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谋言情

隔岸花開

重活一次,我選擇避開和少將軍穆恒的每一次交集。
當他參加表妹的及笄宴,我就稱病臥床不起。
當他為表妹奪得元宵的燈謎魁首,我便在家獨酌賞月。
當他決定入族學時,我果斷抱緊三公主的大腿,進宮伴讀。
猶記前世蹉跎一生,穆恒在我床邊感歎,是我處處心機奪了表妹與他的姻緣。
連我的獨女,也控訴我是個歇斯底里的瘋婆子,不似表姨那般賢淑溫婉。

01、
當表妹的及笄禮請柬送來時,我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
這份東西清楚的告訴我,這是老天給我的第二次機會。
我摒退丫鬟,把自己的身體沒入冰冷的浴桶裡,哪怕凍的瑟瑟發抖也不肯出來。
丫鬟發現時,用不可置信的表情看著我,「小姐,天氣這麼冷,你何苦作踐自己的身子?」
我只提醒她不可把這件事告訴爹娘,只等我發燒,請了大夫確認我起不來床之後,將參加表妹及笄禮的事兒推了。
「可是,那天不是穆恒少爺也會去,您之前不是一直盼著嗎?」
我的腦子裡,不自覺的回憶起穆恒的模樣,風度翩翩的俊朗少年,是我少女時期不可言說的朝思暮想。
他是護國將軍府的少爺,文武雙全還早早被聖上封了少將軍。
我們家族與他有著沾親帶故的關係,自然想把女兒送進他的內宅。
我燒的迷糊,渾身也酸痛得不想說話,喝了苦藥之後喉嚨裡泛酸。
被丫鬟念叨的煩了,便敷衍道,「不想去就是不想去,哪有那麼多為什麼!」
「你要是有這功夫在這動嘴皮子,不如給我再加床被子,我冷得厲害。」
丫鬟跟了我多年,見我的神色不悅,也知道自己多嘴了,忙給我添了炭火加了被子。
我目送她關門,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02、
前世,我最後是和穆恒成親了的。
也是在表妹及笄禮這天,我被人推進水裡,不會水性的我掙扎半晌,差點淹死,被恰巧路過的穆恒相救。
待得上岸,兩人衣衫盡濕,狼狽不堪。我父母當著眾親友的面對穆恒父母,提了親事。
「柔兒落水,得少將軍所救,傅家感激不盡。」
父親對穆恒父母深深一輯,「然柔兒與少將軍肌膚相接,有失清白。且柔兒與少將軍青梅竹馬,望護國老將軍成全他們婚事。」
事出突然,家世相當,縱穆恒縱然不願,也無可奈何,兩家就此定下婚期,擇吉日成親。
新婚那日,他掀開我的蓋頭,死死盯著我看了許久,也不急著洞房,只拉著我喝了一杯又一杯酒,直到我醉得不省人事。
第二日象徵我清白的貞巾上沒有落紅,我一時間羞於出口,而他也不曾替我解釋。
我被婆母立規矩,又被親戚們笑話,他視若無睹,每日早出晚歸。
那時候的我根本不知道哪裡得罪了他,直到表妹嫁人,他紅著眼一身酒氣的把我壓在身下和我粗暴地圓了房,我才知道他心裡藏著別人。
後來,我懷孕吐得厲害,聞不得脂粉香氣,而他身上卻多了一個香囊,那味道我在表妹身上也聞見過。
我驀然明白了自己為何遭受冷遇,然木已成舟,再無力改變現狀。
穆恒藉口我需要養胎和我分了房,從此再沒踏進過我的院子。
生女兒時我難產,足足痛了三天,險些性命不保。
然穆恒得知我生的是個女兒後,罵得一聲「無用」便甩手而去,不曾去看剛出世的女兒和九死一生的我一眼。
穆恒父母臉色不悅,親朋們陰陽怪氣,我心下一片冰涼。
我知道,女兒將是我唯一的孩子,穆恒不會再親近我了。我把女兒捧在手心裡疼愛,滿心滿眼都是她。
事實也如同我想的那樣,穆恒再沒有與我同房。
我迫於婆母的壓力,開始給穆恒納妾。
而他也很偏愛這兩個妾室,因為她們身上都有表妹的影子。
眼看女兒大了,到了及笄議親的年齡。我為女兒精心挑選了幾個世家公子讓她選擇,這些青年才俊論性格,論才貌,都是京裡最好的。
我希望女兒能夠嫁的比我好,有個知冷知熱的人兒真心相待。我吃過的苦,絕不想女兒再吃一遍。
議親的關鍵時候,穆恒卻刻意支開了我,讓我去廟裡為生病的老夫人祈福半年。我心知不好,卻無力反抗。
我不在府中的這段時間,穆恒把女兒嫁給了表妹的兒子,甚至沒人通知一下我這個作為親娘的人。
等我知道時,女兒的婚事早已經生米煮成熟飯。她一臉笑意的給我敬茶,我成了整個京城的一個笑話。
我歇斯底里的打翻了茶ẗŭₘ盞,憤怒的質問穆恒:「為什麼一定要把我女兒許給央央表妹的兒子,為什麼不跟我商量商量?是不是你自己的遺憾一定要用我的女兒去彌補?!」
穆恒冷笑一聲:「來人!將這瘋婆子拉進她的屋子,沒有我允許不許出房門半步!」
我恨恨地看向女兒,「你為什麼這麼對我!我一手撫養你長大,我對你百般寵愛,用盡心血,你為什麼也背叛我!」
女兒兇狠地瞪著我,紅著眼訴說著我的強勢,說她與父親這樣都是我逼的。
「母親可知從小我有多難受,你總是給我安排我不喜歡的東西,總是事事逼著我做到最好!若不是姨母家的榮哥哥護著我,好幾次我都差點活不下去了!」
「你這種河東獅吼般的女人,我若是個男人也會厭惡,又怎會和你同床共枕!」
「你這一生除了我再無所出,這都是你自己作的!」
「我與榮哥哥兩情相悅,你為何百般阻止!你不好過就不讓我好過是麼?」
「父親是為我好!他娶了你這妒婦無子為繼,只能等我生了兒子,才能過繼外孫繼承家業!我在替你贖罪,你懂麼!」
我的女兒恨我、看不起我,我的丈夫怨我、無視我,甚至我的女婿也刻意躲著不來拜見我。
可是,我到底犯了什麼錯呢?我當初又不知道他們倆早已互生情愫!
