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發奇想去聽音樂會,卻意外看到本應在歐洲出差的老公手捧玫瑰站在後臺,和剛剛接受完觀眾歡呼,下臺補妝的寧希妍深情擁吻。
曖昧間,寧希妍慵懶的聲音緩緩響起:
「遠昭,當年要不是你設計那場車禍讓薑燃月斷了手,我也不會有今天的成就。」
「現在我回來了,和她離婚吧。我想嫁給你。」
他們吻得熱烈。
絲毫沒有看到站在拐角處的我,如墜冰窟。
我無法接受地狂奔出劇院,卻撞上了迎面而來的大貨車。
這樣也好,我糟透了的人生,早就該結束了。
1
「阿月,阿月……阿月!」
我猛地張開雙眼,正看到穿著校服的葉萱萱趴在我跟前,放大了幾個號的臉嚇得我後腦勺直接磕上身後的白牆。
從頭皮傳來的陣痛清晰且真實。
我迅速抬起右手仔細摩挲。
關節沒有因為車禍而扭曲變形,手指也依然穩健有力。
緊接著,周圍傳來一陣同學們的哄笑聲。
「還在做夢呢?不就是被宋遠昭不小心碰到了手,他人都走出去好幾分鐘了,有必要花癡成這樣嗎?」
坐在前排的金瑤目露不屑地看著我,話語中滿是譏諷。
而站在她身後的寧希妍,捂著嘴,笑得一臉燦爛。
在所有學生都穿著統一且單調的學生制服的時候,寧希妍一身白色連衣裙,顯得格外清純美麗。
難怪能令宋遠昭念念不忘那麼多年。
甚至不惜親手設計讓我斷手,也要給她讓路。
真是,噁心至極的愛情!
葉萱萱猛地一拍桌子,立馬就跟金瑤嗆上:
「阿月就是昨晚練琴練得太晚了,所以發了一會兒呆,跟宋遠昭有什麼關係?怎麼?課間發會兒呆都不行了?你住太平洋啊,管那麼寬!」
眼見自己說完我還沒有任何反應,葉萱萱不由得著急地頂了頂我的肩膀:
「阿月,你倒是說句話啊!」
我抬頭,看了一眼黑板邊上的日期。
時間還沒到。
我將頭又埋了下去,假裝聽不到其他人的嘲笑,握起筆開始在試卷上答題。
周圍的哄笑聲更大了。
尤其是金瑤,得意地叉著腰:
「舔狗就是舔狗,還找什麼練琴當藉口,真是笑死我了!」
葉萱萱氣得咬牙切齒,恨鐵不成鋼地瞪了我一眼,還是只能挫敗地坐回自己的位子上。
2
金瑤說得沒錯。
上一世,我確實是宋遠昭的舔狗。
幾乎整個學校都知道這件事。
我每天不知疲倦地給他帶早飯,聽到別人說他是小三的兒子就立馬沖上去拼命,在他外出競賽期間細心為他整理全科筆記……
甚至在他差點被車撞上的時候,奮不顧身地沖上去推開了他。
最後,我的右手粉碎性骨折,再也無法彈鋼琴。
學校也因此把原本屬於我的全國鋼琴演奏選拔賽資格給了寧希妍Ţŭ̀¹。
甯希妍被擔任那次評委的費大師看中,成功加入了他的樂團,隨行去到國外進修,在國際舞臺上嶄露頭角。
而我,只能眼睜睜看著曾經的夢想離我越來越遙遠。
那個時候宋遠昭是怎麼說的呢?
他第一次語帶溫柔地伏在我耳邊輕聲說:
「希妍能獲得現在的成就,靠的都是自己的努力。換作是你,即便去參加了那場比賽也不見得能像她一樣成功。」
「她會像翱翔天際的雄鷹一樣越飛越高,直到與太陽平齊,而我們只能站在平地仰望她壯麗的身影。」
說這話的時候,宋遠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傷。
那時候我聽不懂,只以為他只是在勸我放下過去,直面未來。
甚至開始慶倖於自己雖然斷了一隻手,但收穫了愛情啊!
