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

天克嬌妻

我是富商的女兒,用作沖喜嫁入侯府。
結果成親第一天,老侯爺喝藥嗆死了。
第二天,小姑子落水溺死了。
第三天,小叔子騎馬摔死了。
一個月後,整個侯府死得只剩我和小侯爺了。
我倆面面相覷,小侯爺本想休掉我,以此保全性命。
沒想到還未來得及寫完休書,皇帝就一封聖旨把他派去邊關抗敵了。
不出所料,一個月後,下人帶回了他的死訊。
1
我替小侯爺舉辦了葬禮,望著蒼涼的府邸止不住歎氣。
如今,我天煞孤星的名頭重新傳遍了大街小巷,人人退避三舍。
偌大的侯府,只剩我和幾個老僕。
至於其他下人,皆懼怕我的名聲,紛紛請辭離去。
按理來說,現在我在侯府說一不二,本該高興才是。
就算是沖喜,作為商人之女,能嫁給戰功顯赫的小侯爺當正妻,我算走了大運。
但沒想到侯府仇家太多,隔天晚上我就遭遇了刺殺。
彼時,我正坐在桌前翻閱帳本,下一秒幾個黑衣人破窗而入。
他們手裡畫像一攤,對著我比了幾眼:「就是她!克死侯爺一家的那個女人!」
我大驚:「你們是?」
黑衣人抽出劍冷笑:「你不必知道,反正現在,你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了!」
我驚恐後退,撕心裂肺地喊著:「破喉嚨!破喉嚨!」
黑衣人:「……」
該死,現在是玩這種陳年老梗的時候嗎?
我一腳踹翻桌子阻擋了黑衣人的前進,也就是這一耽誤,給屋外的老僕爭取到了時間。
侯府一家軍功顯赫,下人也都有點身手。
溫伯擋在我前面:「夫人!這裡交給老奴,您快先逃!」
我忙不迭往外跑,但溫伯雙拳難敵四手,還是放跑了一個刺客過來追我。
眼見那刀鋒越來越近,我冷汗直冒,等回過神來,已經跑到來侯府祠堂。
漆黑的祠堂內沒有點燈,滿牆的牌位在月色下淒涼又詭異。
「認命吧,你已經無處可去了。」
刺客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我內心一片冰涼,背對著他不敢回頭,只能對著小侯爺的țū́³牌位不斷祈求:
「嗚嗚嗚夫君,我好害怕,救我救我救我救我救我!」
刺ŧü⁼客猙獰地大笑:「哈哈哈哈!求死人的牌位有什麼用?還不如給我磕兩個頭,保證你死得痛快點!」
腳步聲越來越近,我通過他的影子,已經看見了那把舉起的長刀。
千鈞一髮之際,我抓著小侯爺的牌位,猛地轉身。
我是阿爹的老來女,從小嬌生慣養,雖不精通府務,但從不差錢。
我不曾主持過喪事,但我知道,用最貴的一定沒錯。
小侯爺的牌位是我精心挑選的,為保證逼格,內裡包金,結實無比,一枚可達數十斤。
哐——
刺客猝不及防被牌位一巴掌拍飛,連滾三圈撞在門框上。
他隔著面罩吐出一口血,眼裡透露著不可置信,連說話的聲音都帶著幾分脆弱:
「你、你給我的……不是,這牌位你用石板做的嗎?」
而我抱著牌位哭泣:「嗚嗚嗚夫君,我就知道你疼我,就算死了也會保護我的!」
刺客的表情一言難盡,沒等他開口,小侯爺裂開——
不,是小侯爺的牌位裂開了,露出裡面金燦燦的黃金。
刺客的眼神難掩震驚。
大概他也沒想到,大氣如我,會給自己的夫君安排如此低調,但極富內涵的牌位吧。
但這個刺客很有職業素養,他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還想繼續殺我。
「啊!不要!」我痛哭流涕,抱著牌位往外跑,「夫君快救我救我救我救我——」
奈何牌位太重,我抱著牌位沒跑兩步就已經喘不上氣。
「呼、呼……好重,哈、媽的夫君救……」
「既然那麼重就趕緊放下來逃命啊!」刺客忍無可忍。
刺客聲音太大,我嚇了一跳,沒留神踩到了裙子往前一跌,手裡的牌位也瞬間甩飛。
十幾斤的牌位如同蠻橫的野牛沖了出去,直接砸進了祠堂的柱子。
裂痕從柱子延伸到天花板,隱隱有灰開始抖落。
哢嚓。
樑柱開始斷裂,牆體開始崩塌,我和刺客目瞪口呆。
「不!」
眼見祠堂搖搖欲墜,我率先反應過來,沖上前開始死命摳鑲嵌在柱子裡的牌位。
「不不!我的夫君!」
刺客上前抓我,「別他媽夫君了,祠堂要塌了啊!」
「不行!」我失聲痛哭,「都這種時候了,難道你還看不出來我是個戀愛腦嗎?」
「看出來了。」刺客額頭蹦出一根青筋,「但是也別對著牌位行嗎?」
恰好此時,溫伯和剩下的黑衣人已經打到這邊了,看樣子力不從心。
「夫人小心!」溫伯一把老骨頭支撐不住,倒在地上伸出爾康手,「別怕,老奴一定會保護您的!」
「那你倒是起來啊!」我抱著柱子落淚,「溫伯!躺在地上是要保護這片土地嗎?」
溫伯起不來,只能無能地沖我大喊:
「夫人!快逃!」
逃?你有武功都這副模樣,更何況我這瘦弱的小嬌花?
