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去婆家過年，一堆親戚上門要賬。
我和老公不知所措，婆婆出來解釋：「你們小輩在外面混好了，家裡人有困難的就搭手幫一把，也是積福，我和你爸就替你們應下了。」
不是，借錢這種事兒，別人還能替我答應？
1.
和老公結婚第二年，我們去他家過年。
因為第一年是去我家的，所以我還是有些過意不去，就買了一車年貨。
讓老公提前給公婆說了一下。
老人嘛，臉上好面，他們提前知道了在門口張羅不知道有多高興。
剛到老公家門口，我聽著裡面烏央烏央的人聲。
還跟老公開玩笑：「希望咱倆這些年貨，能讓爸媽好好長長臉。」
老公扯著個大牙樂：「那是，我媳婦兒精心準備的。」
敲開門後，婆婆一看見我，聲音立馬變得洪亮：「哎呀，我兒子兒媳婦回來了！」
客廳裡瞬間安靜下來，所有親戚朝門口方向看過來。
這些親戚當時和李燃結婚的時候都見過，但是不熟，甚至好多我已經想不起來怎麼稱呼了。
我站在門口，頓覺尷尬。
李燃趕緊拎著禮盒進門：「媽，別擋我們，我和小靜今年可是沒空手回來。」
婆婆雙手一拍：「對了對了，給我們帶了一車年貨是吧。」
然後招呼起客廳裡的親戚：「走，咱們趕緊下樓，讓你們見見大城市買的年貨。」
「誒媽！」我趕緊喊住：「年貨我和李燃都搬上來了，你們不用下去。」
婆婆轉悠了一圈腦袋，然後看我一眼：「就這？」
我看著門口擺放著的七八個大禮盒，不自信地點了點頭。
婆婆見狀，冷哼一聲，直接進了屋，絲毫沒有了剛才的熱情。
李燃出來搬第二趟的時候，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拽住他：「媽是不是覺得咱們買少了？」
李燃偷偷看了眼屋子，一堆親戚把婆婆圍在中間不知道說什麼。
「沒事兒，咱們這些又不便宜，待會兒說出來價格她就開心了。」
就這樣我跟李燃兩個人把剩下的禮盒搬完。
進了房間，烏煙瘴氣的。
我從小聞不了煙味兒，沒忍住咳了兩聲。
「這是咋了，李家媳婦。」
婆婆瞥我一眼：「大城市來的，死矯情。」
我直接愣住了，我咋了。
幾個親戚勸婆婆：「哎呀，小輩不懂事，不要跟他們一般見識。」
我又咋不懂事了。
剛準備開口，公公就把最後一口煙抽完，朝我吐過來，然後指示李燃：「可不是不懂事，進了門不知道給你這些長輩們散點煙啊。」
李燃趕緊把買的煙拆開，分給在場的親戚們。
從進門到現在，高興的心情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
別說噓寒問暖，連杯水都沒喝到。
見婆婆依舊對我愛答不理，我只好耐著性子解釋：「媽，這些年貨是我跟李燃挑了好久的。」
我偷偷捏了一把李燃，讓他張嘴。
「對啊，這一盒可不便宜，得小兩千呢。」
我偷瞟著公婆的臉色，這下該高興了吧。
給他們買這些禮盒，花了兩萬塊錢。
果不其然，婆婆伸著脖子朝禮盒看了看。
然後仰著腦袋一臉滿意：「這還差不多。」
然後跟親戚顯擺：「他們年輕人一點兒也不會過日子，兩千塊錢才買一個禮盒，在咱們這小地方，都夠買二十箱奶了。」
見客廳氣氛稍微不那麼焦灼了，我兀自歎了口氣，想著把客廳窗戶打開透一下氣，太嗆人了。
結果就被婆婆拉住：「來，小靜，坐我旁邊。」
伸手不打笑臉人，我只好再忍一會兒，扯著笑跟親戚都打招呼。
「這是你二姑。」
「二姑好。」
「這是你大爺。」
「大爺好。」
……
十幾個親戚，我認了一圈。
房間裡又有煙味，還圍著這麼多人，瞬間腦袋發暈。
我趕緊先發制人：「一會兒中午咱別在家吃了，去飯店，我跟李燃請客。」
花錢消災，先讓我離開這裡。
婆婆笑嘻嘻地：「看小靜，多會辦事兒。」
現在又誇上我了，可還是抓著我不放。
「是這樣，吃飯的事兒讓我兒子去安排，媽對你有話要說。」
我絕望地看著李燃，希望他把我救出去。
結果被婆婆擋住視線：「你快去吧，你媳婦這兒有我呢。」
李燃這個沒心沒肺的就真把我一個人撂在這兒了。
「什麼事兒啊媽？」
婆婆咳了兩聲，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紙：「這是親戚們的借條。」
2.
