩拳後,滿頭是血。
秦玫勸不動,哭喊著來拉我:「嫂子!嫂子你幫幫我,你讓我哥別打了!」
秦律這是真要把人打死的節奏。
這可是醫院,周圍已經圍了一圈人,秦律要是真在這裡把人打死了,他這輩子都完了。
我鼓足勇氣,上前死死抱住他打人的那只手臂,摟在懷裡不鬆手:「阿律!別打了!」
秦律眼睛都紅了:「岑今,鬆手!」
我也憋紅了臉:「不松!你快把他打死了!」
眼看著我拉住他了,周圍的醫生護士也終於上前來拉架,兩個人被迫分開。
那男人被打得滿頭是血,被人從地上架起來時低垂著頭,一副去了半條命的樣子。
秦玫嗚嗚地哭著上前拉他的手:「你沒事吧?阿維,阿維你沒事吧……你別嚇我……」
秦律看秦玫還護著他,更是怒火中燒,幾乎是咆哮著喊:「秦玫!你給我滾過來!」
秦玫看看她哥,又看看被醫生架著送往急診的男人,眼淚汪汪地嗚咽著說了句「哥,對不起」,然後居然掉頭跟著跑了。
秦律被氣得快吐血。
如果不是身後有人拉住他,我感覺他真能沖上去把那男的打死,然後把秦玫綁回家跪祠堂。
秦律硬是被送進局子裡去了。
當然也沒能把他怎麼樣,他進去沒二十分鐘,秦家那邊就有人過來把他保出去了。
我坐在警局外面等他,員警小姐姐還貼心地給我拿了一份她們的工作餐。
工作餐味道一般,耐不住我實在是餓,也吃了個七七八八。
剛吃完飯,秦律沉著臉從裡面出來。
我站起來喊了一聲:「阿律。」
秦律這才注意到我。
他走過來,克制著情緒,放緩了語氣:「嚇到你了嗎?」
我搖搖頭。
自己還在上高中的妹妹被人搞大了肚子,換哪個當哥的都受不了。
他隱隱松了一口氣,擠出個安慰的笑來:「沒事。我先找人送你回學校,我還有點事去處理。」
「你去哪裡Ṱű⁾?」
「醫院,」他的眼神冷得可怕,烏壓壓的情緒像是積壓著一場風暴,頃刻間就要爆發,「弄死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畜生。」
他這狀態實在可怕。
「我跟你一起吧。」我拉住他的手。
放他一個人去,萬一又怒火上頭把人打進 ICU 怎麼辦?
結果他沒答應:「不好,你剛退燒,回去休息。」
我也不答應,搖搖頭,執拗地說:「我已經沒事了,我要跟你一起去。」
他無奈,耐著性子哄:「小寶,我不想嚇到你,聽話,回去好好休息,好不好?」
我只好使出綠茶大法,看著他的眼睛,一副要哭不哭的可憐樣子:「可是我擔心你,我想跟你一起去。」
秦律沒轍了,看他的表情,好像一瞬間都心軟了。
我跟著他去了醫院。
秦律打聽到了那個男人被送到了哪個病房,帶著我一路氣勢洶洶地殺了過去。
這人在去醫院的路上還在我懷裡哭呢,大概真是想不通了,又生氣又後悔又無力,還有點兒委屈。
從小疼到大的妹妹,要什麼給什麼,怎麼會被一個男的哄成這樣子?高中還沒畢業就懷孕了,還口口聲聲要跟他結婚,要把孩子生下來,她說這是真愛。
甚至能頭也不回地把最疼她的親哥給丟到一邊。
秦律把頭埋在我肩上,他沒有發出聲音,但我能感覺到脖頸處一片濡濕和他急促而顫抖的呼吸。
秦律媽媽走得早,他爸也不怎麼管他們兩兄妹。秦玫幾乎是他看著長大的,那真是骨肉相連的親妹妹,重話都沒說過幾句。
我不知道,在原著裡得知秦玫死訊的時候,他該有多崩潰。
一時間我都說不上來是什麼感情了,我的心裡也酸酸澀澀的,像是被一雙無情的手揪住。
我抱著他,輕輕拍著他的背,什麼也沒有說。
還沒到醫院門口,秦律就找人把那男人的老底都揭穿了。
那男人叫郭策為,是個畫家,現在在 A 大當教授,出人意料的是,他在學校裡口碑非常好,據說是人品和專業能力都屈指可數的老師,非常受學生歡迎。
