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疑惊悚

剝皮匠

我是一個剝皮匠。
出師那天,師傅讓我拿個活人開張。
正猶豫時,看見監控裡,女朋友在和陌生男人雲雨。
我當即回復:
「找到要剝的皮了。」

1
我叫江望,是一名外科醫生。
而在陰陽行當裡,我即將擁有另外一個身份——剝皮匠。
剝皮匠,顧名思義,就是剝皮的。
只不過剝的不是動物皮,而是死人皮。
所謂人有人情,鬼有鬼債,許多作惡多端的人,不積陰德,害人性命。
手底下,不知壓了多少冤鬼債。
雖然還活著的時候,這些冤鬼奈何他不得,但是死了,這些冤鬼就會來報仇。
是為,鬼咬鬼。
剝皮匠,就是幫這些惡人死後的屍體剝皮,剝了皮後,化成的鬼就是『無皮鬼』。
鬼債主認不出,找不到。
我學醫用了五年,但學剝皮,卻用了十年。
今天,正是我出師的日子。
師傅端坐在座位上,將竹葉刀遞給我:
「小望,你已學會為師全部家底,手藝比我更勝一籌了。」
我跪在地上,雙手接過竹葉刀,重重叩首,「謝師恩!」
師傅飲了口茶,道:「不過,雖然你已經掌握了手藝,但還算不上真正的剝皮匠。」
「為什麼?」我問。
師傅笑了笑,「咱這一行,入行有個規矩,這第一單,必須得用活人。」
「畢竟以後一直會跟死人接觸,不免沾染死氣,Ťù⁶活人屬陽,這活人皮,起的就是沖煞的作用。」
「只有剝下活人皮,你才算真正入行。」
我聲音發顫:「這……這不就是殺人嗎?」
「我們這行,接觸最多的就是死人。」
師傅放下茶杯,「怎麼,你不願意?」
我看著手裡的竹葉刀,良久才開口:「願意。」
師傅的話再次傳來:
「三個月內,你得完成剝皮,不然這輩子就別入行了。」

2
我渾渾噩噩回到醫院。
護士指著櫃檯上的花說,「江醫生,周大小姐又送花了。」
「知道了。」
我無奈一笑。
這位周大小姐,全名周瑤。
這樣的事,她已經做了一個月了。
我和周瑤是在團建上認識的,她不是醫院員工,但她爸爸是董事長。
我們醫院是私立醫院。
主任介紹我們認識後,周瑤加了我微信。
對於她熱烈直白的示愛,我一直沒有回應,我想,我應該把這件事說清楚
打開通訊錄,我給周瑤發了條資訊:
【一點半,我們在醫院對面咖啡廳聊聊?】
幾乎是秒回:【可以!(愛心)】
我到咖啡廳的時候,就看見她朝我揮手,「江醫生,在這!」
淡淡的陽光灑落,她明媚得不真實。
周瑤指著我面前的咖啡,「冰美式,無糖。」
「謝謝。」
我應了聲,隨後陷入沉默。
周瑤直接問道:「江醫生,你覺得我怎麼樣?」
「很好。」我說。
周瑤長得很漂亮,雖然母親早逝,但待人接物張弛有度,沒有富家千金的驕橫公主病。
每週末,還會去養老院做義工,定期給流浪狗餵食。
這樣的女孩,很難不讓人心動。
周瑤認真地望著我,眉眼彎彎,「那你願意做我男朋友嗎?」
我直視著她,冰冷的話,仿佛不是出自我口。
「不願意。」
我承認,我對她是有好感的。
但作為剝皮匠,無形中會得罪很多人,仇家多。
一不小心,就會牽連身邊人。
我不想害她。
周瑤聽到我的回答後,不僅沒有氣餒,反而異常堅定,笑容就像雨後的向日葵:
「我不會放棄的!」

