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情感言情

我與春風皆過客

再次重逢,是在同學聚會上。
祁城一身西裝革履,身旁站著漂亮的女伴。
他說:「這是我太太……」
我狼狽不堪躲在角落卻依舊被眾人 cue 到
「記得當時你跟李念可是我們一中的風雲人物,可惜了,沒想到啊……」
眾人附和,他一副看笑話的樣子注視著我,似笑非笑。
「這種玩笑大家以後可別說了,我怕我太太不高興……」
他的手緊緊握著旁邊的女人。
無名指的戒指發出耀眼的光芒。
我強裝鎮定,牽強地笑了笑:「就是,我跟祁城……早就沒關係了!」

1
「不是吧,我記得當初你們倆冒著被校領導處分的危險,都要在一起,當初我們哥幾個可羡慕死祁哥你了!」
「是啊,不過當初你倆那屬於學霸級的模範情侶,雖然談戀愛,但是這功課是一點沒落下……」
中途祁城的女伴出去接個電話的功夫,大家再次將焦點放在我們倆身上。
「哦,對了,祁哥,當初你倆怎麼就分手了呢,誰提的?」
大家真的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
在大家的眼神交流中,我內心慌亂極了。
祁城坐在我對面,面帶微笑,可眼神卻冷淡至極。
他把玩著那枚鑽戒。
似乎在提醒,李念,別癡心妄想了,你跟祁城早就結束了。
「對了,李念你說說看,當初怎麼就分手了呢,你倆真的是我特別看好的一對……」
坐在我旁邊的女同學再次朝我「發難」。
我……
我一時語塞,不知道該作何解釋。
我不自覺地撫摸著自己的肚子。
「當初的確是她提的分手,但是……」
祁城搶先開口替我解了圍,卻也再次將我推進了另一個深淵。
他的語氣清冷,讓人猜不透半分情感,語氣停頓間,他看了看我的反應,終究是沒繼續往下說。
但是之後的話,祁城沒有挑明,大家心裡都有了各自的小九九。
索性礙于祁城的面子,大家也不再繼續追問,又或許是心中各自早就有了答案。
今天的同學聚會,是我時隔七年再次見到祁城。
七年前的祁城還是個高中畢業的毛頭小子,如今早已成為京市赫赫有名的投資人。
站在他旁邊的正是某地產的千金,俊男靚女,好不相配。
反觀我穿著有些起毛球的針織連衣裙,兩相對比之下,我突然覺得好笑極了。
不久,祁城的太太回來了。
她大方優雅地落座:「大家聊什麼呢,這麼開心?」
祁城起身牽過她的手溫柔地撫摸:「沒什麼,無非就是學生時代的那些八卦!」
「嫂子,聽說你家是做地產,說說唄,你是怎麼答應祁哥的追求的……」
在大家的起哄中,人群的焦點終於從我與祁城身上轉移開了。
「這個啊,還不是祁城死纏爛打追了我七年,我才……」
剛剛喘了口氣,卻再次被什麼扼住了喉嚨。
七…七年?
我清晰地記得我與祁城分開也才七年,不!準確來說應該是六年零九個月。
我低下頭,眼眶熱熱的,某個地方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跳動,一會兒又消失不見了。
聚會結束,祁城的黑色邁巴赫緩緩在人群中停下。
「祁哥混得不錯啊!」
看見祁城的座駕,大家又是一番討好和恭維。
我索性轉過頭去,說內心毫無波瀾是假的,我也只好強裝鎮定。
這時閨蜜周然的轎車剛剛好停在腳邊。
「想什麼呢!快上車!」
車上,我終於能喘口氣了,癱坐在副駕駛。
「見到他了?」
「嗯……」
我看向窗外,心不在焉。
「怎麼樣怎麼樣?你倆是不是……嗯?」
閨蜜周然一副好事發生的樣子。
「他結婚了……」
「什麼?怎麼可能!」
「是真的,今天他跟太太一起來的……」

2
透過車窗玻璃,外面是一片燈紅酒綠,後視鏡裡,邁巴赫的車燈亮著,祁城攔腰摟著女人,跟大家一一揮手告別。
心裡莫名的一陣苦澀。
這塊土地我想念太久了,這七年來我逼迫自己放下他,卻始終在每一個噩夢驚醒的夜晚想起他。我斷斷續續看了無數次的心理醫生,可醫生也是束手無策,催眠對我已經沒什麼用了,醫生只是搖搖頭歎息,執念太深,只能寄希望於時間了。
我期待遇到他,哪怕遠遠看一眼也行,又怕面對他。
這麼多年,我原本以為關於祁城我已經放下了,可是如今當他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時,心裡還是免不了再次掀起波瀾。
就好像十七歲那年的夏天的陽光明媚轉眼間變成狂風暴雨再次席捲了七年後的我。
恍恍惚惚間,我好像回到了那年夏天。
高考前夕,我與祁城約定好一起去清北。
按照我們倆當時的成績,清北是勝券在握的。
「念念,加油清北見!」
考場外,祁城為我加油打氣。
只是,第一門考試時,我居然出了意外。
是的,我暈倒了,暈倒在考場,被救護車緊急拉走。
這場關乎于我與祁城命運的考試,最終我走著進去,躺著出來結束了。
我不知道我怎麼了。
只知道我醒來之後,是母親站在床邊擔心的眼神。
「媽,我怎麼了這是?」
「沒事兒,你生病了,剛剛做完手術……」
我習慣性地一翻身,卻扯到某個地方鑽心的疼。
嘶~好痛啊!
「別動,醫生說你胃潰瘍,剛剛做了手術,別動……」
「不行,我下午還有考試呢,我得去……」
「考試已經結束了,況且今天是第二天……已經來不及了!」
我的心咯噔一跳。
那我與祁城的清北之約,豈不是……
我內心慌亂極了,只想第一時間聯繫祁城,可是卻被母親提醒:「今天是最後一門考試,我想你那位同學應該還在考場上吧!等考試完再聯繫也不遲……你好好養身子,等明年再戰……」
可是,第二天,媽媽就帶我去了春城。
說是她身子不好,春城環境好適合她的哮喘,只是沒想到這一去就是六年,期間經歷了很多,我也與祁城失了聯繫。
從前我還期待著和祁城的再次相遇,孰不知,我與他早就隔著千山萬水了。
原本以為隨著時間的推移,祁城會漸漸的從我的生活裡消失。
可是隨著母親的離開,原本被我用理智壓制的想念,再也繃不住了。
思念就好像洪水猛獸一般侵襲著我,讓我茶飯不思,寢食難安。
短短一個月就瘦了十斤。
加上我的身體情況,我最終聽從了周然的建議,決定回去京市看看。
「如果你的生命進入了倒計時,你還會想看看他嗎?如果你想好了,就回京市去看看吧!我想你也不想給自己留下遺憾!」
「如果沒看到他,就當散散心了,畢竟那裡才是你的故鄉!」
……

3
那日我翻出很久之前的一張報紙。
上面登載著正是京市新貴祁城,裡面用大量的篇幅介紹著祁城的傲人成績。
那是我望塵莫及的,未曾接觸過的世界。
我自知我與祁城的差距從七年前的那個午後就開始了。
從前我們耳鬢廝磨,初嘗禁果,本以為愛情很美好,未來也很美好,其實不然……
…….
閨蜜周然將我再次拉回了現實。
「念念,你好不容易等了祁城這麼多年,真的要……」
路上,周然再次為我的七年打抱不平。
「不然呢?我也不是那種給人當小三的人啊!」
我笑得無奈又勉強。
「可是,醫生說……」
「沒事,就這樣吧……反正我的時日也不多了,既然他已婚,那我就不打擾了……」
誰能有多少個七年,祁城沒錯,他不必為我堅持七年,每個人都在向前走,只是我非要將自己困在原地,還妄圖帶上祁城一起……
自那日之後,我再也沒見過祁城,直到我找了一份工作之後。
「你好,一共是三十塊……」
深夜的便利店,很少有人光臨,只是偶爾附近夜場的男男女女會來買煙酒和計生用品。
「你說是這種好還是那種?」
淩晨來的中年男人拿起一盒避孕套開始故意找茬。
我耷拉著臉,帶著口罩,沒說話,只是再次機械地重複。
「一共三十!這邊掃碼……」
「這種螺旋紋的你覺得怎麼樣?要不要一起試試看?」
說著,肥頭大耳的油膩男就準備跨過收銀台對我動手動腳。
「先生,請自重……」
「你可別裝了,看在你這麼細皮嫩肉的份上,五百塊一晚,怎麼樣?我保證讓你今天晚上舒舒服服的……」
「對不起,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我一邊說著一邊後退,直到退無可退。
「沒事兒,聽不懂沒事,聽話就行……」
說完就開始對我拉拉扯扯。
這家便利店的位置不算很繁華,周圍來來往往的人,看見了這種事兒也是見怪不怪的,畢竟這裡是有名的紅燈區。
此時的我欲哭無淚,掙扎間快速按下了桌下的報警器。
我祈禱員警快點來解救我。
油膩男一把扯住我的衣領,由於體型差距懸殊,他輕輕鬆松就將我逼在桌角,不能動彈。
就在他準備下一步動作的時候,我隨手抄起一旁的啤酒瓶,用盡了全身力氣狠狠地朝著他砸了下去。
啤酒瓶破碎的瞬間,他腦袋上的血也緩緩流了下來。
可是即使是我拼盡了全力,也並沒有制止住他的動作。
「臭婊子,你他媽的敢砸老子……」
那人齜著牙,死死掐住我的脖子,將我抵在桌子後,一巴掌接著一巴掌狠狠地扇了過來。
我瞬間頭暈眼花。
我幾乎快要窒息了。
我掙扎中,他抬腳,狠狠地踢在我的肚子上,疼得我瞬間就要去見閻王。
我捂著肚子蹲下,身體蜷縮成一隻蝦一般。
「讓你砸老子,老子今天非弄死你不可……」
突然他終於鬆開了手,我感覺身上的力量消失了。

4
我靠著桌子緩緩癱軟在地,再也直不起腰來。
我也看不清來人。
我在心裡默念,多謝好心人搭救。
只是沒想到……
腹部的疼痛越來越劇烈,像一頭猛獸在我體內橫衝直撞。
就在我以為我這次真的要見閻王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出現了。
「念念?你醒醒……」
是你嗎?祁城!
果然,死到臨頭了我居然還能夢見他。
我拼了命地想要睜開眼,卻感覺眼前隔著一層霧氣。
直叫人看不真切。
我抬起手,想要摸摸他。
他一把就抓住了我的手「念念,別害怕,我帶你去醫院……」
我再也撐不住了,眼皮好重……
「念念!念念!」
好像是祁城在喊我,可我早已沒有了力氣回應。
等我再次轉醒,是在醫院裡。
員警在我醒後做了筆錄,因為沒有實質性的傷害,對方也認錯態度好,賠了點錢,就不了了之了。
我看著卡裡到賬的五萬塊醫藥費,想起剛剛的話。
「就算是不賠錢,對方也撐死在裡面呆十天半個月的,你自己考慮吧……」
後來我接到店長的電話「小李啊,你的工資我給你轉過去了,還多給了你兩千塊錢,從現在開始,你就不用來了……」
從醫院出來,是周然來接的我。
「怎麼回事?我就說讓你趁早換一個工作,你非不聽,為了一個月五千塊錢,差點就小命不保了……」
我低頭不語,回想起接診單上家屬一欄祁城的簽字。
證實了昨天晚上的的確確是祁城出現了,而並非是我的幻覺。
「對了,念念啊,我可能不能和你合租了,我今年畢業了,得去我爸的公司實習,家裡不讓我在外面住……」
於是乎,下午回去我就和周然抓緊時間收拾好了行李,托仲介找了個一室一廳的社區房,雖然依舊是老校區,但是對比之前的安全係數,這次明顯要好得多。
終於在天黑之前完成了所有的搬家工作。
接下來的幾天,就是瘋狂投簡歷,因為我僅僅是高中畢業,能做的工作不多……
只是讓我意外的是,第二天,我就收到了 offer。
直到我去到面試的地方,我才知道,這居然是京市的龍頭企業。
可是我翻遍我所有的投遞記錄,都沒找到這家企業。
但是還是那句老話,來都來了,況且是人家先給我發的面試邀請……
大不了人家看不上我,我走就行了唄!
於是,我鼓起勇氣,硬著頭皮,還是上了電梯。
沒想到面試居然出奇地順利,對方讓我回家等通知。
原本以為是走個過場的,沒想到第二天一早我就收到電話,讓我下周準時到崗的消息。
月薪一萬八,這是我平時想都不敢想的。
我看了看卡上的餘額,咬咬牙,在商場置辦了一身行頭。
畢竟我這洗得發白的牛仔褲以及到處都是線頭的外套肯定是與這裡格格不入的。
一周後,我順利辦理了入職,只是職位由原本的市場部一躍成為了一名助理。
只是不知道這位領導是個什麼樣的人,我這助理的日子會不會好過。

