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女主言情

我懷了反派的崽

我懷了反派的崽。
上一個爬他床的被砍斷雙手丟出去喂了狗。
我趕緊收拾包袱跑路。
什麼?他被誅了九族?太好了,不用跑了。
多年後,他陰鷙地盯著我女兒冷笑:
「原來,別人盛傳我在通城有個私生女是真的。」

1
寒冬將至,這年我剛滿十五。
爹娘一大早破天荒地給我和小妹一人煮了個雞蛋。
這雞蛋白裡透著黃,晶瑩剔透,聞著味可香了,可我卻不敢吃。
往年寒冬臘月連米都吃不起。
娘居然捨得煮雞蛋給我和小妹吃。
以往雞蛋都是留給弟弟吃的。
我和小妹只能等弟弟吃完雞蛋喝口湯嘗嘗味。
我猶豫著沒敢動手,小妹倒是等不及吃了。
「娘!我也要吃!憑什麼她們倆有我卻沒有?」
弟弟一筷子將我碗裡的雞蛋搶走。
我娘卻著急地搶回來:「你個兔崽子!以後有你吃的!」
轉頭笑著把碗推Ťū₆向我:「來,月芽,你跟妹妹趕緊把這雞蛋吃了!」
我吞了吞口水,到底沒抵住誘惑。
三兩口下肚,全身上下暖融融的。
這雞蛋,真是我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東西!

2
「月芽,蓮兒,來見過玉婆。」
那婆子上下打量著我和妹妹:「兩丫頭五兩銀子收了。」
聽著他們嘴裡的「賣錢」、「收丫頭」、「銀子」。
我才明白,爹娘這是要把我和小妹賣給牙婆!
我嘴裡哪裡還有半點雞蛋的香甜。
只覺得嘴裡泛苦。
小妹嚇得跪在地上,淚如雨下:「爹娘!求你們別賣我!我以後什麼都不吃,我就光喝水就成!別賣我好不好?」
爹娘哪裡理她,只一心想那婆子再加些錢。
「咋這麼少啊?玉婆子,我聽說隔壁王嬸子家姑娘賣了十兩,我家兩個姑娘咋只賣五兩?」
玉婆子白眼一翻:「人家姑娘是賣到北城霍府去的。」
「啥?」
「北城霍府是什麼地方,賣進府的奴都是豎著進去橫著出來,簽的可是死契,可不把人命當命,進去就別想出來了。」
玉婆子看著我娘遊移不定的臉,有些鄙夷:「有點良心的,誰願意將孩子賣進去。」
我娘訕訕地笑了笑,心想若是兩個都賣進霍府可有足足二十兩。
「我去!」我搶她一步開口。
我娘眼睛一亮:「你說啥?」
「但小妹不許賣!」我定定地看著她。
「那怎麼成?多個人得多張嘴吃飯了!」
我冷笑,平日裡我和小妹兩人加起來也沒弟弟吃得多。
「你不答應,我就去跳河,讓你們一兩也拿不到!」

3
僵持之下,爹娘終於松了口:「只要你進府後將每月的月錢寄回家裡,我就多養這賠錢貨幾年。」
呵,月錢,我怕是連命都保不住,他們卻只惦記著我的月錢。
小妹哭得泣不成聲。
我擦了擦她的淚,輕聲說道:「蓮兒莫哭,你等著姐姐,姐姐一定想辦法帶你走!」
「姐姐!」蓮兒忍不住抱著我痛哭。
那邊爹娘數著銀子,高興地把燒雞從櫃子裡拿出來:
「兒啊!快吃!咱以後有肉吃了!」
弟弟連忙大口吃起肉,一口接著一口。
我娘卻斜眼盯著蓮兒:「你自己說的啊,你留下什麼也不吃,光喝水Ṱù₁就成。
「這燒雞是留給你弟弟長身體的,剛已經白給你吃了個雞蛋,哭完了趕緊去幹活!」
我氣極反笑,沖上去撕了個大雞腿,塞進蓮兒的手裡:
「蓮兒吃!姐姐的賣身錢你怎麼吃不得?」
「你這臭丫頭!」
我雙手一叉,護在蓮兒身前。
許是從未見我如此彪悍的模樣,爹娘到底還是沒敢出聲。
我守著小妹吃完大雞腿。
抹了抹眼淚,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真的不明白,我娘也是女人。
為什麼她可以這樣對我和妹妹?
她總說她小時候也是這樣過來的。
那我更不理解了。
明明自己受過傷,為什麼還要將同樣的傷加注在自己的孩子身上?
往後我若有了孩子,不論男女。
我定不讓他們受一絲傷害!

4
玉婆子將我送到霍府,便趕緊走了。
北城霍府誠如玉婆子所言,死氣沉沉。
聽說霍府的主子霍雲容是京城被貶的貴人。
仕途不順、懷才不遇,因而性格極為古怪。
府裡人人提心吊膽,生怕一不小心惹怒了主子丟了小命。
我來不過五天,裡院就抬出了五人。
那蓋著白布的屍體從我耳邊擦過,鮮血流了一路。
我冷汗涔涔,低著頭動也不敢動。
可身後卻突然傳來一聲驚呼:「啊!」
不好!是和我一同進府的銀兒。
她與我小妹同歲,到底沒忍住害怕叫出了聲。
聲音不大,但在這寂靜的府裡,卻極其尖銳。