最令秦律暴怒的是,郭策為有未婚妻。
他未婚妻叫方曉婭,也算是京都排得上號的名媛了。
方曉婭的父親方國清早年是香港那邊做鋼材生意的,九幾年來了京都,紮下根後生意越做越大。方曉婭是他亡妻留下的腹遺子,也是他唯一的女兒,一直以來都是捧在手裡怕碎了含在嘴裡怕化了,非常受寵。
方曉婭和郭策為之間,據打聽到的消息說,兩人一直是模範情侶,恩愛非常。
方曉婭大概對郭策為和秦玫的事也是不知情的。
下了車,秦律找到了方國清的聯繫方式。
方家有錢,但放在大街上隨便丟個石頭都能砸中正科級幹部的京都,實在有些不夠看。相較于秦家這種底蘊深厚的大家族,更是相去甚遠。
方國清接到秦律電話的時候還很驚訝,在聽到他說帶上方曉婭一起來省醫院時更是摸不著頭腦。
不過他們父女倆到得倒是很快。
秦律在門口等著。
我本來想跟他一起的,他說外面很冷,在大廳給我找個位置坐下了。
他以為我看不見他,其實我那個位置只要一抬頭,就能隔著醫院大廳透亮的玻璃看見他。
他站在門口,點了支煙。
秦律很少抽煙,因為我不喜歡。
當初剛在一起的時候,他甚至還有一點煙癮,就因為我不喜歡,聞了煙味會咳嗽,他說他會戒,結果就真的大半年沒抽煙。
久違地看見他點了支煙,我突然發現一直被我忽視的現象。
熱戀的時候他願意忍著煙癮,就為了討我高興。可是按理說到現在,他對我早應該沒有感情了,但他為什麼還是在戒煙呢?
甚至今天這種糟心的情況,他都只是背著我,抽了一支煙。
因為他知道我不喜歡他抽煙。
有的時候糾結愛不愛這種話題其實就像畫地為牢,困住的不僅僅是自己。
愛或不愛,原來這樣明顯,又這樣細微。
我眼睫微顫,隔著喧鬧的人群,看著秦律的背影,忽然有些移不開視線。
好像什麼都沒變。
他還是那樣高瘦挺拔。軍綠色的空軍夾克,灰色的連帽衫,白色的球鞋,和我第一次見他一樣,即使只是背影,也有著讓人移不開視線的生命力。
但好像又有什麼變了。
他垂著頭,不知道在看腳下還是在發呆,指尖猩紅飄起一線輕薄的煙霧,好像風一吹就散了,如同少年心裡的落寞。
有人說,愛一個人的最開始,是感到心疼,而心疼的第一步,是窺見他的脆弱。
一直以來,秦律在我這裡,不像是男朋友,更像是一個 NPC,一個任務物件,在我的潛意識裡,他似乎就是應該按照劇情走,永遠有男主光環,永遠帥氣逼人,永遠意氣風發。
但他不是。
他是人。他也有親人,他的心也會痛。
仿佛一直被我束之高閣的東西,忽然走近了我,我才發現,他也許並不需要我的供奉,他想要的是與旁人無二的對待。
穿書至今,活了二十多年,我第一次感受到軀殼裡的靈魂活了過來。
我的心跳得好快。
又好酸澀。
像是被泡在鹽水裡。
但當秦律抽完煙還散了一會兒味道回來時,他目不斜視,穿越人群,徑直走向我,好像周圍一切都是泡沫。
原來他一直都在走向我。
一直一直。
8
病房裡亂成了一鍋粥。
方曉婭脾氣本就暴躁驕縱,現在知道未婚夫居然背著自己把別人肚子都搞大了,簡直是怒不可遏,哪還管郭策為本就被秦律打得半死不活了,直接一邊怒駡一邊恨不得騎在他腦袋上揍他。
秦玫一開始還想拉架,很快搞清楚自己是被騙了之後,臉都比紙還白了,站在牆角哭得眼淚嘩嘩。
秦律站在秦玫前面,擋住了病床那邊的亂象。
他沒說話,眉眼裡滿是沉鬱。
方國清是聰明人,沒一會兒就搞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其實郭策為與他非親非故,不過是還沒進門的女婿,他犯不上要為他善後。