5
一早上基本上都無所事事,我翻看著公司的宣傳照,卻發現了熟悉的身影。
啟悅時代總裁祁城……
怎麼會是他?
我真的是後知後覺,如果一早知道是他,我打死都不會來這家公司。
難道這一切都是他在幕後安排的?
是為了羞辱我?看我難堪?
還是……?
怎麼可能!
人家都已經結婚了,怎麼可能會對我念念不忘呢……
我在洗手間用冷水洗了把臉,終於清醒了幾分。
就這樣平安地度過了一周後,人事通知我試用期通過。
也罷,既來之則安之吧,我只能安慰自己我是來賺錢的,其他的與我無關。
晚上回家,卻在家門口遇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我愣住了,站在了原地,腳下好像拖著千斤重的巨石,挪不開。
那人的身形我再熟悉不過了,在我腦海裡轉了六年。
每每夜間驚醒,都是思念至極。
門口的煙蒂提示我,此人在門口已經站了很久了。
「我記得我們公司是五點就下班了,你這是去找哪個野男人了……」
老舊的社區樓道裡很窄,他一眼就看到了我,脫口而出的話卻是滿滿的諷刺。
我抿著唇沒說話。
這大概是他對我當年突然失蹤不告而別的報復吧!
也罷!
我苦笑著站在原地呆裡了許久。
他卻側過身,示意我開門,嗤笑說道。
「怎麼?幾年不見,膽子怎麼變得這麼小了啊……」
我不是害怕,是不知道這麼多年過去了,應該以何種狀態面對他!
我看他在我門口等了我很久,今天晚上肯定是提前調查好我的住處,特意來堵我的。
我索性硬著頭皮上前,開門。
打開門的瞬間,我就被他攔腰抱起推門而入。
「祁城你放開我……」
他蠻橫地將我的雙手高舉過頭頂,一手死死扣住我的腰,然後抵在門後。
唇齒間長驅直入……
我死命地掙扎,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索性就這樣任由他肆意妄為。
我的眼淚順著眼角滑落。
或許是看到我Ŧű⁰的狀態不對,他才緩緩鬆開了手。
我淚眼婆娑地盯著他「祁城,我們倆早就沒關係了,不是嗎?」
「沒關係?你說沒關係就沒關係了?你把我當什麼了?」
他扯著嗓子。
「那你今天這一出又是拿我當什麼了?小三?還是什麼?」
說著說著,我越來越委屈,豆大的眼淚簌簌地流了下來。
「李念,七年前,你拋棄了我,如今就不應該回來……」
我抬起頭看著他,他的眼裡皆是憤怒。
「李念,耍我很好玩嗎?」
我嘴巴動了動,最終沒說些什麼。
他雙手擒住我的下巴,好痛!
「祁城,我很感激你給我的這份工作,如果我工作能力不行,你可以隨時開除我,我絕無怨言……」
我頓了頓,平靜地開口。
「別感謝我,既然來了,就受著,你也應該試試看,生不如死到底是什麼樣的滋味!」
我抬眼,只覺得眼眶濕潤,極力忍住眼淚「好……」
他看著我咬牙切齒地說道:「好,你有種!那就看看你能堅持到何時……」
……
這時,一個電話打了進來。
熟悉的女聲傳來。
「阿城,等會的晚宴可能需要我們合體出席……」
「好……」
他應了一聲,轉頭卻對著電話那頭說出了我的住址。
我震驚得不知所措,他這是什麼意思?
故意將我曝光在她的面前,然後喊她來當面羞辱我?
給我被動坐實了我的小三身份?

6
「祁城,你卑鄙無恥……」
我抬起腳狠狠地踢了上去。
他也不閃躲,結結實實地接受著。
幾分鐘後,祁城開門,門外站著的正是那天同學聚會上來的祁太太……
此時的我,即使說得再多,也是蒼白的。
我與有婦之夫,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任誰都會胡思亂想……
女人看見我的時候,似乎並不驚訝。
她從容淡定地一步步的朝著我走來,每一步都帶著與生俱來的強大氣場。
在她面前我就好像個小丑一般,我索性閉上眼,迎接屬於我的審判。
哪怕是她抬手給我一巴掌,那我也接受。
是我不應該放他進來,更不應該發生剛才的那種事兒。
我等了許久的巴掌,睜開眼,卻是什麼都沒有。
只見女人面帶微笑,自然地挽過祁城的手臂:「走吧阿城,等會該去晚了……」
路過我的身邊,她自然地與我打招呼:「李念是吧,下次見嘍!」
她揚起的白皙纖長的手指上,閃著耀眼的光芒。
我愣在原地,嘴角硬生生擠出笑容。
可關上門,身體突然一陣陣疼痛席捲而來。
我來不及多想,慌亂中從包裡掏出止痛藥。
藥效還未發作,我早就被疼得全身冒汗。
醫生的話在耳邊迴響起來:「胃癌晚期,如果再不介入治療,我怕你……」
是的,我病了!
胃癌晚期!
我拒絕了醫生提出的治療方案。
只在街邊的小藥店裡,買了一兜子的止痛藥。
勉勉強強夠我吃一個月了。
我看著一個個空空如也的瓶子,我的生命仿佛也開始了倒計時。
我依舊照常上班下班。
直到那天。
「李念,今天晚上的專案,祁總那邊打過招呼,讓我帶著你一起去……」
「帶著我?可是我……」
「沒什麼可是,你收拾一下,下班後找我……」
領導說完就離開了。
晚上的飯局ṭṻ₄上。
我被人故意刁難,要求一一敬酒。
坐在主位上的祁城一臉的雲淡風輕。
「這是我們公司新來的助理,今天帶出來熟悉熟悉流程……」
他說得輕鬆自在。
我一向不勝酒力,加上胃病的關係,早就很久不碰酒了。
只是當下,我別無選擇。
「張總,您好,我是啟悅時代的李念,久仰大名,我敬您一杯!您隨意……」
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然後依次挨個敬酒,對面一行十幾人,我一路喝了下來。
敬完了酒,我已經腳步虛浮,站也站不住。
我知道此時我一定狼狽極了。
我繞回主位,站在祁城面前,再次滿上酒杯。
「祁總,這杯酒我敬您!感謝您能給我這份寶貴的工作,我一定好好珍惜……」
說完,我仰起頭一杯幹盡,喉嚨裡突然湧上了一股子的腥甜,硬生生的被我壓了下去。
祁城依舊翹著二郎腿,坐在主位,眼裡是我看不懂的情緒。
我實在是受不了胃裡的翻騰,只好找了個藉口,快速走出包廂,尋找洗手間。
我看著鏡子裡自己狼狽的樣子,真是又可笑又可憐。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放聲大哭。
啊啊啊!

7
我Ťū́²後悔來京市了,後悔來找祁城,如果沒來,我還能幻想著祁城一定在等我!
可是,世界上哪有什麼後悔藥啊……
「對不起……」
不知道祁城是何時跟進來的,他從背後將我擁入懷中。
就在我掙扎的時候。
胃裡的腥甜再也壓制不住,噴湧而出。
嘶!好痛!
瞬間的劇痛,將我渾身的力量抽走。
我癱軟的倒在祁城的懷中。
我想說些什麼,可是一開口,就是滿口湧出的鮮血。
胃裡像是被無數根刺在攪動著。
痛到我眼淚不斷的往下掉。
他似乎是從未見過我這般,慌亂極了,只是一個勁地喃喃自語「念念,不怕……」
他想要伸出手捂住我口出湧出的鮮血,卻發現無能為力。
「阿…阿城……」
大口大口的鮮血持續不斷地從我的口中湧出來。
「別怕,我馬上帶你去醫院,你會沒事的……」
此刻我居然在想,如果能死在祁城的懷裡,那我也知足了。
失去意識前,我看到祁城猩紅的眸子裡,皆是慌張,他的胸口沾染了鮮血。
我以為我要死了,沒想到卻再次在醫院醒來了。
「確定要出院嗎?」
「是的,鄒醫生……」
「我跟你說過你的身體,實在是不能勉強……」
我說著,又低下頭,手指抓住的床單被擰成幾圈:「我知道的……」
我辦理了出院,即使醫生再三告訴我風險,我還是簽下了風險承諾書。
而我的入院連絡人一欄,依舊是熟悉的兩個字-祁城!
我的主治醫生鄒瑜從身後追了上來。
「念念,你確定要出院嗎?我們醫院最新引進了……」
「鄒瑜,你知道的,反正已經無藥可救,我想在剩下的有限時間裡,走一走,看一看,完成未完成的心願……」
「那好吧,不過你有什麼事情,第一時間給我打過去,我……」
「謝謝啊,鄒瑜!」
鄒瑜一臉無奈的看著我,拍了拍我的肩膀,遞給我一袋止痛藥。
「我知道你需要它,只是是藥三分毒……」
這袋藥,我需要跑遍大街小巷的大大小小的藥店,也不一定能買到,我很感謝鄒瑜的「好心」。
我微笑的接過他手裡的止痛藥,點頭表示明白,然後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醫院。
鄒瑜是我的主治大夫,這次我被祁城送醫,是他幫我瞞著祁城的。
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當初選擇從春城來京市,我只是單純想要見見祁城,如今這份執念也了了。
出了醫院,天氣難得放晴,我漫步在大街小巷,真希望時間能夠慢點,再慢點!
回了家,我給周然打去了電話,安排了一些事。
「周然,我可能……」
我將家裡值錢的東西開始一一拍照,然後放在二手平臺上變賣。
這次住院,祁城特批給我一周假。
這一周裡,出租房裡的東西被我處理的差不多。
週末我去了寶山公園,媽媽的骨灰在那裡。
陪著媽媽說了好多話。
「媽媽,我見到祁城了,一如七年前記憶中的樣子……」
「他長高了,成熟了,如今事業有成……」
「他過的很好,有了自己的妻子和家庭,挺好的……」
「我以前總不聽你的,現在我覺得你說的對,我會離開這裡,離祁城遠遠的,離京市遠遠的,我拜託了周然,如果我出事兒了,她會將我的骨灰與您的撒在一起,下一輩子,我還做您的女兒……」
……