我不知所措地拿了過來，大概晃了一眼，好傢伙，得有五萬塊錢。
我還在心裡愜意，婆婆這是要把這個借條給我？讓我收回來這些錢？
結果下一秒，婆婆大手一揮：「這些親戚都是長輩，也不好跟他們要錢，所以我做主，毀了這張欠條，當欠款不存在。」
客廳瞬間靜謐，然後響起一陣誇讚聲。
說我婆婆人好，說李家有這麼個女人是上天開了眼……
給我婆婆誇得牙都合不上。
「你覺得呢？小靜。」
我？又不是我的錢。
「我沒問題，您決定就好。」
在又一陣誇讚聲中，婆婆撕了欠條。
我見沒事兒，又站起來：「那咱們就移步吧，帶你們去飯店。」
婆婆又拉住我：「你看你急什麼？」
然後李燃的二舅朝我伸出手來：「我五千塊錢，謝謝小靜了啊。」
什麼意思？
婆婆一手拍我屁股上，給我拍得夠嗆。
「愣什麼呢？趕緊給啊。」
「給什麼？」
婆婆不耐煩地呲了一聲：「你看你這丫頭不經誇，給錢啊。」
「我為什麼要給二舅錢？」
過年不應該是長輩給小輩錢嗎？
親戚見狀，看著婆婆狐疑：「他嬸兒，你不會沒這個權利……」
「瞎說什麼呢？」婆婆趕緊打斷：「剛才ṱŭ̀₆撕欠條的時候，小靜都說沒問題了。」
婆婆用力捏了我一下：「那欠條上，不是寫著你二舅 5000，你大爺兩千還有……」
「是是是，沒錯，但那跟我有什麼關係啊？」
婆婆瞪著我：「怎麼沒關係？」
「你們小輩在外面混好了，家裡人有困難的就搭手幫一把，這是積福，我和你爸就替你們應下了。這大過年的，你們回來不得兌現諾言啊。」
我直接一口血吐出來。
「這又不是我答應的，我實現什麼諾言？」
進門到現在已經夠離譜了，還給我來了個代借。
我說婆婆撕欠條的時候怎麼那麼敞亮呢。
合著欠條是給我準備的，還用我的錢賣她的人情。
婆婆見我落了她的面子，一巴掌拍我身上：「好話給你說盡了，那是看在小燃的面子上知會你一聲，你還不知好歹了。」
在場的親戚也不攔婆婆了。
「就是，誰家這麼給女人面子啊。」
「姐，你這婆婆做的，都讓兒媳婦騎脖子上了。」
……
三言兩語吵得我腦袋直發懵。
țů₊我看著周圍一個個噴著唾沫瞪我的親戚，合著這是給我準備的鴻門宴啊。
「趙靜！這錢你今天必須給，趕緊拿出來！」
婆婆說著就掏起我的大衣口袋，見只有個手機，又去看我包裡有沒有錢。
我徹底忍不下去了：「別動我包！」
婆婆愣了一下，表情猙獰地朝我扇過來：「真是給你臉了，讓你爬我臉上。」
一巴掌給我火扇起來了，我護著包就跟她推搡起來。
「不尊重長輩的東西，我讓你不聽話！」
公公跟著婆婆一起把我壓在沙發上打，親戚見狀，有的拿手機出來錄影看戲，有的拿起掉落的包翻動起來。
回婆家過的第一個年，我被打了。
臉上身上全是傷，還是有的親戚看不過去，攔了一把，公婆他們才停下。
公公打完我最後一巴掌直起身來，朝地上吐了口濃痰：「媽的還治不了你了，哪家新媳婦敢結婚第一年就去娘家過！你再讓老子丟臉！」
我用力攥緊拳頭，強忍著害怕和屈辱，聲音沙啞：「叫李燃回來。」
「李燃回來能怎麼樣？我是他爹，他不聽我的聽誰的？」
一群人堵在我身邊，我不敢也沒力氣跟他們再爭執。
只能沉沉地閉上眼睛：「錢在李燃那兒，讓他給。」
公婆對視一眼，婆婆伸出食指摁在我腦袋上：「還敢騙我們！李燃說了，你當家做主呢！」
心裡升騰起的屈辱讓我再也忍不住朝他們大吼：「是我當家做主！問題是錢在李燃那兒，你們要不把我打死！」
見我撕破臉，公婆狐疑地對視一眼，然後給李燃打去了電話。
3.
