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動表白牆

剛學攝影的室友拉全宿舍給她當模特，把我們個個拍得貌若天仙。
其他室友都發了朋友圈顯擺，我更了不起，開小號把自己發到了表白牆。
「牆牆，撈一下我 crush 謝謝。告訴她，我一米八五，腹肌八塊，會打籃球，會唱情歌。」
過了五分鐘，下麵多了一條回復。
「巧了，這也是我 crush，我也一米八五，腹肌八塊，會打籃球，會唱情歌。下週二下午五點半，逸夫樓籃球場一對一，輸了離我 crush 遠點。」

1
我舉著手機環顧宿舍一圈，尋找作案者。
「你們誰皮的這一下？」
對床的秦慕妍撤下麵膜，沖我翻了個白眼。
「有你發自己上表白牆的驚天操作珠玉在前，誰會在後面複製粘貼？大家都是新聞學專業的優秀學子，真以為我們這麼土。」
這時候，另一個室友江悅突然小碎步沖過來，猛地坐到我們身邊，把手機展示給我們看。
「你倆快看，這條爆了。」
才二十分鐘，評論秒過 999。
「小姐姐真好看，我也要加入比賽，籃球我可以現學。」
「熱血男大為愛宣戰，這才是我該看的。」
「都別說了，下週一晚上我睡籃筐邊上，我必須看到這 16 塊腹肌。」
土辦法是管用的。
瞬爆的新聞，只需要樸素的熱點。
秦慕妍目瞪口呆，拍了拍我的肩膀。
「何年年，你才是新聞學之光啊。」
我捂臉，慌得一匹：「你們說，下周去看熱鬧的人，發現自己被鴿了，有多大可能把我扒出來讓我身敗名裂。」
出門在外，面子是自己丟的。
「時間長了，他們會忘的。」秦慕妍安慰我。
話音未落，又刷出一條新評論。
「不愧是新聞學院，就是會編新聞。」
秦慕妍立刻把臉拉得老長。
「張之瑤這個賤人，又在這陰陽怪氣！」她突然轉頭看著我，眼神陰惻惻的，「何年年，週二下午五點，不管你用什麼辦法，請你找一位一米八五八塊腹肌的帥氣男大來為你月臺。」
我：？
她在說什麼瘋話？

2
江悅和秦慕妍兩個人頭對著頭，對著手機上的評論竊竊私語，時不時爆兩句粗口。
難怪她們這麼激動。
剛剛那條新聞學院編新聞的評論，是學校校花、表演學院大三張之瑤發的。
表演學院是我們新聞學院的老對頭，常年累月屢有摩擦。
張之瑤這個綠茶更是愛給人添堵，先在校花評比靠機器人刷票贏下了我們學院辯論隊的全能女神學姐，然後是誣陷禮儀活動時新聞學院負責拍攝的同學鏡頭太低疑似偷拍，最近還在論壇帶節奏暗諷秦慕妍多管閒事。
張之瑤仗著自己那張有幾分姿色的臉，養了一群舔狗，每當張之瑤在學校論壇發表什麼扯淡言論，就會有舔狗大軍上去替她衝鋒陷陣。
秦慕妍深受其害，每當路過貼了張之瑤的照片的學校公告欄，都恨不得沖上去啐一口。
果然，不多時，張之瑤那條評論底下多了十幾條舔狗捧臭腳。
「笑死我了，兩個帥哥搶新聞學院的普女，編也不編得真一點。」
「以為都和張校花那麼有魅力呢。」
「不愧是玩傳媒的，P 圖有一手。」
……
「何年年，有時候，真假不重要。」秦慕妍幽幽道。
「你們什麼意思？」我被她們盯得發毛。
「新聞確實是你編的，但如果週二下午五點真的有個帥哥為你而戰，假的也是真的了。」秦慕妍表情像是要殺人，「你也不想成為全校的笑話吧。」
「那個……」我弱弱地道，「我不怕丟人。」
「你丟人無所謂，但現在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這是新聞學院的名譽之戰。何年年，你捅的簍子你自己解決。不管用什麼手段，你必須變出個頂級帥哥為你奮戰，我不想被張之瑤嘲諷。」
「又不是我一個人的鍋，那個拍照的，」我指向江悅，「她也有責任，她不把我拍這麼美，我絕對不會起這種歪心思，」我又指著那條說我是他 crush 的回復，「還有這個，也不知道是誰，如果不是他跟在後面玩梗，事情不會鬧這麼大。」
秦慕妍擺了擺手。
「何年年你自信一點，沒准是真的。」她話鋒一轉，「但……以防萬一，我們還是需要給你找個頂級帥哥。」
我重重歎氣：「你說得輕巧，要是有頂級帥哥任我差遣，我哪能單身到現在呀？」
場面十分安靜。
江悅靈機一動：「秦慕妍，你弟弟秦慕舟怎麼樣？」
我眼睛一亮，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這個好呀。

3
秦慕妍有個弟弟，叫秦慕舟，公認的金融院男神，寬肩窄腰，個高腿長，臉更是帥得驚天動地，最高記錄一個月被人表白了十七次，完美符合一米八五，腹肌八塊，會打籃球，會彈吉他這個標準，甚至還遠遠超出。
張之瑤已經連續幾個月對他暗送秋波大獻殷勤，都被他無視了，如果讓秦慕舟裝成我的追求者，一定能把張之瑤氣到乳腺結節。
「你們是說讓秦慕舟假裝我的追求者？」我不好意思道，「會不會太有排面了點。」
「你閉嘴，沒你說話的份。」秦慕妍撥通電話，「喂，下週二下午五點半有事找你幫忙。」
「沒空。」對面慵懶地說。
「給你兩千，給我出現。」秦慕妍咬咬牙。
「兩萬也不去，真有事，掛了。」
「壞了，他沒空。」我歎氣，「咱們還能找誰呢？」
「年年姐？是你嗎？」
似乎是意識到還有外人在場，秦慕舟收斂起他的漫不經心，聲音溫柔了些許。
「是我。」
電話那邊傳來一陣帶著調侃和揶揄的笑聲，似乎是他的室友在起哄，不知道在起哄些什麼。
「別瞎起哄，打電話呢，小聲點！」秦慕舟凶了室友們，語氣又一變，溫聲細語道，「年年姐，你們到底什麼事找我？」
我老臉一紅，簡要說了說事情的前因後果。
「所以，把你發到表白牆的人是……」他語氣玩味道。
我捂住了臉。
「是我自己。要臉，求保密。」
過了一會兒，秦慕舟清澈的笑聲從手機裡傳來。
「我知道了。你放心，下週二下午五點半，一米八五八塊腹肌的帥氣男大會準時登場，為你而戰。」
他油腔滑調，對面又傳來一陣他室友的爆笑。
秦慕舟咬牙切齒。
「臭小子，剛剛我問你，你還說你沒空！你敢騙我。」
「我可沒騙你，我本來打算去籃球場看熱鬧，沒想到你們邀請我當主角。扣了，去練球了。」
說罷，秦慕舟掛斷了電話。
「這小子答應這麼爽快，見鬼了。以前拉他撐場面，少說要敲詐我一頓飯。」秦慕妍念叨道。
與此同時，我手機裡彈出一條消息，消息主人的頭像是一個 Q 版的小獅子。
是秦慕舟。
「年年姐，我幫了你，你能不能，也幫我一個忙？」