我恨穆恒在訂婚之前沒向我坦白,讓我稀裡糊塗嫁入穆家,背上一個拆散鴛鴦的惡名,還被不明真相的婆母親戚指桑駡槐。
我恨女兒不知我的苦心。我鬼門關裡走一遭生下她,之後孤燈下獨自照看體弱的她一夜又一夜,從閻王殿生生把她奪回來。為了把她培養成名門貴女,擁有更高的議親資本,我殫精竭慮,日夜謀劃,最後換來一句自作自受。
我更恨穆恒那無處不在的冷落與誅心的折磨。在無數個日日夜夜,他對著我吟詠的詩詞裡,全是對表妹的深情繾綣。
外人不知丈夫口中的摯愛是誰,只當他對我一往情深而我卻不識抬舉妒嫉撒潑。
憑什麼?
要讓我這個不明真相的人背一輩子黑鍋!
到了後來的後來,我不想忍了。
人人都說我不可理喻,歇斯底里像個潑婦。
他們說我根本不是一個合格的將軍夫人,遠不及表妹賢慧大度。
可是,我不服。
盡心盡力操持府邸一輩子,我的容貌過早憔悴蒼老,我的內心也已千瘡百孔。
我不及表妹保養的那般面容姣好,我不如表妹那般賢良大度。那麼我們和離好了。
然穆恒嚴詞拒絕。他說自己的家族聲譽,卓卓名聲,不能因我而毀。
而真相只不過是怕我和離出去捅破真相,累及表妹清譽。
他一直在保護心中所愛,而我只能被他軟禁困死在這四方院落之中。
直到女兒懷孕,她孕吐的厲害,遣人來說想吃我親手做的點心。
我斷然拒絕。你無情我便無義。
惱羞成怒的女兒坐在我院門前,足足罵了三天。她知道我的軟肋,每一句都像鋒利的刀子,直直地紮進我的心窩子。
我終於挺不住了,心囗痛的厲害,我拉開門,向女兒求救。
她面無表情地說,「你還是死了好,這樣家裡就清淨了!」
我死不瞑目。
甚至開始有些後悔,為什麼要生下她?
我在噩夢中驚醒,渾身大汗淋漓。
愣怔許久,我起身下床。迎著穿窗而過的陽光,我看到了我纖細白皙的手,銅鏡中也映出我光滑細嫰的臉,我慶倖,自己重活了一次。

03、
錯過及笄禮後,我安心的在族學讀書,兩耳自動遮罩外面關於穆恒的一切。
但丫鬟給我帶來一個消息,說穆恒和表小姐不日會來族中上學。
前世我早早嫁人,族學中最後讀書的只有穆恒與表妹。
族中新來的夫子是當代大儒,學識淵博,是靠祖父與他多年的交情才有機緣請到。我很珍惜這個機會。
這日我剛到族學學堂,就發現我的位置已經擺上文房四寶。一旁長身而立研墨的不是書童丫鬟,而是穆恒。
「小姐,穆恒少爺好貼心啊,你看幫你把東西都安排好了,還給你研墨呢。」
丫鬟花癡的傻樣令我一聲冷笑,敲了敲她的頭,
「小 Y 頭,低頭看看,我的文房四寶還在你的竹籃裡,什麼時候跑桌子上去了?」
Y 環一臉茫然,我緩步走向我的桌子。
果然,當我靠近位置,表妹立刻跑了過來,一臉歉意跟我說,「表姐,我想離夫子近一些,所以占了你的位置,你不會介意的對吧?」
我當然不會介意。她不是想離夫子近一些,而是想離穆恒近些罷了。
我沒有拆穿她的謊言,直接找了離他們遠些的位置坐下,默默等丫鬟把東西擺好。
當夫子到來,大家行禮後便準備落坐。我屁股剛沾上椅子,就聽哎喲一聲,表妹的椅子四散分離,人也摔了個四腳朝天。
族學裡的同窗都哈哈大笑。小孩子能有什麼壞心思,實在是表妹的摔倒在地的形象太好笑了。
只有三個人沒笑。
一個是夫子,一個是我,還有一個是穆恒。
而穆恒沒笑,是因為心疼他心尖尖上的表妹。
他手忙腳亂地將央央表妹扶起,溫言細雨地安慰。
等事情平息一些,夫子用戒尺敲了敲桌子,喊人給表妹換了椅子,波瀾不驚地繼續上課。
下學後,表妹滿臉是淚,沖過來站在我面前,「表姐,你是不是不喜歡我,故意整我?」
「嗯?」這就開始找茬了?