3
從那以後,周瑤再也沒來過醫院。
仿佛從未出現在我的生活。
我一直在找適合的人剝皮,半個月來,師傅的催促沒停過,說我還不下手,他就當沒我這個徒弟。
到時候他會親手廢了我,就當還了他的教導。
前幾天,我遇到個霸座大媽,蠻橫地占了幾個座位,還朝人吐口水。
本來她是我合適的剝皮對象,老是老了點,但這種社會渣滓,我動手沒心理負擔。
可誰知,還沒等我動手,這大媽去河邊撿垃圾,自己就淹死了。
如山的焦慮,壓在我身上。
我企圖用大量工作,來消解這種焦慮,每天工作十二小時以上,一台接一台手術。
不出意外,就出意外了。
有個進行截肢手術患者,傷口感染死了,家屬來醫院鬧事。
我被醫院雪藏,讓我暫時在家,等風頭過了再來上班。
就好像,我進入了人生低谷。
【你還好嗎?】
周瑤給我發來信息。
我正準備回復,門鈴響了。
開門的瞬間,我有些恍惚,「你怎麼……」
話還未說完,周瑤便撲進我懷裡。
柔軟紅唇堵住了我的嘴。
她眸子嫵媚含情,青蔥般的手指在我胸膛劃過,語如蚊呐:
「別拒絕,好嗎?」
曖昧的氣味彌漫。
不知怎麼的,我心中積鬱的情緒,如山洪爆發。
一把摟住她曼妙的身子,脫下她腳上的高跟鞋,嗓音沙啞:
「好。」
她身子像水一眼纏著我,我開始熱烈回應。
……
從那以後,我們在一起了。
開始同居。
不知是戀愛的快樂,還是床第的歡愉,我的焦慮確實少了許多。
和周瑤在一起的時候,我會短暫忘記要剝皮的事。
可隨著時間漸久。
不到一個月,她對我的態度,就有了變化。
日漸冷淡。
她對我的這種冷淡,我在出差回來那天,找到了答案。

4
為期一周的研討學習,我因思念,提前回來了。
本想給周瑤一個驚喜,沒想到看到的,卻是她和另一個男人,在我家的床上亂搞!
我氣得身子都在發抖,沖上去,對著小白臉頭上就是一拳。
「江望,你怎麼回來了?!」
周遙被嚇得臉色變了。
我鐵青著臉,「還不回來,等著頭上長成青青草原嗎?」
或許是我的語氣,讓周遙感到不適。
她倒還硬氣了起來,「江望你這是什麼語氣,信不信我一個電話,你永遠都回不去醫院!」
「滾蛋!」
我太陽穴青筋直跳。
周瑤臉色漲紅,說不出話。
小白臉腆著臉,給我遞了根煙,「哥,消消氣,我這就走。」
這孫子長相身材不如我,倒是一雙手好看,修長白皙。
我瞥了一眼,沒接。
小白臉燦笑,有些尷尬。
我聞著房間裡腥騷的氣息,心中一陣噁心:
「等等,一個小時,把房間給我收拾乾淨再走,不然我報警。」
「告你們兩個擅闖民宅!」
周瑤大叫:「江望,你還敢使喚我了?」
我頭也不回地出門,「你們只有一個小時。」
來到樓下超市,我買了包煙,抽到一半,我打開手機監控。
以前家裡養了只貓,後來沒忍住,被我剝皮練手了,導致監控一直沒用上,現在正好。
終究是自己的房子,我怕他們亂搞。
可誰知,剛一打開,就傳出不堪入耳的聲音。
喘息與呻吟交織!
「小心他回來了發瘋。」
「這樣才刺激,難不成周大小姐還怕那庸醫?」
「我怕他?給他臉了,什麼高嶺之花,結果還不是被我拿下了?玩玩而已,真當他能管我了。」
「那我們繼續……」
……
後面的畫面,我都沒臉看下去。
這時師傅電話又來了:
「還有不到一個月,你準備動手沒有?別逼我親自廢了你。」
我舔了舔乾澀的嘴唇:「師傅,你放心。」
「已經找到……要剝的皮了。」