4
秦慕舟智商高，家境好，長得帥，有能力，叫一聲人生贏家不過分。
有什麼事，他自己搞不定，需要我來幫？
「沒問題。」我一口答應。
他可是學校裡有頭有臉的風雲人物，犧牲臉面假扮我的追求者，給這麼足的面子，什麼忙都能幫。
哪怕是要給他代一整年的早八，我也認了。
到了週二，我用盡畢生所學，狠狠地打扮了一番。
驚得秦慕妍見鬼了一樣，繞著我走了好幾圈，來回打量。
「哪來的狐狸精，快把何年年交出來Ťũₚ！」
「是我妲己呀女媧娘娘。按您的吩咐，牌面拉滿，給張之瑤一點顏色看看。」
秦慕妍大笑，拍著我的肩膀。
「好個小妲己，本座沒有白疼你。你好好發揮，給我狠狠地挫一挫那張氏妖女的臉面。」
江悅驚恐地目送我們兩個精神狀態堪憂的癲人出發。
遠遠看見籃球場，人潮洶湧，裡三層外三層。
我兩腿發抖，只差沒直接跪下。
從周圍的交頭接耳中，我拼湊出事情全貌。
本來是一小撮八卦的人過來看熱鬧。聽說金融院男神秦慕舟是主角，烏泱烏泱又來了一大群人。場面這麼大，我們新聞學院的人路過，表示非常長臉，呼朋喚友，紛紛加入了拍照先鋒軍。
「女媧娘娘，咱們現在跑路來得及嗎？這麼多人，穿幫了真的會身敗名裂。」
「你閉嘴，男主角都在熱身了，你現在不上也得上了。」
還沒說完，秦慕妍粗暴地捂住我的嘴，對著人群大吼道：「都讓讓，女主角來了！」
好好好。
跑不了了。
敏銳的吃瓜群眾火速給我讓出一條路，直通最前排。
站在場地正中的是秦慕舟。
他穿著球衣，露出他結實的手臂，和線條俐落、充滿力量感的小腿。
身材真不錯。
他看到我來，微微愣了愣，眼中有驚豔的光輝閃過。
對面還有一個男生，高高瘦瘦，穿著深色連帽衫，戴著口罩，眉眼清秀。
「這帥哥又是誰？」
「秦慕舟的發小，在隔壁學校，被他弄來演男二號了。」秦慕妍小聲感歎，「這小子辦事真讓人放心。」
角色就位。
秦慕舟帶頭放狠話，帽衫男生毫不示弱，狠話回敬。短暫的口頭交鋒後，正式開始單挑。
「他好厲害呀。」
我望著球場正中的秦慕舟，看傻了眼。
「你以為呢？他高中時候是籃球隊主力，本來是想加入咱們校籃球隊的，要不是張之瑤……不提這事了，晦氣！」秦慕妍撇了撇嘴，想起了不愉快的回憶。
「秦慕妍、何年年，你們兩個不爭氣的還看球呢？趕緊看看校園論壇吧！」
我們新聞院的女神學姐不知道從哪裡出現，把手機懟到我們兩個的鼻子尖上。
「表白牆上的女生，好像是秦慕舟姐姐的室友。」
「自導自演嘍。」
前一條是吃瓜群眾，後一條是張之瑤。
學姐收回手機，恨鐵不成鋼地道：「何年年，你如果實在不認識帥哥，可以問我呀，找她弟弟來，一下就被人瞧出破綻來了，張之瑤那個死綠茶的尾巴還不得翹到天上去。」
另一邊同屬新聞院的學弟也忿忿不平：「就是說呀。學姐們，我有好幾個很帥的兄弟可以借給你們，你們早說就好了。這下真要被表演學院笑一整年了。」
我捂臉。
「不會吧，你們全都看出來是我自己發的了？我這個段子這麼生硬的嗎？」我小聲問。
學姐翻了個白眼。
「表白牆上的照片，和你們寢室其他人的朋友圈同一個背景同一個焦距同一個色調，我們又不是傻。何年年，一會兒如果被表演學院嘲笑的話，你可要成為我們新聞學院的罪人了。」
正說著，場地正中，秦慕舟假動作晃開對手，一個俐落的後仰跳投，出手，三分命中。
短暫的沉默，場地中爆發出一陣歡呼。
勝負已定。

5
「秦慕舟，這不是你姐姐秦慕妍的室友嗎？」
有個表演學院的女生不懷好意地問道。
這話一出，圍觀群眾紛紛開始小聲議論。
完了。
我心涼涼的。
現在只希望秦慕舟演得真一點。
只要露出一點破綻，我將被永久釘在新聞學院歷史的恥辱柱上了。
「對啊。」秦慕舟承認了。
完蛋。
不遠處張之瑤精緻的臉上已經出現了得意的笑容。
「我不可以喜歡姐姐的室友嗎？」
秦慕舟說。
嗯？
此話一出，張之瑤明豔的笑容霎那間凝結在臉上，連帶著表演系問問題的女生也臉色一變。
秦慕舟一笑，隨即看向我，眼睛亮亮的，真摯而深切。周遭的人潮人海未能讓他膽怯，他大聲地向我表白。
「年年姐，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喜歡上你了。」
「為了再見到你，我努力考進了這所大學。」
「但我怕我不夠好，你會不喜歡我，所以從來不敢跟你表白。」
「直到這次在表白牆上看到別人向你表白，我才意識到，我不想你被別人搶走。」
「年年姐，能不能，給我一個追你的機會？」
我心跳亂了兩拍。
他伸出了手。
周圍有人開始起哄。
「在一起！在一起！」
我伸出手，搭在他的手心裡。
他忽地用力一拉，我沒站穩，倒在他懷裡。他輕輕擁住我，距離太近，能感覺到他灼熱的體溫，和微微顫抖的手。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陣尖叫。
還沒等我尷尬地掙脫，秦慕舟輕輕按住我的肩膀，在我耳邊耳語了幾句。
「年年姐，你答應過我要幫我的。所以對不起了，冒犯一下，不要生氣。」

