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悚现实情感

別看車窗外

我跑大車時,經常帶頭闖新路,行裡叫「沖煞」。
我走過,其他車才敢走,事後我能收到好多紅包。
總有人問,你沖煞時沒見過什麼嗎?
我想了想,「沒有什麼,就是總有人在夜裡攔車,路中央時不時倒下個碰瓷的,高速旁有時還會出現幾個一模一樣的村落……」

1
「修羅相,菩薩心,你這輩子註定吃陰陽飯。」
十二歲,我在水溝裡救了個瘋瘋癲癲的老頭。
他這麼對我說。
然後送了我一根桃木制的十一節打魂鞭。
我沒信他的話,十八歲出村跑大車。
三十來歲有了自己的公司和家庭。
我的人生幾乎完美。
可頃刻間,父母離世,妻子病故,兄弟背叛。
我背著巨額債務,只剩了一兒一女。
走投無路時,我在櫃子底下又看見了那根打魂鞭。

2
唐東打來電話時。
我正開著車,帶著我的客戶往山上走。
唐東明顯是喝大了,卷著舌頭道。
「龍長棟,你別不識好歹,兄弟是心善,給你條活路走——」
我:「去你媽的!」
我掛了電話,Ṫû₊直接把唐東拉黑。
後視鏡裡,後面坐著的母女倆多少有些緊張,我只能抱歉地沖她們點點頭。
不怪她們怕我,我人長得比較凶,身材也遠超常人地高大。
從小就被人說像張飛,像李逵。
最近沒怎麼收拾自己,一臉胡茬,看起來更像了。

3
唐東是我曾經的合夥人,也是我發小。
我們一個村子出來的,一起跑大車。
一起娶媳婦,一起成立物流公司。
唐東以前很瘦,個子也不高。
我長得比他壯,就讓他叫我哥,四處罩著他。
跑車時碰到要動手的,我都擋在他前面。
沖煞他害怕,我就自己去,回來紅包分他一半。
我不止一次地對他說過。
是我把你帶出來的,我一定要平平安安地把你帶回去。
我曾經以為,唐東就跟我的家人一樣。
我們的感情一輩子都不會變。
可他卻在我忙於照顧父母和生病的妻子時。
做空公司,轉移資產。
最後接私活讓我背上了巨額違約金。
可即便在那個時候。
我都沒有懷疑過他的用心。
直到我為了籌集妻子的醫藥費,跪在他家門口。
親眼看著他把我用僅剩的兩百塊錢買來的排骨,喂給了他家的狗。
他說,「龍長棟,你他媽想當誰哥呢?你現在連我家的狗都不如!」

4
最終,我雖然湊齊了手術費,可還是沒能救回我老婆。
彌留之際,她拉著我的手說。
「長棟,別怪自己。唐東是個蛇蠍心腸的小人,那種人不值得對他好,也不值得去恨他。
「你帶著孩子好好生活,離唐東遠遠的,別為難自己,別讓自己太累。」
我趴在她的手邊大哭。
我剛剛接受父母離世,卻又要送摯愛離開。
太陽升起時,我又沒了一個親人。
唐東人模狗樣地開了自己的物流公司。
而我變賣家產,還有一堆債務要還。
我知道我不能衝動。
我還有一兒一女,還有老岳母要照顧。
但我也暗暗下定決心。
我跟唐東的賬,遲早要算一算。

5
「龍先生,還有多久到啊?」
坐在我車後座的女孩兒母親,可能是看我沉默了太久,試探地張口問道。
「不遠了,大概半小時。」
我看了一眼導航,我們今天的目的地是——
陽豐縣金鶴橋清松山公墓。
說是公墓,但其實就是一片廢棄的荒墳。
我跟那母女倆一起坐火車到達陽豐縣。
打了一圈計程車,結果一聽地址,司機連車門都不給我們開。
最後沒辦法,我們只好自己租了一輛車。
我看了一眼副駕駛的位置,那裡放著我剛買的工具。
鐵鍬、汽油、斧子、撬棍……
還有,那根我從櫃子底下掏出來的打魂鞭。

6
說起來,這樣的活計我也是第一次幹。
之前為了還ṱű̂₂債。
我幫一個做房屋仲介的兄弟「洗」了幾次凶宅。
就是去那種死過人的房子住一段時間。
我這人平時沒什麼害怕的東西,更無懼鬼神。
只要錢給得夠,什麼樣的房子我都敢住。
結果一來二去,竟也在仲介間傳出點兒名聲。
這對來找我的母女,就是聽了仲介的介紹。
只不過她們委託我的任務。
不是「洗」凶宅,而是「斷」桃花。

7
苦主是一個叫陳萌萌的小姑娘。
二十來歲,剛剛大學畢業,現在正縮在她母親的懷裡。
精神萎靡,臉色慘白,眼底烏青。
據她向我講述。
她是在三個月前,也就是清明過後。
開始頻繁夢到一個陌生男人。
起初,她還以為是自己想交男朋友了。
所以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沒怎麼當回事。
在夢裡,她跟那個陌生男人相談甚歡。
甚至一起出遊,約會。
就是她一直看不清那個男人的臉。
只是直覺他應該是個年輕英俊的男子。
一段時間後,男人問她,願不願意正式和他在一起。
陳萌萌深陷在甜蜜的夢境中,想也沒想就同意了。