我心中暗罵,「凳子壞了這件事本小姐只是忘了提醒而已,只要靜坐不動便不會有問題。誰讓你動不動就屁股往後扭,跟臀上長了釘子似的。這下好了吧?」
「是有點小毛病,忘了。」我輕描淡寫。
聽見我的話,表妹哭得更加大聲了,一旁的穆恒頓心生憐惜,對著我皺眉頭。
「你怎麼可以這樣,看不得別人好!」
呵呵,這就差直白地說我沒教養了。
可惜,我已不是前世了,不會急於自證清白。
我ŧū́²用前世他常對我說話的淡淡語氣回道,「你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
他被我的話生生噎住,好半晌才繼續,「央央的兄長與我要好,自然就愛屋及烏多照看她些,加之她剛入族學很多功課都不及你,所以才會讓她坐得離夫子近些。」
面對我的沉默,他忍不住搖了搖頭,似乎覺得多說無益,「你若是計較,我重新給她換一套桌椅。」
我不置可否,徑直帶了丫鬟離開,準備去參加三公主的賞花會。
前世我一心撲在穆恒身上,撇開三公主的賞花會,去參加了姨媽的生日小宴,為的就是在那兒偷偷見一見穆恒。
如今穆恒已經不是我的所求,我自然就把目光放在了更加長遠的地方。
三公主是皇后所出,與太子一母同胞,是宮中最得寵的人兒。她與我自幼交好,興趣相投,只是當初我早早嫁了穆恒,受到了諸多限制,漸漸與她斷了聯繫。
重活一世,我要抱緊三公主這棵大樹,為自己求得一世蔭庇。
回到家中,我翻箱倒櫃,為三公主尋找禮物。翻找一個箱子時,我看見了親手做好、準備送給穆恒的鞋子。
如今看著這雙鞋子礙眼,扔掉又可惜,這可是我下了幾個月功夫做的,於是就想著去公主府時讓丫鬟順便拿到成衣鋪子去賣掉,換幾個錢買桂花糕吃順順氣。
用包袱將禮物與鞋子分別打包好,我坐上馬車匆匆趕往三公主的別苑。
別苑門前車馬喧鬧。剛下馬車,門前便有幾個貴女同我打招呼,匆忙間丫鬟拿錯了包袱。
當我把包袱交給三公主的丫鬟時,根本不知道這次失誤,會讓三公主誤會了我的意思。
宴會開始,公主命宮人搬出花匠新培育出來、花開正盛的菊花「金絲蕊」供大家欣賞,在大家的連連誇讚聲中,三公主提議大家作詩並設了彩頭,那可是三公主的金鳳發釵。
「這個發釵是母后所贈,今日作詩得魁首得此釵」,三公主大聲道。
那發釵通體黃金所鑄,精工細作,惟妙惟妙,鳳凰口中銜含珍珠,尾翼鑲嵌寶石,日光下光華奪目、熠熠生輝,眾貴女紛紛投來豔慕的目光,而後搜腸刮肚、絞盡腦汁地去構思詩句。
重活一世,我對這些珠寶俗物並無興趣,提筆隨意寫了一首,權當是捧個場,並不想出什麼風頭。
偏偏,太子卻在這時候來了。
他示意大家免禮,坐在三公主旁邊逐一看大家呈上來的詩。
他對我詩頗為欣賞,特意叫我到面前,問道:「你是傅學士府上的?」
我低頭答道「是」。
「不愧為學士之女,家學淵源。此詩文辭清麗,立意極高,當為魅首。」
太子說罷,竟親自拿起鳳釵,交於我手。
「孤在你詩中改了兩字,過會兒你去看看」,太子交付鳳釵聲,輕聲細語。
我一時臉紅到要滴血,輕聲答曰「是。謝太子公主賞。」
太子一笑離開。
貴女們紛紛投來豔羨的目光。
我心中波瀾不驚。對於這種雲端之上的人兒,我從來沒有旁的心思,並不期待能和他有多少的交集。
只要能和三公主做朋友,我便可以進宮做三公主的伴讀,離穆恒他們遠遠的。
我跟三公主說了我想做她伴讀的事情,她高興的一口答應下來,
「太好了太好了!我還擔心你不來呢!」
說完又偷偷在我耳邊打趣,
「我太子哥哥很欣賞你哦!」
「公主再開玩笑我不來伴讀了!」
「我說的是實話嘛,」公主望著我一本正經地說。
回到府裡,丫鬟說穆恒給我送了禮物,我打開後是一串珍珠禁步。
「穆恒少爺帶了話兒來,想用這個禁步換姑娘的壽山石硯臺,希望您割愛。」
壽山石顏色豔麗,穆恒一向是沉穩的性子,這東西必定不是為他自己求的,十有八九是表妹看上了。
「把東西退回去,我不換!」
第二日,穆恒早早就在學堂門口等我,我欲躲開,他卻強行把我拉到一邊。
「我知道你喜歡我,但你不能因為喜歡而心生嫉妒。你為什麼不肯把壽山石換我?央央昨天哭了一晚,你怎麼忍心奪人所愛?」
我抬眸,看著眼前穆恒這張年輕俊秀的容顏,原來他是一直曉得我的愛慕之心的。
「東西是我的,是你想強換,說到底是誰想奪人所愛?」
「而且我想有些事你怕是誤會了,我並不喜歡你,請不要隨意亂說,毀了我的清譽。」
我語氣淡淡,直視穆恒的眼睛,讓他確認我並不是違心之語。