6
「所以……你希望何年年假扮你的女朋友？」秦慕妍問。
籃球場的鬧劇結束後，秦慕舟請我們寢室三個人到學校附近的小飯館吃飯。
飯桌上，他說，希望我幫忙，假扮他的女朋友。
「為什麼？」江悅眨巴眨巴眼睛，很是不解，「那麼多女生追你，你想要女朋友隨時都能有，為什麼要何年年假扮呀。」
桌上都是我愛吃的菜。我慢條斯理地夾了一筷子，邊嚼邊一同好奇地看著他。
秦慕舟苦笑著給我們添了水。
據他說，因為他太受歡迎，不僅總有女生追他，還經常有人在表白牆、校園論壇甚至學校的各大官號上打聽他的事情，干擾到了他的正常生活。
所以他希望通過假裝有女朋友，讓那些人知難而退，回到平靜的生活裡。
我差點被玉米烙噎死。
好傢伙，這就是男神的煩惱嗎？
他好像在凡爾賽啊！
秦慕妍恍然大悟。
「怪不得你答應得這麼爽快，還主動請吃飯！表白牆這事情鬧得這麼大，正中你下懷。這下幾乎半個學校都知道你有女朋友了。」她扶額，「不過……回想起來，你從小到大都被各種騷擾，也確實是太可憐了。」
「可是……如果你有喜歡的人，但是人家誤會你有女朋友怎麼辦？」我好奇。
「我沒有喜歡的人，也不想談戀愛，我只想好好學習。」秦慕舟秒答，耳朵紅了些，「年年姐……你有喜歡的人嗎？如果沒有的話，能一直跟我假扮情侶嗎？」
啊這……我倒是還沒有喜歡的人。
「……沒問題。」我拍拍胸脯，答應下來，「我先幫你裝過這一陣子吧。如果我有喜歡的人，我一定提前跟你分手，免得你因為假綠帽子被人嘲笑。」
秦慕妍嘴角抽了抽。
「何年年你別逗了。天天把想談戀愛掛在嘴邊上，實際母胎單身二十年，從沒見你行動過。天天抱著你那個破電腦寫文案剪視頻，別說大四，讀到博士你也脫不了單，他給你帶假綠帽子還差不多。」
「哈哈。」
秦慕舟好像很開心，爽朗笑道，「別聽我姐瞎說。年年姐，我是男德十級學者，絕不給女朋友戴綠帽。好了女朋友，官宣一下。」
他忽地抓住我的手，溫熱的手包裹住我的，而後十指相扣。
我在心裡默念：他是室友的弟弟，他是室友的弟弟，他是室友的弟弟。
這小子可是風口浪尖上的男神，何年年你可別犯迷糊，真喜歡上他，以後不知道惹多少麻煩。
哢嚓。
秦慕舟拍完照，秒速放開手，骨節分明的手指在螢幕上俐落地敲擊了幾下，收起手機，看著我，笑眼彎彎。
「我發完了，該你發了，年年姐。」
我打開手機，朋友圈最上面是他剛發的十指相扣圖。
「追到了一直喜歡的姐姐，不再是單身狗了。」

7
打從官宣那天，秦慕舟就開始扮演滿分男友，隔三岔五就高調地給我們寢室全員送早餐。
而且送的還是學校東門那家排隊要很久的早餐店。
他很心機，來了從來不打電話，都是發消息。如果我沒看到消息，他就絕對不催，直接在女生宿舍門口站著等，坐實他的癡情寵女友人設。
人來人往，他成為一道有名的風景線，事蹟響徹整棟寢室樓。這段時間我就連出門打熱水，都能頻繁接收到其他女生投來的崇拜注目禮。
那天秦慕舟和我們寢室連麥打遊戲，語音裡傳來他某位元剛脫單室友的調侃。
「男神，明天我女朋友陪我來上早八，你呢？」
「你滾遠點，天天顯擺，煩死了。我願意我女朋友多睡會兒，捨不得她早起，管得著嗎你。」秦慕舟回懟。
「哈哈哈哈哈哈，你好可憐，我平衡了。原來你這麼帥的也得當舔狗。我女朋友給我帶的蘋果，送你一個吧，用愛情的甜蜜，撫慰你受傷的心靈。」
秦慕舟的遊戲角色僵硬了好一會兒，被黑暗暴君反殺。
一陣迷之沉默，秦慕妍帶頭開啟爆笑。
「哈哈哈哈你好慘啊大舔狗。」
「唉。」秦慕舟歎了口氣，語氣有點委屈，「我們院最近流行帶物件上早八，他們的男朋友女朋友基本都來過，只有我，官宣得很高調，卻從來沒有帶對象上過課，他們現在都笑我是舔狗。不過也沒辦法嘛，畢竟年年姐和我不是……你們也知道。」
江悅心軟：「你也太可憐了吧。你下次早八什麼時候？讓何年年去陪你吧。」
我：「啊？」
「你啊什麼啊？」秦慕妍吐槽，「何年年你這個臭不要臉的，說好演他女朋友，出力的事你一件沒幹，人家送的早飯你一口沒剩。」
我反省了一下。
答應人家的事，飯沒少吃，力一點不出。這女朋友有和沒有一樣。
確實有一點點不要臉。

8
於是，幾周後，天濛濛亮了。
我生無可戀地從床上爬起來，在洗漱間遇上早起背單詞的秦慕妍。
「喲，這麼早呀何年年，讓我猜猜，是不是要陪男朋友上早八？」秦慕妍幸災樂禍地說。
我頂著兩個黑眼圈，沉痛地往臉上搓洗面乳。
都是命。
我翻出衣櫃裡的小裙子和高跟鞋，精心裝扮，到了宿舍樓下，秦慕舟已經在等我。
和以往休閒的穿搭不同，他好像是精心打扮過，穿了件立挺的黑色襯衣，顯得他濃墨重彩的相貌更加光彩奪目。
他看到我，先是一愣，略有些局促地整了整自己的袖口。
「年年姐，你……你今天很漂亮。陪我上課而已，你多睡一會兒就好，不用麻煩刻意花時間打扮的。」
我擺了擺手。
「無所謂，反正早起，幾點起不是起呀。好好收拾下自己，別給你丟人了。」
他笑了笑。
「你來陪我，我已經很有面子了。」
這不是客氣話。
臨到教室，陸續在路上遇到他的同班同學，我趕緊按他要求挽上他的手臂，裝作很恩愛的樣子。
「喲，男神，終於見到你對象了。」
「暗戀修成正果，恭喜恭喜。」
「想笑別憋著了，我們都知道你心裡美壞了。」
……
他太有面子了。
似乎誰見了他，都要調侃兩句。
我震驚，湊近他耳邊小聲問：「不會吧男神，你談個戀愛這麼多人關注？」
他轉過來，假裝漫不經心微微低頭，耳語道：「對啊。誰叫我和人家講的時候，為我們的愛情故事，做了一點藝術加工。」
從他調皮的語氣中能聽出來，他多半是杜撰了一個默默守望、苦戀不得的精彩故事。
真·億點點藝術加工。
他才該學新聞學。
老師進教室，準備上課。
課程內容十分無聊，因為我聽不懂。
我偷偷轉頭打量秦慕舟，發現他正目不轉睛地聽課。
……怪不得他是學神，他是真聽課。
眼皮開始打架，配上老師的催眠魔音，我逐漸進入夢鄉。
再睜眼的時候，教室空空蕩蕩，只剩我和秦慕舟。
我看了看表。
哦豁。
下課快一個小時了。
完美錯過飯點。
「年年姐，你醒了？」
秦慕舟沖我笑了笑。