8
下午回去的路上,我在商場再次見到了祁城,和ƭų¹祁城在一起的是那位祁太太。
兩個人十指緊扣,不緊不慢的吃著燭光晚餐。
我像個陰溝裡的老鼠在窺探別人的幸福。
我帶著口罩,買了杯咖啡,快步走出了商場。
雖然醫生再三叮囑我不要喝咖啡,但是這種能瞬間讓我清醒的感覺,我太渴望了。
週一我回到了工作崗位。
依舊是沒有看見祁城的一天,平安無事。
下班的時候,祁城沒來,卻等來了祁太太。
「你好,李念!」
我被冷不丁的出聲嚇了一跳。
抬眼就看見她站在我的工位前。
「我是祁城的太太,我是萬寧!」
「你好!請問有什麼事嗎?祁總今天沒來公司……」
我有些局促不安。
「我不找他,我找你……」
我?
我手指指了指自己,她挑著眉意味深長。
「明天是祁城的生日,我們舉辦了一場宴會,我想你去的話,祁城肯定會很高興的!」
「我?可能有點……不合適吧!」
「沒什麼不合適的,這是邀請函,記得一定要來哦!」
說完她便放下東西走了,絲毫不給我回絕的時間。
晚上回到家,我看了看自己的衣櫃,壓根找不到一件能參加宴會的衣服。
罷了,不去就是了。
做了這個決定之後,我索性沒了心事,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就睡著了。
只是沒想到,第二天下班時,被人截胡。
「上車!」
萬甯的車穩穩的停在我的腳邊。
「什麼?」
「先上車!」
這時,後車不斷的鳴笛聲催促著,我只好硬著頭皮上了車。
她穿著香奈兒最新款,再看看我,簡直不能相提並論了,一股子自卑油然而生。
「那個,我……」
「帶你去做妝造,你別說你忘記今天的事兒了!」
她說的從容大方,一點看不出陰陽怪氣,倒像是出自真心的善意。
一時間我竟然想與她成為朋友。
可是,我與祁城的過往,我不信她不知道!
三個小時之後。
我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也忍不住感歎!
「上車,宴會馬上要開始了!」
「那個,我想請問,你為什麼要邀請我參加祁城的生日宴呢!」
我依舊有些畏手畏腳,局促不安!
「為什麼?」她聽到這,一邊開車,一邊透過車內後視鏡看了看我。
「當然是為了祁城!」
「這是什麼意思?」
「當然是字面意思,好了到了……」
我跟著萬寧的步伐一前一後進入會場。
「自信點,抬頭挺胸,你今天是最漂亮的!」
萬甯像個孩子一樣,湊在我耳邊說道。
在這樣的心理暗示下,我緩緩的走進會場。
會場裡已經有三三兩兩的人了。
我跟著萬寧進去的時候,大家都停了下來,或注目,或竊竊私語!
「這位是……」
只見這人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臉俊美異常,外表看起來好像放蕩不拘,但眼裡不經意流露出的深情卻讓人沉淪。
「走開!別打她的主意,小姑娘很單純的!」
「你好,我是大衛……」
說著就伸出手來,出於禮貌,我也回應了。
「你隨便找地方休息,等會宴會才開始呢,可以吃點東西!」
說著她對我展示出友好的微笑。
我點了點頭,她就與大衛手挽手離開了。
我找了個無人的角落,拿了杯果汁坐著。

8
許久之後,祁城終於出現了。
被三三兩兩的人群簇擁著從二樓下來。
今天的他一頭烏黑茂密的頭髮,一雙劍眉下卻是一對細長的桃花眼,充滿了多情,讓人一不小心就會淪陷進去。高挺的鼻子,厚薄適中的紅唇這時卻漾著另人目眩的笑容。
他的目光突然掃了過來,嚇得我趕緊低下頭。
在抬眼,看到祁城在與人交談,我剛剛好松了一口氣。
可就在我低頭的瞬間,祁城居然帶人走了過來。
「哎喲,這位姑娘,請問是哪家的千金?怎麼從來沒見過啊!」
「就是,真漂亮啊!小妹妹!」
「你們倆什麼時候口味這麼差了啊!」
我被幾人調侃著不知所措,祁城就這麼饒有興趣的看著我尬尷的無所適從。
果然,不過祁城說得對,比起那些富家子弟,我的的確確算不了什麼。
「我……」
「妹妹今年多大,有沒有男朋友啊?」
「沒…沒有!」
「那我怎麼樣?」
「哎哎哎,你們在幹嘛!別打趣人家小姑娘了,這是我家表妹,我今天帶她出來玩玩,你們可別嚇著人家了……」
萬甯像救命恩人一般出現,為我解了圍。
「可以啊甯姐,下次組個局,一起玩兒啊!」
眾人這才散去。
祁城站在人群裡,眼底是不知名的情緒,離去的時候,又轉身,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
後來直到宴會結束,我再也沒見過祁城。
只是……
「上車……」
「不用了,謝謝祁總!」
我拒絕了祁城的「好意」,踩著細高跟一步一步的走在下山的路上。
祁城的家是位於半山的別墅區。
距離最近的公車站也有五公里。
「你想用今天這種方式吸引我的注意?李念,你真的是小看我了……」
「收起你那些小心思吧……」
我難得在他面前硬氣一回,不卑不亢。
「祁城,我不欠你的……」
「你說不欠就不欠?七年前,到底是誰先放棄的?」
見我不說話,他繼續:「你欠我的,永遠都還不起!」
「……」
我想說我是有苦衷的,可是話到嘴邊,終究是咽了下去。
「李念,這裡!」
這時,大衛和萬寧的出現像救命稻草一般。
我順勢就上了車。
「謝謝!到前面公車站放我下來就行!」
看著後視鏡裡,祁城氣鼓鼓的轉身就離開了。
「你跟祁城還真是小孩子鬧脾氣似的……」
我不懂她這句話的意思,只是禮貌的笑了笑。
離開的時候,萬寧叫住了我:「李念,加油!」
回到出租屋後,我的胃痛又犯了。
疼的全身冒汗,我掏出止痛藥吃了,勉勉強強的減輕了一些。
我知道接下來的日子裡,胃病會將我折磨的不像人樣,所以我必須早做準備。
接下來的幾日,祁城都沒出現,直到那天晚上。

9
「李念,這是祁總安排你跟進的項目……」
我被祁城安排與甲方約在一家咖啡店簽合同。
卻被人惡意灌醉酒。
我感覺頭腦格外發昏,還有隱隱的刺痛,因為太過難受,一隻手揉了揉太陽穴。
「李小姐,合同在酒店,可能還得麻煩您陪我去取一下……我們……」
「不……不用了,下次……」
這咖啡肯定有問題。
此時的我腳步虛浮,有些神志不清。
我想推開他,可是他兩百斤的身體就像一面銅牆鐵壁一般,在酒精和藥物控制下,我也漸漸失去了反抗的力氣。
「沒事的,酒店就在隔壁,我們很快的,我扶著你過去……」
失去意識前,我被油膩的老男人拖著走出了咖啡店。
只是接下來的事情我居然一點記憶都沒有了,直到……
不知過了多久,我才緩緩從床上醒來。
藥效褪去,我揉了揉太陽穴,已經沒有頭暈的感覺後,準備起身,才發現自己居然在萬寧的家裡。
萬寧此時正在背對著我梳妝打扮!
「那個,我怎麼會在這裡?」
我問出來心中的疑惑。
「下次注意點,工作重要還是自己重要,我不信你丟了單子,祁城能拿你怎麼辦?」
「什麼?」
「沒事,你休息會,等會起床記得吃飯!」
「謝謝你!」
她笑了笑,揮了揮手,轉身出了門。
我穿好自己的衣服下樓。
「李念,幾年不見,你挑男人的眼光真差勁……」
這時我才聞聲望去,祁城居然坐在客廳。
白色的襯衫鬆鬆垮垮,男人朝著我走來,端著一杯紅酒,輕輕地晃著,看向我的眸子是好不掩飾的戲弄。
玩味的眼神在我身上游走。
「……」
我看了看他身上有些皺巴巴的衣服,突然想到了什麼,但還是決定先離開再說。
「就這麼走了?」
我停住腳步,轉身默不作聲的盯著他。
「還有什麼事嗎?」
「你準備怎麼謝我?」
……
「祁城,我沒讓你救我,我怎麼樣都是我的命……」
「好,你有種,李念!」
祁城咬牙切齒冷聲道,手中的酒杯被他捏碎,紅色的液體順著指縫流在地毯上。
我索性視而不見,轉身離開。
此時的祁城在我轉身離開的瞬間,憤怒地一腳踢翻了一旁的酒櫃。
我堅持回到家,才像泄了氣的皮球一般,吃了一把止痛藥,躺在床上,緩了許久,才有了力氣。
第二天一早起來,我給自己化了妝,畫上豆沙色的口紅,來掩蓋這些天虛弱的身體。
到公司卻發現,大家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對勁。

10
「我臉上有東西嗎?」
我轉頭問了問坐在我旁邊的同事。
「沒有啊,怎麼了?」
「那為什麼從我進門,到現在大家都一直看著我……」
「你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什麼啊,我真不知道發生什麼了?」
我一頭霧水!
「今天公司到處都在傳,你跟祁總有不正當男女關係,說你是第三者插足……」
「什麼?」
或許是為了證實自己的說辭。
同事打開電腦將聊天記錄發給我看。
公司的聊天群裡,是那天我與甲方在咖啡廳的照片。
還有後續萬寧拖著醉酒的我離開酒店的畫面,身後跟著的還有祁城。
這一幕真就好像同事猜想的那樣,我被捉姦在床!
我想說些什麼,但是環顧四周,看著大家竊竊私語一臉鄙夷,索性又閉上了嘴。
今天難得祁城居然來辦公室了。
「那天甲方的事兒,大家好像誤會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需要我出面,為了你向大家解釋嗎?」
他戲謔道,此時的我在他眼裡好像個笑話。
「那倒不用!」
我低下頭,一滴眼淚落在地板上砸開了花。
我轉身離開之際,祁城再次開口。
「對了,那天是我讓你去談的,我們公司可不養閒人……」
這一瞬間,我的內心有什麼東西開始坍塌!
「好……」
所以他知道對方是什麼樣的為人,也知道我會遇到什麼樣的危險,但是還是讓我去了!
我突然覺得這七年以來自己就像是個笑話。
我出走的腳步頓了頓:「祁城,這就是你想要的報復嗎?」
我轉過身,雙眼含淚的笑著說:「恭喜你……」
當天晚上回到家,依舊是沒逃過胃疼的命運。
幾乎每天我都要靠大把大把的止痛藥才能勉強入睡。
直到見到第二天的太陽,我才真切的感受到自己又多活了一天。
接下來的日子裡,祁城與我就像空氣一樣。
我每天會被安排不屬於自己的工作,我依舊照做。
直到那天。
「李念,明天有個慈善晚宴,祁總指定了你,到時候……」
「好……」
只是,好巧不巧,我居然再次暈倒,而這次居然是在了祁城的面前。
醫院裡。
我聽見了醫生將我的情況和盤托出。
也看見了他控制不住的慌張。
許久,醫生離開之後,我才從假寐中轉醒。
「祁城,你該回去了,我這都是老毛病了,不礙事的……」
他半蹲在病床前。
「念念,對不起,我不知道……我要是知道我肯定不會讓你……」
「沒關係,即使沒有昨天晚上那頓酒, 我的身體照樣也是這樣……」
「對不起,我真他媽該死……」
「祁城,我們……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不行嗎?」
我抬起眼,眼眶濕潤,略帶祈求。
我是個自尊心極強的人,我不會允許自己介入別人的情感之中。
哪怕我對祁城還有感情……
「不行,念念,你聽我說,我跟她只是逢場作戲,我不愛她,她也不愛我的……」
「祁城,你們倆是合法夫妻,你追了她七年,我不是傻子,我也不是什麼不要臉的女人……」
「那些都是假的,都是說給別人的說辭,我們倆壓根就……」
……
「好了,你走吧!我現在不想看見你……」
「念念,你說我要怎麼樣,你才能原諒我……」
「祁城,我惹不起還躲不起嗎?你是有家室的人,不要陷我於不義……祁城,別害我!」
祁城還想開口,又被我噎了回去。
「你不走是嗎?那我走!」
說著,我就要拔掉胳膊上的針頭,翻身下床,被祁城一把攔住「好,我走!」