現在想來,我真是被戀愛腦蒙了心。
上一世,落到最後那樣的悲慘下場,我自己也該背一半的鍋。
但我卻怎麼都沒有想到,那場車禍居然是宋遠昭一手策劃。
目的就是要斷了我的手,為寧希妍的錦繡前程讓路。
想到這裡,我忍不住幹嘔起來。
葉萱萱雖然還在生氣,一聽到我的動靜,立馬跑過來問我有沒有事。
眼中的擔憂顯而易見。
她一向刀子嘴豆腐心。
這時候,宋遠昭從教室外走了進來。
門口透進來的落日餘暉將他整個人拉得又瘦又長。
隱藏在背光處那張陰鬱的少年臉龐,在看到朝他招手的甯希妍時,忽然綻出一抹羞澀的笑。
金瑤也湊上去和他說了什麼。
宋遠昭轉頭看過來的時候,眼底閃過一絲微不可見的嘲弄。
在看到宋遠昭臉的時候,我幾乎要將自己的手心抓破才能勉強忍住上前扇他一巴掌的衝動。
而我的隱忍和顫抖,落在全班人眼裡卻成了和自己舔了很久的男神對視上的懷春和悸動。
顯然,宋遠昭也是這麼想的。
他居高臨下地站在我面前:
「薑燃月,週末要一起去遊樂場嗎?」
葉萱萱趕緊拿手肘撞了撞我的胳膊,提醒道:
「阿月,下週一你可就要去參加鋼琴演奏選拔賽了!這個週末你不是說好要去琴室練琴的嗎?」
見我有些猶豫,寧希妍也走了過來,微笑著勸說:
「姜同學,遠昭好不容易約你一次。你要是不同意,他下次可就再也不會約你出去玩了哦。」
似乎是為了驗證寧希妍的話,宋遠昭眸子一沉,轉身就要走。
我趕在他離開的前一秒站起身,羞怯地垂下腦袋,語氣卻異常堅定:
「我去!」
3
宋遠昭和我約在了一條老街的十字路口。
街邊正在施工,路口的紅綠燈因此被切斷供電,成為了擺設。
我起了個大早,在琴室練了一早上的琴,看準時間才出發前往目的地。
果然,宋遠昭已經在對面路口等著我。
遠遠看到他,我立刻朝他興奮地揮了揮手。
宋遠昭沒有回應,而是徑直朝我走來。
老街的十字路口車流量並不大,零星有幾輛車疾馳而過。
宋遠昭一直走得不緊不慢。
卻在半道的時候忽然加快了腳步。
穿行的貨車反應過來,宋遠昭已經站在距離車頭不到三米的距離。
這個距離非常巧妙。
是他既可以躲開,也足夠我奔過去救援的距離。
如他所願,在看到車輛的當下,我便匆忙向他奔去。
這一次,我看得格外清楚。
這一刻的宋遠昭一動不動,嘴角噙著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意。
他料定了我會沖過去救他。
可惜,我跑了兩步就停了下來。
眼看刹不住車的車頭離自己越來越近,宋遠昭有些慌了,卻還是壓制住身體的本能,沒有邁步,而是大聲呼喊著我的名字:
「薑燃月!」
我卻依舊站在原地沒有挪動分毫。
那ṭůₔ一刻,宋遠昭終於意識到我不會過去救他了。
可惜車輛已經離得太近。
近到即便他想要避開,也已經避無可避。
隨著一聲碰撞產生的巨響。
宋遠昭應聲倒地。
一灘鮮紅的血跡從他身下緩緩流出。
貨車司機著急忙慌地下車查看。
周圍也漸漸湧上來一批圍觀群眾。
透過人群,我淡淡地瞥了一眼已經陷入昏迷狀態的宋遠昭,轉身離開。
接下來的兩天,我沒有再去關注車禍的任何消息,專心準備即將到來的鋼琴演奏選拔賽。
上一世,我的右手雖然廢了,但我從來沒有放棄過鋼琴,仍舊堅持每天練習。
後來,宋遠昭以我總是沉溺於過去,對未來生活沒有好處為由,強行搬走了我的鋼琴。
我就偷偷地在紙上畫下黑白琴鍵,無聲地練習。
那些曾經在我最艱難的時刻,無數次在我腦海中盤旋的旋律,隨著比賽當天,看見坐在評委席上的費大師的那一刻,彙聚成一股難以言說的強大力量,貫穿於我的整場演奏。
當我落下最後一個鍵,起身致謝的時候,全場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
經久不息。
費大師甚至直接走上台握住了我的手,激動不已:
「姜同學,你的天賦和才華不該被浪費,請問你願意成為我的學生嗎?」
費大師已經有二十多年沒有收過學生了。
而他的上一個學生早已是國際知名的鋼琴大師。
現場譁然。
我能明顯地感受到投注在我身上的豔羨目光。
上一世,寧希妍用盡手段也只是加入了費大師的樂團而已。
而我,竟然有機會被費大師看中,收為學生!