9
「你怎麼不叫醒我。」我不好意思，「對不住啊，你餓不餓？」
陪別人上課，一直睡覺，下課還不起，讓秦慕舟餓著肚子等我起來。
食堂都沒菜了。
太尷尬了。
等吃上飯，快一點多了，他完全沒有抱怨，還貼心地幫我涮了餐具，拆了筷子。
我邊大口炫飯，邊猛猛誇他。
「你好體貼，難怪她們都喜歡你。」
他遞過一杯飲料，諷刺地挑了挑眉，對這話十分嫌棄。
「是嗎？」
「難道不是因為我有幾分姿色嗎？」
我猛然被嗆到，拽了張紙巾擦了擦嘴。
忘了。
他因為帥而飽受困擾來著。
「嗯……這個，呃，話也不能這麼說。這麼多人裡，肯定有人因為你的內在喜歡上你的。」
秦慕舟歎了口氣，語氣有些惆悵。
「不要安慰我啦，我還是更希望別人喜歡我的內在，而不是外表。」
壞了。
給他整 emo 了。
我得說點什麼。
「凡事得往好處想。你想想，正是因為你有這張帥臉，如果你喜歡一個人，這個人一定更容易喜歡上你，進而願意去瞭解你的內在。」
「哦——」他句尾拉長，本來漫不經心的語氣突然認真起來，含笑和我對視，「……那麼，年年姐，你有喜歡上我嗎？」
……
「我沒有。」
思考了一下，我選擇誠實。
「我也喜歡帥的，但是如果是戀愛結婚嘛，我要個和我一樣普通的人就好，堅決不要優秀的帥哥。」
秦慕舟看上去有點不開心。
「騙我啊姐姐。」
「真沒騙你。」我趕緊找補，「長得帥確實更容易被人喜歡上。我是特殊情況，我對高顏值的優秀男女有偏見。」
「我父母就這樣。他們倆條件都很優秀，長相也不錯，所以彼此看上了。問題是人一優秀，眼光就高，總想追求最好的，很難包容對方的缺點，又捨不得對方的光環，過得異常擰巴。」我解釋，「打一比方，校花張之瑤這樣的大美女高調示愛，換作別人早就從了。但是你，你自身條件這麼好，難免挑剔一點，肯定就看不上了。」
秦慕舟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她人品不行，和我挑剔不挑剔有什麼關係。再說了，她沒你好看，算哪門子大美女。」
我還想反駁兩句，秦慕舟夾起一塊蝦仁精准喂進我嘴裡，堵住了接下來的話。
「快少說兩句吧，年年姐。」
「誰挑剔？我也是普通男生，超容易對漂亮的姐姐一見鍾情。年年姐，你對帥哥有偏見。」
他語氣有些莫名的幽怨。
好矯情的男人。

10
我看著寢室桌子上的聖誕禮盒，陷入深思。
「秦慕妍，快告訴我這個聖誕禮盒是你買的，只是放錯到我桌上了。」
「你男朋友送的。」秦慕妍無情擊碎我的幻想。
淦。Ţųₐ
「哇！」江悅湊過來，「這是最近很火的限定款手鏈，很難搶的，我關注列表裡好多時尚博主都在曬這個。他也太大方了，何年年，你談到地主家傻兒子了！」
「這個太貴重了，你拿走吧，地主家閨女。」我對秦慕妍說。
「你男朋友送你的，我可不敢要。」秦慕妍幸災樂禍。
「花的是你們家錢，你不管管他？」我崩潰。
「不能這麼說啊弟妹，戀愛自由。我又不是張之瑤在論壇上造謠的那樣，心理陰暗，掌控欲爆棚，甚至還有變態的戀弟情結，會因為嫉妒在弟弟面前平等抹黑每一個追他的女生。……媽的，想起這個賤人就晦氣。不說了，給你東西你就收著，這是你合理的出場費。」
我薅著自己的頭髮，無聲抓狂。
「問題是，明星還有個殺青的時候吧，我這戲怎麼越演越長？」
「你自己答應的，何年年。」江悅鄙視我。
「我反悔了！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樣。」
「我以為只要讓大家都知道他有很恩愛的女朋友就夠了，時間長了，沒人再關注他，事情就結束了。」
「但是秦慕舟入戲有點太深了，他就像一個真正的男朋友一樣，經常給我送早餐，約我壓馬路，帶我吃宵夜，一起出去玩，考試周還約我上圖書館學習。」
「他的朋友們總搞些需要帶女朋友的活動，我就總得去，本該 AA 的飯錢他都把我那份承包了，我還得找機會回請他吃飯，他可能也不好意思，所以每逢有點說法的節日，他就會送禮物給我。收別人貴重禮物，我也不大好意思，我就得花錢回禮。」
「那是我攢的想要買喜歡東西的錢，所以委婉提過讓他不要送了。然後！他……他就直接把我想要的東西買來送我了！這下我欠的人情更多了，就更得出錢出力，不知不覺，開始惡性循環，錢和時間都飛走了，我上當了！」
「不只是這個問題，我上次沒錢了，找爸媽預支生活費，我一直挺節約的，這是頭一次，他們逼問我是不是染上了什麼不良嗜好，我說我談戀愛了，他們就開始不停催我把男朋友帶回家見見。」
「他的生活是平靜了，我的生活亂套了！」
我生無可戀。
秦慕妍快笑裂了：「大冤種，你活該。」
「不行！」我下定決心，「他耶誕節約我出去，我得借這個機會和他攤牌。現在都沒什麼人和他表白了，是時候分手了！」