8
可這一同意,情況就變了。
陳萌萌的夢逐漸開始陰森恐怖。
她頻繁夢到擺著牌位的靈堂。
埋在土坑裡的棺材,慘白的墓碑。
每當她想逃。
那個男人就如同背後靈一樣緊隨著她。
「你不是答應跟我在一起了嗎?
「你為什麼不來找我?
「你逃不了的,我在等你……」
陳萌萌越來越不敢睡覺,好不容易睡著就會陷入夢魘。
每次都是大喊大叫地驚醒,整個人精神緊繃到近乎崩潰。

9
陳萌萌的母親李霞得知後,帶她去了各種大醫院。
看了很多精神科醫生,開了一大堆藥,可都沒什麼用。
最後不得不開始找偏門,也見了很多大師、能人異士。
不少師父說,陳萌萌這是招上了陰桃花。
對方就是沖著姑娘的命來的。
之後法事也做過,紙人也燒過。
陳萌萌的夢魘卻反而更嚴重了。
她開始夢遊,甚至漸漸分不清現實和夢境。
好幾次差點兒從樓上跳下去。
前不久,陳萌萌又一次夢遊。
在紙上胡亂寫下一個位址——陽豐縣金鶴橋柳眠路盡頭。
李霞在手機上一定位,當即嚇了一跳。
地圖上顯示的正是陽豐縣清松山公墓。

10
有了地址,一位老修士給李霞出了個主意。
讓她務必找個陽氣重,八字硬的人。
陪著陳萌萌去那個地方走一趟。
找到原主,在正午的時候。
把那東西挖出來,一把火燒乾淨。
折了他的修為,徹底「斷」了這朵桃花。
不過,這麼做有風險。
萬一找的人沒壓住那東西。
那他和陳萌萌可能都回不來了。

11
這種要命的事兒,聽著容易,真要找人做還是很難的。
李霞也是各種打聽,最後通過房屋仲介找到了我。
我一開始也有所懷疑,畢竟這事兒聽著太玄乎。
我不怕那什麼陰桃花,我是擔心李霞和陳萌萌是騙子。
可等見到李霞和陳萌萌本人,我卻不忍心拒絕了。
李霞近乎絕望的模樣。
跟我當初四處為妻子籌集醫藥費時一模一樣。
她見到我,就像好不容易抓到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話都沒出口,人就撲通往地上跪。
我緊忙拉住她,她攀扯著我的手臂。
「龍先生,我們是真沒辦法了,求求您,我女兒快挺不住了。」
我看了一眼陳萌萌,小姑娘已經很久沒睡過完整的覺了。
她想扶起自己的媽媽,可是沒力氣。
可憐天下父母心。
我自己也有個女兒。
「這事兒我應了。」
我扔掉嘴裡的煙頭,「成與不成,我陪你們母女走一趟。」

12
「咱們到了!」
行駛過一段狹窄的山路,我終於看到了清松山公墓的大門。
大門只剩下一個鐵架子,上面的字也掉了好幾個,看起來確實是荒廢了。
我緩慢開進大門,只見整片墓地建在一處山坡上。
前面兩排似乎整修過,算是比較規整,有墓碑有石磚。
後面就完全是荒墳的樣子了,墳包歪七扭八的,長滿了雜草。
聽那些拒絕我們的計程車司機說。
這座公墓原ŧú¹本是亂葬崗,後來縣裡打算整修,建成公墓。
可自從動工,就開始頻頻出事。
請誰來看都沒用,最後不得不半途而廢。
從那以後,這段山路都沒人敢來了。
聽說要是起霧天來這片,總能看到路邊有人攔車。
你一旦停下,就再也開不出去了。

13
「知道叫什麼名字嗎?」
我把車停到臺階下,拎著工具準備下車。
陳萌萌愣愣地縮在李霞懷裡,好半天才搖了搖頭,「我問過,他沒告訴我。」
李霞一聽也犯了難。
「那怎麼辦?這裡這麼多墳。萌萌你再想想,還有沒有其他線索?」
陳萌萌甚至都不敢往窗外看,長久不睡讓她的注意力很難集中。
她努力瞪著眼睛,想了好久開口道。
「有燈籠,他帶我去他家看過。我記得有兩個大燈籠,我們進門還有個戲臺,還有魚……」
「萌萌,不是讓你想這些,你想想他的名字,或者姓什麼?」
「沒事兒,還有時間。」
我打斷已經有些急的李霞,「我先下去看看,你們在這兒等我。」
我拎著鐵鍬下了車,在各個墓碑前面看,大部分刻字都不清晰了。
至於後面那些荒墳,有的墓碑都爛了。
我瞅了一圈,也沒看到有哪座墓特殊一點,眼看要到正午了。
我正在思考要不要隨便挖一個,就當給陳萌萌解個心結。
或許她以為事情解決了,就不會做噩夢了。
說穿了,我到現在也還是不太信。
真的有個什麼陰桃花在這裡作怪。

14
正當我挑選目標時。
一片樹影突然投在我身上,讓我一下子很不舒服。
我尋著影子看過去。
在一片荒墳後面,種了一排柳樹。
樹種得特別密,有兩三棵都被擠死了。
我一下想到了陳萌萌寫下的地址。
陽豐縣金鶴橋柳眠路盡頭。
柳眠路是我們剛剛走過的山路,那它的盡頭?
我向著那排柳樹走去,繞過密密麻麻的枝幹。
一座掩藏在樹影下的怪異墳墓出現在我面前。
我趕緊走上前,只見那墓碑上模模糊糊地刻了個柳字。
讓我吃驚的是。
這墓碑四周雕樑畫棟。
頂部翹起的屋簷下還真刻有兩隻大燈籠。