我激動不已,正要點頭。
音樂廳外傳來一道聲音:
「薑燃月!你害宋遠昭出了車禍斷了右手,像你這樣品行敗壞的人,有什麼資格做費大師的學生?」
4
說話的正是寧希妍。
她穿著一身曳地潔白小禮服,畫著得宜的妝容,得意地看著我,絲毫沒有為宋遠昭出車禍一事感到同情或者憐憫,反而是一副隨時準備上臺演奏的架勢。
她眼裡想要踢我下位的意圖太過明顯,就連一旁的費大師也忍不住蹙起了眉頭。
葉萱萱緊跟其後跑進來,攔住寧希妍就是一頓輸出:
「不是,你有病吧!宋遠昭是自己被車撞的,又不是阿月推的,他出車禍關我們阿月什麼事?你們是找不到人訛了,大馬路上逮到一塊石頭也得訛一頓是吧?」
甯希妍冷哼:
「宋遠昭快要被車撞到的時候,薑燃月就站在對面,可她卻選擇見死不救。這樣的人難道不是人品有問題嗎?」
「那甯同學希望我怎麼做?沖上去推宋遠昭一把,然後自己被撞成右手骨折,再也彈不了鋼琴,接著這次比賽的名額就會落到你頭上了是嗎?」
被徹底揭穿計畫的寧希妍神情大變,嘴唇開始無意識地上下翕動。
我和站在她身後的葉萱萱使了個眼色,向前邁開一步,湊近她,接著問:
「我倒是很好奇,甯同學是怎麼知道宋遠昭快被車撞的時候我就站在對面的?我記得甯同學當時並不在場,難不成這個餿主意是你給宋遠昭出的?」
寧希妍被我問得步步倒退,腳底不知被什麼絆了一下。
一個趔趄,整個人重重摔在了地上。
潔白的小禮服,頓時變得污穢不堪。
我們這邊的爭吵很驚動了主辦方,很快就有人上前把原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寧ẗü₍希妍架住。
寧希妍還要說什麼,費大師並沒有再看她,轉而看向我,語氣溫和:
「或許,你還要別的事要處理。等你處理好了,可以打這個電話聯繫我。」
5
時隔多日,我終於在醫院的病房裡見到了宋遠昭。
班主任帶了十幾個班裡的同學,都是來探望他的。
他疲憊地躺在床上,整只右手都打著厚厚的石膏,就連左手手țų₌腕也有一定程度的扭曲變形。
負責照顧他的,是他的母親。
宋母一見到我就猝不及防地甩了我一記耳光,厲聲尖叫:
「你這個賤人!你害我的遠昭斷了右手!他下周還要參加物理競賽,要是這次競賽拿不了獎,他的爸爸就更加不會來看他了!他要是回不了宋家,我就殺了你!」
宋母是宋遠昭生物學上的父親——宋氏集團的董事長養在外面的情婦。
她從小就對宋遠昭要求極其嚴苛,就是為了能讓宋遠昭有出息,好讓宋父能來多看他們幾眼。
宋遠昭也確實沒有辜負她的期望,從小到大為她拿回去不少獎狀。
而這次的物理競賽就是上名校的一塊敲門磚。
原本以宋遠昭的實力,是極有可能獲獎的。
可現在他的右手斷了,想要在本就緊張的競賽時間內完成大量計算就成了天方夜譚。
葉萱萱看到我臉上紅了一大片,立馬上去按住還要衝上來的宋母。
緊接著,班主任和幾個男同學也湧上去一起幫忙。
宋遠昭見到我身後的寧希妍,空洞的目光一下子就放亮了。
但在看到她這副狼狽的樣子後,宋遠昭驟然瞳孔猛縮:
「薑燃月!你對希妍做了什麼?」
他的目光帶著毫不掩飾的恨意,仿佛我跟他是什麼不共戴天的仇人。
這不是他第一次為了寧希妍對我惡語相向。
以往,每次他這樣對我,我都會難過得不得了。
不管是不是被誣陷,我都會第一時間順著他的意思向寧希妍道歉。
但這一次,我只是平靜地走向他,然後在他詫異的目光中,揚起手,重重往他臉上呼了一巴掌。
我輕輕撫了撫打過他的那只手掌,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這一巴掌,是你剛剛欠我的。」