11
聖誕，初雪，大街小巷放著歡快的聖誕歌曲，紛繁的彩燈懸掛在聖誕樹上，街上都是出來過節的小情侶。
秦慕舟身材很不錯，天生的衣服架子，肩寬腿長，別人很難駕馭的駝色大衣和馬丁靴，他穿在身上，看著高大挺拔，像時尚雜誌的模特。
他平時穿搭不算講究，多以休閒舒適的運動裝為主，秦慕妍沒少吐槽他暴殄天物。但每次和我出來，都能看出他精心打扮過，我甚至聞到了男士香水的味道。
我看看他，看看自己身上的基礎款厚羽絨服和土味雪地靴，又看看街上其他精心打扮和男朋友約會的小姐姐。
「不好意思，今天沒打扮哈。給你丟人了。」
「無所謂啊。」他頓了頓，眼神溫柔，「你不刻意打扮也很好看的。」
他人真好，可惜是假男朋友。
而且要分手了。
「我……我有件事，想跟你說。」猶豫片刻，我切入正題。
「很重要嗎？今天晚上街心廣場有聖誕老人和馴鹿表演，不是很重要的話，回去再說吧。」
天太冷，凍得秦慕舟聲音都微微顫抖，也許是錯覺，我聽出了些許祈求的意味。沉默片刻，他深吸一口氣：「年年姐，我其實……」
「秦慕舟？」
秦慕舟話音未落，前面一個寸頭的男生迎面走過來。
「嗯，我和我女朋友出來過聖誕，好巧啊……陳傑學長。」遇到這個人，秦慕舟似乎有些尷尬。
「哈哈，你還記得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呢？放輕鬆，耶誕節嘛，我出來和女朋友約會，她在咖啡館等我，你們也一起來吧。」陳傑熱絡地邀請。
不知聽到哪個關鍵字，秦慕舟愣了愣，然後松了一口氣，他看了看我，看到我點頭示意沒問題，便答應了陳傑的邀約。
到了咖啡館，我看到一個窈窕婀娜的熟悉身影坐在那裡。
張之瑤。
我警鈴大作，拿出手機，開始在寢室群裡瘋狂打字。
「 秦慕妍 江悅我靠我靠我靠，剛剛在路上我們……」
在秦慕妍的連噴帶罵中，僅僅過了三分鐘，我把瓜吃全了。
確實狗血。
陳傑當時是校籃球隊替補，張之瑤是啦啦隊的，最開始，張之瑤的男朋友不是陳傑，是當時的學生會會長，陳傑只是魚塘裡的一條小魚，只能仰望女神。
後來，陳傑打上主力，恰逢張之瑤和第二任男朋友——表演學院的一名網紅學長分了手，陳傑開始追求張之瑤，張之瑤答應他，只要他當上校隊的隊長，就和他在一起。
陳傑確實努力當上了校隊隊長，然後……張之瑤毀約了。因為她看上了籃球隊新來的男神學弟，陳傑這個大舔狗徹底破防。
為了挽回自己的女神，陳傑提出和學弟籃球 1V1，輸了退出女神爭奪戰。學弟對女神張之瑤沒什麼興趣，出於對學長的尊敬，還是去了，但放水了。
然而，張之瑤會錯了意，對學弟展開猛烈追求，陳傑贏了籃球，徹底輸了愛情。
這位倒楣學弟就是秦慕舟，後來他就在這尷尬的情況下退出校籃球隊了。不過因為他和陳傑關係不錯，即使不是他的錯，他也感到愧疚，所以今天他聽到陳傑有女朋友了才會松一口氣，為了修復和陳傑的關係，答應了邀約。
他不知道陳傑現在的女朋友就是張之瑤。看到她在，秦慕舟僵硬住了，我看到他臉上寫滿了晦氣。
很明顯，他想跑。

12
張之瑤熱情招呼我們坐下，灑脫地表示以前的事情她不在意，還問我們喝什麼。
我險些以為自己穿越了。
這麼正常，這還是她嗎？
這個女人我雖然沒怎麼接觸過，卻在秦慕妍的血淚史裡見證了她的種種奇葩之處。
果然，過不多時，她鮮紅的指尖輕輕撫摸著杯墊，故作天真地問我：「年年，你這手鏈真好看，能把連結發我嗎？我搶了好久都沒搶到，也想買個仿的戴戴。」
陳傑安慰她：「寶Ṫüₗ寶咱們不買仿的，我給你買的都是真的。」
這個陳傑也不是好鳥，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
還沒等我反擊，秦慕舟牽過我的手，裝作親昵地含笑說道：「我怎麼捨得給女朋友買假的，好不容易追到的，我當然要珍惜啊。」
張之瑤表情不變，手指卻猛捏了一下咖啡杯的杯柄，顯然是被氣到了。
寢室群裡，秦慕妍發了一串爆笑表情。
「這段我來講！之前張之瑤對秦慕舟那麼主動，秦慕舟都不為所動，張之瑤背地裡說他鋼鐵直男不解風情。」
「她到處給秦慕舟立不近女色高嶺之花的人設，沒想到上次因為表白牆的事，秦慕舟那麼熱情地跟你表白，直接讓她成了一個大笑柄。」
「後來為了給自己挽尊，她和陳傑在一起了，校籃球隊長，還捨得當 ATM 捧著她，這多有面子。」
「秦慕舟送你那個手鏈，你不知道多難買。我聽他們說，張之瑤之前暗搓搓發朋友圈說想要這個，陳傑沒給她買到，找騙子代購買成假的了，張之瑤還發了好大脾氣。」
「沒想到啊沒想到，這麼難買的東西，叫秦慕舟給你買到了，這不得給她氣死。」
果然，張之瑤面色不變，捧住馬克杯的雙手卻用力了幾分。
「我們都是學生，我可不好意思收陳傑那麼貴的禮物。」張之瑤優雅地捋了下頭髮，裝作大氣的樣子。
「我知道你是個好女孩，和其他女生不一樣。」陳傑適時捧臭腳。
我太無語了。
點誰呢？
叫她裝起來了。
如果不是她舔狗眾多禮物收到手軟的事蹟太出名，我是真的會信她。更搞笑的是陳傑，他就是 ATM 大隊長，居然還捧上了！
何年年，發力！
「話不能這麼說呀，陳傑。」我突然說，「多少男生喜歡咱們張校花，被你追到了，你要珍惜。正好這個品牌要出新年款了，連結我發你。」
陳傑沒反應過來，看到價格，露出明顯肉疼的表情，試圖轉移話題。但我可不能遂了他的心意，乘勝追擊：「你不會覺得張校花不配這麼好的禮物吧？」
「我……」陳傑額頭冒出細汗，但看了看張之瑤難看的臉色，咬了咬牙，「當然配。」
一句話，讓兩個人難受。
給人添堵，我是專業的。
張之瑤話鋒又一轉。
「年年，我好羡慕你，你都敢灰頭土臉地出門，完全沒有容貌焦慮。不像我，我如果不化點淡妝，我都不敢出門。」
我大腦飛速運轉，找了套能把她氣死的詞。
「之遙你別太焦慮了，容貌是天生的，素顏不好看也不能自卑嘛。愛你的人不會在意這些，秦慕舟就常常說，他覺得我素顏特別好看。」我肆無忌憚地編著瞎話，「正好，我帶卸妝濕巾了，之遙你把妝卸了，讓陳傑看看，他敢嫌棄，我們幫你打他。陳傑，你不會嫌棄咱們張校花素顏的，對吧。」
看表情就知道，他們很難受。
既不能原地卸妝，也不能承認素顏難看。
我是老鍵盤俠了，網上對噴從沒輸過。
張之瑤和陳傑正打算再說些什麼，秦慕舟突然一拍桌子站起來，把我嚇了一跳。
「夠了！」
「從剛才開始，你們一直在陰陽怪氣我女朋友！」
「是我惹的你們，和她沒有關係，有什麼不滿意沖著我來，欺負她算什麼本事！」
「一個綠茶一個舔狗，你們倆那些破事誰不知道，是不是我捅出去讓所有人都知道，你們才開心！」
「年年姐，我們走。」
秦慕舟平時隨和，發起狠來眼角眉梢都帶著厲色，看著隨時要打人，真讓人害怕。
陳傑和張之瑤顯然被鎮住了，僵直坐在原地，大氣不敢喘。
接著，秦慕舟強勢地把我拉走。