15
我回到車上拿其他工具,順便讓李霞把陳萌萌帶過去。
聽說我真的找到了,李霞也不知是高興還是害怕,全身都在顫抖。
但她還是很堅強,緊緊摟著女兒下了車。
我拿工具時,又看到了我的打魂鞭。
不知道為什麼。
它本來該是盤在座位上的,此刻卻抻直了。
十一節桃木都扣得緊緊的,尖端直直地沖著窗外柳樹的方向。
我把它拿了出來,別在了腰上。

16
那座墳雖然墓碑很像那麼一回事兒,卻沒有墳包。
背後是一整塊石板,直接扣在了地上。
也不知是不是年久失修,石板缺了一塊兒,露出個黑漆漆的洞。
我清了清周圍的土,然後把撬棍探進了石板下面。
隨著正午的光線照射過來,我狠力一壓,把石板翹了起來。
「啊——」
李霞慌忙捂上了女兒的眼睛,自己卻禁不住地驚叫一聲。
我把石板推到一邊,自己回頭看去,頓時也毛骨悚然。
這石板下的坑洞裡沒見屍體殘渣,只有密密麻麻的樹根!
它們虯結纏繞,戳破了那口紅木棺材。
在原本應該躺著屍體的地方團成一個人形。
頭、頸、身、四肢俱全,只有五官還很模糊。

17
我提起汽油桶就潑了下去。
不管這裡面什麼東西,一把火燒乾淨總沒錯。
可沒等我點著火。
原本縮在李霞懷裡的陳萌萌突然沖了上來。
我被她一撞,手裡的打火機掉進了棺材裡。
「萌萌!」
李霞撲上來抱住陳萌萌。
陳萌萌卻像瘋了一樣,張牙舞爪地廝打我。
我抓住陳萌萌胡亂揮舞的手,發現她的眼白都翻起來了。
「你抱住她!」
我朝李霞吼了一句,將她們母女倆向Ṭṻₚ後一推。
然後,果斷跳進了盛棺的大坑裡!

18
平地上突然卷起一陣旋風。
那一排種在墳邊的柳樹,仿佛活過來一樣。
揮舞著枝杈朝我打了過來。
我拔出別在腰上的打魂鞭,淩空一揮。
異常清脆的「啪」一聲!
那些柳枝仿佛都有意識般地集體向後縮。
我趁機伸手進棺材裡摸索打火機。
碰到那具「屍體」時。
我心裡一驚,這些東西看起來像樹根,可摸起來是軟的。
甚至透著像血管一樣的紋路。
我看到打火機恰巧卡在兩條樹根的縫隙裡。
探手去拿,那些樹根卻突然蠕動起來,卷住我的右手用力向下拉扯!

19
「龍先生——」
上面傳來李霞的喊叫和陳萌萌不斷的嘶吼。
一旁的柳枝又一次壓了下來。
數不清的尖銳枝杈瞄準了我的身體。
我知道,生死轉瞬間!
遂心下一橫。
反手抓住卷著我的樹根,狠命一扯——
那「身體」被我拉起來的刹那。
我眼前恍惚。
仿佛看到被我從棺材裡拽起來的是一個人!
連四周的場景都變了。
荒墳變成了深宅大院。
無數的人圍攏著我們。
我眼前的人甚至還穿著大紅的婚服。

20
我看到他們把一個又一個尖叫不停的女孩埋進樹坑。
封住五竅,填上肥土。
那上面長出的ẗűₗ柳樹妖冶異常。
數不清的人在朝著柳根跪拜。
一個胖乎乎的男嬰被人高高舉起。
那些人的臉上滿是嚮往和貪婪。
然而不消片刻,他們就變得神情呆滯。
然後齊齊轉頭看向我!
透骨的寒氣和刺耳的尖嘯,讓我瞬間清醒。
我感覺到了滿滿的惡意和汙念。
我殺性頓生。
從小就是如此,越是要命的時候。
我越是什麼都不怕了。
如果我橫死在這兒。
那我一定比厲鬼還要厲。
比惡靈還要惡!

21
左手的打魂鞭被我用力一震。
十一節桃木一環扣上一環。
我也不管它能不能經受得住。
扯住那具「屍體」。
就狠狠往裡一捅!
讓我意外的是。
純木質的打魂鞭此時真的堅硬如鐵。
直接貫穿了「屍身」。
本來已經刺破我衣服的柳條。
唰地縮了回去。
我好似聽到了一聲尖叫。
伴隨著那平地而起的旋風「呼」地消失了。
我一把抓住了掉下來的打火機。

22
火苗竄起來的同時,我跳出了大坑。
李霞和陳萌萌都倒在地上。
李霞臉上、手上都是血。
但到最後關頭,她也沒鬆開抱著女兒的手。
這場火燒了足有半個小時。
坑裡那東西好像真的怕火,最後燒得連點兒殘渣都不剩。
我從一堆灰燼裡找出個鐵盒子。
砸開一看,裡面放著陳萌萌的照片,生辰八字和一縷系著紅繩的頭髮。
陳萌萌一早就暈了過去,李霞照看著她。
我把東西拿給李霞看。
李霞握著那縷頭髮,嘴唇都在顫抖。
「這,這不是萌萌現在的頭髮,我記得這紅繩,這是她的胎髮!」