李燃沒多久就趕了回來。
我一看見他沒忍住掉下眼淚來。
「老婆你怎麼了？」
李燃滿臉驚訝，把我抱在懷裡安慰。
公公清了清嗓子：「能怎麼？不借錢給長輩，我們教訓了她一頓。」
「爸！你們，你們怎麼能動手打小靜啊！」
親戚在旁邊吧唧著嘴：「我說得了小燃，老婆太厲害了對你也不好，我們幫你訓一頓，幫你把當家做主的位置拿回來。」
李燃站起來就要跟親戚吵：「我老婆用你們教訓！你們算老幾？！」
「又不是我們打的，你爸媽動的手關我們啥事兒？」
「就是，不朝自己爹媽吼，朝我們吼。」
「趕緊把錢給了我們，我們走，你家的破事兒我們可不參與了。」
李燃愣住：「什麼錢？」
「什麼錢你不知道嗎？」公公就要發火，婆婆趕緊攔住。
「就之前我不是給你打電話說親戚都要借錢，你不是說等過年回來說嗎？家裡小靜做主，她摳死了又不往外拿，這不是打我和你爸的臉呢吧？」
李燃急了：「那你們也不能動手打人啊！」
然後拉著我起來：「走，我先帶你去醫院。」
我拽住李燃，有些不可置信：「就這樣就完了？」
我白挨打了？他不應該替我出氣嗎？
李燃心疼我，但語氣有些埋怨：「你也真是的，他們要你就給，何必被打成這幅慘樣。」
「李燃！」我沒忍住喊出了聲，聲音變得委屈：「我被你爸媽打了啊。」
李燃想說什麼，但看見他爸媽，又閉上了嘴。
然後像呼嚕毛一樣摸著我的頭髮安撫我：「我知道，現在先帶你去醫院消消毒最重要啊。何況這是我爸媽，我還能揍回去嗎？那我不成啥了。」
我定定地看著李燃，期待的心一點點變得冰冷。
我一直覺得李燃是二十四孝好老公，在家和我分擔家務，從來不讓我吃苦，原來是沒有遇到關鍵的地方。
現在我被他爸媽打了，他卻守著孝道二字無動於衷。
我失望地看著他，回頭瞥了一眼站在客廳裡的人。
公婆像鬥勝的公雞一樣仰著下巴，親戚無動於衷地看戲。
我忍住失望，艱難開口。
「行，先去醫院。」
「等一下！」
李燃二舅喊住我們：「就讓他們走了姐，我的錢呢？」
「就是，不是說今天把錢給了我們嗎，這倆孩子跑了怎麼辦？」
李燃握著我的手越來越緊，話裡帶著火氣：「我們不ṱū́⁶會跑！」
婆婆趕緊站出來調解氣氛：「小燃又沒說不給，反正錢在小燃這兒呢。」
李燃沒有接收到婆婆遞過來的眼色，自己生著悶氣。
公公重重地拍了桌子一下，朝李燃吼道：「聾啊你們，趕緊把錢給了他們，你們愛去哪兒去哪兒。」
李燃沉默一瞬，歎了口氣認命般地掏出手機。
我下意識地阻攔，抓住李燃手機。
李燃沒看我，扒拉開我的手，走向親戚：「來吧，都是多少？」
「誒好外甥，舅舅 5000」
「大爺是 2000」
「還有我，侄子，我也 2000」
……
親戚拿到錢樂得嘴都合不上。
「對嘛，這才是好孩子。」
「真不是我吹，小燃現在要是沒結婚，撲上來的女人不知道要比現在這個強多少！」
婆婆聽得高興，咧著大嘴誇李燃，順帶還給了我個白眼：「這樣就對嘛，家裡男人做主，事情得少不老少。」
「嬸子，你有個好兒子，還有你這婆婆，會規訓兒媳。」
……