「還有,寧希妍是自己平地摔,跟我有什麼關係?」
最先反應過來的還是宋母。
要不是被其他人攔著,她恐怕又要衝上來給我一巴掌。
我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你要是打我一巴掌,我就還你兒子一巴掌。我說到做到。你要是不信,大可以試試。」
在場所有人都被我的氣勢震住。
葉萱萱抽空給我比了個大拇哥。
見氣氛不對,班主任連忙站出來打圓場:
「大家都是同班同學,有話好好說。」
宋母雖然被制住,嘴巴卻沒有停下來:
「有哪個同班同學會見死不救的?像姜燃月這樣道德敗壞的學生,學校為什麼還不讓她退學?」
甯希妍也適時地接腔:
「是啊,要是當時我在場,我是絕對做不到見死不救的。」
她的話說完,周圍同學看我的眼神也紛紛多了點鄙夷。
真是好笑。
上一世我奮不顧身地撲上去推開了宋遠昭,沒見有人給我送過一面錦旗。
這一次我選擇袖手旁觀,反倒成為了眾矢之地。
我微微偏過頭,目光落在宋遠昭身上:
「你確定,是我見死不救?」
宋遠昭有一瞬間的慌亂。
然而,在他和寧希妍對上目光後,很快就恢復了鎮定,無比堅決地點頭回答:
「對。」
很好,既然如此,我也不必留什麼情面了。
6
由於事發路口正在施工,所有的道路交通攝像頭都停止了運作。
但湊巧的是,當時街邊停了一輛Ṭű̂₆小轎車,而車上的行車記錄儀完整地拍到了事情經過。
從視頻中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宋遠昭是刻意在貨車開過來的時候加快腳步站到車輛跟前的,卻又詭異地在原本可以避開的距離,停下了腳步。
再往前翻,還翻到了宋遠昭提前兩個小時就站到了路口,頻繁地演練著如何在往來的車輛面前站定,又如何在預定的距離避開。
就好像是在為後面即將發生的事情提前作充足的準備。
車主把監控視頻提供給了負責這起車禍事件的交警。
事故認定結果很快就下來了。
本以為是一起交通意外事故,就連貨車司機都認為可能是自己的車頭太高,所以沒有注意到下面的視線,這才導致了這場車禍的發生。
但現在,貨車司機並不是主要責任方。
反而宋遠昭故意撞向正常行駛的車輛,反而要對另一方當事人造成的損害進行賠償。
宋遠昭已經成年,自然要為自己做下的事付出代價。
這還不算。
媒體聞風而動。
一場平平無奇的車禍,鬧出這樣的驚天大反轉,輿論甚囂塵上。
網上也都是討伐宋遠昭的所作所為的。
甚至有細心網友發現了我這個背鍋俠的存在。
將宋遠昭約我出門,再到事故發生,最後寧希妍沖進比賽現場鬧事的線索串聯起來,組成了他們二人合謀害我的證據。
如果說宋遠昭故意撞上貨車,還能用他精神壓力過大,從而產生尋死的念頭來解釋。
那麼,一旦扯上我,就是蓄意謀殺了。
事情鬧得太大,很快就有人扒出了宋遠昭的身份。
宋氏集團董事長的私生子。
宋氏的對頭公司得了這麼好的把柄,立刻就開始大做文章。
宋氏內部大鬧了一場。據說兩三天的功夫,宋氏的股票就跌停了。
宋父明媒正娶的原配夫人,據說也因為這個事被氣進了 ICU。
鬧到這個層面,宋氏集團不得不下場買水軍、壓熱度。
我家和宋遠昭母子住在一個社區,即便沒有刻意打聽,我媽每次出門也能聽到一些傳言。
宋父為了這次事件親自來了一趟,把房子裡能砸的都砸了個遍,還斷了他們的生活費,揚言永遠不也可能把宋遠昭認回去。
宋母日日在家裡失聲痛哭,宋遠昭不得不提前出院,卻在回家的第一天就被自己的母親關在門外。
說到這裡的時候,我媽刻意看了看我的表情。
發現沒什麼異樣才松了一口氣。
宋母想要嫁進宋家已經想得魔怔了。