11
祁城走了,我也再次從醫院回到了出租屋。
第二天一大早,我到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收拾了自己的東西,然後將辭職信放在祁城的桌子上。
他的桌子上放著跟那位祁太太的合照。
照片裡,兩個人幸福的依偎在一起,開心的笑著。
「祁城,祝你幸福……」
只是……
不等祁城到,我就離開了公司。
我漫無目的的走著,秋天的京市有些涼意。
我裹緊了自己的大衣,深吸一口氣,感受著這熟悉的京市味道。
不知道我還能堅持多久呢!
我坐在公園在長椅上,看著草地上一家三口的幸福模樣。
手不自覺的覆上小腹。
如果你還在,也應該像那麼大了吧!
祁城給我打過來無數次電話都被我掛斷!
從公司離開之後,我搬了家,這次,我租了一個海邊的小別墅。
房東阿姨看我可憐,特意便宜租給我。
我每天的生活就是睡到自然醒,然後躺在躺椅上曬太陽,吹海風。
鄒瑜不放心我的身體,每隔兩天就來看我,順帶給我拿點藥。
有一次,我實在是撐不住了,只能給他打個電話,麻煩他過來一趟。
他第一時間接了電話,然後快速開車趕了過來。
「怎麼樣,身體還撐得住嘛?」
「放心,我還好!」
我一上車就感覺好困,昏昏欲睡,大抵是早上起的太早,沒睡夠,索性卸下疲憊睡一覺算了。
「到了喊我,我睡一會!」
等我再次轉醒,就發現,天色已晚,我已經在鄒瑜的公寓了。
我起身沒看見人,就猜到估計人在樓下。
果不其然,在樓ťû₋下廚房看見了系著圍裙忙活的某人。
看見我進來,鄒瑜連忙將我推出廚房。
「你應該好好休息,這段時間你就住這裡吧,你那個地方雖然風景好,但是迎著海風太潮濕了,偶爾去住住還好!」
「那不行,雖然說房東阿姨給我算的很便宜,但是那我也花了大價錢的,我不能白白租了!」
「你呀!那就過兩天天氣好的時候,你過去住,或者你白天去,我下班的時候來接你,晚上你就在這邊,也方便我照顧你……」
拗不過他,我只好答應了下來!
他將我小心翼翼的安頓在沙發上,又拿來一條厚厚的毛毯給我蓋在身上。
「等著,飯馬上就好!」
他的話落在了我的耳邊,一瞬間和祁城年少時的聲音相重合。
我的胃口其實很挑剔,這也不愛吃,那也不愛吃,甚至還有輕微的厭食症。
那時學校食堂裡的伙食並不好,每到吃飯時間,我總是隨便應付兩口就放下了筷子,每當有人問起,我都會說我已經吃飽了。
祁城看出了我在說假話,他捨不得逼我吃,只好自己親自下廚,變著花樣給我做好吃的,哄著我吃。
其實我們的學業很繁重,空閒的時間很少,可他非要爭分奪秒地給我下廚做飯。
我拒絕,他還一臉的委屈巴巴地問我「念念,是我做的不好吃嗎?「
看著他委屈的神情,我實在硬不下心腸再說出拒絕的話,他卻是笑著把菜夾進我的碗裡,哄著我道「念念,你太痩了,要多吃點才健康。「
一滴溫熱的眼淚從我的眼角滑落,打在我的手背上,我猛地驚醒過來。
明明已經在心底反復告訴自己,不要再留戀從前了,我和祁城早就已經結束了,可心還是會在不經意間想到了他。
鄒瑜把飯菜擺上了桌,他做得很用心,有我喜歡的皮蛋瘦肉粥和玉米排骨湯,一端上桌便香味撲鼻。
飯菜的滋味其實很不錯,可我吃得卻很難受,大抵是身體越來越虛弱了,連吞咽都耗盡了我全身的力量。
可我卻裝出一幅吃得意猶未盡的模樣,我不想再讓關心我的人再為我擔憂了。
祁城從前說我演技很差,每次我逼著自己吃不愛吃的東西時,他總是能一眼看透,然後默默地把我不愛吃的食物都挑出來。
幸好,七年過去了,我的演技有了長進,鄒瑜沒察覺出我吃飯時的異樣,他還對我說:「等你好了,我天天給你做,讓你吃個夠!」
可是,我好不了了。

12
我很快便提出了離開,鄒瑜千方百計地挽留我。
我知道,他還是想要勸我回去治療,他告訴我只要我願意接受治療,無論付出什麼代價,他一定會治好我。
他說這話時,我的眼眶漸漸紅了起來,明明我和他都知道,已經太遲了,來不及了,可關心我的人依舊不願意放棄最後一絲希望。
但當我帶著最後一絲希望回到京市與祁城重逢時,面臨的卻是窮途末路的絕望。
我本以為我能和祁城好好告別的……
回去的路上,我買了一杯奶茶,讓服務人員加了很多糖,我才能嘗到一絲甜滋滋的味道。
其實我現在的身體狀況已經不適合喝奶茶了,可是路過奶茶店時,總能想起祁城從前冷著臉把我的啤酒換成奶茶的模樣。
那是高中時的某一次聚會,同學們一起玩遊戲,規則是輸一次需要喝一杯酒。
我輸了,可我的手剛伸出去,酒杯就被祁城挪走了,他冷著臉,將一杯奶茶放在我的面前,是我最常喝的那一款,五分糖,少冰,去奶蓋加啵啵,他總是能將這些小細節記得一清二楚。
那時,祁城會冷著臉對人道:「她不喝酒,我幫她喝。」
轉過頭看我,眸色卻驀地柔和了幾分,他道:「你儘管輸,我來喝。」
可後來,他眼睜睜地見我群狼環伺,被人往死裡灌酒,也無動於衷。
嘴裡的奶茶忽然泛了些苦味,明明從前五分糖都覺得甜了,現在多糖竟也沒覺得有多甜。
喝不下了,我隨手把奶茶扔進了垃圾桶裡,回到了我在海邊租的那棟小別墅。
透過漂亮的窗框,能看到窗外無邊無際的蔚藍海洋,偶爾泛起輕柔細膩的微波,偶爾掀起驚濤駭浪的巨浪,晚霞彌漫時,如火燒般明豔,令人沉醉。
看著絢爛的晚霞,我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夢裡,有一個很稚嫩的少年坐在我的身旁,他忽然停下了手中的筆,用寬大的肩膀碰了一下我。
我轉過頭,看見他發亮的眼,他說「念念,等畢業了,我們一起去旅遊吧,去爬武功山,去看名勝古跡……最後的終點,我們一起去看海,你不是最喜歡海了嗎?……「
我記得我和他有過很多的約定,我們約好要上同一個大學,要在同一個城市生活,一起去旅行,等畢業我們就結婚,組建一個甜蜜的小家,然後在一座靠海的城市裡安家……
要是七年前我沒有暈倒在考場上,我和他會不會得償所願?會不會攜手走向我們所期許的未來?
沒有以後了……
少年的臉龐漸漸模糊,我忽然有些記不清他是誰了。
我睜開眼,登時嘔出了一口鮮血,紅得刺眼。
我清楚地知道,我的身體越來越差了,記憶力也漸漸開始退化。
七年前的那些美好記憶,我曾經朝思暮想,捨不得遺忘,現在卻逐漸模糊了原來的色彩。
我吃藥的劑量又增加了許多,藥劑的副作用也越來越明顯。
我常常整夜整夜的失眠,腿疼,眼睛也開始模模糊糊的。
關於祁城的所有消息都被我拉黑刪除。
但我不知道的是,祁城卻瘋一般地掘地三尺,鬧得天翻地覆,想要找到我。

13
自從李念辭職離開後,她就好像人間蒸發了一般。
祁城動用了自己的人脈關係,卻始終沒找到她的蹤跡。
聽說,有人在京市看見過她,於是我跑到京市,那人卻再也聯繫不上了,只是拿了懸賞金就失蹤了。
後來,在京市的某個地方,又是同樣的套路。
雖然被耍了幾次,但是一旦有她的消息,我都會第一時間去求證。
直到那天……
「祁城,我們離婚吧!」
「什麼?」
「離婚!如今你也已經在京市站穩腳跟,也不需要與我的婚姻作為籌碼了,所以,我們各自自由吧!」
我沒說話,我知道我與她是否離婚,我做不了主。
想起那個雨夜。
我在一處碼頭兼職搬貨的時候,遇到了萬甯的父親,被人追殺。
我利用貨物做掩護,救下了他。
事後,萬甯的父親資助了我在大學期間的所有費用。
但是我必須答應他一個條件。
為了順利從清北畢業,我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後來畢業後,一輛車停在了學校門口。
「上車!萬先生讓我來接您……」
萬家老宅。
「我要你與我女兒結婚,我的公司將由你來管理,你需要從基層開始學習如何管理好一家企業,我會給你一個期限,到期之後,你可以選擇離開與否,當然我不會虧待你的。如果你留下了,萬家的產業有你的一半,但是如果你走,我們也會助你一臂之力,讓你在京市站穩腳跟……」
「好!我答應你……」
我答應的乾脆俐落,因為我知道,自從父母意外離世之後,靠我在京市估計這輩子都不能出人頭地了。
於是我與萬寧訂了婚,為了讓萬家老爺子安心,我主動提出做財產公證!
那個時候,萬寧年紀小,但是由於萬家的關係,我與萬寧訂婚的消息一經傳出,雖然引起了不小的轟動,但終究是沒人敢說什麼。
三年後,我與萬寧正式領證結婚。
這些年,我兢兢業業投身於公司,至於萬寧,我深知我們倆是形婚,她也有自己的圈子,所以,只有必要場合,我們需要合體出現。