5
當晚,我沒有回家。
嫌髒。
我轉頭跑到了師傅家裡,師傅住在學校附近,並不是多麼繁華,但是人多,陽氣重。
「真的決定下手了?」
師傅給我倒了杯酒。
我點頭,「被一個女人玩了,咽不下這口氣,就拿她的皮吧。」
師傅有些欣慰,「這才對嘛,咱們這一行,心不狠,說不定哪天就被仇家殺了。」
我敬了師傅一杯。
師傅說:「小望,你還記得你當初,跪在我面前拜師,怎麼說的嗎?」
「記得。」
我放下酒杯,「我說人體是很美妙的,我學醫就是想解剖,但不過癮,想玩更大的!」
「不錯。」師傅撫須而笑,「既然你馬上就要入行了,你也別嫌我這個老頭子囉嗦。」
「再提點你幾句,在這行混,要小心三種人,一種是金主,一種是沒影子的人,最後一種,則是縫屍人。」
前兩種,我都曉得。
金主,就是花錢讓我剝皮的人,這些人都沒善茬,不少都喜歡剝皮後滅口。
沒影子的人,壓根就不是活人,是那些化煞的鬼,我們這行,就是得罪鬼最多,要小心尋仇。
師傅見我疑惑,解釋道:「縫屍人,是我們剝皮匠的半個對頭。」
「他們專門幫死人縫屍,什麼車禍撞成幾大塊,他們就給縫起來。」
「他們覺得自己是積陰德,我們剝皮匠幫人剝皮,是損陰德,一直看不慣我們。」
說到這,師傅歎息道:「為師走江湖多年,好幾次都差點著了道,被縫屍人害死。」
我心頭一驚,「師傅,縫屍人多嗎?」
「你也別太擔心。」師傅搖了搖頭,「縫屍人都是些玩針線活兒的,一般手指白如玉,細長如竹。」
「一般遇到這種,你小心避開便是。」
我突然想到了那個小白臉,「手指發白、細長……」
「小望,怎麼了?」師傅見我皺眉,問道。
我思索再三,紅著臉,決定把監控視頻,給師傅看看。
「你這小子,師傅這輩子又不是沒見……」
話還未說完,師傅就頓住了,眉頭緊鎖,「這人的手指,還真像啊。」
「師傅,他是縫屍人?」我問。
師傅砸吧砸嘴,面色凝重:
「你先別和他接觸,我這兩天去探探虛實。」

6
沒有意外。
我被醫院解雇了。
簡單收拾好東西後,我站在醫院樓下,心中卻莫名輕鬆。
周瑤開著跑車,副駕載著那個小白臉。
她譏笑道:「江大醫生,有時候,真別太把自己當個人物了。」
「是啊。」
我神色頹然,小心翼翼地說:「我知道明白得太晚了,但我還是想和你在一起。」
「晚了。」周瑤對於這種感覺,頗為受用。
我眼睛發紅,哀求道:「那我可以請你吃頓飯嗎?就當是最後的告別。」
說到這,我不著痕跡看了眼小白臉。
「就我們兩人。」
周瑤沒有回答,而是看向小白臉。
小白臉搖頭:「我待會家裡有點事。」
「那行吧。」
周瑤有些失望,這才看向我,如施捨般開口:「時間地點。」
我裝作複雜模樣,實則內心笑開了花。
「晚上七點,萊希飯店。」
周瑤高昂著脖頸,像只天鵝,「嗯。」
我心中冷笑,希望你被剝皮的時候,也能這麼高傲。
兩人揚長而去。
不知為何,我看著小白臉白皙的長指,總是泛著陣冷意。

7
到了晚上,我早早就在萊希飯店等待。
開了瓶紅酒提前醒好,順便在裡面放了點迷藥。
不多時,跑車下走下一道紅裙身影,漂亮迷人。
周瑤來了。
我心中莫名激動。
這時,剛好電話響了。
是師傅。
我接通,道:「喂,師傅。」
電話那頭一陣電流聲,隨後又是一陣沉默。
就在我以為是誤觸時,師傅沙啞急促的嗓音傳來:
「是他們!我們被盯上了!」
「快逃!」
還沒等我回話,電話掛斷了。
我意識到不妙。
師傅有危險!
雖然之前他說要廢了我,但這些年,對我的好,卻是實打實的。
看著已經進門的周瑤,我一咬牙,扭頭離開。
希望不要出事!
我用最快的速度,往師傅家裡趕,但卻沒有輕舉妄動直接上樓。
師傅住的老小區,他住在頂樓,七樓。
我先是跑到對面樓上,確認師傅家沒什麼動靜、以及外人後,才從門口地毯下拿出鑰匙,開門。
在門打開的一瞬間,我聞到了一股血Ťŭₖ腥味。
幾乎彌漫整個房間。
我壓抑著急促跳動的心臟,看到客廳中的場景,面色唰的一下白了。
客廳中,橫著一口黑棺材。
師傅整個人呈『大』字,正面朝上,雙眼瞪得渾圓,緊緊貼著棺材蓋!
湊近看,才發現師傅人體邊緣皮肉中,穿著密密麻麻的線。
他整個人,被縫在了棺材上!