但郭策為得罪的不是一般人啊,那可是秦律的親妹妹。
生意場上的人,機靈得很,來不及跟郭策為算帳,方國清第一反應就是要好好跟秦律彌補這層關係。
病房裡,打架的打架,求情的求情,亂七八糟。
秦玫拉著我的手,嗓子都快哭啞了:「嫂子,我想出去。」
「哎,我們出去吧。」我趕緊應,扶著她出了病房。
秦玫大概是沒有告訴郭策為自己的家世,所以當他發現秦玫的哥哥讓方國清都畢恭畢敬時,瞬間就反應過來這姑娘背景不簡單。
現在只有她能救自己了。
郭策為撕心裂肺喊著:「玫玫!玫玫你看看我……」
秦玫眼淚掉得更厲害,我把她往懷裡一摟,直接出了病房。
門一關,裡面的喧鬧被隔斷。
醫院陽臺上,秦玫俯在我肩頭,哭得幾度喘不上氣。
少女的脊背還很單薄,拍上去時能觸摸到隨著抽噎而顫抖的背骨,脆弱得像一具玻璃容器,裡面盛滿了淚水。
真讓人心疼。
我什麼也沒問,只是默默地為她順著氣。
等秦玫終於穩定一些,我才試探著問:「吃飯了嗎?餓不餓?」
她搖了搖頭,抽噎著問:「嫂子,我哥他……」
「沒事兒,你哥估計給你出氣呢。」我摸了摸她的頭髮,安慰道。
秦玫又忍不住了,一眨眼就滾下一大顆淚:「我……他騙我……嫂子,他騙我……他……他當初給我說……他說他喜歡我……他,他騙我……」
她嗚咽著說不出完整的話,急促喘息著,仿佛那口氣哽在喉頭咽不下去。
「我知道我知道……」我生怕她給自己急暈了,趕緊摟住她拍拍她的背,「我知道,你哥也知道,我們知道玫玫不是不懂事的孩子,肯定是被騙了。」
秦玫吸著氣,抽噎著:「我哥……我對不起我哥……他,他今上午肯定傷心死了……他會生氣的,他會生我氣的……」
她整個人都在發抖。
我聲音軟得不能再軟:「不會的,你哥最疼你,怎麼會生氣?沒事的玫玫,別哭。」
「他會的……他都那麼生氣讓我過去了,可我還是跑了……我……我還未成年……我哥會打死我的……」
我歎氣,只能安撫她:「不會的,他要打你,嫂子幫你。別怕,玫玫,不是什麼大事,等把孩子拿掉,一切都會好的。」
秦玫沒說話,只是繼續默默哭著。
我以為她聽進去了,可沒想到,接下來的話讓我如遭雷擊。
「嫂子,我,我想把孩子生下來……」
她說她要把孩子生下來。
我一時都被驚得不知道說什麼。
但我顯然不是最激動的,秦律才是。
等回了家,一切都收拾好了,秦律準備帶著我離開時,秦玫突然叫住了他。
小姑娘眼睛都快哭腫了,換了條單薄的睡裙,光著腳踩在地上,就站在二樓的扶梯頂端,出聲喊:「哥。」
聲音啞的。
秦律顯然也還在因為今天的事慪氣,從醫院回來一路上,一句話都沒跟秦玫說。
現在被她叫住,秦律腳步一頓,站定了,但也沒回頭。
我抬頭看看秦玫,又轉頭看看秦律,猜到了秦玫要說什麼,瞬間感受到了一種風雨欲來的壓迫感。
見氣氛緊張,我趕緊開口:「玫玫,你怎麼不穿鞋就出來了?地上涼。」
秦玫朝我安撫一笑:「沒事嫂子,有地暖。」
我瞬間不知道說什麼了。
秦玫知道我想勸她別說出那話,但這姑娘倔啊,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於是一片連根針都落地可聞的安靜裡,秦玫過了好久,才下定決心一樣開口:「哥,我想把孩子生下來。」
秦律站著沒動,也沒回頭,沒有我預料中的憤怒。
但他這樣反而更令人心裡打鼓。
氣氛太窒息,我都快無法呼吸了。
我的目光一會兒抬起,一會兒落在旁邊,慌得不行。只有秦玫,一直倔強地看著秦律的背影。
不愧是兩兄妹,一母同胞的倔,就比誰穩得住啊?