5
「是誰?」男人的聲音沙啞而慵懶,卻像是從地獄傳來的。
我不由打了個寒顫,這可如何是好。
不過瞬間,銀兒就被拖到他跟前。
「公……公子饒命!奴婢知罪!」
「哦?你知何罪?」他邪魅一笑,倒像是真心在問她。
她被他絕世的容顏驚得羞紅了臉:「奴婢……怕血,一時害怕……」
他卻轉瞬帶了殺意:「怕血?可我卻愛極了。」
他抬了抬手。
不過一會兒的工夫,侍衛牽了一匹馬進來,丟下一把刀。
「本公子最愛看鮮血如鵝毛般四處飛揚的美景,你若是讓我滿意了,我就饒你一命。」
說完就端坐在那兒,一副看戲的模樣。
銀兒顫顫巍巍地拿起刀,還沒上前。
那馬似是感應到危險,一聲嘶鳴,將銀兒又嚇得癱軟在地。
那上位者冷笑一聲,再不帶絲毫感情:「帶下去喂狗。」
我緊握著拳頭,指尖泛青。
這霍府裡人命果真如草芥。
可若我今日如同他人一般當個旁觀者,又和死人有什麼兩樣。
左不過一條命丟在這兒。
我牙一咬,撿起地上的刀。
鑽進馬的胯下,一刀開膛破肚。
馬一聲哀鳴,瞬間倒下。
我翻身滾到一旁,不顧全身汙血,跪在地上:
「銀兒妹妹還小,奴婢替妹妹動手,求公子饒了……」
「抬起頭來我看看…… 」
我抬起頭對上那人,卻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他臉龐乾淨潔白,棱角分明。
高挺的鼻、薄涼的唇,恍若救世的天人。
只是那雙清明透澈的眼,為何帶著嗜血的冷?

6
「膽子倒是不小……可本公子最討厭強出頭的人。」
我心裡咯噔一跳,頭重重地磕在地上不停地求饒。
「若是……」
他話鋒一轉,帶著些許玩弄:
「若是,你把這肉吃了,讓我看開心了,興許能饒你們一命。」
他篤定了我吃不了這生肉。
我卻松下一口氣。
往年冬天,我和小妹喝著冷水望著田間的牛羊流口水。
窮人的冬天,只要有口吃的,哪怕是吃生肉也是吃得的。
我用刀挖出幾塊肉,嘴裡血腥味四溢。
我喉嚨一咕嚕咽了下去,一口接著一口。
周遭的奴僕有些忍不住吐了一地,可我依然面不改色。
「行了!」
許是覺得噁心,那人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終是從閻王手裡搶回了我和銀兒的命。
銀兒止不住地朝我磕頭:「謝姐姐救命之恩!謝姐姐救命……」
我嘴角一咧,胃裡如波濤翻滾,嘔的一聲全數吐了出來。

7
那夜過後,我便成了霍雲容的貼身侍女。
我不知他是何意。
只知道他身邊的侍女沒有一個活滿五天。
因為都被他親手殺了。
我戰戰兢兢當值的第一天。
他就殺了春桃姐姐。
至此,我才算弄清楚。
為何他身邊的丫鬟活不過五天?
那春桃趁他午睡,爬上了他的榻。
不過瞬間就被他當場斬斷了雙手拖了出去。
他看著臉色蒼白的我笑道:「月芽,你看這血可有你那日的好看?」
我喉頭一哽:「自是公子今日更加出彩。」
霍雲容說這話又何嘗不是在警告我。
可悲的是,那些丫鬟們整日對著這謫仙的假面孔,竟生了別的心思。
可她們卻忘了,他本就是毫無人性的冷血動物。
此後,我收起心思。
謹言慎行,一刻都不敢懈怠。
暗暗將他的習慣喜好全都記下。
他每日待的最多的地方便是書房。
我便卯時起床,采晨間的梅花煮茶。
他不喜人近身,每日辰時我便準備好熱水和衣衫,放在外間榻上。
待他去了書房,我才會進屋,將屋內窗戶全打開,放些新鮮空氣進來。
再算著時辰,每隔一個時辰候在外間替換新煮的茶。
到了晚上,我將洗漱的水備好,提前用暖爐暖床。
知他胃不好,我便想起往日小妹胃裡難受時。
我便半夜去塘裡挖些野生的蓮藕。
回來偷偷磨成粉,用熱水一沖,喝下去立刻胃裡暖洋洋的。
只是他這樣的貴人,應是沒吃過這樣的吃食。
我便想了法子往精緻裡做。
我瞧他抿了一口,朝我看了一眼。
他雖沒說話,但我知道,他是滿意的。
他滿意時便會面無表情,若是生氣了反而會笑。

8
短短五天,我卻過得無比漫長。
我沒死。
霍府上下皆像看到了曙光,人人眼含淚花。
只盼我將霍雲容伺候好,他們也不必天天提心吊膽。
我雖忍辱負重,但一想到身上背負著上百人希冀,不免幹得更起勁。
我日日跟供祖宗似的供著霍雲容,想著法讓他滿意。
這貼身丫鬟也越做越順手。
一做便做了三年。
霍雲容瞧我的臉色也終於好了一些。
我也能進書房伺候些筆墨。
偶爾我做了什麼合他心意了,他也能誇我兩句:
「你倒是聰明,與那些蠢人不同。
「模樣醜,心倒是細。」
我不驕不躁:「伺候公子是奴婢的福分。
「萬不會再生其他的心思。」
這話也是我的真心話。
即使天天面對這人畜無害的面孔。
我依然忘不了春桃被砍斷雙手時的樣子。
這三年我走得步步驚心。
唯恐哪天犯了錯。
就沒了小命。
這些年我存了好些錢。
我一個月光月錢就有三兩,我自己存下二兩,往家裡寄一兩回去。
還有平日的打賞,加起來也能湊個百兩銀子。
贖身是夠了,雖然當初簽的是死契。
可我總想著,若是哪日他高興。
興許能看在我盡心盡力照顧他的分上,還我自由身。

9
日子過得還算順風順水。
可小妹卻給我來了急信。
爹娘要二十兩銀子將她賣給一個四十歲的鰥夫。
小妹今年不過十六,他們怎麼能……怎麼能又為了錢賣女兒?
這三年我每月往家裡寄的錢,也夠他們生活了!
到底是什麼樣的爹娘,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賣女兒?
這信一來一回就是好幾天,不知妹妹如今是什麼情況?
我急得求到霍雲容貼身侍衛展風那兒:
「展大哥,我等公子睡了再走,最遲明天就能回!求你,幫我遮掩遮掩!」
展風有些為難:「月姑娘,不是我不幫你,只是公子如今日常事宜都要靠姑娘打點,萬一……」
我心裡著急,眼淚在眼眶打轉:「可我妹妹……她等不了,公子的一切事宜喜兒也在我身邊學了兩年,她定能應付!求你,我只去一天,明日傍晚便回,平日我也甚少與公子碰面,他不會發現的!」
展風挨不住我的乞求終是點了頭,只叫我快去快回。
我待霍雲容睡後,將明日要做的事寫在紙上,千叮萬囑了好幾遍才離開。