8
滴答。
血液順著棺材表面,流了下來。
我看見師傅眉心,有個紅痣般的血點,閃爍著金屬般的寒芒。
「這是……」
我合上師傅雙眼,拿出竹葉刀,刀尖抵住師傅眉心,手腕用力,向上一擰。
鏘的一聲。
一根近十釐米的鋼針,落了出來。
我撿起來仔細端詳,鋼針上有紋路,「雷雲紋,果然是縫屍人麼……」
簡單的雲朵紋上,中央篆刻著閃電符號。
縫屍人有縫屍針,縫屍針刻雷雲紋。
我幾乎是咬著牙,把縫在師傅身上的針線切斷,抱著他的屍身,放在棺材裡。
回想起這口棺材,當年還是我給他買的。
是送給他五十歲的生日禮物。
幹我們這行的,沒這麼多忌諱,本就是在陰陽邊緣行走,說不定哪天就一命嗚呼了。
都有早備上棺材的習慣。
我還記得,師傅收到這個『禮物』時,笑駡了一句:
「你小子是真想給我送終啊,等著,等你三十歲,我回你口上好的楠木棺材。」
我當時還笑著回了句,師傅這是嫌我棺材料子差啊。
那時我剛上大學,沒幾個錢,買棺材錢都是自己打零工攢的。
師傅笑笑不說話。
只是那天,從未喝醉過的師傅,喝紅了臉。
「師傅,您這仇,我給你報。」
就在我打算蓋棺的時候,發現師傅喉嚨連著下巴處,有不正常的凸起。
我抬手輕按,掰開師傅的嘴,發現裡面竟然有個小紙條。
紙條上,寫著淩亂的兩個字!
雖然十分潦草,但還是能認出來:
【……】

9
安葬好師傅後,我揣著紙條來到老城區。
在老城東南角,有家百年棺材鋪子,萬壽屋。
我走進去後,年輕老闆就迎了上來,一臉親和笑意:「江兄,稀客啊,有失遠迎。」
這傢伙雖然沒上過學,但據說從小就讀古書,說話都古裡古氣的。
我微微抱拳,「白晝未至,長夜點燈。」
聽到這句話,年輕老闆看了看門外。
左右張望片刻後,關上了門。
「燃芯燒蠟,得見天光。」年輕老闆拱手。
他可不僅僅是賣棺材的,在陰陽行當裡,他還是個點燈人,通俗點說,就是賣消息的。
我將緩緩開口:「吳嫗。」
說著,我把師傅留下的紙條拿出,紙上正是這兩個字。
「就這兩個字?」年輕老闆皺眉:「好像聽過。」
「就這兩個字。」
我回道:「應該和我師傅有關。」
「明白。」年輕老闆點頭。
我猶豫了一下,道:「儘快幫我查,價錢隨便你開。」
「查到我第一時間告訴你。」
年輕老闆笑道:「這世上的東西,暗中早就標好了價碼,我一向是查到後估價,不會多收,也不會少取。」
「有勞。」
我轉身離去。
「王刀老師傅,不在了吧?」年輕老闆的聲音,再次傳來。
我猛地回頭。
王刀,是我師傅的名字。
「那就是了。」年輕老闆搖了搖頭,「他之前在我這,訂了口楠木棺材,已經做好了。」
「江兄,你幫忙代取?」
我心臟一抽,愣了半晌,才道:「我過段時間來拿。」
「也行。」
離開棺材鋪後,我收到了周瑤發的資訊:
【江望,幫幫我!我被人纏上了!!】