「你若是不喜歡我,以前怎麼總讓丫鬟給我送東西,而且還常常找藉口見我?」
穆恒不信我的話,以為我是以退為進。
「此一時彼一時,我說不喜歡便是不喜歡。壽山石的硯臺並不稀有,你取閱表妹大可以去別處買一塊兒。」
「可你手上那一塊不同,是我當初親自畫的草圖,你讓工匠在上雕刻的。」
我原本邁出的腳步頓住,忘了當初這茬事兒了。
因為愛慕,我撿了穆恒書桌上廢棄的草圖,用剛買的壽山石料讓匠人雕了這方硯臺。
「那我便不用了。」
我讓丫鬟給我換了一塊硯臺,隨即當著所有人的面兒砸碎了那壽山石硯臺。
穆恒的臉色很是難看,表妹更是紅著眼眶大哭一場。
「表姐,你怎麼可以這麼小氣,這可是穆恒哥哥的心血啊。」
「我的東西,什麼時候成了穆恒的心血,既然它讓人起了不該起的心思,那就不該存在。」
我砸碎的不止是一方硯臺,而是我對旁人覬覦的態度。
寧可親自毀掉,也不會留給別人。
我進到學堂,發現表妹的桌椅已經換成了更好的花梨木,在一眾普通的桌椅裡顯得格外惹眼。
花梨木結實,穆恒還真捨得花心思。
我這般想著,在和夫子行禮之後落座。剛剛坐下,就感覺身體不穩,瞬間整個人跌坐在地。
「哈哈哈哈,傅柔姐姐摔倒的樣子像不像一隻草王八!」
與央央交好的八歲堂弟指著我大聲笑話,學堂內頓哄笑一片。
直到夫子用戒尺用力敲打桌面,大家方止了笑聲。
「怎麼回事?!」夫子厲聲問。
我不哭不鬧,只默默站起來,回頭撿起桌椅的碎片,找到榫卯的位置,清晰的看見被鋸開的痕跡。
我把東西交給夫子,課堂上立刻鴉雀無聲。
「誰做的?」夫子的聲音依舊日威嚴。
笑話我的堂弟主動承認是他動的手腳,他說只是單純的開個玩笑。
我知道事情不是那麼簡單,但人家咬死了是自己的錯,夫子明知有事也不能深究。
下學時,穆恒攔住我,替表妹給我道歉。
「央央不懂事,我已經責備過她了,賠禮我會讓人送去你府上。」
這還不是一家子呢,就為表妹低聲下氣,是怕我查清此事是表妹的手筆後報復,來個先發制人。
「堂弟已經道了歉,也沒有牽扯出表妹,你們不需要給我賠禮。」
我頭也不回的上了轎子,根本不在乎穆恒的態度。
晚上,賠禮依舊送來了,母親甚至單獨問了我緣由。
見我身上有一塊小小的淤青,應該是椅子的碎片硌的,難免囑咐我處處謹慎,不要在族學中樹敵。
我默默點頭,心中卻想,用不了多久,我就不用繼續在族學讀書了。

04、
休沐這日,太子忽然上門來,單獨面見了父親之後,我被叫到了前廳。
「殿下,小女就交托給您了。」
爹爹對太子恭恭敬敬,而我剛來不知緣由,只得趕緊行禮。
低頭時,看見了太子鞋上的花紋,那分明是我繡的!
原本要處理給成衣鋪子的鞋,怎麼跑到了太子的腳上?
我壓住心ţú₂頭的惶恐,不敢多言一句。
「你不是想入宮伴讀嗎?父皇母后已經准了。三妹托我親自迎你入宮。你收拾一下,即刻出發。」
「對了,可帶丫環一人。」
太子並未多呆,我收拾停當後,我們一前一後坐進入宮的馬車。車馬立刻啟動。
「你的手藝不錯,本宮很是喜歡。」
或許是馬車中的氛圍太過沉悶,太子還是先開了口。
我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耳跟發燙。強壓住慌亂,好一會兒才說「殿下喜歡就好。」
這鞋壓根就不是給太子做的啊,偏偏他穿上還很合腳?
馬車裡,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
我被帶到了宮裡的學堂。
要做公主伴讀,都需要通過考試。太子讓我放輕鬆,我頭上都冒了汗,暗道「你這麼看著人家,我怎麼放輕鬆?」
或許是聽到了我的心聲,太子一笑離開。
脫離他的視線,我頓時就輕鬆不少。
兩世的學問加身,這入學考試我輕鬆過關。
走出考場,再次面對太子時我不覺又緊張起來。他站在一棵楓樹下,紅紅的葉子襯得一身黛藍的長袍的他身姿更加挺拔。
「三妹在等我們了,走吧。」
太子在前,我低頭緊跟在後。
見到三公主後,太子笑著上前揪揪她的頭髮,「人我給你帶來了,別忘了回我謝禮。」
說完太子扭頭瞅我一眼,大步離去。
三公主笑眯眯的揶揄我,「說是賞花宴給我的禮物,可我打開那包袱一看,全是男子的東西。害得我想了半天才明白你的心思。」
三公主說完俯首在我耳邊悄悄說「皇兄可是很喜歡你送的東西呢!」
我瞠目結舌,頭都大了,這都哪兒跟哪兒呀!誤會大了去了!