10
我趕到家時,家裡貼滿了囍字,小妹穿著大紅嫁衣被綁在屋裡。
我朝大門一踢:「Ŧûₐ誰敢!」
爹娘三年未見我,我通身綾羅綢緞,再加上我跟在霍雲容身邊幾年,將他的氣勢也學了三分,也被我嚇了一跳。
他們支支吾吾半天也沒敢說話。
「我說過讓你們別把心思動在小妹身上吧?」
我娘回過神,雙手一叉:「婚姻大事,父母做主!要不是你一直攔著,蓮兒早該嫁人了!」
我周身冷冽,恨不得將他們千刀萬剮:「我給你五十兩,你把小妹賣給我!」
「五十兩?你有這麼多錢?」
「北辰霍府記得吧?你們打聽打聽,霍家家主身邊是不是有一個月姑娘?
「我如今在霍家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霍家家主寵我寵得不得了,我只要一句話,你們連命都別想要了。」
我爹作勢就要打我:「臭丫頭!我可是你老子,你說的什麼渾話?」
「打吧!霍家家主看到我漂亮的臉蛋弄傷了,我叫你手都保不住!」
我眼神一獰,學著往日霍雲容的樣子瞪著他。
他揚起的手抬起又放下,我松了口氣,唬住他了。
「想想看?五十兩,比那鰥夫的二十兩可只多不少!」
我爹娘眼ŧũ²珠子咕嚕一轉:「行!五十兩把蓮兒賣你!」
「立字畫押為證!」
待他們立好字據,我仔細看了幾遍,妥善收好。
給了他們五十兩,便迅速地帶著蓮兒走了。

11
蓮兒抱著我大哭:「姐姐……嗚嗚嗚……姐姐,還好你回來了……」
我抹了抹淚:「好了,好了,姐姐帶你出去了!以後咱倆好好過,咱不欠他們了。」
到北城時已經是傍晚了,我安頓好蓮兒,急急回了府。
一進霍府,就發現有些不對勁。
「月芽姐姐,你快去吧!再不去展侍衛和喜兒就要被打死了!」
我腦袋一嗡,耳邊只有「展侍衛和喜兒要被打死了」!
我沖進屋裡時,霍雲容的劍正滴著血。
「公子!」
展風腹部鮮血淋漓,喜兒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他提劍的手一頓:「很好,你若是跑了,我便殺了他們倆,再將你抓回來殺了。」
我忙上前探了探喜兒的呼吸,還好還好,還有氣。
他眼神透著強烈的殺意,仿佛要將一切毀滅。
我膽戰心驚,暗道今日恐怕要交代在這兒了。
可縱然是死,我也不能拖累無辜的人。
我跪倒在地:「公子,月芽從沒想過逃走!
「是……是奴婢的妹妹出了事,我一時心急,才擅自跑了,他們倆並不知情,是我威脅他們替我掩蓋……Ţũ̂⁸一切都是奴婢一人的錯!求公子饒了展侍衛和喜兒!求公子責罰奴婢!」
霍雲容卻笑了:「那你說我該如何罰你才好?」
我認命地閉上眼睛:「公子殺了我吧。」
過了許久,只聽他咬牙切齒道:「本公子不想看到你,要跪給我滾出去跪!」
待我睜眼時他早已不見,他是不殺我了嗎?
我癱倒在地,忙喚人來救人。
自己則老老實實地跪在屋外。
霍雲容向來最會折磨人,寒風刺得我骨頭生疼。
可他只叫我滾到外面跪,卻沒說跪到什麼時候。
我便在屋外跪了一夜。
卯時快到,離天亮也不過幾個時辰,我搓著凍僵的手頻頻哈氣。
裡屋的門卻猛地被打開,一股暖流襲來,我卻搖搖欲墜。
霍雲容面色慍怒:「誰讓你跪在這兒的?」
我盯著他的臉天旋地轉,他的氣怎地還沒消?
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12
再醒來時,我正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屋裡暖和極了,居然放了好幾盆炭。
膝蓋不知道貼了什麼草藥,暖洋洋的。
「月姐姐!你終於醒了!」
我正要說話,喉嚨卻如刀割一般。
喜兒忙扶起我,給我喂了口水。
「我……這是怎麼了?」
「姐姐燒了兩天了,」喜兒邊說邊抹眼淚,「都怪喜兒沒做好,害得大家都……」
我關切地握住她的手:「你可有受傷?」
「我沒受傷。」喜兒臉又一紅,「那日幸虧展侍衛救了我,我是被嚇暈的……」
我點點頭:「那就好,展侍衛他可還好?」
「大夫說是皮外傷,只傷口看著嚇人,沒什麼大礙。」
我似想到什麼,急急道:「那公子那邊誰伺候著?是銀兒去了嗎?」
「月姐姐別急,銀兒妹妹去做別的活計了。公子那邊發了話,一切只等你好後再去,沒讓人伺候,只讓展風跟著。」
我暗暗忖道,那他應是消了氣的。
沉吟片刻,就要往那邊去。
喜兒攔著我:「月姐姐還沒好全,公子那邊既發了話,姐姐何不多休息幾日。」
我搖搖頭:「我早早地過去伺候著,心也安些。」
喜兒紅著眼:「月姐姐,都怪喜兒沒用!害公子發現……」
我點了點她的鼻子:「可別這麼說,眼下我確有一件事求你幫我去辦。」
「月姐姐只管說,這次我定辦得妥帖!」
「你幫我去城西的客棧給我妹妹蓮兒帶句話,就說……就說我一切安好,讓她安心住下,其他的不必憂心。再替我將這些銀子交予她。記住,絕不能將我在霍府的事告訴她,只叫她照顧好自己就行。」
「姐姐放心,我這就去!」