10
我一愣。
正準備剝你皮呢,你自己倒找上門了。
我敲字回復:【怎麼回事?】
過了半分鐘,一段語音過來Ṫŭ₀了。
【是吳劫,他就是個變態,說我這張皮,她師傅很滿意,要剝我的皮!】
剝皮?
難不成還有同行?
我又問:【吳劫是誰?你怎麼不找你董事長老爸,我就一小醫生。】
【上次在你家,你和吳劫見過的。】
周瑤語音中帶著哭腔:【我爸去國外出差了,求求你江望,幫幫我,我好害怕。】
吳劫就是那小白臉啊。
姓吳,他和吳嫗有什麼聯繫?
都是縫屍人一脈的?
他要周瑤的皮幹嘛?
一個個疑問冒出我腦海。
我想了想,問道:【你現在在哪兒,我去找你。】
【在河陽街這邊。】
周瑤秒回:【江望你快過來,我又看到他了,他追過來了!】
我放下手機,立馬打了出租。
半個小時後。
我在河陽街隔壁,假期大道下車。
我當然不會輕易就信了周瑤,我需要時刻掌握主動權。
隨即給周瑤發信息:【你現在來假期大道,我在金色陽光會所,三號包間等你。】
做完這一切,我將手機靜音。
在會所四號包間觀望。
不多時,急促的腳步,伴隨著我熟悉的女聲:「請問三號包間在哪兒,我找人。」
「您一直往前走,拐角第三個房間就是了。」
服務員的聲音傳來。
「來了麼……」我喃喃自語。
我繼續觀望,可等了近十分鐘,依舊沒有看到周瑤的身影。
給她發信息:【還沒來?】
沒有回復。
出事了!
我察覺到不對,連忙出門。
剛過拐角,就看見周瑤的手機,靜靜躺在地上,上面是我剛發送的未讀資訊。
在我撿起的瞬間,手機來電響起!
來電人:吳劫。

11
我直接掛斷。
迅速跑出會所,來到我早就踩點好的地方,斜對面的警局。
我坐在警局門口臺階上。
果不其然,吳劫的電話再次打來了。
我安全感十足地接通,但沒有說話。
電話中傳來吳劫的聲音:
【江醫生,這幾天應該足夠……給你師傅下葬了吧?】
我依舊沒有說話。
吳劫嘖了一聲:【我知道是你,周瑤在我手上,如果你想救她,或者,想給你師傅報仇。】
【明天中午十二點,帶上你的剝皮工具,我在城郊山水莊園等你。】
我這才開口:【周瑤,破鞋一個,你憑什麼覺得我會去救她?】
【我是要給師傅報仇,但想要殺你,赴你的鴻門宴,可不是唯一途徑。】
電話那頭,吳劫似乎頓了頓。
隱隱聽到他在和人交流。
片刻後,他說:【我師傅吳嫗,想要見見你這位故人弟子,期待你的到來。】
【當然,不來也沒關係。】
【下次,就是我們來找你了。】
話音剛落,電話就被掛斷了。
我警惕地觀察四周後,匯入對面大廈樓下,下班的人群。
……
第二天。
我帶好竹葉刀、麻藥等東西,租了一輛車Ṭū́ₗ,前往山水莊園。
山水莊園,是一片爛尾樓。
本來計畫建成一片別墅區,但在零幾年的時候,開放商卷錢跑路了。
我將車停在莊園外,手機突然一震。
備註為『萬壽屋』的好友發來信息;
【江兄,吳嫗的資訊查到了,具體內容見檔,三萬塊。】
三萬,這頂我沒失業前三個月工資了。
雖然肉疼,但我還是把錢轉了過去:【多謝。】
轉帳被秒收。
隨帶發來一個抱拳的表情包。
我點開文件,看到的第一句話,就讓我背脊生出一股涼意。
「吳嫗,女,專業縫屍人,人稱『吳九針』,生年不詳,死於 2003 年。」

12
吳嫗是死人?!
那吳劫說要見我的是誰?
我大致翻閱完檔內容後,可以確認,吳嫗是死於一場江湖恩怨。
牽扯到了剝皮匠和縫屍人。
回想起師傅曾說,好幾次都險些著了縫屍人的道,會不會就與此有關?
他們是來尋仇的?
我保存這些疑問,走進山水莊園。
吳劫早已等待多時,怪笑一聲:「嘖嘖,嘴上說不在乎,為了那個女人,還是來了。」
我不動聲色,跟在他身後。
獵物,我當然在乎啊。
一路走來,原本破敗的水泥建築,開始變得堂皇,但我卻莫名感到陰冷,仿佛充斥著一股刺骨寒意。
走到盡頭,廳中擺放著一口紅棺材。
棺中裝滿了粘稠的黑色液體,不斷有氣泡冒出。
吳劫彎腰,恭敬開口:「師傅,人已經帶來了。」
滋啦。
黑色粘液中,有動靜傳出。
一道猩紅的身影,緩緩爬了起來。