14
「萬寧,這些年,謝謝你!」
「祁城哥,說什麼呢!當年要不是你救了爸爸,我們就說不定早就被仇人趕盡殺絕了,要說感謝,應該是我謝謝你才對!」
我笑了笑沒說話。
「那這麼說,你確定要離婚嗎?」
「那當然了,雖然說吧祁城哥你也很優秀,但是我知道,那位姑娘一直在等你……」
「你是說……」
我很驚訝,她是如何知道的……
「當然,女人的第六感啊!」
「是嗎?」
我苦笑著,那又怎麼樣,如今我將她弄丟了……
「當然是啊,你記得上次你生日宴,我邀請她來,本來就是想著你們倆見個面,敘敘舊,說不定能舊情複燃……唉,你太讓我失望了……」
「你忘記了,那個時候,我頂著萬家女婿的頭銜,怎麼可能做出那種事兒!」
「所以啊,現在你可以自由了,去追尋你的愛情吧!」
很快,我與萬寧就結束了為期四年的婚姻。
民政局門口。
「祁城哥,要不要一起?」
「不用了,你們倆回去吧,代我向老爺子問好!」
萬寧看著車窗外的男人,現在的他身上早已經沒有了當初的意氣風發,一雙眼睛混濁不堪,透露出深深的疲憊和無助,更顯出面容的頹廢和憔悴。
萬寧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她是第一個看出祁城對李念深藏的愛意,否則也不會千方百計地找機會撮合他們。
可惜,祁城沒有把握住機會。
這段時間,祁城為了尋找李念,整個人幾乎都快瘋魔了,甚至不惜任何代價也要找到李念。
有的時候,萬寧都快認不出面前這個意志消沉、萎靡不振的男人是祁城。
萬甯明白,祁城不會放棄李念的,可他們的未來如何,萬寧也看不到。
萬寧忍不住握緊了身旁人的手,從祁城身上,她明白要珍惜身邊人。
大衛與萬寧驅車離開。
但我不能鬆懈,我還要繼續尋找李念。
這時,我收到一條消息。
「京市沿江路 128 號!」
這是萬寧剛剛發給我的,我第一時間就驅車趕到了。
只是我沒想到……
「念念,吃飯了!」
只見男人帶著圍裙從裡面走了出來。
李念從躺椅上慢悠悠的起身,被男人攙扶著走了進去。
「或許他們是普通朋友呢!」
我不死心,再次走上前,靠近。
「慢點吃,我這都做的比較清淡,你現在就應該吃些清淡有營養的!」
「你那麼忙,還來給我做飯!」
「這說的哪裡的話,我不來照顧你,誰來照顧你!」
說著他竟然上手摸了摸她的頭。
我躲在一旁,氣的手指發抖。
突然,她捂著肚子:「好疼!」
「沒事,沒事!」
男人主動抱起她,將她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
又喂她吃了藥。
我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衝動,沖了進去。
「你們在幹什麼?」
「祁城?」
見到我的那一刻,李念有一瞬間的慌亂,都被我看在眼裡。
「你離開就是為了他?」
「你出去,這裡不歡迎你!」
李念躺在床上,臉色蒼白,一隻手捂著肚子,一直手憤怒的指著我。
那個男人我見過的,是她的主治醫師,叫鄒瑜。

15
我扭頭就離開了。
這個地方我是一刻都不想多呆!
我靠在車邊,一根接一根,抽了好幾根。
許久,我的內心才平靜了下來。
我開始後悔自己剛剛的衝動。
我應該問清楚的。
我這麼多年明明就是心裡有她的,為什麼每次一看到她,情緒就失控了呢!
這時,我看到她又出來了,她披了件外套,緩緩坐在躺椅上。
期間,目光不斷地向我看來。
我都下意識的躲開。
最終,我開車逃離了這個地方。
……
我知道祁城來過這裡幾次,但都是遠遠的看著,然後離開。
那次祁城誤會我與鄒瑜的關係,索性我也懶得解釋。
我最近的身體狀態是越來越差了,就連走路都沒力氣。
鄒瑜來看我的頻率也高了些。
下班有時間他就會過來。
我交給了他一些東西,讓他在我走後交給祁城。
最近這幾天,止痛藥好像對我不管用了。
我的頭髮大把大把的掉,我只好拜託鄒瑜買了假髮給我。
今天我又吃了好多藥。
我突然想起祁城來。
是那種瘋狂的想念,瘋狂的想要下一秒就見到他的那種。
我將祁城的聯繫方式從黑名單裡面拉出來。
然後敲敲打打幾個字,發出去的卻遲遲不見回復。
胃又開始疼了,我必須在能堅持住的時候,趕回去。
「師傅,啟悅時代,能不能開快點,我有急事!」
在師傅的加速下,很快就到了公司樓下。
因為我問過萬寧。
萬寧聽到是我,主動給祁城去了電話,證實了他今天就在公司,我才想要來這裡碰碰運氣。
從車上下來,我攏了攏衣角。
今天的京市格外的冷。
「今天很冷……」
……
「多穿點!」
……
「祁城,你下班了嗎?」
……
記不清我究竟發了多少消息,可他沒回我。
我就這麼坐在樓下的沙發上……
直到很久以後,我才知道,我等他的那一天,他想清楚了去找了我,他想找我和解,想和我重歸於好。
他太心急了,手機沒電他也沒注意到,就這麼錯過了我的消息。
等他趕到時,卻只得到了我死亡的
下班了,有人帶著孩子來接下班的,也有情侶的……唯獨遲遲不見祁城。
那孩子路過我的身邊笑著跟我打招呼:「阿姨,再見!」
我笑了笑,揮揮手:「明天……再見!」
我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寶寶,如果你還在,應該七歲了吧,對不起啊,媽媽沒有保護好你。」
是的,沒人知道我曾經有過身孕,而那個沒救下來的孩子,就是祁城的。
十八歲那年,我與祁城初嘗禁果,卻沒想到在高考那天我暈倒後,查出早已有了四個月身孕。
媽媽擔心我被人說三道四,帶著我去到了一個叫春城的地方。
媽媽尊重我的意見,決定留下這個小生命。
可是事情卻總是朝著最壞的結果發展。
四個月後,媽媽在出門買菜的路上發生了車禍,我著急忙慌的就往醫院趕。
等我趕到醫院的時候,母親身上蓋著白布。
「對不起,送來的太遲了……」
我一時間癱軟在地,渾身仿佛沒了力氣。
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此時我腹中的孩子還不足八個月。
母親的突然離世對我的打擊很大,對方開著大貨車屬於闖紅燈,最後賠付了二十萬到賬之後,我想著肚子裡的孩子,決心重新振作。
可是往往事與願違。

16
孩子終究還是早產了。
我被從產房推出來的時候,醫生告訴我,孩子一出生就呼吸窘迫,被送去搶救了。
我拿出全部積蓄,只為了救活我的孩子。
一周後。
「對不起,孩子多器官衰竭……」
我的天再次塌了。
我像個潑婦一般在醫院大廳撒潑打滾,我跪著朝醫生磕頭,求他救救我的孩子,可是醫生只是搖了搖頭。
最後,醫生將孩子交給我。
「我們盡力了,孩子先天性發育不全,我們也無能為力……」
我腦子裡已經不想在聽醫生說什麼。
我將孩子緊緊抱在懷中,我看著他小小的樣子。
跟祁城一模一樣。
可是我留不住他。
我一遍又一遍的親吻著他的臉蛋,小手和小腳。
我希望我的寶寶能多看媽媽一眼。
終於他費了好大的力氣,抬起眼,直愣愣的盯著我。
「寶寶,記住媽媽的樣子,下輩子還來找我,好不好?」
直到他在我懷裡離開,就一直保持著這樣的姿勢。
我在想寶寶肯定也不想離開媽媽吧!
「寶寶,去找外婆吧,外婆會替媽媽好好愛你的……」
懷裡的呼吸開始微弱直至消失。
殘留的溫度也隨著時間消散。
我捨不得放下他,拼了命的抱著他不撒手,直到我被醫護人員強行注射了鎮定劑。
等我徹底清醒的時候,時間早就過去了一個月。
我在春城療傷,在福利院照顧小孩子。
直到多年後,福利院拆遷,孩子們各自都有了歸宿。
加上我的胃癌晚期。
我決心遵從內心的想法,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去見一見祁城。
沒想到回到京市不久的同學聚會,我再次遇見了他。
……
此時,天色已晚,我準備起身回去,卻發現有人在扯我衣角。
「媽媽,媽媽你在這兒幹什麼?讓寶寶好找!」
什麼?
這是?
為什麼他的臉會這麼熟悉?
我搖了搖頭,準備清醒清醒。
我一定是太思念了,所以產生了幻覺。
我起身就走,可是腳邊的孩子死命的抱著我的大腿不鬆開。
「媽媽,你幹嘛不理小寶,是外婆帶我來接你回家的啊!」
什麼?
外婆?
我抬眼,看到母親此刻正站在光影裡。
「媽……我這是出現幻覺了嗎?」
我嘗試著往前走,母親也向我走來。
「孩子,媽媽來接你回家了,乖!你受苦了……」
這是我才想起腳邊的孩子,低下頭,看見我的身體居然開始出現透明……
這是怎麼回事?
我下意識的轉過身,看到我側著身子靠在長椅上,還是保持著白天的姿勢,一動不動。
我……
就這樣走了嘛?
可是,祁城……

17
也罷!
我蹲下身:「寶寶,你叫祁念,對不起啊,媽媽當初忘記給你取名字了……」
「媽媽,我喜歡這個名字 ……」
我牽著祁念的小手,走向母親。
「媽媽,我想帶著祁念去見見祁城,我 ……」
還未等我說完,我就被一股子巨大的力量吸走。
轉眼,我就出現在祁城的身邊。
「祁城,聽說李念辭職了?」
「嗯……」
「那你還不快去找回來好好解釋,我跟你當初可是帶著任務結婚的,如今任務已完成,離婚手續也已經辦妥,可別賴在我這了啊!」
「快去追回來啊,我看那位是個好姑娘,況且這麼多年了,你不是還念念不忘嘛!」
什麼?
他們真的是演戲?
「媽媽,你帶我來這幹什麼?」
「寶寶,媽媽帶你來看看爸爸!」
「這就是爸爸嗎?」
「嗯……」
祁城拿起沙發上的外套,急匆匆地出了門。
我跟著他,一路來到了我的出租屋。
沒想到屋子門是打開的。
「周然?」
「你好,請問住在這的人呢?」
周然是見過祁城的。
她轉過身,紅紅的眼眶顯然是剛哭過。
「祁城,你來晚了,念念走了……」
「去哪裡了,我找她有急事兒……」
顯然,我的死訊祁城還不知道。
「她死了,死了,聽明白了嘛?高興了嗎?」
「你在說什麼呢,你知道她在哪,告訴我好不好,我找她有很要緊的事兒!」
「祁城,你能不能不要假惺惺的,我說李念她死了,就在今天傍晚,就在你們公司樓下的小公園……」
「怎麼可能!一定是李念為了不見我故意讓你這麼說的吧!」
祁城的眼底是肉眼可見的慌亂。
周然將一張紙遞給他。
「這是員警出局的死亡報告,你看吧!」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我今天還……」
他喃喃道,手裡拿著我的死亡報告,不斷的顫抖。
啊啊啊啊!
他跪倒在地,捶胸頓足。
全然沒有了平日裡高高在上的祁總的樣子。
「媽媽,爸爸這是怎麼了?」
「爸爸……他想你了……」
如果時光能倒流,那該多好!
「祁城,你知道念念這麼多年是這麼過來的嘛?」
「念念高考那年在考場暈倒,後來查出來懷孕四個月,你知道嗎,祁城!」
「什麼?」
「你自己幹了什麼,你不知道嘛?」
「後來念念媽媽為了她不被別人說三道四,搬去了春城,後來,她媽媽出了車禍,孩子早產也被留住,念念的身體也在那一年裡,情況急轉直下,到如今胃癌晚期……」
周然從我的錢包裡掏出孩子的頭髮和照片遞給祁城。
「雖然我恨你,但是如今她已經不在了,這些東西我想你應該想要……」
他接過,跪倒在地,肩膀抽動,哭的像個孩子。
祁念走過去,抱著他。
「媽媽,我們抱抱爸爸,他就不哭了,好不好……」
「好!」