13
眼看著馬上就到巳時,我心中一動,轉道去了廚房。
找廚房借了石磨,磨了些黃豆,想做些嫩豆腐去討霍雲容歡心。
做至一半,又想起霍雲容極愛梅花,何不磨些梅花混進去?
說幹就幹,混了梅花汁的豆腐粉粉嫩嫩,精緻可愛,讓人一看就食欲大增。
又做了個尋常的藕絲炒肉,清脆爽口。
算著時辰往那邊送去。
我敲門進去時,霍雲容的發只用了根青色的緞帶簡單系著。
烏黑的發隨意地垂至腰間,皺著眉在書案前寫些什麼。
我見他裝扮,心中默想今日定是不會外出了。
「公子,用膳了。」
「嗯。」他目不斜視,放下手中的筆。
我忙將熱帕子遞給他。
在一旁打開盅碗,撲鼻的香味不禁讓人食指大動。
他接過小碗,淺嘗一口。
不過幾下便將菜全部吃盡。
我站在一旁,靜等他用完膳,迅速收拾了餐盒便要走。
「等等……」
我心中一驚,想著是哪裡讓他不滿意了,忙跪在地上等他發話。
膝蓋一跪便痛得發脹,我仍面不改色:「公子有何吩咐?」
他呼吸一滯,冷哼一聲:「下去吧!」
我不明所以,卻也知他本就喜怒無常,默默起身。
只起來時差點站不穩,還是展風扶了我一把。
「多謝展侍衛。」
抬眼卻瞥見霍雲容面色鐵青,更不敢逗留,忙急急退下。
晚間我尋了展風,向他鄭重道謝:「多謝展大哥,此次是我連累了你。」
「公子並不是真要殺我,姑娘也救了展風一命,可見于公子而言姑娘是不一樣的。」
我苦笑:「不過是比別人多花了三分心思,若有心,誰都能做。」
他沉吟一會兒:「姑娘可知,公子可是一大早就知道姑娘不在了,țũ⁼硬是忍到了晚上,才知姑娘是出了府,這才大發雷霆。」
「怎麼可能……喜兒分明是按我說的做的。」
「我原也不信,卻想起晨間公子看了眼衣衫,說了句什麼『這丫頭也會偷懶了』。我當時以為聽錯了,現在回想定是喜兒哪裡和月姑娘做得不一樣,公子一眼就識破了。他以為姑娘只是想偷偷懶,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誰料……」

14
展風的話不僅沒讓我覺得自己是特別的獨一份,反倒讓我如臨大敵。
我將事事做到最好,只是想霍雲容往後能開恩放我自由。
可照這架勢,豈不是這輩子都別想離開霍府了?
天還未亮,我便將喜兒和銀兒喚到跟前。
得知我想慢慢把霍雲容的事攤給她們,喜兒和銀兒竟急得哭了起來。
「月姐姐,我如今看到公子腿就抖,心裡害怕得緊。」
「我也是……」 銀兒也一臉恐懼,「公子嚇人得緊,可只要月姐姐在,公子便不嚇人了。」
我眉頭一皺:「哪有你們說得嚇人,公子平日裡雖愛板著臉……但……」
我編不下去!
就連我心裡都是極怕他的,又怎麼說服她們呢?
「罷了罷了,你們去吧。」
喜兒撒嬌地搖晃著我的手:「我們要一輩子跟著月姐姐才好呢!」
可我不想一輩子跟著霍雲容!
他若是如平常大戶人家那樣,我就是做一輩子的奴又怎麼樣。
能保我一生溫飽,我便是賣了死契也認了。
可他總是想要我的命呐!
心中有事,我日日無精打采、唉聲歎氣。
好在這段時間,霍雲容出門出得很勤,倒也沒注意到我。
今日子時更響了三響,他竟還未回來。
北城夜裡還下起了暴風雪,連路都看不見。
我攏了攏披風,好像聽到屋裡杯子碎了的聲音。
我守在正門,並未見霍雲容回來。
怕不是風雪吹的?
霍雲容屋裡的物件都是他極愛的,若是壞了破了,指不定他又要生氣。
我趕緊推門進去。
卻被一個厚重的身影壓倒在床,屋裡的燈早被風吹滅了 。
那人身上雖帶著血腥味,可獨有的梅花香我如何不熟悉。
是霍雲容!
「公……公子!」
他看上去神志不清,面色酡紅,薄唇嬌豔欲滴。
我看他如此,也猜到定是中了什麼。
可體量懸殊,我怎麼推都推不動。
夜裡外面除了我之外,一個人也不會留。
我心中暗惱,早知如此,我管什麼杯子?
我總防著自己別做錯事,到頭來卻沒防住他!
「公子!我是月芽,您清醒一點!」
他眼裡似有幾分清明:「是月……」
「是月芽!奴婢是月芽!」
「月……」他說完欺身壓住我,脫盡我的衣衫。
我一記勾腿,他一聲悶哼。
他有些委屈:「我難受。」
我心中掀起一片漪瀾。
他這樣謫仙的面孔,我這等凡人哪抵擋得住。
我想我此刻當是被美色迷昏了頭。
像著了道似的,不再反抗,竟任由他在我身上馳騁。
床圍裡旖旎緋色,顛鸞倒鳳。