我不知道這種要命的氣氛持續了多久,秦律動了。
他還是沒回頭,冷冷地撂下一句:「你去媽媽墓前跟她說吧,我管不了。」
他說完就抬步要走。
「哥!」秦玫急急地又叫住了她,被秦律這一句話怵得又要哭了似的,「哥,我真的想把孩子生下來,我是認真的。你知道的,我身體不好,醫生說我的體質很難懷孕的,我能懷上寶寶,這就是個奇跡。要是打掉了,我這輩子都不會有孩子了……哥,我能聽到他的心跳,他想留下來……」秦玫聲音裡染上了哭腔,她近乎哀求一般,如泣如訴:「哥……哥,我求你了……」
一片難挨的沉默,只有秦玫低低的抽泣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我都想上前去拉秦律時,他終於有了反應。
我聽到他有些沉重的呼吸聲。
他轉身看向秦玫,我也看清了他的臉。
原本總是桀驁又冷淡的眼睛裡,蓄著一汪亮晶晶的水,他眼睛通紅,快哭了。
秦律聲音繃得緊緊的,似乎身體裡只剩一根弦緊繃著,如果那根弦斷了,他也就垮了。
他看著秦玫,聲音甚至稱得上一句溫和,他還是叫她玫玫:
「玫玫,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你要在十七歲就做出一個影響你終生的決定嗎?」
他突然的態度轉變,讓秦玫都有一瞬間愣怔。
她呆呆地看著兄長的眼睛,說不出話。
「你現在想要留下這個孩子,那你有想過以後嗎?他的戶口落在哪裡?他在哪裡上學?他能得到好的教育和愛嗎?他能有一個幸福的童年嗎?你能保證他以後不會被別人說是沒爸的野種嗎?」
秦玫臉色更白了,她就像一張紙,好像風一吹,就飛走了。
很顯然,秦律說的她都沒有想過。她只是一腔孤勇,或者是孕激素使然,想要留下這個與她共用過三個月心跳的小生命。
秦律頓了頓,聲音減緩:「即使這些都能解決,那你呢?玫玫,你有想過你的未來嗎?如果你生下這個孩子,代表著你與這個世界永遠都多了一個羈絆。你還這麼年輕,如果以後遇到你喜歡的人,他可以接受你的母親這個身份嗎?你怎麼知道未來的路一定平坦到允許你帶著一個孩子呢?再想一想吧玫玫。」
一字一句,盡是為人兄長的憂慮。
我不知道秦玫會不會改變想法,我也不知道她現在是什麼樣的心情。
但看著走在我身邊的秦律,我知道他心都快碎了。
9
秦玫的事情似乎沒有了後續。
在那之後,秦律總是很忙,我們見面的次數越來越少。
我不知道他是在忙著對付郭策為,還是在忙著勸秦玫回心轉意,但總歸是別人家裡不好的家事,我什麼也沒問。
秦律狀態實在有些不對勁,導致我跟他見面的幾次都沒作妖。
我以為這事兒應該是過了,秦玫打胎之後,大概率會提前去國外留學,這件事也會被秦家壓下來。
但事情的發展出乎我的意料。
京都入冬時,洋洋灑灑下了一場小雪。
走出教室,撲面而來一陣冷風夾著雪星子,吹得人瑟縮。
我一邊拉上羽絨服拉鍊,一邊漫不經心聽著袁欣給我吐槽她們社團的會長。
走出教學樓,一抬眼,忽然看見乾枯的榕樹下站著個熟悉的身影。
秦律穿了件黑色的短款羽絨服,戴著裡面的衛衣帽子,一米八九的身高在下課的人潮裡也分外顯眼。
這人不知道怎麼的,好像終於滿血復活了一樣,今天穿得格外騷包,甚至還穿了他最喜歡的一雙球鞋。
不愧是男主,帥得簡直有點犯規,感覺把他拍張照放到網上都能在帥氣男大排行榜上勇奪前三。
他看見我,微一挑眉,就笑了起來,一改前幾天那愁雲慘澹的樣子。
我也忍不住勾起嘴角。
旁邊的袁欣說到一半,仿佛被掐住脖子的雞,瞬間沒了聲兒。她看看我,又看看秦律,掉頭就走:「我爸要生我姐了,我先走了。」
秦律看著她的背影:「我是不是應該請你室友吃頓飯,給她送點禮?」
我奇怪:「為什麼?」
秦律樂:「人家天天陪你吃飯,我一來,一句話都不說就讓我倆二人世界,這我不得感謝她。」
我尋思著好像還真是:「那你下次買什麼東西,記得買雙份。」
秦律揪我的臉,故意說:「你還命令上我了?」