19
後來,按照我的囑咐,周然和祁城將我的骨灰帶到了寶山公園,與母親的放在了一起。
「是我對不起她,這麼多年了,我居然什麼都不知道,如果我早一點找到她,她就不會……」
「遇到這麼多事兒,她都自己扛過來了,只是這次來京市找你,我原本以為你們倆會是個好的結果,最起碼讓她在最後的時光裡,能開開心心的,只是沒想到……」
「我已經離婚了,當初結婚也是各取所需,婚後,我與她也是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她有自己的固定伴侶,不是我……」
「祁城,這些話,你不應該給我說,你該說給她聽,只不過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此時,我的下半身已經全部透明……
「媽媽,我們是不是快走了?」
「嗯!」
祁城離開了寶山公園,開著車去了趟春城。
走過那些我熟悉的街道,熟悉的老房子。
最後在一處破舊的福利院門口駐足。
這裡我曾經靠著這些孩子們治癒了內心的痛苦。
我牽著祁念跟在他身後。
祁念拉著我與祁城並排走著,他踮著腳尖去夠祁城的手。
恍惚間仿佛我們一家三口漫步在春城的街頭。
半晌,祁城從春城回到了京市。
鄒瑜等在半山別墅的門口。
「Ṫŭ̀₋是你?」
「是我,這是念念,委託我交給你的東西。」
「……」
他接過東西,顫抖的小心翼翼的打開。
裡面赫然是一張張的 B 超單子,還有一本日記。
七月一日天氣晴。
今天天氣很好,小寶已經五個月,我能感受到小寶在肚子裡像小魚兒一樣游來遊去……
八月一日天氣晴。
今天做了 B 超,小寶很健康,長得很像你,只是不知道你怎麼樣了,有沒有想我……
……中途很多天都沒有寫日記。
直到一年後。
五月一日,天氣晴。
祁城,對不起,我把小寶弄丟了,我該怎麼辦!
我弄丟了你,就連你留給我的唯一的念想,小寶也被我弄丟了!
我真該死!
日記裡的字跡被淚水打濕,又幹透!
似乎可以看見當時她傷心欲絕的模樣。
……
祁城哭的泣不成聲,蹲在地上,捂著心臟……
「她胃癌晚期很久了……」
「我勸過她,想讓她接受治療,可是他不肯,起初是因為她母親去世了,孩子也沒保住,而……她一直對你念念不忘,那個時候,你也屬於失聯狀態,所以她對於求生這件事,沒有念想…….」
「後來,在我的勸說之下,她選擇來京市,沒想到來了沒多久,就在同學聚會上見到你……」
「我以為你們倆久別重逢,應該會有個不錯的結局,或許你的出現就是她的重生……只是沒想到,你居然再次將她推向了深淵……其實那個時候,我們醫院最新引進了新的藥物和技術,可以試著治療。可是你的態度讓她再次放棄了自己……」
「這麼多年,我像個大哥哥一樣,始終在她的身邊照顧她,直到阿姨去世之後,我看著她的樣子,是在是不忍心……」
「你們之間的許多事情,或許我不知道,不清楚,但是我知道,她等了你那麼久……不應該是這個結局,我作為一個局外人,都為她感到不值……」
祁城癱坐在地,抱頭痛哭。
我的心也有些隱隱作痛。
我與祁城終究是錯過了。
許久,鄒瑜離開了。
他回到了別墅。
走上閣樓,打開了一間屋子。
門上的鎖蒙上了厚厚的一層灰塵,大概率是很久沒有被打開了。
他沒開燈,透過夜色,隱約能看到地上一片狼藉,各種檔資料散落一地,還有些零零散散的玻璃碎片,零零散散的掉的地上到處都是,這是祁城剛剛的傑作,他似乎是失控了,像一頭被激怒的猛獸般,房間裡狼狽的樣子在告訴我,剛剛發生了什麼。
他喃喃道:「念念,對不起……
「念念,你不知道的是我在知道你出事的那一刻,我把自己關在這件房子裡,我用大量的酒精麻痹自己,喝的胃出血,後來被萬寧發現緊急送往醫院撿回了一條命,那個時候我就在想,你那麼痛苦,憑什麼我要這樣瀟灑……」
對不起有什麼用呢!
如今我與祁城陰陽兩隔,再也無法彌補了……

20
臥室裡黑漆漆的,房間裡地上到處擺滿了各種各樣的畫,我的記憶開始倒退,那是高中時,祁城說喜歡我喜歡的不得了,於是他開始自學畫畫,買了各種各樣一大堆的畫筆顏料一個人躲在房間裡畫的,雖然畫的不好,但也是他的愛意。
有一次生日,他送我一幅畫,那是我與祁城的最後一張合照,我們倆坐在操場,我靠在他的肩頭,相機飛快的拍下了一張。
他從落滿灰塵的書架上,拿出來一本相冊。
順著他的視線,我看到裡面全都都是我的照片。
居然有我在春城的。
可是……
難怪!
有好幾次,我都隱隱約約的看見過一個神似祁城的少年,我跟著他穿過了幾條街道,幾條小巷,最終那人消失在人海,當時我總覺得是自己眼花了,看錯了,如今回想起來,大概率那個時候,就是他。
可是,他又是為何不敢跟我相認。
罷了!
或許他有他的苦衷,有他的難言之隱吧。
他喃喃著自言自語……
「對不起,念念,我應該早點去找你,跟你相認的……」
「我不知道你高考的時候發生了那種事……」
「都怪我,是我該死,我不該讓你一個人獨自承受,是我失職,念念,你等等我,我一定會來找你的……」
他拿出一張照片,摩梭著。
「念念,對不起,是我太自私了……」
那張照片我記得,那一年,是我在福利院過的第一個春節,福利院的條件很不好,那年冬天下了很大的雪,福利院的孩子有好幾個都生病了。
當時,我給鄒瑜打了電話求助。
但是奈何那個時候,大雪封山,交通受阻,外面的救援力量無法到達。
我和幾名工作人員帶著孩子們圍在一起取暖。
大年三十的晚上,本該是全家團聚吃年夜飯的日子,可是我沒有了家人,便主動要求留下了跟孩子們一起過,跟我在一起的工作人員也是跟我一樣的情況。
我們用僅剩的土豆白菜做了頓熱乎乎的飯菜,雖然很簡單,但是孩子還是吃的很開心,對於他們這群從小受苦受難,沒有家人的孩子來說,能吃飽飯,穿暖衣服,就是天大的幸福了。
我看著這群孩子難免會想到我那未出世的孩子,每個夜深人靜的時候也會偷偷調眼淚,可是第二天看著他們一個個睡著的小臉蛋,心情又能治癒一些。
傍晚的時候,有幾個孩子開始發燒。
我背著她,去鎮上的診所,可是都被拒絕接診。
理由是:大過年的不開門,晦氣!
沒辦法的我,只好背著孩子一路上走了回來。
在路上,我碰到一位好心人,給我們搭了便車。
那是一輛黑色的路虎,我認得出。
他向我問及福利院的情況,我看那人西裝革履,不像是壞人,便全盤脫出。
他送我回了福利院,又轉身回到車上,從車上搬來了好多棉服,還有很多吃的用的,我再三感激,卻無力回報。
後來那人離開之後,福利院來了一輛車。

21
在我們還不知所云的時候,下來了幾個人。
「你好,有倉庫嗎?」
「什麼?」
我愣在原地,一時間沒搞清楚是什麼意思?
「我們接到通知為咱們福利院運送物資,現在物資到位了,要放在哪裡!」
原來如此!
於是我們幾個招呼人將東西一一碼放整齊。
車上有過冬的衣物,有孩子們穿的雪地靴,也有很多書籍,新鮮的肉類和蔬菜,還有乾淨厚實的被褥。
來人還幫我們打掃了好幾個房間,搭建好新的床鋪,維修了經常漏風漏雨的窗戶,以及年久失修的門框。
直到天亮了,大家才忙活完。
看著福利院突然煥然一新,我心裡突然暖暖的。
孩子們起床後在院子裡玩打雪仗的遊戲。
中午的時候,那輛黑色的路虎又停在了門口。
還是那位西裝革履的好心人。
他抱著一個大箱子走了進來。
「您好,這是我們老闆安排我送給咱們福利院的緊急藥物!」
「謝謝謝謝!」
我接過來,打開箱子一看,果然是急需的,有退燒藥,感冒藥,還有各種應急藥物。
「我們已經聯繫好了醫療隊,每週都會來,您不用太擔心,這是我的名片,您如果有需要,隨時聯繫我就行……」
車輛啟動的時候,順著視線看去,後排的那人低著頭,帶著帽子,看了看我。
我想那個人會不會就是祁城。
或許大概率就是的。
後來果然有醫療隊每週都來,直到後來,他們乾脆決定在福利院設立了駐點,每天都有人值守。
而鄒瑜便是這駐守的醫療隊員之一,他也是我後來的主治醫生。
……
祁城癱坐在地上:「我一心想著我要出人頭地幹出一番事業,然後給你更好的生活,對不起,我要是早知道這個結果,我一定不會讓你等……」
看著他的樣子,我突然懂了。
那個時候,祁城大學畢業,知道了我的情況,依照他那個時候的情況,如果跟我相認,兩個一窮二白,什麼都沒有的人,又能如何呢……
所以他才會出此下策吧!
只是沒想到我的病情會發展成這樣。
「媽媽,爸爸怎麼了?」
「爸爸想我們了,他很傷心……」
聽到這,祁念,主動上前抱了抱祁城。
雖然是靈魂穿越了肉體,但是看到這一幕我依舊免不了心裡一陣鑽心的疼。
一家三口,幸福快樂,是我這輩子最簡單、最大的願望了。
這時,他突然起身,收拾東西,將東西裝在一個大箱子裡,然後搬了下來。
然後坐在客廳裡,打通了幾個電話。
許久之後,萬寧第一個出現。
「說吧,大半夜的把我叫過來,是有什麼事兒等不到明天的太陽嗎?」
「我要去找念念了,我有些東西,我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要交給你比較合適……」
「我不是給你地址了嘛?還沒找到?」
萬甯點燃一支煙,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
「找到了,可是為時已晚……」
「什麼情況?」
「她……胃癌晚期……」
「對不起……」
萬寧熄滅了煙,有些愧疚地拍了拍祁城的肩膀。
「跟你沒關係,是我的錯,我應該早點去找她的,就算是胃癌晚期,如果我早一點跟她相認,也不至於她連最後的日子裡都是獨自承受的……」
「可愛吧!念念在日記裡說,孩子很像我,可惜,沒保住,阿寧,我害死了自己的孩子,還害死了念念,我真的是罪該萬死……」
祁城跪在地上,不斷地閃著自己耳光。
「爸爸,痛痛!」