包袱裡除了那雙鞋,還有我原本想要送給穆恒的荷包香囊等小物,本不是值錢的玩意兒,但都是我的心血,扔了可惜,所以才想賣掉。
如今到了太子的手裡,我想解釋又無從解釋,更怕惹的貴人不喜。
我的沉默,成了害羞的證據,公主也暫時放過揶揄我。

05、
陪公主用過晚膳我才回到家中,路過父親書房便想打聲招呼。
「當初是想著讓她在及笄宴落水,好和穆恒扯上關係,坐實了這樁婚事,如今殿下似乎對她有意,一時間我倒是不知如何抉擇了。」
「嫁入穆家,以我們的家世她必然是正房夫人,但若是跟了太子,可能只能做側妃了,何況未來殿下還會有更多的新人入宮,女兒那性子怕是要受委屈的。」
父親的話讓我意外,母親的話讓我心痛,原來前世的那場落水是我爹娘一手謀劃的。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為了家族為了我的幸福,上一世他們便使了手段讓穆恒不得不娶我。
所以,這就是前世穆恒說我處處心機的原因了。
「況且,女兒對穆恒的心思你我皆知,若是真讓她嫁給殿下,她也是不肯的。」
我聽到這裡,主動推門走了進去,爹娘見我面色一驚,我卻直直跪下。
「母親疼我,父親為我謀劃,女兒深為感動,但女兒已經不喜歡穆恒了,他也心有所屬看上了表妹央央,我又怎好拆散他們的大好姻緣。」
我對父親說了自己知道的,但隱去我重生的事情。
父親歎息一聲,與母親尊重我的決定。
鎮國將軍府的確是好門第,但若是夫妻不能交心,也只能做對怨偶。
轉眼到了春節,元日之後便是大家走親戚拜年的時候,我跟著母親自然要到表妹家去。
原本我是刻意打聽過的,穆恒昨日已經去過了,今日不該碰上。
但在表妹家的花園裡,我還是遇見了穆恒。
「許久不見,你似乎清瘦不少。」
穆恒主動示好,也察覺到我最近在刻意避開他,不似以前那樣時常出現在他面前了。
「長高了而已,少將軍別誤會。」
我抬腳要走,穆恒卻攔住我去路。
「以前你都是叫我穆恒哥哥的,如今怎麼這般生疏?」
他的眼神直勾勾的盯著我,這讓我很不自在,以前他喝醉了行房時也是這般模樣。
我的後背生出一絲寒意,退後兩步說:「以前是以前,那時我不知你心悅表妹,如今既然看透,當然要有分寸。」
他步步靠近,我便步步後退,保持著一段距離。
「誰說我喜歡央央的,我不過是因為她哥哥多照顧著她些。其實若是論起家世情分,你我才是良配。」
這是表白嗎?
我看是權衡之後,對我態度轉變的不甘在作祟。得不到的往往是最好的。
現在我已經不是懷春的少女了,看得出他的虛情假意。
「少將軍莫要說笑,表妹對你可是十分用心的,她若是知道你這麼說會傷心死的。」
穆恒腳步加快靠近我,「那你呢?聽見我這麼說會不會開心一些,不再躲著我?」
他的靠近令我慌亂,我怕這種親昵行為被人撞見會惹來非議,加快腳步逃離時,沒看清路滑了一腳,直直地跌進水池裡。
穆恒著急要跳下來救我,我想起前世濕身後被他抱住,不得已嫁與他的事,立刻拔了頭上的金簪抵住脖子。
「男女授受不親。你別過來!你若是真想救我,就去叫我的丫鬟們來。」
穆恒萬萬料不到我會如此,跳躍的動作頓時停住,眼神中閃過一絲難過。
他轉身去尋我的丫鬟,我奮力扒住水邊的石頭,等著丫鬟們到來拉我上去。
姨媽家的池塘不深,前世我因太慌亂才忘了站立,以致差點溺斃,如今我絕不會重蹈覆轍。
丫鬟們給我拿來繩子,我牢牢抓緊,兩三個人把我拉了上來。
母親急紅了眼,趕緊把我送進暖閣用熱水泡著,換了一身乾淨衣裳。
還好,穆恒知我避嫌,沒有出現在池塘邊,我的落水沒有被人抓住把柄。
我又病了一場,連帶著元宵節都窩在家裡。穆恒和表妹輪流送來請帖邀我出去觀燈,我都謝絕了。
我記得前世我待嫁在家,聽說穆恒要去猜燈謎奪魁,獎品是一副紅瑪瑙的耳環,最是適合新娘佩戴。
我悄悄跟在後面,眼看著穆恒把答案告訴表妹,讓她拿到了獎品。
表妹事後跟我炫耀,「有穆恒哥哥真好,只要我想要的,他都能給我。」
那時的我後知後覺,聽不出這其中的隱喻,如今想來渾身都打了一個寒顫。
一對瑪瑙耳環而已,本不是什麼名貴的玩意兒,當時不在意,如今不稀罕。
我讓丫鬟溫壺酒來,隔著窗戶看著窗外皎皎月色,獨處時才漸漸暖意蔓延。
第二日,丫鬟進門便告訴我,穆恒昨晚送了東西過來,因我喝醉後早早睡下,東西還沒打開看過。
我一時狐疑,發現那是個小小錦盒。打開,裡面是那対上一世我想而不得的瑪瑙耳環。
「把東西送回去,說我不需要。」
將東西送回後,我並沒把此事放在心上。

06、
因為我進宮做三公主伴讀的事情,早定下了日子,我明日便要進宮了。
我讓丫鬟準備了一些禮物,親自拜望過年剛回的夫子。他叮囑我進宮後要謹慎少言,並給我分析了一下朝廷局勢,各宮關係,讓我受益良多。
走出門外,天空又下起小雪,穆恒穿著銀狐斗篷站在院子外等我。
「你為了躲我,連族學都退了?」
我搖搖頭,「公主讓我入宮伴讀,這是我的榮幸,也對我日後議親有利。」
「你何時變得如此勢利?當初你不是一心都撲在我的身上嗎?現在卻想著攀高枝嫁別人!」
穆恒大有些惱羞成怒的意思,紅著眼眶直勾勾的盯著我。