從回來到現在，僅僅過了一個小時，卻讓我感覺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
李燃牽著我的手不放：「別生氣了老婆，你跟那群人鬧，不是給自己氣受嗎？」
哀莫大於心死，我已經懶得再跟李燃爭執他為什麼不護著我，不幫我的事情了。
汽車往醫院的方向行駛，我看著眼前熟悉卻很陌生的男人，問他：「你哪兒來那麼多錢？」
我和李燃結婚後，為了不大手大腳還錢，就共同存了個帳戶。
因為沒有房貸車貸那些，只用把每個月工資的百分之七十放到帳戶裡存起來，其餘用作零用。
這樣也不超額消費，也不用委屈我們倆吃喝玩樂。
可剛剛親戚找李燃拿錢，足足五萬塊錢，李燃沒有絲毫猶豫就拿出來了，他從哪兒來的錢。
話一問出口，李燃沉默了。
我失望到冷笑：「你不會背著我自己存錢吧？」
李燃開口解釋：「沒有！」
「公司發的年終獎，我還沒來得及跟你說。」
一直到醫院，我們都沒有再開口說話。
下車後，李燃小跑過來牽住我：「老婆，你別生氣了，我真不是有意瞞你的，以後不管公司發什麼我都告訴你行嗎？」
我沒有理他，自顧自地往醫院走。
進去以後李燃要去給我掛號，剛走兩步就返了回來。
小心翼翼的問我：「老婆，你應該不會給爸媽打電話的吧？」
「你什麼意思？」
見我生氣，李燃又抱住我：「別生氣寶寶，我只是覺得這不是什麼大事兒，讓爸媽知道了也影響他們過年的心情。」
哪怕李燃現在再哄我，我已經對他徹底失望了。
剛才在他家，人生地不熟的，我不能，也不敢跟他硬來。
但現在是在醫院！
我把手機遞過去：「先去掛號吧。」
等他走遠，我朝護士台走過去。
過年值班的幾個小護士看見我驚了一下：「你怎麼傷成這樣！」
陌生人的關心讓我沒忍住哭了起來，但時間不多了，我邊哭邊說：「借我用一下手機，我要報警，有人打我。」
天高皇帝遠的，我給爸媽打了電話又能怎樣，讓他們徒增擔憂，又著急趕不過來，我還怕他們出什麼事兒。
但是，我可以報警！
我被一群護士圍住藏在護士站裡，從前看大街上直接拐賣女人的新聞，覺得他們以女人老公父母的身份把人拐走太簡單，現在到自己身上，我也害怕，害怕李燃發現我報警，給別人說他是我老公就能把我帶走。
報完警後，我蹲在護士台裡一動不敢動，身體止不住地發抖。
小護士一邊擔心地安慰著我：「別怕別怕，有我們在呢。」
一邊巡視著四周，生怕有人來找我。
果不其然，李燃掛完號後回來找不到我。
「小靜？老婆！……趙靜！」
在醫院大堂裡旁若無人的喊了起來。
沉重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我躲藏在護士台裡，身體直發抖。
「你們看見我老婆沒？穿個白大衣，臉上有點傷。」
小護士幫我擋了回去：「哦她啊，是不是出去了，看見是朝大門那個方向走了。」
「咚咚咚」李燃跑了出去。
直到消失不見，小護士才告訴我。
她們幫我傷口上了點藥，沒多久員警就趕到了。
5.