22
祁念伸出小手想要阻止,卻是無濟於事。
許久,祁城才緩過勁。
「阿寧,這些年,謝謝你的幫助,讓我能做到如今的位置,當初我答應萬叔的,這是半山別墅的鑰匙,這是啟悅的股權轉讓書……」
「你這是幹什麼?」
「這些都是靠著萬叔和你才有了如今的成績,如今我也不需要了,不瞞你說,當初我之所以答應萬叔的條件,一方面的私心,也是跟念念有關,只是……」
「好了,我懂你,這些東西我會暫時幫你保管,等你什麼時候需要,隨時來拿!」
「不用了……我想我應該是用不上了……」
祁城的襯衫皺皺巴巴的,胡茬也長了出來,顯得狼狽極了。
萬寧走後,沒多久,鄒瑜就來了。
「我想拜託你一件事……」
我沒想到他居然讓鄒瑜替他做這件事。
「我的骨灰你幫我撒了吧!原本想著跟念念的放在一起,後來想了想,這些年,她應該是恨透了我,我該去向她贖罪了,如果有下輩子,我願意為她當牛做馬……」
「你覺得她恨你嘛?如果她恨你,又是為何要等你七年,為何要一個人獨自從春城跑到京市,難道就為了恨你?就為了罵你幾句?」
他愣在原地,思考良久。
「你們倆的感情,我不做評價,只是我想說,如果念念還在的話,我想她不會看你這樣的……」
……
鄒瑜停留的時間比萬寧更短。
趁著夜色。
祁城搬出一個大箱子,開車上了山。
我牽著祁念坐在後排。
「媽媽,爸爸這是去哪裡?」
「應該是去看媽媽跟外婆了!」
我怕他做傻事,所以才跟著。
但是我知道,如果他真的要幹什麼,以我現在的狀態,壓根阻止不了。
車子很快就到了墓地。
他從後備箱拿出箱子,走到了我的墓碑前。
「念念,我把這些東西給你寄過去,留個念想,你不要生氣,我很快就會來陪你跟孩子……」
「媽媽,爸爸說他要來找我們,我好開心啊!」
祁念蹦蹦跳跳地,開心地轉圈圈。
我俯下身摸了摸他的頭。
「祁念乖!」
……
祁城拿出我留給他的東西,然後點燃火苗,一件一件地燒了!
照片!
畫作!
還有日記本!
……
最後的火苗熄滅!
他從口袋裡拿出那一小撮頭髮。
親吻著。
「寶寶,爸爸愛你!」
然後起身離Ṫû⁻開,來到放置我的骨灰的地方。
打開了那個粉色的罐子。
將頭髮扔了進去。
「念念,我想寶寶在你懷裡,你應該是開心的吧!」
然後他站定許久,才步履蹣跚地轉身,然後開車下山。
「媽媽,你看,我們都變透明了……」
「不怕,媽媽在!」
我低下頭,才發現,我與祁念此時已經快要消亡了。

23
祁城回到啟悅時代的時候,太陽剛剛升起。
半個小時之後,他下樓開車離開了。
車子一路上急速行駛,最終停在了一處海邊。
此時他歪著腦袋,一頭被削薄到恰到好處的碎發,微微遮蓋住緊閉的眼睛,單薄的唇瓣棱角異常分明。
許久,他點燃了一支煙,走到了海邊。
「你知道嗎?那天同學聚會,是我第一次七年之後在京市見你……我想抱抱你,想說我好想你……怪我自尊心作祟,傷害了你……」
「後來我查到了你的住址,於是我去找你,你的態度,讓我再次為了所謂的死要面子活受罪,我拉不下臉來,說了那麼多氣話來傷害你……」
「在工作上,我故意讓你去談合作,是為了讓你向我低頭求饒,那個時候,我心高氣傲,我想只要你低頭,我就可以原諒你,我真該死!」
「我知道你可能會有危險,所以那天我拜託萬寧出面……我這個人就是嘴硬心軟,後來在我的生日宴會上,看見你穿著淺杏色的洛麗塔裙緩緩步入會場,承托出嬌小可愛的身材,栗色的齊劉海,深褐如綢緞般的直發格外清純,白皙的肌膚吹彈可破,那雙如水般的褐色眼瞳鑲嵌在娃娃臉上,整個人看起來就是一個會動的瓷娃娃。
其實從你從萬甯的車上下來我就注意到你了,只是我強忍著那股子衝動。
後來,你被其他人調侃,我卻依舊死鴨子嘴硬,最後就連萬寧都勸我,讓我適可而止。
那天,我站在樓下,透過窗戶看著你身穿一條白色的蕾絲吊帶睡裙,露出半邊香肩和雪白纖細的大腿,長髮披散在腰間,柔順得像是海藻。臉蛋精緻美麗,眉目如畫,五官清晰,眼睛微微眯著,透出一股慵懶與性感……
是的,你不知道,那一整夜,我就站在樓下守了你一夜。
我也知道,你肯定會說,為什麼我要這樣,明明說著傷害的話,卻表現得深情款款。
如果那天在公司樓下,我能下樓看一眼你,或許你就不會遺憾了吧!
不過,沒關係,我現在要陪你來了!
祁城,就這樣自言自語著一步步走進了海裡。
剛開始海水只能沒過他的腳,然後是小腿,膝蓋,大腿,腰……胸膛,肩膀,最後是他的眉眼……
直至他整個人消失在海裡。
「寶寶,我們跟爸爸說再見,好不好?」
「不要……」
……
「媽媽,爸爸為什麼躺著不動!」
「沒事,爸爸睡著了!」
「念念!是你嗎?」
這時,我才發覺,祁城的身子居然脫離了軀體。
他居然看得見我了?
難道說?

24
「爸爸,爸爸,我是祁念啊,我好想你啊!」
看到祁城能看到自己了,祁念高興壞了!
叫嚷著就要讓爸爸抱。
祁城溫柔地蹲下身,撫摸著祁念的頭「對不起,都是爸爸不好,爸爸來晚了!」
他抱起祁念親了又親。
「念念,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再也不離開你跟兒子了,我會好好彌補的,我……」
這時,媽媽的聲音傳出來「你並不屬於這裡,如果強行留下來,她跟祁念都會遭殃……」
「媽,他……」
「寶寶,等等爸爸,好不好!等爸爸一下下,爸爸馬上就來陪你跟媽媽,好不好?」
說完,祁城就消失不見了。
我的身子這次算徹底消失了。
我感覺到一股子抽離的力量。
「念念,帶著孩子回來吧,該吃飯了!」
「好!」
飯桌上,」媽媽,爸爸呢?他為什麼沒來!」
「爸爸有工作要忙,等有時間了,媽媽帶你去找爸爸,好不好?」
小孩子就是好糊弄,三言兩句就滿足了。
我抬頭看了看母親,終歸是有些遺憾的。
可是我如今與祁城陰陽兩隔,我不能這麼自私地想要帶走他。
幾日後的一個清晨。
我被一股子莫名的心痛痛醒。
迷迷糊糊間,我似乎看到祁城從醫院二十層的高樓一躍而下。
「祁城,不要!」
我下意識地喊出聲,卻發現早就於事無補。
不一會兒,祁城,牽著祁念的小手,走了進來。
「媽媽,你看誰來了!」
我看著祁城不由得眼眶酸澀。
「對不起,對不起,你打我罵我都行,我只想陪著你跟孩子……」
我背過身去,抹了抹眼淚。
被祁城從後面環抱。
「念念,我愛你!」
……

25
【啟悅時代總裁跳樓身亡!】
【啟悅時代股票大跌,群龍無首!】
……
萬寧看到新聞的時候,心裡咯噔一下。
「你果然還是決定了!」
萬寧拿出那份被祁城簽了字的股權轉讓書,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邁巴赫停在啟悅時代的樓下。
從現在開始啟悅時代是萬寧說了算。
這些年萬寧耳濡目染也學會了管理公司,在她的引領下,公司很快力挽狂瀾,成為京市的黑馬。
鄒瑜離開了醫療行業。
選擇了一名自由的職業攝影師。
他說:「生命太短暫了,唯有留下這一刻的風景,才是真的留下!」
……
今天是時隔多年鄒瑜難得歸國,回家吃團圓飯的日子。
只是一進門,就看到眼前的不速之客。
柳如煙!
上一次回家,家人就試圖撮合他和柳如煙,他以自己已經有女朋友的理由來搪塞,現在看來,他家人根本就不相信自己女朋友的存在。
雖然上次他說他有女朋友的時候,他和周然確實沒在一起,但是現在,他們已經在一起了,只是小妮子不知道他的心意,兩個人也沒有開門見山確定關係,這樣子,貿然說出去,小妮子肯定生自己的氣,但是他也不能再讓老爺子亂點鴛鴦譜。
「爺爺,我真的有女朋友了,你這樣亂點鴛鴦譜,太不顧人家的名聲了吧。」
話落,大家都不說話,索然無味地吃完這頓飯,柳家人就離開了。
客廳裡,送走柳如煙一群人後,爺爺將大家留了下來。
「阿瑜,如煙這丫頭是個好女孩,爺爺希望……」
鄒瑜只留下一句,「爺爺,爸爸,媽媽,我希望你們不要再管我的婚事。我有分寸,以後別再打著為我著想的藉口騙我回家。」
他毫不猶豫地走了。
留下一臉懵逼的鄒家人,鄒老爺子只能讓鄒夫人從側面去瞭解一下鄒瑜的女朋友是誰,畢竟在他的眼裡門當戶對很重要,這些年鄒家能走那麼久,離不開世家之間的聯姻和相互扶持。
沒想到,這一打聽不要緊,居然是京市的周家,就是那位搞房地產的周家,產業遍佈全球的周家。
自家乖孫子居然談的正是周家的孫女兒!
鄒老爺子大手一揮:「以後,誰也不許干涉我寶貝孫子的婚姻大事,兒孫自有兒孫福!」
鄒老爺子留下這句話之後,就退到幕後,回了澳洲養老了。

26
鄒瑜煩躁至極,沒有選擇回家,而是回到辦公室,突然就很想自己的小女友,他打開手機,一條資訊,一個電話都沒有,這個小丫頭,真不乖,都不知道發個資訊,靜默幾秒後,仿佛能聽到對方的呼吸聲一般。
鄒瑜沒有看到周然的資訊,心裡閃過一絲失落。
「然然小寶貝,我想你了。」
這次鄒瑜結束了在國外的幾場攝影展回國,目的就是為了周然。
上一次,他和小妮子喝醉了酒,躺到一塊去了,回國前,倆人還吵了一架,自那以後,周然就好像人間蒸發了。
鄒瑜這次回國,為的是將周然娶回家,可是周然好像是故意躲著他。
這天,周然接到醫院電話。
「您好,請問是鄒瑜先生的親屬嘛?他這邊出了車禍,急需手術,需要家屬簽字……」
「我是家屬,請問地址是哪裡?」
「地址是……」
接到電話的周然,顧不得一旁的小姐妹,一腳油門就到了醫院。
「你好,我是鄒瑜的家屬,請問……」
小護士指了指,順著手勢,周然看到了空蕩蕩的獨立病房。
只有一張病床!
一張白色的床單蓋著的顯然是個人形!
這時,醫生從手術室出來:「對不起……」
聽到這是,周然再也繃不住了。
「怎麼會?」
她一臉的難以置信,明明前一天自己還收到了鄒瑜發的資訊。
雖然自己嘴硬沒回,但是……
周然哇得一下哭了出來。
「鄒瑜,你個大笨蛋!」
周然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直到哭得快要暈過去的時候,被身後人拍了拍肩膀!
「然然?」
周然顧不上身後人的呼喚,直到第三次被拍之後,她突然轉身!
身後的少年是如此熟悉!
透過窗外照進來的光線,他的肌膚美得就像院子裡的櫻花,眼珠象烏黑的瑪瑙,黑髮有絲綢般的光澤,襯衣雖然有些破舊,但穿在他身上依然有種王子般的矜貴。
啊啊啊!
「鄒瑜,你個騙子,我要殺了你……」
看到鄒瑜笑得像個孩子,周然氣得想打死他的心都有了。
許久,鄒瑜將周然摟在懷中。
「對不起,之前是我不懂事,我故意說那些話氣你,是我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你離開之後,我才發現你早已進入了我的內心,你知道嘛?當我發現你一直不回我消息的那一刻,我覺得我的天都塌了,我的心痛得快要死了那般,我以為你不要我了,我知道自己一直嘴硬,不想承認自己是愛你的,現在我是認真的想跟你在一起的,寶貝……」
周然被鄒瑜緊緊抱著,看著他紅了眼的樣子,周然雖然心疼極了,卻依舊極力保持冷漠。
「那你剛才為什麼騙我!」
周然雖然極力保持冷漠,但是一出聲的哭腔卻出賣了自己。
「對不起,你不接我電話,不回資訊,我實在是找不到別的法子,我想去你家裡,但是我又害怕貿然過去,對你造成傷害,對不起……」說著鄒瑜在她的額頭落下一吻。
她的眼淚一下就流出來,抬手隨意擦了一把眼淚,周然看到這裡,她的內心已經有點動搖了,但腦子裡有一個清醒的聲音在提醒著,不要心軟不要心軟。
「哼,我才不要這麼快就原諒你!」
「那你說要怎麼弄?我全聽你的!」
「等我想好了再說,先欠著!