從前也不是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
但每次宋遠昭被宋母打罵責罰或者關在門外,我都會提著傷藥去找他,或者邀請他來我家湊合一晚。
宋遠昭從不拒絕。
他甚至會在漆黑的樓道裡緊緊抱住我,在我面前失聲痛哭。
就因為這些,我總是認為自己見過宋遠昭最脆弱最真實的模樣,所以我理所當然地會是他最親近的人。
這樣的想法讓我越陷越深。
而如今,聽到他的慘狀,我沒有任何表示,甚至饒有興致地問我媽:
「咱們今晚打算吃點什麼呀?我想吃紅燒肘子了。母親大人能不能滿足我呀?」
我媽樂得點了點我的額頭:
「看不吃胖你!」
嘴上這麼說,實際上還是立馬就出門去給我買肘子了。
沒幾分鐘,入戶門被敲響。
我以為是我媽忘帶了什麼東西,剛把門打開,卻看到了宋遠昭。
7
他的額頭上有一道非常顯眼的傷痕。
血跡未幹,將眉毛都染成了暗紅的顏色,像是剛被人砸出來的。
高瘦的身形在只亮了一盞昏黃燈光的樓道裡顯得虛弱非常。
「可以讓我借住一晚嗎?」
他的聲音悶悶的。
同時帶著一點不要臉。
我大腿一邁,直接攔住他想要進來的動作,冷聲問:
「憑什麼?」
宋遠昭表情疑惑,像是沒能理解從我口中說出的話:
「你以前都會……」
「那是以前。」
我看向他的目光愈發犀利:
「現在、以後,都不會了!」
宋遠昭被我的話堵得雙目漲紅,嘶啞著聲音高喊:
「都是因為你我才變成現在這樣的!是你欠我的!」
我確實應該糾正一下剛才的想法。
不是一點不要臉,而是非常不要臉。
「宋遠昭,你是失憶了,還是在故意裝傻?需要我幫你回憶一下,你是怎麼為了讓我把鋼琴選拔賽的資格讓給寧希妍,不惜通過一場設計好的車禍毀掉我的手嗎?」
宋遠昭滿臉震驚:
「你……你是怎麼……」
我冷笑一聲,直接一腳踩在了宋遠昭的腳背上。
他立即吃痛後退半步。
我則趁機關上門。
任憑宋遠昭如何敲門也再不理會。
有的人,一定要有多遠離多遠。
不然,很容易噁心到自己。
我聯繫上了費大師,表達了自己非常樂意成為他學生的意願。
費大師也很尊重我。
他說他已經在國外幫我聯繫好了一所知名的音樂院校。下半年,我就可以正式入學。
至於中間的這段時間,我可以自己支配。
我不必再和同學們一起去擠高考那條獨木橋。
所以剩下的日子,我幾乎沒有什麼課業上的壓力。
每週我只要定時在班裡出現一下,確保能拿到畢業證書。
其餘的時間幾乎都泡在琴房裡練琴。
葉萱萱還在苦哈哈地備戰高考,但是一有空就會跑到琴房來找我,順帶和我閒聊。
美其名曰:勞逸結合,釋放壓力。
「對了,你表哥今天在家嗎?上次行車記錄儀的事我Ṱű̂₊還沒和他親自道謝呢。」
葉萱萱滿不在意地擺擺手:
「這都是小事。再說,你這個費大師親傳弟子,每週都抽空教他女兒練琴,他已經高興得不得了啦。」
說完,她故作神秘地朝我笑笑:
「你知道學校取消了宋遠昭參加物理競賽的資格了嗎?」
這段時間,我連學校都沒怎麼去。
所以,葉萱萱說的這件事我還真不知道。
見我一臉茫然,葉萱萱接著八卦:
「據說他因為沒能在醫院繼續治療,現在右手根本沒辦法拿筆,學校就把他的名額給了隔壁三班的一個學生。」
不知道這算不算天理迴圈,報應不爽。
葉萱萱一臉大仇得報的表情,又接著說:
「大家都在說以他右手現在的狀態,到了高考也是拿不起筆的。估計得複讀。」
說到這個的時候,葉萱萱不由得撇了撇嘴:
「反正右手也不能動,都不知道他非來學校幹什麼。」
當然是想和他的心上人多一點相處的時間。
畢竟,他對寧希妍可是情根深種啊。
不過,那和我又有什麼關係呢?