23
能拿到胎髮的八成是家裡人,後面李霞沒有說,我也沒有問。
至於那棺木裡的東西。
我偶然想起以前跑大車時,聽老一輩人講起過。
這附近的人家如果後嗣單薄。
就常常挖一塊兒柳根帶回家供著。
柳根意味著「留根」。
我沒辦法確定是不是真的有聯繫。
只是看著這座怪異的「柳墓」。
就感到一股股惡寒。
走時,我連石板都沒有蓋。
將那棺木裡的灰燼通通暴曬在太陽底下。

24
我們一起離開了陽豐縣。
路上陳萌萌醒了一次,沒說幾句話就又睡過去了。
這一路她都睡得很沉,沒有再被夢魘纏上。
我把李霞母女送到了家門口。
本來依照約定李霞要支付我五萬的酬勞。
但我看到了李霞家裡的情況。
李霞正在跟她丈夫打離婚官司。
家裡僅剩的積蓄都給女兒看病了。
準備支付給我的那五萬,也是她四處找人湊的。
最後,我只拿了一千塊,全當路費。
我們說好,等李霞離婚。
拿回屬於她的財產,再把剩下的給我。
畢竟我也缺錢。

25
雖然這次沒掙到錢。
但我也用那一千塊給兩個孩子和岳母買了不少好吃的。
我們一家人晚上熱熱鬧鬧地吃了一頓火鍋。
吃完飯,我幫岳母收拾廚房。
岳母小聲跟我說,「你不在這兩天,唐東來找你了。」
「他來幹什麼?」我一聽就警惕起來。
「我沒給他開門,隔著門罵了他一頓。」
老岳母道,「我都跟別人打聽了,他開的那家公司最近有條道走不通。
「他一準兒想找你幫他沖煞,你可別搭理他。」
「你放心吧,媽。」
我暗地裡咬了咬牙,「他的賬,我還記著呢。」

26
晚上睡覺前。
女兒悄咪咪進了我的房間,「爸爸,我有一樣東西送給你。」
「什麼東西?」
我笑著問,我閨女像她媽媽,又溫柔又堅強。
我傷心頹廢那段時間,岳母還在老家沒有來。
我才十歲的閨女就一邊給她弟弟沖奶粉,一邊給我煮麵條。
我聽到動靜,走進廚房看到她時,她還沖我笑。
她說:「爸爸你餓了嗎,我馬上就做好了。」
可以說,沒有女兒撐著我,我可能都走不出那些日子。
女兒神秘兮兮地把一個小香包放進我手裡。
「這是我跟姥姥去求的平安符,我磕了好幾個頭呢。爸爸帶著它,平平安安地。」
我把女兒摟進懷裡,摸著她柔軟的頭髮。
不管以後的生活多艱難,為了家人,我一定會堅持下去的。

27
第二天早上,唐東又來了。
他看起來似乎一晚沒睡,眼圈烏青。
見到我,倒是比以往客氣了許多。
「龍哥,咱們好歹是老鄉,我也不忍心看你過得這麼難。
「這麼著,你來幫我跑車。車我給你配,傭金我照給,一趟貨下來,我多給你提兩成。」
他看我只是盯著他看,沒說話,又多伸出一個手指頭,「三成!
「行了嗎?除了你,咱們這行你出去打聽打聽。
「要能找到第二個這種待遇的,我立刻跪下給你磕兩個。」
我定定地看著眼前這張兩面三刀的小人嘴臉。
怎麼都跟以前那個總跟在我屁股後頭。
遇到事就會叫「龍哥」的憨厚小夥對不上。

28
「龍長棟!」
他看我遲遲不說話,覺得自己又丟了面子,「你他媽別給臉不要臉!
「你以為你還二十好幾啊,誰沒你還開不了工啊!
「你也不照照鏡子,看看你現在都混成什麼樣了?
「老婆都讓你克死了!再過兩年,你上趕著給老子當司機,老子還——」
我從頭到尾沒回嘴,而是直接回廚房抄起把菜刀。
「欸!龍長棟!」
「長棟——」
我岳母看到我動刀了,趕忙跑出來拉著我。
唐東一看到,臉都嚇白了,沒等我走到門口,撒丫子就跑。
「龍長棟,以後有你後悔的!」
眼看他跑了,岳母趕緊搶下我手裡的刀,「長棟,你幹嘛啊你?孩子們還在呢!」
「媽,我就嚇唬嚇唬他,要不他以後還得來。」
我安慰老太太,回身正看到透過臥室的門縫,擔憂地望著我的女兒。
我沖她笑笑,生生壓下心頭的血腥氣。

29
唐東一路跑出了社區大門。
跟著唐東幹的司機李丁正在車上等著他。
一見他自己上了車,立馬面露難色地道,「唐總,龍哥還是沒答應啊?」
唐東喘了半天粗氣,才讓狂跳的心安靜了一些。
剛剛,他真的覺得龍長棟想殺了他。
那張本來就嚇人的臉,變得更像地獄裡竄出來的惡鬼了。
「艸,他不幹拉倒,老子夠給他面子了!」
李丁一聽就苦著臉道,「可是,龍哥不來,誰去沖煞啊?
「小馬在醫院還沒出來呢,老張他們都不敢走。
「昨兒個聽說跑建材的大華連一半都沒走上就出事了,今早車才被拖回來。」
「讓謝鵬去!」
唐東皺著眉道,「謝鵬膽子大,局子都進過好幾次了,他不信這些。」