15
折騰了半夜,他沉沉入睡。
我起身抱起自己的衣衫,悄悄地退了下去。
他若醒來,會如何對我?
殺了我?
之前的春桃姐姐不過是碰了他的臉,便被砍了雙手丟出去喂狗。
還是會收了我?
這都不是我想要的。
我腦子異常清醒。
趕緊回屋收拾包袱,裝好值錢的家當,帶著妹妹連夜跑了。
等馬車在鵝毛大雪中飛奔了一天一夜。
我才敢閉眼。
妹妹抱著我:「姐姐安心睡吧,蓮兒在呢。」
我睡得並不安穩。
一閉上眼,全是他拿劍殺我的樣子。
我乾脆不睡了,頂著烏青的眼瞼,每隔半炷香便要往後面看上一眼。
蓮兒有些心疼:「我就知姐姐這幾年過得辛苦,爹娘還拿著姐姐的血汗錢揮霍。」
轉而又安慰我:「姐姐放心,下了一夜的雪,什麼痕跡都沒了。等會我們便換了馬車,沒人知道我們去了哪裡!」
我點頭。
前面便是通城,我和妹妹決定在此住上一晚,然後再找輛馬車繼續南下。
我們沒有目的地,只要離北城越遠越好。
下馬車時,我衣衫裡卻掉出個玉佩。
我撿起來一看,又如燙手山芋般丟了出去。
「姐姐,怎麼了?」
這……這不是霍雲容的物件嗎?
怎會在我身上!
一定是昨晚!
陰魂不散啊,陰魂不散!
我撿起玉佩就要丟得遠遠的。
可又一想,這東西肯定值錢。
往後我和妹妹要用錢的地方還多,不如等落腳了賣了換錢。

16
我又將玉佩放好,找了間客棧暫且先住下。
第二天我們用過飯,便打算去車鋪雇馬車。
「聽說了嗎?」
「什麼?」
「北城的霍家家主死了,聽說是謀逆罪,株連九族!」
我拉住那小哥:「你說的是哪個霍家?」
「北城就一個響噹噹的霍家,你說哪個?」
「他死了?」
「當然,我是跑船的,消息最靈通,聽說家都抄了,霍家產業全都充了公!」
他死了……
這變故太過突然,我嘴裡呢喃著:「蓮兒,你聽到了嗎?他死了!」
不知為何眼角卻濕了。
「蓮兒,不跑了。
「他死了,我便自由了。」
在霍府幾年,托那人的福,我唯有做吃食手藝越做越精。
我想起那人初嘗我做的梅花豆腐時的樣子。
便與妹妹盤算著用剩餘的銀子開個豆腐鋪。
我手藝好、花樣多,豆腐生意還算不錯。
一來二去,總算在通城落了根。
可一個月後,我月信未至,去看了大夫,才知我懷孕了。
我的心久久不能平復。
那一次……
竟讓我有了他的孩子。
妹妹知道我懷孕,二話沒說,直說以後由她來養活我們。
讓我安心養胎。
我見她小心翼翼地摸著我的肚子,問她:「你可覺得姐姐不乾淨?你不問我這孩子是誰的?」
她卻看著我滿眼心疼:「姐姐為我深入虎口,擋風遮雨,下半輩子我便是姐姐和孩子的避風港。
「再說,我的姐姐是最好的姐姐,我只恨強迫姐姐的那人躲在暗地裡當縮頭烏龜!」
我撲哧一笑,那人不是不敢出來,是被埋在黃土裡出不來。
蓮兒與我來通城後,也變得愛恨分明,潑辣了許多。
這樣很好,能護住自己便是好的。
那夜過後,我挽起婦人髮髻,對外宣稱丈夫過世。
蓮兒不許,她說倘若如此,我日後還怎麼嫁人。
可我既然留下孩子,便不打算嫁人了。
再說人言可畏,我若未婚先孕,我的蓮兒以後如何嫁個好兒郎?
我和我下半輩子,守著她和孩子足矣。

17
流光易逝。
六年轉眼便過去了。
我的女兒林知意也快六歲了。
她長得和霍雲容一模一樣,只臉型像我,圓嘟嘟的。
我回想著那人的模樣,竟不知他女相的樣子也漂亮得不像話。
蓮兒在知意兩歲時,便找到了如意郎君。
他是個頂會經商的,這幾年我們將豆腐鋪擴了三家,還另開了間糖水鋪。
我們的小日子也越過越好。
又是一年清明。
我如往年一樣,帶著知意給她爹爹燒些紙錢。
他雖死了,但也是知意的爹。
「娘,隔壁春花姐姐讓虎子他們都不跟我玩,說我是沒爹的孩子,沒人教沒人疼!」
我手一頓:「知意別聽她胡說,雖沒爹疼,但你有娘疼你,還有你姨父姨母疼。」知意仍噘著嘴,她從小性子便像我,心思細膩敏感。
往日我不是沒看到她看別人爹爹時眼神裡的渴望。
我又接著說:「你爹雖死了,但若活著也是極愛你的。」
她大大的眼睛滿是委屈:「真的嗎?娘,你說我爹長什麼樣子呢?」
我點了點她的鼻頭,寵溺道:「和你啊,一模一樣!」
她卻突然眼前一亮,蹦蹦跳跳地指著我的身後:
「那他定是我爹了!」
「知意,瞎說什麼呢,你爹早死了八百年了!」
「你就這麼……盼著我死?」
那聲音一字一頓,咬牙切齒。
我渾身顫慄,轉頭望去。
那人如地獄使者般站在我身後。
滿眼陰鷙地盯著我女兒冷笑:
「原來,別人盛傳我在通城有個私生女是真的。」
竟……竟真是霍雲容!
我面如死灰:「你……你……」
他沒死!
他是來取我和知意的命嗎?
只見他盯著知意連眼睛都不眨。
我趕緊將她護在身後:「你……你別過來。」
「你怕我?」
是,我怕。
我原不怕死,可有了知意,我便想活得長長久久,好護她一世周全。
我還怕,若是知意知道霍雲容根本不是她心中的好爹爹,甚至還想殺了我們母女,她該有多傷心。