「你和表妹才是一對璧人,我不喜摻和別人的感情。你對表妹那般親近維護,就該與我保持距離,以免讓人對我們生出誤會。」
「我對你的情意不是誤會,我是真的喜歡你!若你在意,我可以和央央斷絕往來!」
穆恒話音剛落,表妹央央已經紅著眼出現在穆恒身後,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般滑落。
「穆恒哥哥,你不是說過要愛我疼我一輩子的嗎?如今你為了表姐如此,置我於何地!」
我看著表妹撲倒在穆恒身前,抓著他的衣襟哀哀哭泣。
穆恒選擇沉默,亦如前世對我那般,用冷暴力逼得我歇斯底里,任我無處訴說的委屈,一點一點蠶食我內心的理智。
而當我尋求發洩時,穆恒就用沉默與逃避應對。
表妹得不到她想要的答案,一時間急火攻心暈了過去。穆恒終於急了,一把把她從雪地裡抱起急速離去。
「央央身體嬌弱,受不得刺激,我先帶她去看大夫,回頭再跟你解釋。」
穆恒匆忙離去的背影我懶得再看。他們住城西,而我進宮往城東,我們的人生,本不在一個方向。

07、
宮裡的日子我過得謹慎,如履薄冰,生怕稍有差池惹來麻煩累及家人。
好在有三公主庇佑,我在一方院落過得還算順心。
唯一的麻煩就是太子時不時地過來與我談論詩文。
我不想見他,一見他就臉紅心跳加緊張,雖然太子是很溫文有禮。
不過,比起前世被穆恒軟禁在家,已好了太多。
如今我有許多的伴讀朋友,有三公主的愛護,我們一起上學讀書,日子過得充實又滿足。
又是一年春。三公主告訴我,太子要選妃了,讓我也做好準備。
「太子哥哥喜歡你,你喜歡他嗎?」四下無人時,三公主問我。
「公主說笑了。我無才無貌,那堪得配太子。」
「你就愛自謙,我覺得你很好啊!」
「我不想被困深宮,過一輩子爭寵的日子。」
我並不期待和太子有過多交集,雖然他溫文爾雅很難讓人不生好感。
我也看得出太子對我有好感,可我不想再如上世一般一生困于四方院落,更不想數著夜晚的星星熬日子。
自上次的包袱弄錯,太子得了我的繡品,我再沒有再刻意送過東西給他。
「以我的門第,只能做殿下的側妃,我想要過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日子。」
三公主對我的回答頗為意外,她認為我和太子早已水到渠成,只是缺一個契機而已。
「我想去女官考試,若是能夠過關,也能施展心中抱負,為朝廷效力。」
按前世的時間,不出半年,邊境戰亂將起,穆恒將隨父親領兵出征。而太子,也因邊疆戰事,江南水患日夜焦心。
「你可想好了,若是參加女官考試,你會錯過太子妃選拔。」
我點頭時順著公主的目光,發現太子不知何時立在身後,驀得心顫了一顫。
「孤又不是老虎,見到孤用得著這般緊張?怕孤吃了你不成?」
太子把三公主支開,坐在花園的涼亭裡,我默默站在一旁,大氣也不敢出,生怕剛才的話讓他生氣怪罪。
「殿下不是老虎,而是未來的明君,自然不會吃了我。」
我故作鎮定的一番奉承,誰知話音剛落,太子便補上一句:
「不,孤真想變成老虎,立馬吃了你。」
「殿下恕罪」,我頓時誠惶誠恐,剛要下跪時,卻被太子一把挽住手臂,抬頭剛好對上太子深沉的眼眸。
他深深看我一眼,臉上浮起笑容,
「和你開個玩笑,瞧你嚇的那樣子。」
太子的笑容很明媚,修長的手指捏起一本冊子,是我前幾日落在公主那裡的。
「這是你寫的?」
我點了點頭,那是我關於江南水患的策論,只是還不夠完善。
太子把冊子還給了我,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你想做什麼便去做吧,孤就是你的倚仗。」
我對上太子俊朗的五官,他亦凝視我良久,方站起身。他的身形高大挺拔,猶如一棵大樹,為我遮住了中午刺眼的日光。

08、
太子選妃這天,我踏入了女官考試的偏殿,提筆寫下已經完善的水患策論,一舉拔得頭籌。
聖上親自給我加封了女官,從此我也可隨意在宮中行走了。
穆恒要見我,特意遞了三次帖子。我知他即將要去邊疆,雖前世有怨,但此去也是保家衛國,勉強應了。
「想不到從前只知圍著我轉的丫頭,如今也做了女官。只是身為女子,官場中有諸多限制,倒不如嫁給我,相夫教子來得實在。」
穆恒目光灼熱,但說出的話卻令我很不自在。
「男兒可征戰四方保家衛國,女子自然也能盡一己之力報效國家。太ţû₍祖皇后設立女官,自然也是希望女子不輸男兒為國盡忠。你瞧不起女官,可是瞧不起太祖皇后?」
「我怎敢質疑太祖皇后,瞧不起女官,你別誤會。我來只是想告訴你我要去邊境了,離開之前母親希望我娶妻,而我心中的夫人一直是你。」
「只要你ṭṻ₊點頭,我立刻向陛下求娶。」
我一聲冷笑,穆恒居然對我還沒死心。
「可我的丈夫,這輩子註定不可能是你。」
穆恒大受打擊,身形晃了晃,雙手在袖中漸漸捏成拳頭。
「為什麼?」
他的不解源於我忽然的清醒,想起前世被他蹉跎的一生,我懶得回答。
「女官到了二十五也是要出宮嫁人的,如果我此次可以平安回來,我希望你給我一次機會。」