30
「可是謝鵬——」
李丁下意識覺得不合適,謝鵬是膽子大,可謝鵬本人就邪,為了搞點兒錢,什麼事兒都幹。
李丁總覺得,這種人不怕邪乎事兒是因為沒碰上。
只要一碰上,老天肯定不會保佑他的,搞不好就是大事兒。
以前,龍長棟開公司的時候,也有人推薦過謝鵬。
龍長棟就沒用,覺得他這人沒德行。
「行了,就他了!我多給兩倍的錢,他樂不得!」
唐東沒再聽李丁囉唆,直接拍板道,「不就一沖煞嘛,膽子大就行!
「那龍長棟不給老子面子,等這回完事兒,老子非再讓他再漲漲教訓不可!」

31
我跑了幾天外賣,又從仲介王明那兒接了一個「洗凶宅」的活兒。
王明跟我認識的時間也不短了,我當初買房子的時候他才剛入職。
我看他從農村來,不太會說話,也搶不上活兒。
就指定他領我看房子,後來我成了他的第一單客戶。
我也沒想到,我落難後,他是第一個向我伸出援手的。
洗凶宅這種活兒,王明之前自己也幹過。
但可能是體質問題,他幹一次病一次。
向我介紹的時候,也再三跟我強調,萬一覺得不對勁,立刻就逃,什麼都別顧慮。
這次我接的是一個小二樓,算不上別墅,位置在城中村。
一家三口被個入室搶劫的殺害了,但兇手沒能逃跑,男主人臨死前把兇手反殺了。
王明這次送我來,尤其害怕,腿都打哆嗦了,卻又堅持著不肯走。
「哥,這次不一樣,以往都只有那些無辜的住戶。
「這次,可是有個窮凶極惡的歹徒在,你一個人太不安全。」
我被他逗樂了,也沒趕他走。

32
結果,睡到半夜,我被他的一頓尖叫給喊醒了。
這傢伙自己壯著膽子去上廁所,完事兒竟把自己關在裡面了。
「哥!門打不開了!」
這小二樓有些年代了,裝修很老舊,廁所還是那種掛鎖。
可能因為上鏽了,掛上就卡住了。
「你別害怕,我去找個鉗子。」
「別,哥你別走,我感覺我後面有人!」
我聽王明喊得都有哭腔了,就沒有動,「那我晃晃這門,你看鎖扣松了就開開試試。」
「知道了。」
我大力搖晃了幾下廁所的門,也聽到了門鎖鬆動的聲音,可王明卻沒有動靜了。
「王明?王明?」
只隔了一扇門,前後不到半分鐘的時間,王明不可能聽不到我的聲音。
我心道不好,往後退了一步,沖著門鎖的地方狠狠踹了一腳。
「砰」的一聲,門後的鎖直接被我踹脫扣了。

33
我一把拉開廁所的門,只見王明直挺挺地站著。
盯著我的眼神從呆滯到逐漸陰邪。
那眼神絕對不是王明的!
「曹尼瑪的,什麼東西!從我兄弟身上滾下來!」
我一把抓住王明的領子,把他從廁所裡拖了出來。
讓我有些驚悚的是,王明被我拖著,幾乎不能直立行走。
但不管他怎麼被拖在地上,他的頭一直使勁仰著。
眼睛始終動也不動地盯著我。
就在這個時候,房間裡一直亮著的燈,「啪」的一聲全滅了。

34
其實,城中村停電是常有的事。
但恰巧發生在這種時候,換成其他人可能直接就嚇破膽了。
可我不怕,王明留下來是為了陪我,我不能讓他有事。
我腳步半點兒沒停,抓著王明的手逐漸僵硬。
我看不見,就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順著那只手要爬上來了。
「媽的,老子今天要死在這兒,第一個就跟你魚死網破!」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罵誰,硬是拖著王明回了臥室。
一進臥室我就聽到了打魂鞭震動的聲音。
一個冰涼的東西就在這時攀上了我的脖子。
我扔下王明,兩步邁到床邊,拿起打魂鞭就往自己脖子上抹。
尖銳的桃木劃破了我的皮膚,火辣辣地疼,卻讓我眼前一片清明。
我看到了窗外透進的月光,也看到了晃晃悠悠站起來的王明。
我揮舞著打魂鞭就朝王明身上招呼了過去。
「啪」的一聲,王明跟著一聲尖叫。
「啊,哥你打我幹啥啊?」

35
我倆一夜沒睡,撐到了天亮。
後半夜就來電了,再也沒發生什麼怪事。
王明被我抽了一鞭子,胳膊上腫了一條。
但精神卻格外地好,甚至有點兒亢奮。
王明跟我說,他小的時候就總是莫名其妙地發燒。
長大了有時也渾渾噩噩的,精神總是不集中。
家裡的老人都說他八字輕,讓他少往邪性地方去。
我聽了立刻把王明趕走了。
之後自己在那兒住了一個月,再沒遇到奇怪的事。

36
我沒想到的是。
我在城中村住的這一個月裡,唐東的公司出了大事。
謝鵬死了,死在沖煞的路上了。
謝鵬的家人鬧上了唐東的公司。
謝鵬不是什麼好人,他的家人也很無賴。
謝鵬死了半個ṭûₐ月也沒給下葬,就停在唐東公司門口,嚷嚷著讓唐東賠三百萬。
員警來了也沒用,剛趕走一會兒,人又被抬回來了。
唐東也是惡人自有惡人磨。
一邊面臨著被家屬鬧事,連公司都不敢去。
一邊眼看著已經簽好的合同,車卻沒法上路,馬上要違約了。
唐東被逼得沒辦法了,心下一橫,竟然自己開車去沖煞了。