我倒是真心希望這一世沒有了我,宋遠昭和寧希妍能夠在一起。
畢竟,癲公配癲婆正正好,千萬不要再出來禍害其他人。
8
事情並沒有如我預期的發展。
因為車禍事件,宋遠昭愈發被班裡的同學孤立,就連平時經常會拿錯題本去問他問題的寧希妍也很久沒和他說過一句話。
我之所以知道這些,是因為一次回學校拿遺漏的琴譜的時候,我從後門走進教室,卻看到寧希妍推開宋遠昭,用非常不耐的語氣說:
「拜託,你能不能不要老是纏著我了。那件事又不是我非要讓你做的,你現在變成這個樣子也怪不到我頭上吧。」
宋遠昭站在陰影下,卑微至極地企圖辯解:
「我沒有要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我只是想要和你……」
寧希妍「嘁」了一聲,直接打斷了他:
「我可不想和你扯上任何關係!」
宋遠昭臉上滿是受傷:
「可你之前不是這樣說的。你明明說……」
「以前是你說可以幫我拿到鋼琴演奏選拔賽的資格我才願意給你一點好臉色。可是你看看你,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你知不知道現在網上那些人都在說我什麼?說我是不擇手段的心機女!要不是你,我的名聲會變成現在這樣嗎?」
寧希妍再一次怒氣衝衝地打斷了他:
「像你這種小三的兒子,不要臉的孽種,憑什麼喜歡我?被你看一眼我都覺得噁心!」
「你以後再敢纏著我,我會讓你後悔的!」
說完,氣衝衝地跑出了教室。
步伐之快,仿佛身後追著什麼洪水猛獸。
宋遠昭痛苦地捂著臉。
眼角余光正好對上站在教室後方看了好一會兒戲的我。
宋遠昭忽然崩潰大叫,斷掉的右手滑稽地在身側甩來甩去:
「薑燃月!這下你滿意了吧?希妍不要我了,你就可以趁虛而入,得到我了是不是!」
我的天!
這到底是什麼魔鬼腦回路?
他被撞斷的真的只是手而已嗎?
我深吸一口氣,還是無法維持鎮定,只好走上前一腳踹翻了他的書桌,惡狠狠地反擊:
「你少咒我!」
宋遠昭單手要怎麼把課桌扶起來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一腳踹飛惡臭男,真的還蠻爽的。
9
距離高考的時間越來越近,葉萱萱忙得四腳朝天,都不怎麼來琴房看我了。
少了陪聊,我練琴練累了就會主動走出去轉一轉,以此來獲取一點音樂上的靈感。
結果走出琴房沒多久,就隱約聽到隔壁小巷子裡傳來陣陣擊打的聲音。
不會是有人在這裡打架吧?