18
知意從未見我這樣。
她只知我辛苦將她養大,不能讓任何人欺負了去。
一溜煙的工夫,撲騰著小短腿朝霍雲容踢了好幾腳:「不准欺負我娘,你這個大壞蛋!」
霍雲容的白袍瞬間多了好幾個黑腳印。
我一陣心驚!
可霍雲容卻彎下腰,將她輕輕抱起:「小丫頭,不是說想要爹爹嗎?」
他姿勢僵硬,卻極盡溫柔。
小知意瞬間被他迷惑:「你真是我爹爹?」
我從未見過這樣的霍雲容。
他修長的手又摸著知意腰間的玉佩:
「倒是這玉佩立了功,讓爹爹找到了你。」
那玉佩,就是那晚我無意帶走的那個。
那時聽聞他死了,鬼使神差地又將玉佩留了下來。
再後來生了知意,她小時總將爹爹掛在口中,我便將玉佩拿出來哄她,她便當個寶貝似的天天戴在身上。
「走吧,爹爹帶你回家。」
知意高興地抱住他的脖子:「太好了!知意也有爹爹了!」
我腳步沉重,只默默跟在他身後。
多年未見,竟有些不識霍雲容。
一路走來,街坊對著我們指指點點。
通城本就是個小地方,霍雲容的臉很難不引起注意。
我只好用帕子遮了臉,快步向前。
家門口站著四個黑臉侍衛。
「主子!」
「將隔壁那個叫春花的帶過來。」
霍雲容邁著修長的腿,如進自己家門一般。
一進門,便看到蓮兒和妹夫許安兩人僵坐在石凳上,神色慌張。
「姐姐!」
見我回來,下一秒眼神落到霍雲容和知意那一模一樣的臉上時,又生生住了嘴。
我從未和蓮兒提起知意的爹爹。
他始終是我心中的一根刺,我以為他死了,便想將這根刺埋起來。
好了,如今也不用我多說。
誰都能一眼看出他們二人是父女無疑。
他如主人般大大方方地抱著知意坐下。
我和妹妹、妹夫三人倒像是客人,局促不安。

19
「主子,人帶到了。」
那侍衛如拎小雞般將春花丟在跟前。
「你便是春花?」
春花不明所以,抬眼見霍雲容通身貴氣,唇瓣含笑,五官俊美。
不由紅了臉:「我……我是春花。」
她仔細將頭上的簪花扶正,眉眼含羞:「不知公子找春花何事?」
「你哪裡來的膽子,竟敢欺負我的女兒?」
春花有些無措,這時才看清霍雲容懷裡抱著的知意。
他倆如同複刻般的臉,直讓她看呆了。
春花不喜歡知意,她小小年紀容貌驚人。
她將她的風頭蓋了去,於是她便教唆周圍的人不許和林知意玩。
即便如此,她仍嘴硬:「那又如何?」
「那你便該死。」
霍雲容周身殺意四起,竟真想殺了春花。
原來他將我和知意的對話都聽了去。
竟要給知意出氣。
我暗道不好,手快地將春花拉到一旁:
「她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孩子,你豈能因為小孩子耍嘴皮說的渾話要殺……」
我一頓,見知意不僅不覺得ẗü₂錯,臉上還高興有爹爹替她出頭。
心中更氣:「再說春花說知意沒爹疼時,知意哪一次沒頂回去,句句戳人心窩子?
「你如此行事,知意往後若學了去,那豈不是成了仗勢欺人的惡霸?」
我越說越氣:「林知意!你給我下來!若你敢以暴制暴,我便……便罰你……不准吃飯!」

20
知意這才乖乖下來,老老實實地站到我身旁。
「跟你姨父姨母去屋裡反省!」
轉頭又將春花送到門外:
「趕緊去尋你爹娘!」
霍雲容臉色陰沉,眼神冰冷如霜。
我一見他如此,氣勢先滅了三分,嘴一軟就要說些好聽的話。
他卻先我一步:「你將知意教得很好。」
我張了張嘴,他腦子莫不是壞掉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琢磨了一路。
終於想清楚他為何舉止反常了。
他想搶我孩子。
果然……
「這次來,我是來接你和知意回家的。」他眸中帶著毋庸置疑。
家?這裡便是我的家。
他又想帶我們去哪裡?
我正要說話,他卻突然環住我的腰,湊近我耳朵說了句話。
我怒目而視:「你真卑鄙!」
「月兒這般樣子甚得我心,我就知以往溫順的殼子下藏著一隻狐狸。」
夜裡我便與蓮兒和許安說了,我與知意明日就會和霍雲容離開。
「姐姐!你為何要帶知意離開?可是他威脅你什麼?」
蓮兒是清楚的,當初我從霍家逃走時是什麼樣子。
我笑道:「腿長在我身上,別人還能逼我不成?是他想帶知意認祖歸宗。」
蓮兒說著說著卻忍不住流淚:「那我呢?說好陪著我的,你和知意走了,我們日子還怎麼過?」她哭完又低聲道,「若是他對你們不好,我就去將你們接回來!」
「他是知意的爹爹,怎麼可能對我們不好?」
「你和許安好好在通城過日子,興許……興許日後……」
我哽咽著,沒再繼續說下去,日後……興許就沒了日後……

21
隔天我紅腫著眼與知意一同上了馬車。
他說帶我們回皇城,他如今住在那兒。
我並不關心去哪兒,妹妹不在,我也不再對他有什麼好臉色。
那日,他在我耳邊說的話,句句威脅:
「月芽,你的賣身契還留在我這兒,你說若我報官,官府對逃奴是何處置?你我便保下了,若官府查清你妹妹蓮兒當初攜你逃跑,只怕……」
他慣會算計人心。
但至少知意是開心的。
霍雲容一路上不急不趕,帶著我們邊走邊玩。
給知意沿路買的小玩意已經放了兩車。
知意每日「爹爹」「爹爹」的叫,哄得他很是開心。
這一路我見他嘴角就沒放下。
當馬車停在容王府時,我愣是沒反應過來。
他抱著知意,我站在他身側。
在一聲聲「王爺」中清醒。