37
跟唐東合作的薛文平找到我時,我才知道。
唐東沖煞不是一個人去的,薛文平的兒子薛亮去找唐東催促送貨的事兒。
唐東竟然把薛亮一起帶上了。
薛文平是幹蔬菜批發的,自己有三個超大型的蔬菜基地。
我以前開物流公司時,也跟他合作過。
雖然沒什麼交情,但人挺親和,付錢也痛快,就是運輸條件定得高。
畢竟是蔬菜,必須保持新鮮。

38
「我知道你和唐東的恩怨,我不指望你去救他,但我兒子是無辜的。」
薛文平說得很懇切,「這樣,只要你跑一趟,不管成不成,三十萬訂金都不用退。但凡我兒子平安回來,我給你雙倍。」
說完,薛文平就打算給我轉款,我連忙按住他。
「薛總,不是我不想接,以往沖煞,我只是跑路,沒救過人。」
我有些困惑,「如果真的出了事,應該先找員警啊。我們跑車說是沖煞,其實一是為了心安,二也是探探路況,真沒那麼多邪乎事兒。」
雖然我最近遇到的邪乎事兒也不少了,但跑車我畢竟幹了那麼多年。
唐東的公司出事兒,我覺得主要是他太急功近利,新路跑車本來就該謹慎。
畢竟跑大車經常要走夜路,而且時間長,司機精力消耗大,稍微有一點兒不妥帖的地方,都可能造成意外。

39
「長棟,這條路的事兒你還不太清楚。」
薛文平見我不太信,連忙接著道,「這條路打通之前,前後兩段就經常出事兒。本來中間隔ẗù⁽了座山,好幾次要動工都半途停了,聽說那山一直打不透。
「後來,也不知工程隊在哪兒找個大師,給隧道前後安了倆龍頭,硬是給打通了。
「這白天跑跑還沒事兒,夜裡要進了那隧道,就總有出不來的。
「唐東公司的小馬、謝鵬,還有跑建材的大華,都是在隧道那兒出的事兒。」
跑隧道出事兒也常見,尤其是比較長的隧道。
比較疲憊的司機可能跑著跑著就恍惚了,忘了自己進來多長時間了,心裡一慌,就容易出事。
「他們出發已經第五天了,照理說,昨天就該到了。」
薛文平擦了一把頭上的汗,「可我昨天給我兒子打電話,問他到哪了,他說在過雙龍隧道。
「我當時就覺得不對勁,怎麼才走一半?後來一想,可能是走得慢,就也沒多問。
「可等到了晚上……」
薛文平咽了口唾沫,聲音都開始發抖。
「我又給兒子打了通電話,問他到哪了。他卻還是那句話,在過雙龍隧道。」

40
薛文平當晚聯繫了唐東公司其他人,得知唐東早一天就打電話說要過雙龍隧道了。
這車走得再慢,也不可能走一條隧道走上整整兩天啊。
薛文平慌了,一邊報了警,一邊找上了我。
「員警已經在調監控了,可我心裡沒底。」
薛文平擦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
「有些事兒說不明白的,陰陽兩條道我都得走。
「長棟,老哥哥求求你了,我就這一個兒子。」

41
我答應了薛文平,薛文平很能耐。
當天下午就把我當初賣掉抵債的老解放牌重卡開回來了。
這是跟了我七八年的老夥計,我開著最順手。
唐東公司的李丁要跟我一起去,為了救人,我們打算兩班倒,中間不休息了。
薛文平也曾經建議,要不我們開小車走,更快也更穩。
但我拒絕了,既然是沖煞,那就要開大車上路。
我師父教過我,大車沖煞跟小車不一樣。
大車視野高,在路上看見的東西也不一樣。

42
我們傍晚上路,我開夜班,李丁開白班。
李丁也是開大車的老師傅了,以前只跑單幫。
現在年紀大了,想要穩定些,才跟著唐東幹起了物流。
「我跟唐東幹的時候,還不知道你們的事兒。我那時還以為你是退了,不幹這行了呢。」
李丁在路上跟我閒聊,「後來才知道,你是被唐東坑了。
「唐東那人好高騖遠,我要不是簽了合同,早就換別家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當初也沒想到他會變成今天這樣……」
我跟李丁倒了兩班,頭兩夜都平安度過了。

43
「龍哥,龍哥?」
我被李丁叫醒時,天又擦黑了,外面飄起了小雨,我們離雙龍隧道已經不遠了。
此時路上起了層淡淡的薄霧,我能感覺到李丁有些緊張了。
「換我開吧。」我跟李丁換了位置,李丁坐到了副駕駛上。
「我還不困,我再跟你盯會兒。」
「薛總來電話了嗎?員警找到人了嗎?」我問道。
李丁搖搖頭,「就早晨打了個電話,說是監控一直沒拍到唐東的車,兩人電話都打不通了,員警現在懷疑唐東把薛亮綁架了。」
我不置可否,那確實是唐東能幹出來的事。
突然,李丁倒吸口冷氣,整個人抖了一下。
「怎麼了?」我偏頭看了他一眼。
李丁使勁眨了眨眼睛,「龍哥,剛才過去輛大巴車你看到沒?」
「我看到了,車速還挺快。」
那輛大巴超了我們,現在埋進霧裡,看不到了。