他的手溫熱,像個熱水袋,於是我原諒了他捏我臉這個行為,把他的手拽下來,再把我的手塞進他掌心裡取暖。
秦律被我這無賴行為弄得都笑了。
他把我的手握在手心裡:「手怎麼這麼冰?」
我隨口答:「體寒。」
他說:「我知道一個老中醫,之前秦玫體虛,他治過之後好了很多,改天週末我帶你去看看。」
我嗯一聲。
他提到了秦玫,但語氣平靜,仿佛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
我悄悄側眼看他,被他逮了。
他笑得有點欠:「想看就看啊,偷偷摸摸地做什麼?」
我扯了扯嘴角,笑得有點刻意。
我不知道應不應該借著話頭問一問秦玫的情況。
小姑娘人挺好,每次見我都嫂子嫂子地跟著喊,就算一開始我對著秦律都是逢場作戲的時候,也很難不喜歡她。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欲言又止,秦律的視線在我臉上定了定。
他問:「你想問玫玫?」
一下子被猜中了心思,我有點不好意思,但也正好順勢點點頭:「嗯……不方便說的話,就算了。」
「這有什麼不方便的。」他嘀咕,「你是她嫂子,又不是外人。」
聽得我有點臉紅,趕緊催他快說:「你先說,玫玫現在怎麼樣?」
「羅馬度假呢。」
我愣了愣,一時不知道怎麼開口:「那孩子呢?」
我小心翼翼地問:「拿掉了嗎?」
秦律側頭,對上我的視線,大概是被我一臉試探的表情逗笑了,搖了搖頭,看不出一點不高興的樣子。
我一驚:「你們同意讓她留下來孩子了?」
「同意?」秦律咂摸了一下這個詞,神色平靜,他說,「談不上同意不同意。老秦是她爸,我是她哥,都是她親人不假,但是夠不到資格替她為她的身體做決定。」
他頓了頓,居然還能開玩笑:「我媽要是在,估計還能算有半個資格,畢竟秦玫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可惜我媽早走了,在天上指不定怎麼捂著心口罵呢。」
這玩笑來得實在是突兀,我還沒從秦玫當真要留下這個孩子的事實中回過神來。
秦律看我呆愣愣的,把我頭頂幾根翹起來的頭髮摁下去,什麼也沒說。
走出去好幾步了,我才回過味來:「那你當初情緒那麼激動?我以為你是肯定不會支持她留下孩子的。」
「那種情況下,哪個當哥的不生氣?哪個當哥的能看著自己妹妹被一個孩子耽誤?」秦律說出這些話時,已經沒有了當初的憤怒和痛心,不知道是真的釋懷了,還是被時間撫平了一切。
「我和老秦不管是生氣還是傷心,都是因為心疼玫玫。留下一個孩子,不僅是生孩子受罪,將來養孩子一樣沒有輕鬆的。我們家不缺錢,當然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減輕玫玫的負擔,她甚至可以永遠都只做自己喜歡的事,我和老秦養她們娘倆一輩子也無所謂,我們只是怕她將來會後悔。知道玫玫這事兒的時候,老秦還在國外,推了好幾個會,連夜趕回來。一見到玫玫,看到她可憐兮兮的樣子,老秦一肚子的氣都沒處發,一個人在書房裡抽了整夜的煙。這段時間,好話歹話都說夠了,好壞利弊也給她分析了,但是她還是執意要把孩子生下來。她說她能感受到孩子的呼吸,她說自己想得很清楚了,她還說……」秦律頓了頓,勾了勾嘴角,不知道是欣慰還是無奈,「她還說,沒有走過的路總是會被美化的,她就想走腳下這條路,她不會後悔。」
我一時啞然。
秦玫在這件事前給我的印象一直是溫柔又有點靦腆,我沒想到她能有這樣的韌性。
也許是我們所有人都沒有真正窺見過她的內心吧。
這個乖巧的姑娘骨子裡,住著個執拗的巨人。
我向來不喜歡評價女性在生育一事上做出的選擇。生育是自然賦予女性的獨特能力,本就應當由女性來決定她使用與否。
秦玫這種情況,在我們的文化中,可以說是未婚先孕,是不光彩的,是說出去要被人嚼舌根的。
但仔細想想,誰活著又能不被人嚼舌根呢?