本著見義勇為但不能傷及自身的前提,我趕緊撥通了報警電話。
掛完電話,我還是沒忍住內心的好奇,悄悄扒在牆頭往巷子裡看去。
甯希妍靠在一個男人身上,嬌笑地看著一群打手在對一個渾身狼狽不堪的人拳打腳踢。
巧的是,那個男人我認識。
確切地說,是上一世認識。
他是宋父原配的兒子,也是宋遠昭名義上的哥哥——宋閆東。
我曾經在一場酒會上看到過他。
眼裡滿是對宋遠昭不加掩飾的恨意。
如今依然是如此。
我心中不禁產生一股不好的預感。
能讓宋閆東這麼大張旗鼓打擊報復的人,該不會是……
宋閆東似乎是嫌那群打手打得還不夠狠,自己掄了一根鐵棍上手,重重地擊向倒在地上宋遠昭。
即便隔了一段距離,我依然清晰地聽到骨頭斷裂的聲音。
宋遠昭的左手臂應聲垂了下來。
宋閆東邪肆地沖地上狼狽不堪的人吹了一記口哨:
「你不是想靠著左手參加高考嗎?我把你的左手也給打斷了,我看你還怎麼去考!」
我倒確實沒想到,宋遠昭竟然會想要在短短一兩個月的時間裡練習用左手寫字。
不過細想倒也不是沒有可能。
上一世,宋遠昭在宋父明面上的正室夫人的打壓下,硬是靠著自己的努力成立了屬於自己的公司。
也正因如此,宋父開始注意到宋遠昭的能力,開始暗地裡培養他成為宋氏的繼承人。
有這樣能力的人,即便腦回路詭異一點,執行力絕對是一流的,或許他還真能在高考前把左手答題的能力訓練起來。
說完宋閆東尤覺得不解氣,舞著棍子又往宋遠昭的腿上砸了幾下,一邊砸一邊破口大駡:
「你這個賤婊子生的狗雜種,敢害得我媽進 ICU。我打斷你的腿,看你以後還怎麼去我爸那裡裝可憐!」
「想進宋氏?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血跡從破裂的皮膚中噴湧而出,濺到牆面上,染紅了一大片。
宋遠昭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只能像一隻被烤熟的蝦Ṱů₁一樣蜷縮在角落。
這時候,寧希妍緩步走到了宋閆東身邊,溫柔地開口:
「東哥,別打了。」
聞言,宋遠昭被血污覆蓋的眼睛亮了一下,仿佛是看到了唯一的救贖。
他渾身顫抖地想要往寧希妍的方向靠近,滿懷希望的心卻在下一刻又被寧希妍接下來的話狠狠擊碎。
「打這樣的賤種不是髒了你的手嗎?讓打手教訓他就好啦。」
說罷,給停在一邊的打手使了一個眼色。
一群人蜂擁而上,再度將宋遠昭團團圍住。
拳拳到肉的聲音,聽得我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而寧希妍則是嬌滴滴地投入宋閆東的懷裡:
「東哥,你答應過我的,只要我把這個賤種約出來讓你打一頓出氣,你就會幫我進費大師的樂團。你可不能騙我啊!」
宋閆東輕笑一聲,直接摟住寧希妍纖細的腰肢,淫笑出聲:
「那就要看你服務得到不到位了。」
這時,巷子外終於傳來一陣尖銳的警笛聲。
是員警來了。
10
我趕在員警沖進小巷子之前偷偷溜走了。
笑話!
一個沒留神救了宋遠昭已經讓我後悔不已。再被宋閆東發現是我報的警,那我搞不好還得被打擊報復一頓。
那就真的太不值當了。
小巷子裡發生的事沒引起太大的波瀾。
甚至連本地新聞都沒有登上。ṱų⁼
估計是被宋氏封了口。
我愈發慶倖自己提前開溜的決定。
宋遠昭到底沒能去參加高考。
他的一對手臂受傷嚴重,完全握不住筆。
甚至他的膝蓋有一定程度的骨折,出門只能一瘸一拐。
當然,這些都是葉萱萱告訴我的。
高考完的那天,我特地等在考場門口接她。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總感覺有一道隱秘的視線一直在盯著我。
可是當我回過頭去,卻什麼人也沒看到。
好在葉萱萱很快就出來了。
她一蹦三尺高,像極了脫韁的野馬。
高考結束,葉萱萱的爸爸媽媽再也不會壓著她做題學習,我則早早地就脫離了苦海。
所以,我們在外面瘋玩了好長一段時間。
直到高考成績出來,葉萱萱轉戰志願填報不可自拔,我則是接到了費大師的電話,說是他那邊已經安排好了,我過幾天就可以啟程去學校先熟悉一下環境。
收拾行李的那天晚上,我媽給我裝了整整三大箱。
我笑著說:
「媽,我又不是不回來了,你至於讓我把家都搬走嗎?」
我媽一開始還笑著,說著說著又哽咽了起來:
「我這不是怕你在國外不習慣嗎?」
我也忍不住喉頭一酸,沖上去就抱緊她:
「媽,你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等你女兒有出息了,就把你也接到國外去享清福。」
我媽笑著戳了戳我的腦袋:
「就你嘴貧!」
手機忽然響起來。
我一溜煙跑過去接,電話那頭卻傳來葉萱萱急切的聲音:
「阿月,出大事了!」
宋遠昭殺了寧希妍和宋閆東。
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方法,竟然把寧希妍和宋閆東騙到了郊外的一間廢棄工廠,接著用自製的炸藥把兩人當場炸死。
這個事鬧得很大。
但因為涉及宋氏集團,所以很快就被壓了下來。
葉萱萱的表嫂是在派出所上班的,她在查案卷的時候發現宋遠昭和寧希妍都是葉萱萱的同班同學,所以才特地和她提了個醒。
「聽說宋遠昭把人炸死之後就逃了,現在都還沒抓住。」
葉萱萱說著不由得頓了頓,然後頗有些緊張地問我:
「阿月,你說宋遠昭會不會是瘋了?他以前不是最喜歡寧希妍嗎?為什麼要殺了她?」
我心口一窒, 沒來由地感到一陣恐慌,但還是強裝鎮定:
「大概是因愛生恨吧。」
葉萱萱「嗯」了一聲,聲音裡的驚恐依舊沒有散去。
她小心地提醒:
「阿月, 你和宋遠昭結了那麼大的梁子,他不會打擊報復你吧?」
11
葉萱萱的電話的的確確起到了警示作用。
我一個晚上都沒怎麼睡。
第二天去機場的時候還神情恍惚, 心裡卻總是有一股不安來回翻騰。
跨進候機廳的時候,我果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道聲音:
「月月。」
我僵硬地轉過身, 看到了一個帶著黑帽子一身遮擋得嚴嚴實實的宋遠昭。
他的稱呼讓我心底的不安愈發強烈。
「月月」這個稱呼, 是宋遠昭結婚後才開始這麼喊我的。
可是這一世的他, 分明沒有這麼喊過我。
結合甯希妍和宋閆東的死訊。
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我猛地攥緊了包裡的電擊棒。
「你……」
宋遠昭微微上前一步, 卻在看到我下意識後退的動作時, 忍不住蹙起了眉。
眼底的陰沉一閃而過, 很快又化為溫和的笑意:
「月月,別怕,我不會傷害你。」
「因為我知道,這個世界上,只有你是真的愛我。」
被宋遠昭用這樣溫柔的聲音叫著名字, 我卻只覺得頭皮發麻。
似乎看出了我身體上的僵硬,宋遠昭笑得愈發淒涼:
「我知道,新聞上都在說我瘋了,無差別殺人。可是月月,你知道上一世我是怎麼死的嗎?」
「寧希妍假意和我在一起,實際上卻在偷偷幫著宋閆東竊取我公司裡的機密。我被他們聯手害得身敗名裂,死無葬身之地。我當然要殺了他們!」
「我只是很後悔, 後悔自己愛錯了人,錯把魚目當珍珠,沒能好好珍惜你。」
我聽得目瞪口呆,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宋遠昭似乎是想摸摸我的臉,可他的手卻連抬起來都做不到。
「月月, 你能原諒我嗎?」
宋遠昭苦澀地望向我, 眼裡盛滿了不可得的拳拳愛意。
仿佛如今我反倒成了他的念念不忘,只能站在平地上仰望的壯麗身影。
我沒有回答他,而是反問:
「你知道機場有員警嗎?」
宋遠昭定定地看著我沒有說話。
而我,早在發現他的當下就撥出了報警電話。
算算時間,員警也該到了。
宋遠昭沒有一點預想中的恐懼,反而變得坦然:
「從殺了他們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等待我的將會是什麼。但我一點也不後悔。我只是後悔, 沒能早點跟你說對不起。」
說著,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條,遞到我面前:
「這是我上一世投資成功的幾家新興產業。投資的時間點和連絡人,我都寫在上面了。或許會對你有用。」
我接過紙條。
下一刻, 宋遠昭就被趕來的員警團團圍住。
被帶走的時候, 他的目光仍舊不肯離開我的臉,似乎是想要將我徹底印在心裡。
而我,則是當著他的面把那張紙條撕得乾乾淨淨。
遲來的深情, 我從來不稀罕。
更何況,他能帶給我的,我自己同樣能靠雙手掙到。
作者:吃了那個大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