我不光報警李燃爸媽打我，我還告他那群親戚威脅囚禁我！
「不給錢都不讓我走！」
我邊哭邊給員警說，直到見到他們才真正地松了口氣。
員警聽得直搖頭，說會好好處理的。
聯繫到李燃後，沒一會兒李燃就出現在了警察局，順帶的還有他爸媽。
李燃爸媽罵罵咧咧地進了警察局，看見我愣了一秒，又要開口，就被李燃攔住。
「老婆你報警幹嘛？」
「員警同志，我們這就是家庭矛盾，哄兩句就好了。」
別說員警了，是個人都看不起他們的所作所為！
嚇唬他們：「什麼家庭矛盾，這臉上身上的傷，告你們故意傷害都行。」
公公急了：「故意傷害？誰家媳婦不懂事不得敲打敲打啊，你別覺得我老了不懂，我吃過的鹽比你喝過的水都多，少嚇唬我們！」
「爸！你能不能別說了！」
李燃無奈地朝他爸吼。
「阿靜，老婆，真沒必要鬧到這一步。你要是心裡還是委屈，我跟你道歉，也讓爸媽跟你道歉行嗎？」
道歉！
我再也忍不了了：「道歉不疼不癢的，我打你們一頓，我道個歉行嗎？」
「誒你還來勁了！」公公指著我就要衝過來，被員警的呵斥聲攔住。
員警耐著性子給他們進行了一頓科普。
語重心長：「你們這樣欺負兒媳婦就是不對！她完全可以告你們故意傷害，況且你們二老年紀又不大，也沒到不收監那地步，老老實實賠禮道歉求她原諒。要不我們直接把材料遞上去，等著被判吧你們！」
公婆一聽被嚇著了，支支吾吾地互相看著。
「員警同志，我不用他們現在做戲，我就是要告他們，我就是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員警看我意志強烈，公婆動手板上釘釘，說可以先拘留幾天象徵性懲罰一下，讓他們長個教訓。
公婆一聽，急了。
大過年的，自己要被關進去，街坊親戚串門走親戚的時候，那不丟大人了嗎？
終於軟下聲音跟我賠禮道歉。
我看見他們低三下四的樣子，還是不解氣。
那種被圍住毆打恐懼的窒息感，在我腦海中死死纏繞。
我朝他們放著狠話：「任你們說破天，我也要告你們！」
李燃身上的手機鈴聲打破了焦灼的氛圍。
是我爸媽打來的。
「嗯，找到小靜了，她還有點生氣，沒事兒，我勸勸她，大過年的您跟爸也別著急哈。」
李燃朝我遞來威脅的目光，極其陌生，看得我直發冷。
拿到手機，我媽著急的聲音在那邊響起：「小靜，你說你第一年去婆家拜年怎麼這麼不懂事兒？再生氣也不能一聲氣不吭就走啊，手機也沒拿，急死我跟你爸了。」
與此同時，李燃的聲音響起，像是故意要讓電話那邊的人聽到：「嗯，爸媽，小靜也是怕你們擔心，你們年紀大了也注意點身體！」
那種語氣像是在告訴我：我知道你擔心你爸媽，才第一時間來報警，而不是給家裡求助。
手指握著手機越來越緊，聽著爸媽的聲音，țü₄想到李燃一家人的威脅，我再也忍不住了。
我又不是在李燃家，這是警察局，我怕什麼？
「爸媽！我被李燃一家打了，我沒有不懂事。」
心裡委屈到極致，聲音止不住地抽泣。
亂七八糟地說了一堆，我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只想著這是我爸媽，我的後盾！
我爸焦急的聲音越來越大：「什麼？他家人打你了？李燃呢！你把電話給他！我艸他們全家了！」
我沒有把手機給李燃，還說怕把手機給了他他不還給我。
公婆被拘留，李燃只能灰溜溜回去。
走之前，因為有員警在，他靠近不了我，只能隔著一段距離，語氣深情：「老婆，我會讓你原諒我的。」
6.
李燃讓我原諒的方式，就是找那群借錢的親戚跟我道歉。
那天在警局不歡而散後，我就在員警的安撫下定了個附近的酒店，等我爸媽來。
爸媽來了看見我臉上的傷氣就不打一處來：「媽的那一家子在哪兒住，我非得還回去！」
我安撫好爸媽激動的心情，認真的告訴他們我想離婚。
說起來還有點沒有底氣。
本來當初和李燃的這段感情爸媽就不看好，自己非要強，嫁給李燃。
爸媽也強迫不了我，只能按我的意願來，為了我著想還盡心盡力地對李燃好。
結果還是弄成現在這樣。
我媽紅了眼：「離！必須離！」
我撇了撇嘴，忍住掉落的眼淚。
「不光離，把那群欺負你的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送進去！」
剛走到警局門口，就碰到李燃帶著三四個親戚過來。
他看見我爸媽縮了一下，然後硬著頭皮：「爸媽，你們怎麼來了？」
我爸攥緊拳頭：「這要不是在警局門口，我非弄死你們！」
「你弄死誰啊！」本來李燃叫這群親戚就不容易，老一輩人覺得跟小輩道歉就是很丟臉的事兒，ƭü⁼來了還被我爸挑釁，更煩躁了，朝我爸張牙舞爪：「你搞清楚這是哪兒？我們的地盤，牛的你。」
「夠了別說了！」
李燃怒吼一聲，無奈地看著我：「趙靜，你到底想要什麼？我跟你道歉了，爸媽也跟你道歉了，我今天把長輩們也叫過來跟你道歉，咱能讓這件事過去嗎？你還連累爸媽大過年的過來……」
李燃不顧場合地對我 PUA 起來。
我媽當即就要張嘴給我罵回去，我攔住了她。
「大過年的我莫名其妙挨了頓打，你覺得幾句道歉就能解決？李燃，結婚以前你給我保證過不會讓我受氣！既然沒本事護住我，就別說那種大話！你問我要什麼？」
我直直地看著李燃，一字一句：「我要跟你離婚！」
李燃呆愣地看著我，不作反應。
旁邊親戚三言兩語鼓搗他：「離啊，這種女人你放在家裡就是麻煩，離了我們給你再找個好的。」
李燃緊攥著拳頭，手背上青筋直起。
「趙靜，我不會跟你離婚的！」
「那我就起訴！連帶你爸媽打我還有你家親戚圈禁威脅我要錢的事兒我都起訴了，李燃，你那五萬塊錢借出去，那是咱們的共同財產！我非要回來不可！」
7.