她只是做出了和大多數人人生軌跡相反的事情,這證明不了什麼,更不能說明她未來不會幸福。
我們總要為自己的決定負責任,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
至少她身後還有家人為她兜底,她不會掉下去的。
我點了點頭,也沒有評價:「她既然已經決定了,那我尊重她,我相信她會是一個好媽媽。」
秦律Ṱŭ₀捏了捏我的手,忽然換了個話頭:
「前段時間,她跟我們說了很多話,我才知道,原來從小到大,我和老秦給她的,不一定都是她想要的。我們總是從我們的角度來對她好,卻沒關注過她想要什麼。她從小就在學鋼琴,其他成績平平,但鋼琴彈得很好。老秦早就聯繫好了國外的音樂學院,等高考完,就送她去留學。玫玫不是個例,圈子裡多的是人到國外去留學鍍金。老秦想當然地認為,玫玫也是願意的。其實她不願意。她也不喜歡彈鋼琴。她說她喜歡美術,她喜歡畫畫,她喜歡畢卡索和梵古。她說她知道,留學回來之後,除了一個漂亮的履歷,其實她什麼也沒有學到,離開了家裡就什麼也不是。她說她不想一生都活在庇佑之下,她想做自己喜歡的事情,能發揮一點自己的價值,不是老秦或我的附屬品。」
秦律說到這裡,有些哽咽。
他吸了吸鼻子,仰起臉,假裝什麼也沒發生:「當時我突然覺得,原來玫玫已經真的長大了。我也覺得愧疚。我媽臨走前交代我好好照顧妹妹,但我是不是沒做到?我好像從來沒讀懂過她。我和老秦嘴上說著不會禁錮她或者說是編排她的人生,卻總是在做著自以為為她好的安排。你說,我是不是沒做到一個好哥哥?」
秦律腳步停下。
我這才注意到他眼眶微紅,嘴角輕輕撇著,烏黑的頭髮有點長了,乖順地垂下,委屈又自責,像只做錯了事的小狗。
我張開雙手撲進了他懷裡,摟著他的腰,把頭埋在他懷裡,搖頭:「不怪你的,你是好哥哥。」
秦律抱住了我。
京都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洋洋灑灑,落在身上又飛快融化。
我們抱在一起,好像隔著衣服都能聽見對方的心跳。
秦律沒有哭,但我卻感覺整顆心都脹脹的,一片溫熱,好像他的眼淚順著我們緊貼的身體全部流進了我心裡。
原來這就是喜歡一個人的感覺。
10
臨近春節時,京都內席捲了一場幾年難遇的寒流。
氣溫驟降,大雪更是連下了好幾天。
學校早就放了假,我搬到了秦律在學校外的公寓裡。
這天一早他就出了門,去機場接秦玫。
秦玫的環球旅行剛剛結束到埃及站,沒想到那邊的中國人還不少,最近的機票很難買,大家都趕著回家過年。
秦律出門時的關門聲驚醒了我,眯著眼一看床頭的時鐘,才早上七點半。
以前我特別愛賴床,今天不知道怎麼的,反而睡不著了。
在床上睜著眼躺到八點,睡意全無,索性也就起床了。
洗漱完過後,我烤了幾片吐司,一邊吃一邊窩在沙發裡看回家的機票。
按理說我早就該回家了的,但前幾年家道中落後,爸媽也都去世了,就算回去了,也就是一棟空蕩蕩的房子,再加上秦律一直不讓我走,也就一直拖到了今天。
今天是小年。
在北方,小年還算是一個比較重要的節日,似乎從這一天起,年就開始了。
秦律和我說過,他們家一直挺重視小年的。本來就是個喜慶日子,而且還和他小姑的生日是同一天,基本上每年的小年,全家人都會一起聚一聚。
連一直拖著不想回來的秦玫都硬是卡在今天回來了就可見一斑。
這種正式的家庭聚會,我就沒想過秦律會帶我去。
雖然到了今天,周圍的一切事情似乎都與劇情相去甚遠,我和秦律越來越像普通情侶,但越是因為我動了真感情,越是顧慮頗多。
最大的顧慮就是,我們的家境太懸殊了。
我會不會到最後,也只是秦律學生時代談著玩玩的女伴而已呢?他最後,也會娶門當戶對的姑娘嗎?