13
走在路上，他一言不發，半晌，他悶悶地說：「對不起，年年姐，因為我的原因，讓你受委屈了。」
好乖，和剛才完全不一樣。
這是什麼反差萌。
「你別多想，我沒有委屈。」
我可太不委屈了。
擠兌這兩人，多麼令人開心。
秦慕舟解釋：「我和陳傑，之前關係不錯，因為張之瑤的事，鬧得很僵。剛剛他說他有女朋友，我以為他走出來了，還松了一口氣，沒想到他們……」
他低著頭，眼睛藏在碎發的陰影裡，神情消沉。
我想起剛剛路邊路過的那只生悶氣的小金毛，和他有點像。
「秦慕舟喜歡男神，陳傑喜歡校花，他們喜歡的只是對方的光環，而不是這個人本身。所以遇到了更好的，秦慕舟就見異思遷；陳傑明明知道對方人不行，貪圖對方美貌就無腦開舔；看到別人過得好，傷到他們的優越感，他們又受不了，開始拉踩。總之，他們有大病，你理解不了是正常的。」
我踮腳摸摸秦慕舟的頭。
「不是你的錯，不要自責啦。」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卻沒有把我的手拿開，而是直直望著我，神情認真。
「年年姐，我和他們不一樣，我喜歡一個人的話，我會把全部真心都拿出來愛她的。」
「我知道，你既溫柔又善良，跟那兩個死裝貨肯定不一樣。」
秦慕舟Ṫů⁹笑了笑。
「那如果有個人願意堅持不懈地追你的話，你肯給個機會嗎？」
「我肯定不給啊。」我吐槽，「我有我的標準，張之瑤這樣看人下碟的，陳傑這樣無腦當舔狗的，白給我都不要。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怎麼會因為對方堅持不懈就違背原則。」
秦慕舟表情驟然凝結了，半晌，他放開手，轉過頭，聲音有點發抖。
「年年姐，表演好像開始了，我們去看表演吧。」
這天是真冷，他眼眶都凍紅了，看著楚楚可憐的。
聖誕老人在廣場正中表演，給路過的小朋友發放聖誕小禮物，聖誕祝歌響徹廣場。
「……IwishyouamerryChristmasandahappyNewYear.」
他跟著旋律輕輕哼唱，但因為凍得嗓音發顫，一首歡快的歌，愣是唱出了傷感的意味。
「年年姐，祝你聖誕快樂，新年快樂，往後的日子裡都能幸福快樂。」
「你的聖誕願望呢？」我逗他。
「不重要，你開心就夠了。」他一句帶過，然後深吸了一口氣，「年年姐，你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對我說？」
我本來要「分手」的。
話臨到嘴邊ţü⁺，我又說不出口。
雖然我時常抱怨假扮情侶給我帶來的困擾，但事實是，我逐漸習慣了這樣的生活，難以割捨他的存在。
他溫柔，善良，體貼，真摯，熱忱。
我真的，想要他離開我的生活嗎？
「我……我想說，耶誕節喜樂茶有第二杯半價的活動，咱倆拼個單吧……秦慕舟？秦慕舟？你在聽嗎？」
他好像看表演走神了，好半天沒回應我，過了一會兒，突然笑了。
「你突然笑什麼？」我好奇。
「沒什麼。」他眼角眉梢帶著喜意，「我剛發現，跟聖誕老人許願真的有用。」

14
「何年年，你最近老發呆，看著怪嚇人的。」江悅戳戳我。
「我決定了。」我冷不丁說，「我要追秦慕舟。」
江悅手一抖，剛剝好的橘子掉在地上，又手忙腳亂去撿。
「怎麼……怎麼這麼突然啊？」
其實不突然。
我剛剛意識到，我喜歡他。
意識到這一點後，其餘的問題都是小事。
我不談帥哥的原則？今天開始，我是顏狗，沒有原則。
我和秦慕妍的友情？我又不追秦慕妍，友情的小船才不會翻。
「那個，何年年，我覺得你其實不用追他。秦慕舟如果不喜歡的話，你是很難追的。」江悅委婉地提醒我，「之前有不喜歡的人和他表白的，他都拒絕得乾脆俐落；別人死纏爛打的話，他更是不留情面。他對你……」
「住口！告訴你是讓你獻計獻策的，不是讓你潑冷水的。」怕江悅說出什麼紮心的話，我給自己打氣，「你不懂，秦慕舟看著厲害，和我們一樣都是母胎單身，說不定好追得很。」
「而且，不認識人家，上來就表白，她們不失敗誰失敗。我不會那麼蠢的，我要慢慢地撩。」
「最後，我覺得秦慕舟對我是有點好感的，我偶爾和他肢體接觸，他也不拒絕。」
「所以，」我下結論，「我贏面很大。」
秦慕妍拎著水壺進門：「一進來就看你在那張牙舞爪，說什麼有意思的事呢？什麼你贏面很大？」
我拍拍她肩膀：「姐妹，我要追你弟弟，從今往後，多出主意，少潑冷水。不說了，我出去和男朋友自習了。」
無視秦慕妍瞪得像銅鈴的眼睛，我披上外套徑直出門。
我不知道，我剛走出五米去，秦慕妍和江悅就開始在背後瘋狂蛐蛐我。
「江悅，恭喜你，活這麼多年，見到真的弱智了。」秦慕妍驚魂未定，「秦慕舟太愛她了，明裡暗裡撩她這麼久，她一點沒發現，這不是弱智是什麼。」
「我覺得何年年不是弱智……嗯……她可能，只是太遲鈍了吧。唉……秦慕舟真可憐。」江悅為我說話。
「他已經不可憐了。他的女神要去追他了，這不得給他樂成翹嘴。」