「大丈夫在世,何必拘泥於那點小情小愛。既然你我無緣,更應該相忘於江湖。你三番五次來尋我,不是有多愛慕於我,你不過是不甘心而已。」
「當初我少不更事,對你生出愛慕的心思,而表妹同樣對你心生情愫。你不做訣擇,游離在兩個女子之間,是否還暗暗得意?」
我看著他的臉色一點一點灰敗下去,仍試圖去跟我解釋。
「不必再說了,你我今世無緣,就此別過。願將軍忠心衛國,早日凱旋。」
我轉身離去,不久後就聽說穆恒和表妹成了親。
我休沐回家,聽母親說起這事兒,頗為感歎。
原來,穆恒那日去見了我之後,回家大醉了一場。表妹央央趁著他不省人事,故意脫衣解帶躺在他身旁。兩人衣衫不整同宿一室的樣子被人撞見,這婚事便匆匆忙忙定下了。
因為出征的聖旨已下,婚禮便格外的簡單,一頂花轎送入穆府,第二日穆恒人就隨軍出征去了。

09、
三年後,我已經二十歲。
太子早已選了幾位側妃,執意不肯定下太子妃的人選,為此,太子曾被皇上罰跪奉先殿。
公主告訴我,太子殿下在等我,我卻微笑著搖頭。
執念於男子的情愛,不如將權利捏在手裡,幫他穩固地位。
我的策論結合前世預知的大事,一次次幫太子解決了政務上麻煩,甚至在聖上面前都得到了格外的青睞。
在我的努力下,女官的地位再也不是擺設,我終於可以和父親一樣站在朝堂之上。
只是,如今我還在外殿,距離權利的頂峰還很遙遠。
此時朝廷得報,邊疆戰事已平,穆恒得勝還朝。天子大喜,京中百姓夾道相迎。
穆恒入城那日,一身甲甲胄,鋒芒淩人。
同處殿堂,穆恒看著我一身官服的樣子,眉頭緊皺。
「牝雞司晨乃是凶兆,女子怎可立於朝堂之上!」
抱著得不到便毀滅的心態,穆恒和我針鋒相對,一次次在朝堂上較量,仿佛已經成了死敵。我忠於太子,而穆恒與五皇子交往過密。
二十五歲這年,我眼看即將到了卸任的年紀,難免焦灼,穆恒對我在朝堂的政見更加反對,更糟心的是此時皇帝一病不起。
按理說皇帝病重,該是太子監國,但皇帝卻出乎意料地讓五皇子協理朝政。
我嗅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立馬備車想進宮找三公主和太子商量對策。
剛出家門,就被一個髒兮兮看不出面目的乞丐沖上前攔住。衛兵ƭŭ̀₂剛要上前將其拖走,乞丐猛然在我耳邊說「我是央央,有要事稟告!」
我愣了愣,聽出那的確是央央的聲音,於是一言不發,領她進了府中。
多年不見,她憔悴不少,明明她才二十多歲,鬢邊居然有了白髮。
「穆恒要謀反,你們要早作準備!」
我面露驚訝,表妹這般直接,莫不是穆恒的試探?
「你在胡說什麼?穆將軍一向忠心耿耿,污蔑朝廷大臣可是死罪!」我
厲聲呵斥,目光直直地盯著她的眼晴。
表妹目光沒有躲閃,與我對視。「我沒說慌!穆恒是要謀反!穆恒愛你不得,怨恨太子,想聯合五皇子謀反!現在皇上已被他們控制!」
「如此機密大事,你如何得知?」
「昨日是你生辰。穆恒大醉。他酒後有說夢話的習慣!他在夢中說殺太子,奪傅柔!」
「醉話豈可當真?」
「這幾年穆恒與五王爺過從甚密,表姐你難道不知?穆恒府中經常半夜有人黑衣罩面造訪,一次我無意中見到那人的臉,竟是五王爺!」
「你冒死來報信,可有所求?」
「這些年穆恒一直將我困在府中。他不愛我,怨恨我設計讓他娶了我,每日對我冷眼相待,心情不好時又打又罵!如若你們扳倒他,要恕我與母家無罪,還要賜我一紙合離書!」
「既然他不讓你出府,今日你是如何出來的?」
「昨日我在他酒中摻了藥,趁他未醒,扮作乞丐從狗洞逃出來的!」
「這是謀反官員名單!我昨夜偷偷溜進密室偷的!哈哈,這麼多年,他拿我當廢物,不把女子當人看,我這個廢物就要毀了他!」
「我守了他這麼多年,每一次同房他都是叫著你的名字,我恨你更恨他,只要你能讓我和離,我什麼意做!」
我沒有立刻表態,而是悄悄著太子給我的暗衛把她與那份名單送到太子府。我則留下來拖住穆恒。
很快,穆恒開始滿城尋訪表妹的蹤跡,並親自搜到了我的府上。
「央央?不曾來過,我與你護國將軍府這些年不曾交往。」
「是麼?搜!」穆恒下令。
「我的確有意扶持五皇子,但只要你交出央央,辭官嫁我,不再過問朝堂之事,我會繼續忠於太子殿下。」穆恒循循善誘。
「所以,你與我在朝堂鬥了這麼些年,只是看不得我做官?」
我知道在穆恒的心裡,看不得女子立朝堂,但,事情絕不止如此。
「這個天下屬於男人,你該做的是管理好內院,相夫教子延續香火。țū́₃」
他靠近我:「而且,你能嫁的人只有我!你只能是我的!就算太子也行!」
「我與太子並無情愫,你莫要含血噴人!」
「這些年,太子寧願受罰,也不娶太子妃,只為等你。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唯你不知?」
我剛要分辨,但穆恒卻忽然發難,將我敲暈過去。

10、
我悠悠轉醒時,發現身處一間密室。
「醒了?」穆恒的聲音幽幽傳來。
我剛要起身,便被他按在榻上,「告訴我,央央去了哪裡?」
「我說過,我沒見過她!」
「撒謊!不過,跑了一個央央也無所謂。內宮皇上都在咱們手裡,太子敢有異動,那便是謀反,殺無赦!」