畢竟是在警察局門口，員警讓我們消停點。
問了員警一嘴，公婆要被拘留五天。
李燃見怎麼勸我都沒戲，臉都不要了，當著我爸媽面放狠話：「趙靜，我就不離，我拖死你。」
我爸聽見就要衝上去打他，被我跟媽死死攔住。
強龍不壓地頭蛇，哪怕李燃家就是個普通老百姓，我們一個外地的過來還是不敢輕舉妄動。
晚上回了酒店，窗外燈火通明，我跟爸媽說，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
「李燃親戚不是老覺得我這個媳婦不好想讓他再娶一個嗎？那咱就斷他們後路！」
不能打人，不能動手，總有別的招。
正是大過年走親戚的時候，大白天街上遊蕩的都是人。
讓爸媽休整好後，我帶著他倆去租了個電三輪，買了個大喇叭。
開到李燃家樓底下，拿著大喇叭開始喊：「走街串巷的注意了啊，看到我臉上的黑青沒，這是李剛周琴兩口子打的，我是他們的兒媳婦，就因為我不借錢給他倆親戚，一家人把我困在家裡毆打我，搶我的包！大家注意了啊……」
小地方，基本大家都碰過面，知道誰是誰。
更別說正好碰見了那天借錢的李燃大姑，看見我們瞬間就慌了起來。
「亂說什麼呢你！趕緊下來！」邊說邊讓同行的兒子給李燃打電話：「快讓你哥過來，他媳婦兒瘋了！」
我舉著喇叭：「我瘋了？不是你們那天堵著我攛掇他爸媽打我跟我眼前的時候了，大家快來看，這就是李剛姐姐李燃大姑，那天攛掇打我借錢的人裡面就有她！旁邊那是她兒子，家裡有姑娘的千萬不敢嫁到這種人家，否則就是我這種下場！」
李燃大姑一邊讓我停下，一邊追著我的電三輪跑。
宣傳了一天，李燃一家徹底在這個小地方出名了！
還有八卦的人問我們其中細節，我就跟她們實話說。
聽完的人滿臉唏噓：「那這樣的人家不能嫁的啊。」
「對啊，這不是要離嗎？但離了以後他家說了男方條件好，多的是好撲上去的人。Ţű̂₄」
話一說出口，有人就好奇了：「那得是多好的條件？」
我媽冷哼一聲：「彩禮當時就給了六萬，婚房也是我們出的首付，小倆口一起還貸。」
周圍聽八卦的人嘖嘖兩聲。
「這什麼人家啊？你姑娘沒腦子吧。」
順帶連我也罵上了。
過年這種事情就是茶餘飯後的閒談，李燃一家剛開始面對別人不屑的目光或者嘲諷的語氣時還是梗著脖子懟上去，時間長了心裡也沒底了。
就讓李燃叫我去澄清一下，還說最好登個大字報跟別人解釋一下！
多大的臉啊。
李燃本來就因為公婆還在警察局煩得不行，就懟了親戚幾句。
「要不是你們攛掇！我爸媽能跟小靜要錢欺負她？活該，全是自作自受！」
「誒你怎麼能這麼說？」畢竟都是李燃的長輩，這麼被他薄面還是有點過不去。
幾個人吵著吵著就動起手來。
本來我和爸媽都要回去了，警局一通電話又給叫了過去。
讓我作為李燃的家屬過去處理。
我心裡這股火啊，直接說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關他幾天最好。
反正我要先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回去以後，我簡單草擬了個離婚協議給李燃發了過去。
「等你回來，咱倆就去離婚。」
李燃沒有回我，可能被他親戚搞警局了吧。
真好，大過年的，一家三口都在警察局。
8.