44
「我好像第三次看到這輛車了,」李丁撓了撓耳朵,「尾號都是 219。」
「你休息一會兒吧,看錯了。」我徑直道,開車的人最怕胡思亂想。
李丁也不是新人了,他也怕影響我。
可沉默了一會兒,他瞥了一眼後視鏡,「又,又來了,龍哥!」
一輛同樣顏色的大巴車,從右後方駛上來了,李丁整個人都貼到了椅背上。
車子超上來的時候,我也往右邊看了一眼。
不怪李丁害怕,那輛車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車上的人好像都是站著的。
一個挨一個擠成一團,從窗外看去只能看到來回搖晃的、白花花的手。
我猛地敲了一下車喇叭。
那輛大巴「呼」地一下超了過去,再看車牌號,尾號是 133。
李丁張大嘴吐出口氣,人放鬆了不少,「還好不是 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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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慢慢下得越來越大,路上的車更少了。
我一直勻速向前開,快到晚上九點時,前方路旁有人開雙閃,似乎出車禍了。
李丁一直扒著車窗想看看撞得嚴不嚴重,可隨著我們靠近,雙閃卻消失了。
路旁什麼都沒有,只有護欄外面,似乎是交通部門放置的一台只剩個空架子的大巴車。
大巴車中間有一個巨大的凹痕,顯然曾經發生過很嚴重的車禍。
旁邊還立了一塊牌子——【安全駕駛,性命攸關。】
李丁的臉霎時又白了,那大巴車後面沒有車牌,不知道是不是 219。
我看了一眼李丁的臉色卻只想笑,真懷疑他以前是怎麼跑大車的。
「你還是去睡吧,我自己能行。」
李丁好半天才慢吞吞地道,「龍哥,我現在知道為什麼你能沖煞了。」

46
午夜十二點,李丁忽然醒了,在後排小聲問我道,「龍哥,咱們過雙龍隧道了嗎?」
我搖了搖頭,「還沒到。」
李丁半天沒吭聲,我知道他肯定又害怕了。
我們一路倒班沒休息,照理說,晚上十點多就該到雙龍隧道了。
「龍哥,你說我們還能回去嗎?」
「當然能。」
我直視著車前方,大燈映著雨絲,好半天沒看到有車經過了,四周靜悄悄的。
「龍哥,你說唐東他們會不會已經死了?」
李丁漸漸爬到我的車座後方,說話時,一股股冷氣吹著我的脖子。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我冷漠地答道。
「你見過屍體嗎?
「你開了那麼多年車,體會過車輪碾過人身體的感覺嗎?」
李丁的問題越來越奇怪,我透過後視鏡,忽然看不見他的臉了!
正奇怪,他的頭已經側著越過椅背,從我的脖子旁邊伸了出來,泛白的眼珠死死盯著我——
我一手抓穩方向盤,一手從腰間抽出打魂鞭,反手就給了他一鞭!
那一鞭正好抽在李丁臉上了,他「嗷」的一聲把頭縮了回去!
人像突然驚醒了一樣,在後排座上一頓撲騰。
「怎麼了?怎麼了?誰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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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夢遊了。」我回答道。
李丁摸了摸自己腫起來的臉,發了一會兒愣,突然要哭不哭地道,「龍哥,我不會是被、被——」
「別瞎想了。」我拿出手機正想看看幾點了,前面路旁的岔道上突然有人拿著手電筒一頓晃。
我讓李丁到車窗邊看了看,李丁突然驚愕道,「薛亮?龍哥,是薛亮!」
我沒有立刻停車,也沒有下高速,而是一路開到了前方的緊急停車帶上。
沖煞時,車不離路,這也是當初老師傅教的。
我和李丁下了車,薛亮見到我們在原地直蹦躂。
「太好了,終於有車來了。」
薛亮認識李丁,「我們被困在這兒好幾天了。」
「你們車呢?」李丁問道,「唐東呢?」
「他們都在前面村子呢。」
薛亮回身指了指,隨著他一指,我跟李丁才看到下高速不遠的地方亮了一片,似乎有個小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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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東說車的儀錶盤壞了,不敢往前開了,我們就下高速了。」
「你們沒進雙龍隧道啊?」李丁有些吃驚。
「沒有啊,」薛亮也有些困惑的樣子,「我們走了好久都沒到雙龍隧道,後來唐東就帶我下高速了。」
「那你爸給你打電話,你怎麼說進雙龍隧道了呢?」
「電話?我沒打啊。」
薛亮拿出自己的手機晃了晃,「這附近都沒信號,根本接不了電話。」
李丁一聽,臉都白了,「那咱們趕緊走吧。」
「別啊,唐東還在村子裡呢。你們開車過去把我們車拖上唄,車上還好多菜呢。」
「唐東在村子裡幹什麼?」我皺眉問。
薛亮看了我一眼,回道,「唐東讓村子裡的人幫忙修車呢,村裡的人說,車修好了帶我們過雙龍隧道。」
「我們不下高速。」我直接對薛亮道。
「你爸讓我們來找你,你先跟我們走吧,回頭我們再讓人來接唐東。」
薛亮聽到他爸,眼睛亮了亮,「那也行。」