13
無皮人!
這模樣,我簡直太熟悉了。
從我拜師在師傅手下學習,見過的無皮人,沒有上千也有九百了。
猩紅的筋膜佈滿全身,乳黃的脂肪和條條分明的肌肉交織,隱約能看出是個女人。
她五官有些模糊,但輪廓還在,一雙佈滿血絲的眼球,骨碌碌地凸起。
我以前都是看的死屍。
這次竟看到活的了!
被剝了皮,竟然還能活著!
我試探性發問:「吳嫗?」
「你就是王刀的徒弟?」無皮人嗓音沙啞,像是砂紙在摩擦。
我回道:「是。」
吳嫗打量著我,「聽你師傅說,你的手藝,比他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不敢當。」
吳嫗摸著自己血肉模糊的臉,「你幫我把她的皮剝下來,我饒你一命。」
吳劫將綁在醫療床上的周瑤,推了過來。
我瞬間悚然,「你是想縫皮?!」
「當年你師傅剝了Ŧűₙ我的皮,我僥倖沒死,讓他拿命償了債,也算了了因果。」
吳嫗扯動嘴角,「仇不接代,現在你若幫我,事後她這個人,送你就是。」
「如果你覺得她醜,可以剝來一張好皮,我親自幫你給她縫上。」
周瑤滿臉驚恐,被堵著的嘴發出『嗚嗚』聲。
師傅當年開張,剝的活人皮,竟然是縫屍人的!
不知為何,我心中竟隱隱有些興奮。
即使如此,我面上還是表現出不忍,「那為什麼一定是她?我可以幫你找其他的皮。」
「這張皮,我很滿意。」
吳嫗凸起的眼球,直愣愣望著周瑤,「多緊致漂亮啊!」
我沉默了。
吳嫗Ŧüₘ再次說道:「這是一個交易,我們各有所得,不然……」
說到這。
一旁的吳劫接話道:
「不然,你的師傅,就是你的下場!」
我緊握的拳頭悄然鬆開,緩緩道:「好。」

14
我拿出剝皮工具,鋪展開來。
周瑤瘋狂搖頭,恐懼地望著我,眼裡佈滿淚水。
我將麻藥汲進注射器,輕聲道:「別動,不痛的。」
「唔唔……」
周瑤像條蛆般蠕動著身子,全然沒有之前的傲據模樣。
我將麻藥注射進她體內,扔掉了塞在她口中的布。
「不是我……」或許是藥效沒完全起效,周瑤還能發出斷續聲音,無助道:
「是吳劫讓我做的……我是被迫的……對不起……」
我望向吳劫。
吳劫攤了攤手,「她出軌,可不關我事,完全是幫師傅找皮,無意中和她在咖啡廳認識的。」
「我承認是撩了她,但她褲子可不會自己掉。」
周瑤梨花帶雨的,望著吳劫滿是怨恨,「藥,你下藥……」
滴答。
冰冷的注射器,落下一滴透明液體。
我將針管插進周瑤血管,「這是松皮液,會讓你皮膚和肌肉、脂肪,短暫分離。」
「麻藥劑量不大,我到時候剝皮的時候,儘量快點,讓你少些痛苦。」
周瑤瞳孔放大,「對不起……救救我……」
我面無表情,拿起竹葉刀,開始操作。
周瑤沒了聲音。
沒了掙扎。
這是我第一次剝皮,之前都是觀摩師傅操作,或是拿動物練手。
這種感覺,比我做手術時的快感,要高數倍。
竹葉刀劃過皮膚,發出沙沙的聲響,我甚至能看見血液在血管中流動……
……
兩個小時後。
我放下竹葉刀,退到一邊,「已經完成了,如果要縫皮的話,建議立馬開始。」
「皮膚離開人體,一個小時內活性是最佳的。」
吳劫皺眉,看著躺著的周遙,「你剝好了怎麼不取下來?」
「沒了肌肉支撐,皮膚十分脆弱,一點褶皺可能就是道永久疤痕。」
我平靜開口。
吳嫗激動地渾身顫抖,「快,把我推過去!」
「是。」
吳劫欲言又止,但還是照做。
「多美啊!」吳嫗輕輕撫摸著周遙,如癡如醉,「我要親自為自己縫上……這張皮。」