27
周然調皮地說道。
鄒瑜開車載著周然到了公司。
「要不要去看看?」
「去就去,誰怕誰!」
鄒瑜在一旁寵溺地笑著。
只是沒想到,這一趟,差點鬧得讓周然再次逃走!
這次歸國,鄒瑜答應鄒老爺子的要求,放棄了當醫生,轉而進入自家公司。
周然跟著鄒瑜進入十八樓的時候,周然敏銳地捕捉到空氣中的蠢蠢欲動。
助理提前一步打開了總裁辦公室的門:「總裁好!」
只是周然卻被擋在了門外。
「不好意思,女士這裡是總裁辦公室!沒有總裁的允許,其他人不許入內!」
說著她自己就要抬腳進去,被鄒瑜一把攔下。
「經過我的允許了嘛?」
「什…什麼?」
「你經過我的允許了嘛?就進來!」
「對……對不起……」
「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這是鄒氏未來的總裁夫人,別狗眼看人低!」
「是是是!」
助理不友好地看了看周然,假裝順從!
總裁辦公室!
「看來,你這公司好像不聽你的!」
「放心,我自有安排!」
「是嗎?新官上任三把火!」
「等著瞧好了!」
鄒瑜召開了緊急會議,留下周然無所事事。
茶水間。
「聽說柳如煙是鄒家專門培養的總裁夫人!」
「是嗎?難怪,今天鄒老爺子親自把人送到設計部了,嘖嘖嘖……」認認真真地聽完,周然這才知道,現在公司傳言甚囂塵上,柳如煙將自己的身世故意流傳出去,引發了公司人員的猜想,現在大家都覺得,柳如煙才是鄒家公認的兒媳,新任的老闆娘。
周然內心嘀咕:「柳如煙是?」
對於柳如煙,周然沒有記憶,從鄒瑜的嘴裡也沒聽過。
「不過我在網上看到過她,人家之前在國外做設計,這次估計是為了提前進入自家公司瞭解情況,才來的,我看,我們平時說話還是注意點吧!」
「對對對!」
「柳如煙是哪位?我怎麼都沒聽過……」
「一看你就是新來的……」
這時另外一位女生搶著開口:「就今天新來的,設計部的,我也是聽說的,她自己跟別人說她從小跟鄒瑜一起長大,鄒老爺子也很喜歡她,這次來公司也是鄒老爺子要求的,說是來幫助鄒瑜一起把鄒氏做大做強。」
「青梅竹馬?為什麼我都沒在鄒瑜身邊見過也沒聽過這個人呢?」周然心中疑惑,卻也有些難過,默默地給某人記了一筆。
」鄒瑜喜歡柳如煙嗎?「

28
正在開會的某人不禁打了幾個噴嚏:「莫不是有人在想我?」
「那就不清楚了,反正這話是從那女的自己嘴裡說出來的,誰知道真的假的,不過上班第一天就這樣,肯定不是什麼善茬兒,反正大家平時還是小心點。」
從剛剛聽到這些話一直到鄒瑜開完會送她回家,一路上周然也沒跟某人說過一句話,雖然依舊是坐的同一輛車,但是周然一路上都是悶悶不樂的樣子。
原本鄒瑜準備到家後下車問問這小妮子,是不是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了,結果,這小妮子一下車頭也不回的進去了,只剩某人在風中淩亂。
「鄒總?」
司機不確定這人還要在這站多久。
「走吧,回去。」
第二日。
「鄒總,那個有個事兒……」
助理支支吾吾地不知道這話該說還是不該說。
「說!」
「公司心中到處都在傳,說設計部新來的柳如煙是未來的老…老闆娘,說…說…..」
「怎麼?繼續啊!」
鄒瑜頭也沒抬,繼續忙著處理手裡的檔。
「說周然小姐是小三上位,是…是……狐狸精!」
「什麼?」
詆毀我可以,但是某人是自己的軟肋也是底線,不容任何人觸碰。
「去,發個公告,處理了。」
鄒瑜知道,現在小妮子跟自己還沒有確定關係,有些話,有些事不能做的太明顯了,難免給小丫頭帶來危險。
下午,鄒氏的工作組裡面就發了公告。
「各位下午好,最近關於總裁的傳聞均為不實消息,總裁現為單身,希望大家認真工作,不要揣測造謠。」
「哎哎哎,你看了嗎?工作群裡面。」
「嗯,看見了。」
「鄒總,公告發了。」
「嗯。」
難怪這小妮子昨天狀態不好,悶悶不樂了一路,原因就是這個吧,真是的,多大個人了還是那麼可愛。
但是轉念一想到某個人,鄒瑜還是有些頭疼。
得了,又要當牛做馬去哄人了。
因為自己拒絕與柳如煙的婚事兒,爺爺也很無奈,爺孫倆商量了一下,他不逼著鄒瑜跟柳如煙的婚事兒,但是希望柳如煙能進入鄒氏工作,不論怎麼樣,柳如煙也是自己戰友的孩子,讓她進入公司學習工作,給她一個機會,至於她以後的的路,就靠她自己走了。
考慮再三,鄒瑜還是同意了爺爺的建議,於是才有了現在這個傳言,也算是自己的考慮不周了。
鄒瑜拿起手機給某人發信息。
「對不起,柳如煙是爺爺戰友的孩子,因為這層關係,被爺爺塞進了公司,是我考慮不周,造成了誤會,我已經澄清了傳聞……」
對面的周然沒回復。
於是鄒瑜繼續。
「我卸任了鄒氏的職位,我如今是孑然一人,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如果你還是不願意的話……」
不等鄒瑜說完,對面就打來電話過來。
「鄒瑜,你是傻子嘛?你是鄒家的嫡孫,你不管,難道要讓爺爺來嘛?」
鄒瑜不懂為什麼周然前後變化會這麼大。
聽到此話的鄒老爺子對著周然豎起一個大拇指。
「我孫媳婦真棒!」
原來,鄒老爺子為了自己的寶貝孫子特意聯繫了自己的老戰友周建國,透露了自己孫子喜歡上了這老傢伙的孫女的消息。
於是倆人一拍即合:同意這門婚事兒!
什麼時候挑個好日子完婚!
鄒老爺子十分滿意周然這個小丫頭,發自肺腑地為自家孫子代言了一番!
自從這麼一出之後,鄒瑜與周然的感情急速升溫。
鄒瑜大刀闊斧地對公司內部進行改革。
柳如煙看自己沒機會,索性主動提了離職。
「鄒瑜,我想了想,還是覺得國外的生活適合我……」
「好!」

29
「這麼多年,感謝爺爺和鄒家的照顧,我很感激,你也知道的,我父母雙亡,只有一個舅舅,這次我來公司也是他們出面找了爺爺說情,我這些天也想了很多,我與你不合適,我也不想任由他們擺佈了,當年我年紀小,如今我也算能獨當一面,也會自己照顧好自己的,你幫我向爺爺帶個好,我就不過去了,我定了機票……」
「如果柳家人問起我的行蹤,我希望你幫我保守秘密,這些年,我被他們當作提款機一樣,如今我也到了三十而立的年紀了,我想為自己而活,我想我爸媽在的話,應該也不會怪我的吧!」
柳如煙離開了。
按照鄒瑜答應她的,對於找上門來的柳家人,鄒瑜守口如瓶。
只是沒想到,柳家人果然是暴發戶,錢到位了,素質著實還沒跟上。
見從鄒瑜口中問不出柳如煙的下落,柳家舅舅隨手就掏出一把水果刀揮了過來。
為了不讓周然這丫頭受傷,鄒瑜下意識伸出手攔了下來。
鄒瑜的右手被刀刃深深地插了進去。
瞬間鮮血直流。
他的動作很快,就連身後的保鏢都沒反應過來。
鄒瑜一隻手緊緊握著刀刃,一隻手, 護著身後的周然。
保鏢反應過來後, 迅速控制了對方,然後報了警。
醫院裡。
從手術室推出來, 周然提出要主動留下了照ťũ₃顧鄒瑜, 周然有些過意不去,畢竟要不是自己在場, 鄒瑜完全可以不用自己出手的。
鄒瑜的臉上依舊沒有血色。
病房裡,周然幫他掖了掖被子,就緊緊握著他那只沒受傷的手, 趴在床邊,安靜地看著他,夜很深,不自覺也睡著了。
再次醒來, 周然發現自己居然在病床上。
「阿瑜你醒了啊, 都怪我, 害你受傷。」
鄒瑜搬來沙發坐在床邊, 看樣子他的手重新包紮過了。
「你……」
「我好多了,你不用擔心。」 他炫耀似的站起身, 轉了一圈給周然看。
「嗯。」
「對了, 柳如煙離開了是她主動提出來的離職,我也放她走了, 這下你就不用擔心我被人搶走了吧!」
鄒瑜得瑟道。
「我才不擔心,大不了我不要了, 誰愛要誰要!」
「那是誰昨天晚上哭得委屈巴巴得心疼我來著!」
「閉嘴啦!」
鄒瑜主動摟過周然,緊緊地扣在懷中, 他一字一句言辭懇切。
「我愛你,我想跟你在一起!可以嗎?」
「鄒瑜,你突然這麼認真,我有點……」
「你見過那家告白是嬉皮笑臉的?反正我說的是真心話!」
周然從沒有見過鄒瑜這樣,以前的他是沉默寡言,是冷若冰霜,是冷酷無情,現在在自己眼前的鄒瑜就好像變了一個人,她不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這下開心了嗎?」鄒瑜的眸子亮晶晶的, 好像個小狗一樣,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周然有點不自然, 於是不自覺地轉頭, 躲閃著他熱烈的視線。
「嗯!有點……」此時的兩個人再也毫不避諱了, 周然知道自己對於鄒瑜的情感。
她勸過自己,順其自然吧, 未來的路誰知道呢?說不定哪天哪個意外就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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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周然又將他扯入懷中, 在他懷中蹭了蹭。
小聲道:「鄒瑜,我願意……」
這麼多年, 終於可以如此真真切切地擁她入懷了。
「你是我名正言順的鄒太太, 我們是要白頭到老的。」
後來。
「鄒瑜, 你為什麼放棄從醫選擇繼承公司!」
「還能為了什麼,當然是為了你……」
……
周然不知道的是,鄒瑜那次手受傷, 就再也拿不了手術刀了,這對於他要繼續當醫生來說是致命的。
但是想必這些于周然而言,都是無關緊要的。
至少現在他已經擁有了全世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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