15
自習教室裡。
「秦慕舟，你冷不冷？」
「空調溫度正好，我不冷。你冷嗎年年姐？冷的話我外套借你。」
我暗地裡咬牙切齒。
好一個善解人意的鋼鐵直男。
誰要你的外套了？
「我還行，就是手有點涼，可以放到你口袋裡暖暖嗎？」
我找了個蹩腳的藉口，往他身邊坐了坐，幾乎是緊挨著他，接著不等他許可，便自顧自地把手放到他外套口袋裡。
距離一下子變得很近，我甚至能嗅到他洗髮水的清爽香氣。他專心地做著習題，沒分半點注意力給周遭事物。
我在心裡歎息。
怪不得那麼多追他失敗的，他是愛學習。
今天的進攻就先到這裡吧，再推進就該露餡了。
我收起亂七八糟的心思，也開始Ťù⁹看書備戰期末周。
突然，手上傳來灼熱的溫度。
「年年姐，你手好涼啊。」秦慕舟抓住了我的手，把我的手緊握在掌心。「另一隻手也給我，我幫你暖一暖，不然連筆都握不住了。」
說完，他以強勢地拉過我另一隻手，兩隻手一起被他抓著。
我心跳得好快。
他太會了。
如果不是早知道他只是看上去像海王，內裡是個鋼鐵直男，我是真的會以為他在撩我。
突然，我意識到一件事。
雖然他沒有刻意撩我。
但……
這是不是意味著，他不排斥和我的肢體接觸？

16
他不排斥。
這是我試了半個月得到的結論。
這半個月來，我用各種藉口，包括但不限於整理領子、分護手霜、眼睛進沙子、臉上沾了灰等等，找機會和他肢體接觸。
我發現，雖然秦慕舟平時拽得二五八萬似的，但本質上還是沒怎麼接觸過異性的純情男大，我偶爾不經意間的肢體接觸後，他會突然很害羞地別過頭去，強裝不在意。
還怪可愛的。
我心裡美滋滋的。
有一種錯覺，馬上要成了。
「我怎麼感覺腦袋熱熱的，不會發燒了吧。」又是和他一起走在路上，我臉不紅心不跳地編著瞎話。
秦慕舟如臨大敵：「年年姐你怎麼樣？頭暈嗎？冷嗎？最近感冒發燒的人特別多，我們還是回去吧。」
我很做作地用手背和手心來回測試額頭的溫度。
「好像有點熱，好像又不太熱，試不出來。快考試了，發燒就完蛋了！……秦慕舟，你過來一下。」
他不明所以，卻聽著我的話，離我近了些。我冷不丁拽住他的圍巾，在他猝不及防之間，拽得他低下頭，把他的額頭抵在我的額頭上。
「奇怪……這樣一試又不太熱了。」我假裝正經地念叨著。
距離很近，甚至能清晰看到他濃密的睫毛和驚訝的眼神。
他真好看。
我心裡想。
「年年姐你在幹嗎！」
秦慕舟愣在原地，過了一會兒，他突然回過神來，大力推開我的肩膀，眉頭緊緊皺起，臉卻紅得像一顆熟透的番茄。
壞了。
做得太過了，被他發現了嗎？
……
「有點發燒，我試試溫度。」我強裝鎮定，輕描淡寫地想把這事圓過去。
「咱們又不是真情侶，你這樣很沒有邊界感。」秦慕舟露出焦躁的神情，好像有點生氣，「年年姐，我覺得你最近很奇怪！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腦子裡閃過十幾種巧妙的解釋，盤算著哪個能更自然一點。
該怎麼解釋呢……
得說點什麼，總不能直接表白吧。
「我喜歡你。」我突然說。
不能直接表白……個屁！
他又沒有什麼感情經歷，趁現在他不知所措，正是進攻的最佳時機。
果然，秦慕舟一下子宕機了。
我乘勝追擊。
「我們假扮情侶這段時間，相處得很愉快，和真的情侶也沒什麼區別。」我開始給他洗腦，「難道說你很討厭我嗎？如果不是，為什麼不能和我在一起試試呢？」
旁邊樹上枝頭的麻雀抖了抖翅膀，細微的動作引得樹枝微微晃動，本靜靜躺在樹枝上的碎雪紛亂地抖落下來。
他沒那麼容易答應吧……
秦慕舟突然拉過我的手腕，接著以不容拒絕的力度將我按在懷裡，然後直接吻了上來。
臥槽？
臥槽！
我 CPU 燒了。
他親得強勢又急切，我腦子亂得像一團漿糊，半晌，反應過來，猛地推開他。
「你你你你你幹嘛呢？」我語無倫次。
明明秦慕舟才是那個強吻別人的人，他眼神卻躲躲閃閃，不敢看我，嘴角卻偷笑，紅雲從脖子一路蔓延到耳根。
「年年姐，你是我女朋友了。親自己女朋友有什麼不對嗎？」
他又在我唇上輕啄了一口。
「姐姐，說了喜歡我，以後可就不能反悔了。」
……
回到寢室。
「何年年，發生什麼了，你美成這樣？」秦慕妍壞笑。
「我脫單了！」
我圍著男朋友的圍巾，臉紅紅地宣佈。