15
吳劫瞪了我一眼。
我十分自覺,又後退了幾步。
此刻,我們兩人距離吳嫗、周瑤,已經差不多五米。
不料,吳劫又瞪了我一眼。
「這安全距離夠了吧?」
我不解。
吳劫冷著臉,「我讓你把臉轉過去!」
我:「……」
你師傅那血肉模糊的樣,我還不稀罕看呢。
吳劫也自覺偏過頭。
我雙手交叉,放在身前,好奇道:
「你們縫屍人,都是血脈家族傳承?」
吳劫白了我一眼,「真要講究血脈,早他媽斷傳承了,你以為玄幻小說呢。」
我點了點頭。
也是,古代哪怕再英明神武的皇帝,生的子孫後代,都有不少是昏君。
縫屍人這行,我想和我們剝皮匠大差不差。
講求的就是一個天賦。
天賦,血脈可帶不來。
我自顧自道:「你們都姓吳,我還以為多少有點血緣關係,原來是我想錯了。」
「是師傅收養了我,賜我姓,待我如親子。」
吳劫立馬反駁道。
我神色玩味,「那不就是養了個僕人?她讓你叫過她媽嗎?」
「你敢挑撥我們的關係?」
吳劫一把抓住我衣領,眼角發紅。
我依然平靜,看向興奮的吳嫗,又望向吳劫,露出一個憐憫笑容。
低聲輕語:「可憐啊可憐,縫皮這種事,她為什麼還要自己縫,多少有點不方便吧?」
「還是說,她覺得你的技術,不如她,沒把壓箱底手藝傳給你。」
「亦或者,她在防備你。」
吳劫有些繃不住了,目中閃過遲疑。
沉寂在喜悅中的吳嫗,根本沒注意到我們在談話。
而是美滋滋地,清洗自己的身體,準備接著新皮囊。
我又加了一把火:「哦,對,她這新皮囊多漂亮啊,估計會找男人,生孩子吧?」
「我師傅要孩子,早就生了。」
吳劫嗤笑:「又不是不能生。」
我不急不緩道:「女人嘛,誰不想漂漂亮亮的,給自己愛的男人生孩子。」
「親生骨肉,有血緣的才是母子,你又算得了什麼呢?」
「家奴?」
吳劫滿眼血絲,大吼:「夠了!我殺了你!」
我瞬間被撲倒。
吳劫手持縫屍針,直刺我心口。
我死死抓住他的手腕,高喝道:
「動手!」

16
一直躺著的周瑤,竟然猛地坐了起來!
將剛爬上手術床的吳嫗,踢下床,隨後縱身一躍,死死壓住對方。
我留下的竹葉刀,被周瑤握在手裡,抵在吳嫗的喉嚨上:
「再動,我殺了你!」
吳嫗醜陋的臉一陣抽動,難以置信,「你怎麼……」
周瑤手雖然在發抖,但還是吼道:「別動!」
吳嫗回過神來。
躺在地上仰頭,一雙骨碌碌的眼睛,倒望著我:
「好小子,敢算計我!劫兒,殺了他!」
一聲銳物擊地聲!
我左耳一陣轟鳴。
長長的縫屍針插入水泥地,要不是我反應快,恐怕半張臉都被刺穿了!
吳劫面目猙獰,「死!」
一時間,縫屍針沒能拔出,我趁機翻滾,一腳把他踢開,成功脫身。
吳劫猶不甘心,就要撲上來。
周瑤緊握竹葉刀,「放我們走,不然我殺了她!」
「你敢?!」
吳劫雙目充血。
「殺了他們!」吳嫗尖聲大喊。
周瑤手微微用力,刺進吳嫗的肉裡。
「別!」吳劫面色鐵青,緩緩後退。
我對周瑤說道:「你先走,我殿后。」
周瑤點頭。
她帶著吳嫗走在最前面,我在中間,吳劫跟在最後面。
快要走出山水莊園的時候,吳劫大喊:
「快把我師傅放了!」
周瑤看了看周圍,嘴角突然擠出一個冰冷的笑:「好啊!」
話音剛落。
她手中竹葉刀劃過,空中濺射出血線。
吳嫗滿臉震驚,捂著脖子倒下。