等李燃年後返程回來，已經正月十五了。
這段時間我都在爸媽家住，他不敢來，讓我回去跟他說這件事兒。
我拿著列印好的離婚協議書就回去了。
十天的時間，發生了這麼多事情。
李燃看見我就哭了：「回去前還好好的，怎麼現在就成這樣了。」
他跪在地上雙手捧著臉痛哭，十足後悔的模樣，讓我再給他一次機會。
我掙脫開他的手：「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李燃，你心裡沒點數嗎？」
「但凡你在你爸媽打我的時候給我出頭，都不會成現在這樣！」
李燃邊哭邊懊悔：「我知道他們不對，不該打你，可那是我爸媽。你原諒我好不好老婆，我已經訓過他們了，以後咱們不回去過年，就在你家過年，你別跟我離婚行不行？」
我看著他這幅模樣嗤笑出聲：「如果你沒在老家身敗名裂，你能哭著回來求我？指不定耀武揚威的就跟我把婚離了，給你那倆倀鬼爸媽和親戚出氣呢！」
李燃低著頭，哭著哭著就自嘲起來。
「還不是因為你！你老老實實聽我爸媽的話把錢借出去能怎麼樣！」
能怎麼樣？
「那是我的錢！我憑什麼要借出去？」
李燃迅速起身抓住我兩隻手腕把我壓在牆上，聲音發狠：「憑你是我媳婦兒！憑ṱűₗ你結婚我們家給了六萬塊錢彩禮！」
此時此刻，李燃露出了真面目，滿眼小氣、算計。
我冷哼一聲：「當時因為你家窮，我已經求我爸媽少要了！而且，那六萬塊錢我爸媽也幫咱們添進這棟房子的首付了！」
「對啊。」李燃點了點頭：「你爸媽打的好名聲，用我家出的彩禮付首付，說是他們掏的，還讓我不得不低頭先去你家過年！你知道親戚都怎麼說我的嗎？我爸媽往外借錢，那是再給我增面子！」
太不可理喻了！
首付一共六十萬，李燃在這兒跟我計較六萬塊錢的事兒？
我太無語了。
「我爸媽說得對，門不當戶不對，就是不該在一起。」
話音剛落，李燃就發瘋把我摔到了地上。
一邊解褲腰帶一邊摁著我。
「就該讓你生了孩子再回去，有孩子就好了，就不離婚了，趙靜，咱倆生個孩子。」
「你放開我！」
我手腳並用地掙脫著李燃：「爸媽！」
下一秒，門被踹開，我爸用力地把李燃從我身上拎起來甩到了一邊。
「你這個孫子！用下三濫手段是吧？我讓你用！我讓你用！」
我爸一拳一拳打在李燃身上，我媽把我抱在懷裡捂著我眼睛。
「媽你快攔著爸，別出人命！」
姓李一家是野蠻人，做什麼事都不計後果，但我們家不能。
李燃被我爸教訓得不輕，他跌跌撞撞地站起來，撐著牆：「小靜，這樣咱倆兩清了吧？」
「兩清？」我冷笑一聲：「等著進去吧你！」
「爸你摁著他，我報警。」
9.