「倒是你,讓我想了很久很久了,今天無論如何,我也要得到你!」穆恒猙獰著臉撲了上來。我認命地閉上了眼睛。
突然,穆恒撕扯我衣衫的手一滯,一些溫熱的液體灑在我臉上。
我睜開眼,就看見太子手握弓箭,一身甲胄出現在我面前,滿眼心疼。
「柔兒,你怎樣?沒受傷吧?」
「沒。殿下,大事已定?」
「放心,都處理好了!」
穆恒並沒有死,被兩個士兵架著拖了出去。
縱使重傷命已垂危,他仍嘶吼著「傅柔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穆恒與五王謀反失敗,兩府人員誅殺的誅殺,流放的流放。
我獨獨上書留下穆恒一命。上世的折辱,輕易一死怎可相抵。
我可是重生回來的人,輔佐太子防範于未然,早已是運籌帷幄。
雖然上世穆恒未曾謀反,但為保險起見,早在穆恒出征之時,我便說服太子在其身邊安插了釘子。
他與五王的動向我與太子瞭若指掌,只是未找到確切證據不好下手。直到表妹央央的出現。
只是千算萬算,沒算到劇情更改,自己被穆恒擄了去。
不久,皇上駕崩,太子登上高位,接受百官朝拜。
我因平叛有功,於二十五歲這年,成了聖上親封的丞相,而穆恒則被圈禁家中。
前世困住我的四方院落,如今成了穆恒的牢籠。
表妹找我要和離書,我問她:
「你是想就此離開,還是想報仇雪恨?」
「怎樣報仇雪恨?」
「我會替你求一道聖旨,你可以隨意進出圈禁穆恒的前護國公府,隨意折辱穆恒,但他不可以動你一根手指。」
央央的眼晴突然亮了,「我要報仇!」
從此破敗的鎮國將軍府,時常能傳出穆恒歇斯底里的慘叫聲,以及表妹瘋狂的大笑聲。
猶記得前世,表妹曾經找我炫耀,即使我做了將軍夫人,卻留不住自己的丈夫的心。
今世,她如願以償做了將軍夫人,卻也沒有得到丈夫的心。
上世我所受的痛苦,今世她也嘗了一遍。這,便是上天對她的懲罰。
至於穆恒,有表妹照顧,我很放心。央央每日都把她受過罪,加倍讓穆恒嘗一遍。

11、
聖上把奏摺遞過來,默默坐在我身旁,用一隻手撐著下巴,靜靜的看我。
我被看得很不自在,「陛下要盯我到什麼時候?」
「如今後位空懸,你要讓全國臣民等到什麼時候?」
我將奏摺分門別類的整理好,又默默將朱砂研濃,最後將御筆遞到聖上手中。
「四海未靖,陛下還是專心勤政吧!」
又是五年光陰轉瞬即逝,三公主的兒女已經滿了十歲。
如今朝堂清明,人民安居,邊疆太平,我辭了丞相位,想好好在家歇歇。
我卸任丞相的第二日一大早,三公主就敲響我的房門,硬生生把我從被窩裡挖出來。
唉, 辛辛苦苦十幾年,想睡個懶覺也這麼難。
我還沒完全清醒,三公主的連珠炮便轟炸了過來:
「傅柔!別人不知你的心思,我是清楚的!」
「當年你落入冰水傷了身子難以受孕,所以你對皇兄的愛視而不見,一拖再拖等他移情別戀。」
「如今你睜開眼睛看看, 這江山海晏河清, 我皇兄卻為你守身如玉膝下無子,你但凡有點良心也不該睡得如此香甜!你想要我李家後續無人嗎?」
「傅柔,這些年皇兄一直讓太醫調理你的身子,你覺不出來嗎?」
「傅柔,皇兄給了你施展抱負的機會,護你周全這些年, 你如今是不是也該回報於他!」
三公主押著我喝了許多的酒,從早上喝到深夜, 至到把號稱千杯不醉的我喝迷糊。
我暈暈乎乎進了宮, 手裡拎了個包袱。
禦書房裡, 大內總管見我深夜而來趕緊稟報,皇上光腳穿著寢衣出門相迎。
我晃晃悠悠的進門,拉住皇帝的手臂, 「你, 跟我來!別扶我,我沒醉!」
聖上剛要開口說話, 立馬被我用手堵住嘴, 「別說話, 你一個眼神我就知道你要幹嘛。」
十幾年的相處,我早已沒有了當年初見時的緊張,押著聖上坐下, 把手裡的包袱遞給他。
「換上,我親自做的。」
皇帝解開包袱, 裡面是一整套的寢衣。
他的眼神帶著一絲驚喜, 畢竟我已經十幾年未曾做過東西送他了。
當他換上寢衣的那一刻,我微微眯起了眼,一步步拉著他的腰帶往床榻的方向走。
「柔兒,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我沒說話, 只是用食指繞在他剛剛穿好的衣帶上一扯,衣服滑落,露出他精壯的上身, 我ṭù₍不知羞恥地摸了上去。
而後一個趔趄, 將他壓倒在龍榻之上。
「臣妾沒喝醉, 臣妾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當我的稱呼從臣變成了臣妾, 皇帝的眼眸深沉了下去。我的唇剛覆上他的唇,他即刻反客為主,肆意予取予奪。
一夜暗香繾綣。
第二日早朝,陛下精神抖擻, 而我卻窩在後宮腰酸背痛。
我做皇后沒有任何的阻礙, 我和他的孩子也是一個接一個的生。
前面兩個兒子,最後生到女兒時,陛下再不讓我生了。
回想前世, 我默默握緊了陛下的手。世事輪回,隔岸花開。
原本想不婚不育瀟灑一生,奈何有人為我月明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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