17
男朋友太黏人是怎樣一種體驗？
剛結束最後一門考試，剛走出教學樓，就被秦慕舟拽到無人的角落裡親。
「這個黏人小狗是誰？把我高冷難追的金融院男神還回來。」我打趣他。
秦慕舟抱著我的腰，眼角眉梢盡是得意的竊喜。
「亂說什麼，什麼高冷，我是純情大男孩，滿腦子只想和女朋友貼貼。」
……
他騷話真不少。
眼見他又想親上來，我趕緊把他推開。
「他們還在等我們吃飯，別磨蹭了。」
今天最後一場考試結束，我們寢室和秦慕舟寢室在寒假結束之前約了個聚餐。
「考完試就要放假了，這幾天不是應該我們兩個人待在一起嗎，他們非要組織什麼鬼聚餐。」秦慕舟悶悶不樂，對於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被佔用非常不滿。
「去吧去吧。」我摸摸他的頭，「就當正式官宣了。」
到了餐館，一群人早就整整齊齊地坐好，給我們留了倆個並排的位置。
「都考完試一個小時了，你們兩個才來，肯定是去哪裡膩歪了！要把我們餓死嗎？」秦慕妍吐槽。
秦慕舟的一個室友捧腹大笑：「哈哈，慕妍姐，他好不容易才脫單，理解一下吧。」
秦慕舟被他們調侃得渾身不自在，趕忙抓著我的手落座，裝模作樣開始點菜。
席間吃吃喝喝，嬉笑閒聊間，有人提起的表白牆的事情。
「年年學姐，你可要對我們秦慕舟好一點，你可不知道他多喜歡你。他那麼不愛湊熱鬧的人，聽說有人在表白牆上跟你表白，氣得馬上就發帖跟人家 1v1，唯恐你被別人搶走了。」
啊？
這是什麼天大的誤會。
這半年，為了圓表白牆上那個小小的謊言，我不得不編出無數個謊言來圓，事情越來越朝奇怪的方向走去，雖然結果是好的，但我實在不想再編了，都是熟人，還是實話實說吧。
「其實，沒人跟我表白，那條表白牆……是我自己發的……」
我灌了一口飲料，把事情的經過娓娓道來。
「……當時也不知道是誰皮了這麼一下，把事情鬧大了。眼見沒法收場，我們只好拉秦慕舟當演員。後來假扮著假扮著，就……在一起了。」
我話音剛落，秦慕舟的室友們你看我，我看你，然後不約而同發出一陣爆笑。
……
好尷尬，好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我捂著臉：「給學姐一點面子吧學弟們，也沒有那麼好笑吧。」
「學姐，秦慕舟什麼都沒有告訴你嗎？那還是我們說吧。」
戴眼鏡的學弟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秦慕舟急得站起來想要捂他的嘴，被另一個舍友和秦慕妍兩人聯手摁死在凳子上。
「那條回復就是他發的！當時他看到表白牆上有人跟你表白，急得跟什麼似的。結果你們給他打了個電話，他就又開始笑，嚇死人了。」
「他從大一開始就暗戀你了，那天在籃球場表白成功之後，回宿舍在那轉著圈地顯擺，和個傻麅子一樣。」
「樂呵了小半年，臨耶誕節那幾天又在宿舍借酒澆愁深夜嚎哭，說什麼你要和他分手，他不活了。沒過兩天又開始強顏歡笑，說只要你開心，他無所謂的。」
「最近幾天更是魔怔，動不動傻笑。你這麼一說我才明白，你們之前是假扮情侶，最近剛在一起啊，怪不得這小子的情緒跟過山車似的，上上下下，我們還以為他期末周壓力太大，失心瘋了呢，敢情是戀愛腦發作了。」
……
我傻了？
秦慕舟？一直？暗戀我？
這還是中國話嗎？
直到聚餐結束，我還懵懵的。
夜色如水溫柔。
回去的路上，秦慕舟突然大力攬過我，語氣既不滿，又有幾分理虧。
「姐姐！一路上都在叫你，為什麼不理我，你生我氣了嗎？」
「在想你居然暗戀我。」
很難消化這個事實。
又帥又厲害的秦慕舟，極品男神秦慕舟，居然偷偷暗戀我了一年？
這居然是真的。
「年年姐！」
秦慕舟把我按進他的懷裡，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聽到他用帶著幾分羞窘的聲音對我撒嬌。
「騙你是我不對，但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歡你，原諒我吧，姐姐。」
心都化了，很難不原諒。
「所以，你是怎麼開始喜歡我的？」
「秘密。」
秦慕舟笑了笑，神情狡黠。
番外（秦慕舟視角）
高二暑假臨近結束，我們全家送秦慕妍上大學。
往她宿舍走著，路上無數灼熱的視線粘在我身上，在這酷暑時節，讓我又是一陣煩躁。
秦慕妍嘲笑我：「好有魅力啊這位男高，把學姐們的心都偷走了。」
「你閉嘴吧。」我說。
因為長得稍微周正了點，就被人肆無忌憚地打量、幻想乃至騷擾。
我討厭這種感覺。
以貌取人是件很膚淺的事。
再上一層樓梯，到了秦慕妍的寢室，有人比秦慕妍更早到，秦慕妍趕忙上去打了個招呼。
「你好呀，你是 307 寢室的吧, 我也是，我叫秦慕妍，這是我爸媽和弟弟，送我來上學。」
「你好呀, 我叫何年年。」
我整個人失神在原地。
她穿著簡單的白 T 恤和牛仔短褲, 隨意挽了一個馬尾, 幾縷紮不起來的碎發散在皮膚清透的面頰旁邊，被半開的窗子透進來的風微微拂動。
陽光熾熱，幫秦慕妍收拾完，我渾身都是汗。何年年也來幫忙, 然後給我們一人遞了一瓶水。
她對我友好地笑了笑，我心跳忽地變快。
「秦慕舟？秦慕舟？」
秦慕妍叫我，我才回過神, 不敢和何年年對視，淺淺道了句謝謝, 扭開了頭。
我平生第一次意識到, 我真是個膚淺的人。
因為一個人好看就心動有什麼錯！
不過是短暫的交集, 我卻一直忘不了。
所以當高考出分之後, 我沒有選擇先前想要報考的 S 大，而是報了秦慕妍所在的 A 大。
想再見她一面。
報到的時候, 遠遠看到她和秦慕妍一起接我，莫名有點心潮澎湃。
又見到她了。
不知怎的, 我開始借著秦慕妍弟弟的身份, 經常在她面前刷存在感。
希望她可以注意到我。
然而，年年姐真的很遲鈍。我像個花枝招展的雄孔雀一樣，拼命地開屏，她卻一無所知, 只把我當室友的弟弟。
秦慕妍沒少嘲笑我, 偶爾見到她們另一個室友江悅姐, 也經常用同情的目光對我行注目禮。我的朋友們知道了, 邊笑我邊給我出主意, 然而我的一切努力, 全都成了拋媚眼給瞎子看。
……突然好希望她也是一個以貌取人的膚淺女人, 這樣她就能愛上我了。
但這樣就不是她了。
我還是喜歡她本來的樣子。
這樣的狀態持續了一年多, 突然有人給我轉了表白牆上的一條動態。
「牆牆, 撈一下我 crush 謝謝。告訴她, 我一米八五，腹肌八塊，會打籃球, 會唱情歌。」
剛想說無聊，往下一劃, 下麵是她的照片。
我突然心裡湧起一股無Ṭũₒ名火。
我在下麵用力打出一串文țű̂ₙ字。
「巧了, 這也是我 crush，我也一米八五，腹肌八塊, 會打籃球, 會唱情歌。下週二下午五點半，逸夫樓籃球場一對一，輸了離我 crush 遠點。」
一米八五, 腹肌八塊，會打籃球，會唱情歌？
就這也想追我的年年姐？
他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