17
「師傅!」
吳劫像瘋了般,從我身前掠過。
周瑤怨毒地望著我,做了個口型,張嘴無聲,隨後揚長而去。
我站在原地。
先是一愣,旋即又露出一抹微笑:「背叛啊,果然背叛過的人,留不得。」
那個口型言語:去死!
沒意思。
吳劫像個孩子般,抱著吳嫗大哭,撕心裂肺。
我袖口中,滑出一把竹葉刀。
鋒利冰冷的線條,劃過吳劫溫熱的脖頸,動脈的血液像噴泉般,射了出來。
身軀直直地倒下。
眼中不可思議的神情,渙散了。
……
周瑤跑得很快,幾乎一刻也不敢停留。
當我發現她的時候,她不知什麼時候,買了一瓶水,正躲在樓梯間休息。
「不能喝水。」我勸道。
周遙揚起的頭一僵,狠狠把水倒進嘴裡,灌了一口後,將瓶子猛地朝我砸來。
我搖了搖頭,看著她往樓上跑。
「劇烈運動,血管會承受不住的。」
滴答、滴答……
樓梯間,血流了一路,當我趕到天臺時,周瑤已經奄奄一息,躺在血泊中。
她面色慘白:「你做了什麼……」
我擦拭著竹葉刀,道:
「給你剝皮的時候,不小心在你血管上刻了幾下,很多地方很脆弱的。」
「經不起劇烈運動,如果快速喝水,食道、胃承受的壓力大了,血管就會……嘭……」
周瑤眼裡浮現了恐懼ẗů₀:「你一開始,就沒打算讓我活著?!」
我嚴肅道:「當然,師傅死前,我答應過他,要正式入行的。」
周瑤已然出氣多,進氣少。
我下一句話,卻讓她迴光返照。
「你媽惡貫滿盈,本就該死,就別想著遺憾沒給她報仇了。」
周瑤瞳孔驟縮,竟還站了起來:「你……你……」
聒噪。
我用竹葉刀敲擊欄杆,震動傳蕩,穿過了皮膚、穿過了肌肉、穿過了血液。
周瑤全身噴血。
身上有什麼東西,落了下來。
我彎腰撿起,告慰師傅在天之靈。
「師傅,弟子今天就算入行了!」

18(尾聲)
處理好屍體,我好好睡了一覺。
簡單洗漱後,刪除掉萬壽屋老闆發的『吳嫗』檔,順帶過去一趟,拿師傅給我訂的棺材。
事後複盤, 其實從一開始, 吳劫就被周瑤利用了。
周瑤接近我, 本就居心不良,那時, 她就知道了我剝皮匠的身份。
相信吳劫的身份, 也逃不過她的調查。
這年頭,有錢能使鬼推磨。
接近我,然後又勾引吳劫,無非是想要……徹底激發剝皮匠和縫屍人的矛盾。
兩敗俱傷。
周瑤坐收漁利。
至於她為什麼這麼做,還得從二十年前說起。
二十年前, 周瑤家可不像現在這般風光, 做的都是見不得光的勾當。
周瑤母親,是黑社會頭子的女兒,在幫會中有不輕的話語權, 做的是人口買賣的活ŧũ̂₄兒。
周瑤父親, 那會兒就一狗腿子。
靠著周瑤母親成功上位。
後來,黑社會遭清掃, 他們開始謀劃產業洗白。
好巧不巧, 剛洗白沒幾年,周瑤母親就得了癌症,命不久矣。
周瑤母親自知作惡多端, 就找來剝皮匠,希望死後躲鬼債。
那個剝皮匠,正是我師傅。
當時我師傅, 才剝了吳嫗的皮出道,年輕氣盛, 就接了這單。
沒想到出了岔子, 在給周瑤母親剝皮過程中, 縫屍人找了過來。
戰鬥激烈。
我師傅顧及不得, 趁亂逃了。
可在混亂中,周瑤母親的屍體, 也被扔進了水裡,不在了。
雖然後來, 屍體在河裡找到了。
但是請大師算, 大師說她母親的魂, 已經被鬼債主們吃乾淨了。
魂飛魄散, 不入輪回。
我師傅跑了,一路上做掉了追殺的幾個縫屍人, 在外地躲了幾年。
周瑤父親以為都死了,這事就不了了之了。
可二十年後。
不知道周瑤哪裡來的消息,發現了我們師徒蹤跡,便準備復仇……
來到萬壽屋,我不由皺眉,「關門了?」
這時, 我注意到萬壽屋周圍,還有不少黑衣人,頓感不妙。
當即發信息:【你跑路了?】
『萬壽屋』:【江兄,我被周穹盯上了, 出去躲躲。】
周穹,周瑤父親。
這麼快嗎?
我目光凝重,收起手機。
消失在人流中。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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