49
這邊薛亮剛跟我們上了高速,唐東出現了。
他從路那邊跑了過來,看到我就臉色一黑。
「龍長棟,你來幹什麼?怎麼?現在想來給老子打工了?老子用不上你了。」
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冷冷道,「唐東,我早就告訴過你,沖煞時車不離路。」
唐東不屑地吐了口唾沫,「少裝模作樣了!老子在村裡找到能沖煞的人了,人家也開二十多年大車了,對這片老熟悉了。」
「是嗎?」
我不想搭理他了,「那你就在這兒等著吧,我們先走了。」
「等一下!」
唐東看向跟著我們的薛亮,「你們想把薛亮帶哪兒去?龍長棟,你不會想翹我客戶吧?」
李丁磕磕巴巴地看向唐東,「唐總,這時候就別置氣了,這地方邪門得很,咱們一起走吧。」
「少嚇唬老子,老子就不走!」
唐東轉而朝薛亮大吼,「那麼多菜還在車上呢,你不管我就都掀了!」
薛亮有些猶豫,我回頭對他道,「你爸等你呢,他給你打了很多通電話了,你再不回去他該生氣了。」
「那,那我還是先回去吧。」
薛亮還是怕他爸的,「唐哥你在這兒等著,我回去就讓我爸派車來。」
我立刻開了車門讓薛亮和李丁上車。
唐東氣得大吼大叫,「不許走!龍長棟,你他媽就是專門跟老子作對的!老子不會放過你的!」

50
「唐東,你現在是不是上不了高速了?」
我站在車門前,回頭看向唐東。
唐東被我說得一愣,他始終站在高速護欄外面。
那明明不高的護欄,他幾次抬了抬腿,卻始終踩不上去。
終於,他好像明白了什麼,撲通朝我跪了下來,「龍哥!龍哥,你救救我!龍哥,我求求你!」
我搖了搖頭,「我救不了你了,唐東。
「從你背叛我那天開始,我當初許下的,會平平安安帶你回去的諾言就不管用了。」
「龍哥,龍哥,你別走——」
唐東瞪大了眼睛,臉上瞬間沒了血色。
「龍哥,我錯了,你救救我!龍哥!
「龍哥,我不敢了,龍哥——」
我上了車,唐東還在外面大喊,他拼命磕頭,拼命向我們的方向跑。
我啟動了車子,唐東的喊聲漸漸變了質。
他把額頭磕破了,慢慢整張臉都歪了……

51
薛亮一直坐在副駕駛,什麼聲音都沒有。
車燈前仍然彌漫著霧氣,我打開車窗,左手拿著打魂鞭,在車窗外狠狠甩了三下。
「啪」「啪」「啪」——
三聲清脆的鞭響,我聽到了其他車子的喇叭聲。
濃霧散去,前方一顆龍頭昂首挺胸。
雙龍隧道到了!
李丁從夢中驚醒時,天已經亮了。
他撲在副駕駛後, 副駕駛上空空如也。
「薛亮呢?我們不是找到薛亮了嗎?」
我沒回答, 轉而道。
「剛剛薛總來電話了。
「唐東的車找到了, 他們在雙龍隧道前出了車禍。
「車翻出了高速, 好在薛亮只是受了傷,昏迷被送醫院了,唐東沒救回來。」
李丁一下沉默了。

52
事後,我們平安到達了目的地。
薛亮雖然受了重傷, 但總算被發現得及時, 沒丟了命。
薛文平算計著時間,薛亮被找到時,我們剛好通過雙龍隧道。
他什麼都沒問,俐落地付了我六十萬的酬勞。
有了這筆酬勞,我的債務就還上一大半了。
接下來的日子,我可以輕鬆很多了。
只是, 我和李丁剛返回家鄉,李丁接了個電話,臉色瞬間就不好了。
他急切地對我道。
「龍哥, 我剛聽說, 唐東臨走前買通了一批混子。讓他們趁你不在時, 去你家搞事兒!」

53
我瘋了一樣地開車回家, 路上連先打個電話問問都忘了。
等我喘著粗氣跑到家門口時,就看到被撬開的門鎖,亂七八糟的腳印。
我的一雙兒女和岳母都不見了!
那一刻, 我好像又回到了妻子去世的時候。
腦中轟鳴一片,連耳朵都不好使了。
李丁一直跟著我,見狀一直在對我說什麼,我卻一句都沒聽到。
李丁見狀,直接從我身上掏出我的手機。
一共六個未接來電。
我一把抓過手機, 也沒看清是誰就撥了回去。
那一刻,我已經有了殺人的心。
但凡我的家人出了任何狀況,我發誓,哪怕唐東死了,我也要把他挖出來,碎屍萬段!

54
「喂,龍先生嗎?」
我沒想到,電話那頭竟然是李霞!
「你家裡人都在我這兒呢,我一直打你電話打不通。」
我狂跳的心終於在那一瞬間, 落回了原位。
原來,李霞是來還錢的。
她拿著我幫她找到的那一縷胎髮, 打贏了離婚官司。
陳萌萌的父親一見到女兒的胎髮,在法庭上就被嚇破了膽。
警方開始調查陳萌萌的父親, 李霞順利拿到了屬於自己的財產。
她想來感謝我, 就找到了王明,一起去了我家。
結果, 正好碰上那一群來找事兒的混子。
王明搖人, 李霞報警, 混子剛撬開我家門就被帶走了。
李霞不放心老人和孩子自己在家,就都接去了她那兒。

55
我趕到了李霞家,抱著失而復得的家人。
突然想到了當初那個瘋瘋癲癲的老道人對我ťüₓ說的話。
「修羅相, 菩薩心……」
或許,那不是對我的評價。
而是對我未來的叮囑——
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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