這些問題,我從來沒有提過,好像不提,分開的那一天就能再晚一點。
我把所有的這些瑣碎的想法都隱藏起來了,故作樂觀地想著,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
但現在,窗外陰雨綿綿,我窩在昏暗的沙發角落,一邊啃著冷掉的吐司,一邊假裝淡漠地訂了下午的票,突然就心裡一陣酸澀。
快過ṭũ̂ₛ年了,他要回家了,我也應該給自己留一點體面,早一點離開,顯得好像我也還有家人在期盼著一樣。
其實不是的,家裡出事後,那些往日裡和氣十足的親友們,都像變了一樣,對我是避而遠之,仿佛生怕我的晦氣會傳染。
我沒有親人了。
這是我一個人過的第一個年。
手機螢幕微微亮起,是官方帳號發來提醒車次的短信。
亮了幾秒後,螢幕暗了下去,客廳裡恢復了昏暗。
我都不知道在那裡坐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思維飛得很遠,好像整個人都放空了。
電話響起時,都嚇了我一跳。
接電話時,才注意到已經九點多了,我在這裡坐了一個小時。
電話那頭,秦律旁邊有些吵,大概還在機場裡,他問我:「起床了嗎小寶?」
我清了清嗓子,神情懨懨:「起了。」
「今兒我都沒叫你,你自己就起了啊?真棒啊小寶。」秦律似乎心情很好,樂呵呵的,連那點微乎其微的京都口音都出來了,「那你現在收拾收拾唄,我剛接到玫玫,現在來接你,估計還要一個半小時。」
我愣了一下:「接我?去哪?」
「今天小年啊,而且小姑生日嘛,跟我回家裡一起去吃個飯……」
我蒙了,沒接話,他在那頭疑惑地嘟囔:「不是,我怎麼記得我跟你說過這事兒啊。是我記錯了還是你忘了啊?」
原來他當時告訴我,意思就是要帶我回去見家長的?
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形容我的心情。高興?詫異?驚訝?惶恐?驚喜?
總之,我愣著,還是沒有接話。
大概是安靜的時間太長,秦律終於察覺到不對勁:「喂?小寶?你怎麼不說話?」
我回過神來,剛想說話,卻忽然覺得喉頭發緊,於是只發出一個模糊的音節:「啊?」
秦律重複了一遍:「我說你要不要跟我回家去吃飯,我小姑今天生日,家裡會有聚餐,我介紹你給他們認識……」
那邊忽然傳來秦玫的聲音:「我來我來,我來跟她說……」
「嫂子!」她聲音輕快,這姑娘出去了幾個月好像變了個人似的,開朗了不少。
我應了一聲:「玫玫。」
秦玫笑嘻嘻地說:「嫂子快快化妝,打扮漂亮點,小姑她們都老想見你了呢!」
又一個震撼的消息,我緩了半天,才不敢相信地問:「見我?她們認識我?」
「誰不認識呀,家裡人都知道我哥有個談了快一年的女朋友。」秦玫奇怪道,「嫂子,你不知道我哥跟家裡說過了嗎?」
「她不知道。」旁邊傳來秦律的聲音。
「我……」我頓了頓,艱難地開口,「我確實不知道。」
秦玫「哦」了一聲,好像也反應了一下,然後繼續興高采烈,「沒事現在知道也不遲……嫂子你穿上次我們一起逛街買的那件灰色大衣唄,我穿的同款棕色大衣,我們穿閨蜜裝!」
她嘰嘰喳喳,特別興奮,在那邊嘰裡呱啦說了一大堆,連讓我戴什麼耳環都安排好了。
我魂飛天外。
原來秦律早就跟家裡人說過我,也願意把我帶回去見家長,是不是說明,從一開始他就是認真的?