李燃因為沒動真格，最後還是拘留了幾天就出來了。
年後本來就要返工，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跟公司請假，公司已經對他很不滿了。
我順勢找上他，讓他簽離婚協議書。
「你不離，我就去你公司鬧！」
李燃一個外地來的在公司混成現在這樣不容易，他都不用多想，只好流著淚簽下了離婚協議書。
車房歸我，我和李燃的共同財產都是直接從工資卡裡劃走存的，所以清算起來也很方便。
該是誰的就是誰的。
可李燃爸媽知道以後不甘心啊，非要給我一個教訓，讓我賠他們家彩禮，賠償李燃還有他們一家過年的損失。
也不知道誰出的損招，倆人直接開起了直播，慘兮兮地說我坑騙彩禮。
「大家評評理，結婚了有夫妻生活不正常嗎？她竟然，竟然……」
婆婆像是有難言之隱，憋了好久：「竟然用強姦威脅把自己丈夫送進去了！」
「大家說句公道話，家裡有兒子敢讓兒子娶這種女人嗎！」
婚內強姦這四個字，向來是很多人爭執的話題。
男人覺得你嫁給我就得時時刻刻讓我睡，女人覺得我嫁給你不是賣給你，對於性生活有自己的行使權利。
很多老點的人是轉變不過來這個思維的。
在網上罵我是撈女，罵我爸媽賣閨女也沒賣明白！
讓李燃爸媽吃了好大一個賣慘紅利，全是給他們刷禮物的。
有相熟的鄰居在網上看到，還來勸我爸媽：「你家閨女，不能這樣辦事兒，畢竟倆人結婚了，怎麼還因為這種事生氣呢，也怪不得人婆家看不上小靜……」
爸媽氣得出不了門，見網上事態已經轉發得足夠判刑了。
我羅列了整件事的過程, 還有公婆李燃進監獄的真相。
事情太過玄幻，網友不敢信，讓我先放證據。
婚房裡是有監控的, 起初是為了記錄我和李燃幸福生活的瞬間, 等老了以後回味。
現在, 竟然成了為自己證明的證據, 真是唏噓。
我想了很久, 還是把視頻打上馬賽克發了出來。
「只是希望大家把視線更多地聚焦在施暴者身上……」
網路上的聲音一片譁然，家暴視頻見多了, 第一次見強姦視頻，雖然沒有特別裸露的鏡頭，還是給不少人的心底帶去了衝擊。
很多女孩兒出來為我講話，甚至借我電話報警給我處理傷口的幾個小護士也站了出來, 說見到我的時候我有多慘。
雖然還是有人罵我，但正常人都希望我能維護自己的權益。
所以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起訴李燃爸媽。
起訴他們造謠污蔑我, 起訴他們毆打囚禁我！
多虧了當時及時報警, 在醫院做了一個傷情鑒定。
一堆材料往上一交，李燃爸媽少不了要坐一兩年牢。
等了很久，終於等到開庭那天。
從過年到現在，這兩張臉無時無刻不湧入我腦子裡, 讓我焦慮痛苦。
他們依舊是自己的那套言論。
「既然是我們家兒媳婦我們就有管教的權利。」
「她要是聽我們話, 我們也不會打啊！」
……
任他們怎麼辯解, 打我就是板上釘釘的事兒。
最後兩個人在眼淚懊悔中被判了一年半, 還有交在網上造謠詐騙收取的禮物賠償。
李燃家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兒，也影響到了他的工作狀態。
幾次升職機會都和他擦肩而過。
公婆打兒媳婦這種稀罕的事兒被李燃公司看到, 直接就把他優化了。
記得見他的最後一面, 還是在家裡的可視門鈴裡。
不管他是聲淚俱下, 還是威脅恐嚇, 總之我是沒開那個門, 並且嚇唬他如果還想再進來一回, 就儘管鬧。
後來, 當時走街串巷宣傳李燃家事蹟時加的幾個八卦的人, 給我們發來消息。
說李燃爸媽出獄後，他們的親戚都避而遠之，因為一沾上李家, 自家的兒子女兒就找不上對象了。
「現在他們家在我們這兒, 跟過街老鼠差不多, 倆老的天天罵兒子沒本事, 罵多了李燃乾脆就不管他們了，直接走了也不知道去哪兒了。」
他們倆也沒有退休工資，想擺個小吃攤掙點錢, 別人也不會過去買。
久而久之，就到從前借錢的親戚家要賬去了。
「借你們的錢？欠條呢？你拿出來我就還你！」
欠條？早就被李燃媽媽撕了。
李燃爸爸氣得直接當街打起了她，兩個人拉拉扯扯地在大街上互毆。
車來車往的，一個沒注意, 就雙雙被撞倒在地。
那群親戚們連去參加葬禮，都覺得晦氣。
我媽見我盯聊天記錄盯得認真。
趕緊拿走手機：「你別ṱū́ₙ又是心軟了啊？」
我笑了笑：「心軟什麼？惡人有惡報，我心裡爽還差不多！」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