22
他竟是王爺?
原來,我怕了那麼多年又記了那麼多年的霍雲容,連名字都是假的。
霍雲容,他竟是當今聖上的親弟弟——雲容,容王爺。
他帶我和知意回來那天,亦轟動了皇城。
容王爺歸來時帶了一個相貌平平的女人回來。
還有個女娃,與王爺長得一模一樣。
他極寵知意,一回來。
院子裡滿滿當當地堆滿了金銀珠寶、綾羅綢緞、奇珍異寶。
他說,這是知意六年的生辰禮物,還有中秋、元宵,各節的一併補上。
他還送來兩個熟面孔,是喜兒和銀兒。
「月姐姐!」
她倆見我喜極而泣:「月姐姐,這幾年你去哪裡了?那時我與銀兒說好跟著你一輩子,你卻說走就走。」
我臉一紅,將知意帶到跟前:「這幾年什麼也沒幹,倒是生了個娃。」
「你……你……你就是王爺帶回來的那個女人?」
我遲疑地點了點頭:「約莫是吧!」
喜兒眼神一亮:「我就說王爺待姐姐不一樣!」
她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眼看就要將我說成雲容心尖尖上的人了。
這我可承受不起,忙喊她們打住。
她們這才住了口,將當年的事說與我聽。
原來雲容之前假意被貶北城,後來假死,都是為了幫當今聖上。
「那天公子醒來便到處找姐姐,發了好大的火,派出去好幾批人。可不過半天,公子又說不找了,還將我們的賣身契給了我們,霍府的人全打發走了。
「後來才知道,霍家犯了事,公子被關進大牢,還被抄了家。
「再後來,聖上登基後,公子便成了當朝最尊貴的王爺。
「我與銀兒也被展風買回王府,得虧在姐姐身邊幾年,也學了個皮毛,便這樣伺候著。」
我點點頭,原來如此。
我又問:「這幾日我剛來王府,怎麼沒見府中主母王妃?」
喜兒笑道:「這幾年王爺風頭正盛,即便傳聞他冷酷嗜血,可仍有不少大家女子愛慕,朝中多的是女子想嫁入我們王府呢!」
「那他為何……」
「王爺早放了話,說那些女子醜陋無比,他的妻得樣樣都美。」
「可月姐姐可知,朝中貴女哪個不是一等一的美人?我先前還奇怪,現在看來,王爺定是在等姐姐。」
「姐姐烏髮如漆,肌膚如玉,頂著一張圓圓的鵝蛋臉竟與往年無差,柳葉細眉,一雙如水般的眼眸,連我都心動不已,更何況是王爺!」
「你這個臭丫頭,竟取笑我!」我佯裝微怒,作勢要打她。
幾人打鬧著嘻嘻哈哈,竟讓我以為回到了從前。
回來幾日,我並未再見到雲容。
聽聞雲容很忙,日日都往宮裡跑。
可沒過幾天,知意被封郡主的聖旨下來,我看著聖旨上的雲知意,這才知他向皇上求了恩典,讓知意認祖歸宗,還替知意求了封號。
不僅僅是封號,還有封地,他竟將通城一帶變成了知意的封地。
說實話,不感動是假的。
不論其他,他對知意是真心的疼。
他還與我商量,說知意年歲不小,要將知意送進女子學堂讀書。
「我三歲時就開始讀聖賢書,知意雖是女子,但多讀書總是好事。
「你看如何?」
在通城時,我早想讓知意讀書,可通城地方小,女子學堂並不普及。
如今有這樣的機會,我又怎會說不。
我與雲容的關係也因此緩和了一些。

23
知意白天去學堂讀書,雲容便將我喚去書房。
我以為是做些往年做的事,可他卻說我什麼都不用幹,只坐著就好。
我開始有些惱怒,後來也想通了,不就是讓我坐著嗎?
行,我每日便帶上針和線,坐在一旁給知意繡些過冬的鞋子和手衣。
今日我正拆著線頭,雲容已看了我不下數次。
我見他神色奇怪:「王爺,可有吩咐?」
過了好久也沒等到答覆,便又低頭縫繡。
「這個給你。」
他神色極不自然,我這才看到,桌上放著一隻碧綠通透的玉簪。
他輕咳一聲:「我見你做的手衣極好,這玉簪給你,你給我也做一雙。
「知意的是鴨子,你便給我繡個鴛鴦的。」
他說完,白皙的臉透著一絲紅暈。
我狐疑地看著他,輕聲應下。
後來幾日,他每次回來時便會帶些小物件給我。
有時興起,也給我帶些好吃的吃食。
甚至還會帶我出去玩。
畢竟吃人嘴軟短。
我想著既應下了雲容,那便繡一雙給他。
想著去庫房討一些上好的金絲,可官家卻說我這等身份,並不能領金絲。
王府裡個個都是人精,我來王府數月,雲容並未給我任何名分。
只將我當作丫鬟似的留在身邊。
近日裡滿城都是王爺要娶丞相之女為王妃的傳言。
這些事我不去打聽,自會傳到我耳朵裡來。
再說,去母留子的事在皇室早已見怪不怪。
我討了個沒趣,也並不在意,只好用些尋常的線來代替。