甜蜜夾雜著難以言說的酸澀和愧疚,一絲絲從心底滲出。
種種情緒洶湧翻騰,仿佛形成了一片深不見底的湖。
湖面中心,秦律站在那裡看著我。
就像我們第一次見面一樣。
快下車時,我已經感覺整個人都緊張得有點呼吸困難了,盯著窗外,魂遊天外。
車停下時,秦玫在後座第一個開門下車。
我盯著窗外那棟頗有年代的徽式庭院,僵在座位上,半天不敢動。
秦律俯身過來給我解安全帶,好笑道:「這麼緊張啊?」
我聽見他聲音,覺得心裡有了點底,緩過一口氣,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這不是見你家裡人嗎?你也不提早跟我說……」
「我說了呀。」秦律委屈。
他說得不清不楚的,我哪知道他要帶我回來。
他根本不懂我心裡想的什麼。
我沒來由地生氣,白他一眼,準備下車。
他突然湊過來拽住我的手腕,然後一個冰涼的東西套了上來。
我莫名其妙,回頭看過去,發現他往我手腕上套了只鐲子。
通體瑩白,一點雜質也沒有,質地細膩,溫潤盈亮,幾乎是肉眼可見的極好的品相。
我沒反應過來,又看向秦律。
他朝我一挑眉,笑了:「送你的。」
我奇怪:「為什麼突然送我只鐲子?」
「我媽說的,好玉養人,送給女孩最好。」
我怔了一下,又看看手腕上這年頭看起來並不算小的鐲子, 突然福至心靈, 試探著問:「這不會是……」
秦律不置可否, 只是捏了捏我的臉頰,隨意問了句:「喜歡不?」
我點點頭。
他就笑了, 只是說:「喜歡就收好了, 世界上就這一隻。」
這話聽起來實在是含義重重。
雖然他沒有直接承認, 但是我幾乎已經可以認定, 這只鐲子是他媽媽的, 有可能是曾經非常喜歡的飾品, 也有可能是家族傳承之下的重要物件。
不管是哪一個, 這只鐲子一旦套上了我的手腕,意味著什麼, 我再愚鈍也知道了。
我愣住了, 盯著手腕,半天也沒動。
秦律下車過來, 拉開副駕駛的車門, 靠著車身, 懶洋洋地開玩笑:「有那麼喜歡啊?眼睛都快長它身上去了。」
這會兒外面竟難得地放了晴,許久不見的冬日暖陽下,秦律穿著件黑色長款呢子大衣, 背著光,被陽光勾勒出一圈淺金色的輪廓, 柔軟得讓人心悸。
我猛地一陣鼻酸, 故作傲嬌:「又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喜歡的。」
他有點不可思議, 又像是無奈般笑了:「大過年的, 能不能說點讓我高興的話?」
車外突然鬧了起來,好像許多人從院子裡出來了。
我抬頭看過去, 正看著秦玫帶著一大家子從宅子裡出來,好像都是專門來接我的。
有兩個四五歲的小孩跑最快, 一邊跑一邊喊秦律:「小叔!」
秦玫跟在後面喊:「快去讓小叔帶你們看小嬸嬸!」
他們在陽光下向我走來。
跟前的秦律也朝我伸出手:「下車咯。家裡人都盼著見你好久了。」
陽光落在他伸出的手心,仿佛觸手可及的溫暖。
那些在我心裡糾結了好久的情感, 好像忽然就變得沒有那麼重要了。
什麼劇情, 什麼主角,什麼門當戶對,在這一刻灰飛煙滅。
我喜歡秦律。
我願意為了他勇敢一次。
我伸出手, 放在他手心。
秦律輕輕一拉, 我下了車,站在他身邊。
像是能猜到我在想什麼一樣,他微微側身湊近我。
緊張又無措的心跳加速,他小聲說:「小寶, 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他看穿了我偽裝的冷漠和淡然,在那逢場作戲般的幾個月裡,只是以為自己做得不夠好, 卻沒有開口提過要分手。
也許他不知道為什麼最近我的態度變了這麼多, 但他從來沒問過,只當我是回心轉意。
他從見我第一面起,就是認真的。
我鼻頭發酸,喉嚨發緊, 說不出話,看著他溫柔的眉眼,點了點頭。
他說不會讓我失望的。
我相信。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