24
手衣繡好時,雲容帶著知意去了宮裡赴宴。
我打定主意等他夜裡回來,將這鴛鴦手衣親手送予他。
這麼久了,有些話我想當面問一問。
可我沒等到雲容,卻等來一位不速之客。
丞相之女蘇景月。
她容顏絕美、眼似水杏、眼波盈盈、櫻唇翹彎,我暗歎好一個大美人。
「你就是雲哥哥帶回來的那個女人?」
「是。」
她淚珠連連:「你與他真的連孩子都有了?」
「是。」
她氣得揚起玉手:「下賤胚子,誰給你的膽子勾引雲哥哥?」
我是誰,常年徒手拎兩大桶豆漿的人,這嬌滴滴的千金小姐,屬實不是我的對手。
我捏住她的手,反手一推,她與身邊的丫鬟婆子齊齊摔了下去。
「你又是什麼好貨色?竟敢跑到王府來撒野?」
那婆子惡狠狠地瞪著我:「我家小姐馬上就是王府的主母,便是管教你又如何?
「你真以為有了一個野種,就能當主子了?」
我啪的一耳光,打得那婆子眼冒金星:
「你再侮辱我的知意,我便殺了你。」
那蘇景月眼眶緋紅:「我會原諒雲哥哥,我會不計前嫌嫁給他!我知他那時被下了藥,只將你當作了我。你不過名字與我一樣帶了個月字,他便把你當作我的替身,才讓你有機可乘!不然,今日站在雲哥哥面前的只會是我。」
我心口一滯,臉上卻沒露出分毫:
「如此,便請姑娘真成ẗû⁻了王府的主母再來發落我,月芽隨時恭候。」
「你這個尖嘴滑舌的賤婢!就讓你今日呈些口舌,待我進王府之時,便是你的死期!」
身後一陣風吹過,那蘇景月被踹得人仰馬翻。
「你這醜八怪,敢跑我王府來發瘋?」
我一陣無奈,除了雲容誰敢對丞相之女動手。
想那蘇景月不知,雲容可是會打女人的。
她看清來人,一時羞憤,哭哭啼啼地跑了。

25
雲容上前左手牽著我,右手牽著知意:「走!找皇兄評理去!」
到了皇宮,皇上本已就寢了,又被雲容折騰著出來。
我初見天顏,自是有些膽怯。
只見雲容和知意一左一右,一唱一和:「皇兄,那醜八怪今日擅闖我王府,還揚言要殺了月芽。你若再不應,那便有更多的醜八怪仗勢欺人,我又如何護得住我妻女?
「當年在北城,若沒了月芽,我早已熬不下去,哪裡還有機會替皇兄你扭轉乾坤?」
「皇伯伯,小時候我娘獨自將我養大,受了不少閒言碎語,她為了我忍下了。現在我有爹爹了,可還是有人指著我娘罵,你就不能讓我娘也享享福,罵罵別人嗎?」
「求皇兄允我妻月芽王妃之位!」
我怔怔地看著他,我不知他竟要娶我為妻。
皇上很煩,好不容易有機會陪皇后,卻被這一家子揪出來判案。
「你抬起頭來,朕看看。」
「皇兄莫嚇著她,她膽小得很。」
「你給朕閉嘴!」
我抬起頭,對上了那雙審視的眼。
「民女月芽,見過皇上。」
「不過相貌平平,我雲兒天人之姿,你究竟有何過人之處,將他迷得暈頭轉向,從回皇城起,便日日求我許你王妃之位?」
我不卑不亢,揚聲道:「民女普通至極,若真說過人之處,那便是以心待人。
「他那時在霍府,我想是過得極苦的,常年天寒地凍,卻總獨坐在石凳上發呆。那時我想,他定是遇到什麼傷心事了, 小時我與妹妹遇到傷心事也會這樣, 聽不見言語, 察不出冷暖。
「於是我便想著法子讓他開心,那時雖是為了活命, 卻也是真心想公子好的。」
「好一個以心待人!」
雲容牽著我的手,還想再說些什麼:「皇兄……」
「今日朕累了,有何事明日再說!」皇上一溜煙跑了。

26
我們回府時,知意已經睡著。
他卻握住我的手不肯放。
我臉頰驀地紅了起來。
想起今日要問他的事。
將懷中的鴛鴦手衣給他:「你可知鴛鴦是何意?」
又將頭上的玉簪取下:「可知玉簪又是何意?」
他喉頭一哽:「我知道。」
我眉頭一挑:「那我便猜得沒錯, 雲容,你喜歡我。」
「月芽,我喜歡你, 我找了你六年。」
他說著說著, 竟緩緩向我靠近。
我瞪著眼:「那你說說,那蘇景月可是你的老相好?」
他立刻皺起了眉:「什麼老相好, 那醜八怪在我離皇城之時便用下作法子想嫁進王府,但被我識破了。後來我便看見女人就煩, 霍府的那些女人, 都和她一樣, 心思不用到好地方,都該死。」
我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那我不是替身?」
「什麼替身?我從初次見你, 便覺得你不同。後來等我愛上你時, 你卻跑了。本想追你回來, 可皇兄的計畫不容有誤, 我只能將計就計。這一錯過, 就是六年。
「若不是知意身上的玉佩被人注意到了,我可能一輩子都找不到你們……
「我若知……若知那時你還懷有身孕,我定要守在你們母女身邊!」
「你說的當真?」
「如有半句虛言, 天打雷劈!」
我滿意地點頭:「那我便做你的妻。」
第二日, 皇上為我與雲容指婚的聖旨一早就到了王府。
我與雲容不日便大婚了。
婚後雲容將王府的人清理了一番。
我知他定是氣那日蘇景月闖進來時,無一人攔著。
我親親他的臉:「相公別生氣, 如今也沒人敢給我氣受。」
雲容心一動, 便又拉著我在榻上折騰。
我從前竟不知,他竟如此好色。

27
不過半年, 我便又懷上了。
知意知道自己要當姐姐了, 高興極了, 每日學堂回來就要和肚子裡的孩子說好一會兒話。
雲容更瘋癲, 每日夜裡拿著書念給胎兒聽。
他不知從哪聽來的, 說這樣以後孩子頂頂聰明。
而我月份大了之後,不知道是不是肚裡的孩子作祟,總心情不好。
日日提不起勁,也吃不下, 有時看到小貓小狗也哭, 看到樹葉掉落也哭。
雲容急得團團轉:「你懷知意時也這樣嗎?我問大夫了, 月兒,這樣對身子可不好。」
沒過幾天,我躺在榻上時, 竟聽到了妹妹的聲音。
我以為是做夢。
「姐姐!」蓮兒抱著一個一歲大的嬰孩朝我跑來。
「蓮兒,真是你!」
原來是雲容將妹妹一家接了過來。
「謝謝你,雲容。」
我想我定是上輩子做了好事。
這輩子上天才會讓我如此幸福。

发表回复

您的邮箱地址不会被公开。 必填项已用 * 标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