我抹著眼淚,看著不遠處的刺客和院中的黑衣人。
前有豺狼後有虎,看來今夜註定要葬身於此。
想到此處,我淚眼蒙矓,毅然決然緊扒住牌位不鬆手,一副從容赴Ṱŭⁱ死的模樣。
「夫君,既然天要亡我,那我定與你共存亡!」
「不!夫人!」溫伯老淚縱橫,昏迷前還是朝我一身吼,「就算不是為了自己,您也要替腹中的孩子考慮啊!」
哐——
刺客手一抖,長劍掉落在地,看著我瞳孔地震。
隨之而來的,是其他黑衣人渾身一顫,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
「孩子?」
其中一個黑衣人大喜:「什麼意思?我要當奶——Ťųₜ」
旁邊的黑衣人一懟,她的話音戛然而止。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對方的聲音很像我婆婆。
大家對視了一眼,連追過來的步伐都停下了。
「你、你是說,你有、有孕了……」我旁邊的刺客聲音都抖了。
我不想看他,這不是用腳都能想出來的嗎?
人家絕戶的家產都要交贈官府,侯府一家就剩個外來婦,皇帝還沒對侯府的產業動手,可不就是因為我懷上了嗎ṭųⁱ?
萬一這是個小世子,可就是侯府的繼承人,將來下一任的侯爺。
祠堂已經搖搖欲墜,刺客一凝,修長的手指隨意一挖,將牌位從柱子裡挖出來,把我打橫抱起。
我總覺得,他的動作似乎帶著幾分小心翼翼。
就在我倆離開祠堂的下一秒,祠堂倏然傾塌,成為一片廢墟。
那群黑衣人一愣,其中一個終於反應過來,目眥欲裂地瞪著祠堂。
「不——祖祠——」
下一秒,他的腳被人一踩,成功噤聲。
還順帶小心地看了我一眼。
我一愣,這確實是侯府的祖祠,但是他那麼激動做什麼?
見我面露疑色,刺客頓在原地,把我放下來後倒退了兩步,猛地又咳出一口血。
「該死!」刺客捂著腹部,目露凶光,「剛剛的牌位讓我受了好嚴重的傷,咳!我要撐不住了!」
我大驚:「你不要碰瓷,我剛剛打的是你的臉!」
但顯然對方不是很想聽我說話,繼續忘我嘔血,其中一個黑衣人反應極快,飛身上前。
「大哥你撐住!可惡,侯府果然高手如雲,竟能重傷我等!」
她兇狠地盯著我:「下一次你就不會這麼好運了!小的們,我們走!」
2
第二天醒來,我猛地從床上彈射起步。
「夫君!我的夫君!」
金燦燦的牌位擺在我的床頭。
我趕緊上去檢查,確認牌位無異後,心中的大石才穩穩落地。
小翠聽見我下床的動靜,進來替我梳洗遞水。
「夫人,您感覺怎麼樣?」
我晃了晃還有些暈乎乎的腦袋:「有點頭暈。」
「那奴婢這就去給您找太醫。」小翠剛要出門,我又想起了什麼,拉住她的袖子。
「對了,溫伯呢?」
小翠道:「溫伯昨夜扭了腰,如今臥在床上起不來。」
聽見小翠這麼說,我松了口氣,揮手讓她去尋太醫。
侯府如今沒有醫師當值,皇帝體諒我孤苦,特意准許李太醫暫住侯府替我調理。
小翠帶著李太醫回來了,同時,身側跟著一位蒙著面紗的清冷女子。
「夫人,這位是卑職的侄女素素。」李太醫向我介紹。
「夫人好。」素素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像是刻意壓低。
「別看她年幼,但醫術並不亞於卑職。」李太醫解釋,「夫人畢竟是女子,許多事不太方便,卑職才斗膽尋了她來伺候,還望夫人成全。」
原來是替侄女謀個差事的,我緩緩點頭,既然是李太醫引薦,我自然信任。
晉國女性地位不高,若是她有這份心思,我也樂意幫她一把。
素素上前替我把脈,神情看起來頗為認真。
許久她眉間露出幾分笑意:「夫人身子強健,孩子並無大礙,近日要清淡飲食,有想吃的定要事先詢問我和李太醫。」
「自然。」我道。
話雖如此,但我最近害喜厲害,連平日最喜歡的桃花酥都吃不下了。
唯有裴蘇蘇做的梨酸糕,我饞得不行。
裴蘇蘇是老侯爺的小女兒,我的便宜小姑子,除了琴技一絕,還能做一手極其美味的梨酸糕。
我當初吃的第一口就想要配方,可她說什麼也不願教我。
而且似乎是嫌棄我土氣,不似那些文雅的高門貴女,裴蘇蘇對我總藏著幾分警惕。
我本想著以後來日方長,誰知她在隔天就溺水死掉了。
見我表情帶有一絲悲傷,素素不解:「夫人怎麼了?」
我流下一滴淚。
「你這名字耳熟,讓我想起蘇蘇,我好想她。」做的梨酸糕。
我摸著素素的手,心底後悔萬分。
早知道,我就應該把小姑子打一頓逼她交出配方的。
素素瞪大眼睛,隱藏著三分驚訝,還有兩分不信任。
「您進門第二天蘇蘇小姐就去世了,怎麼會想她呢?」
「再怎麼說,我們都成為一家人了。」我說。
所以這梨酸糕的配方不給我,實在是她不厚道。
「可惜我還沒來得及親近她,她就走了。」我遺憾歎氣,「如果她還在世——」
如果她還在世,我就有梨酸糕吃了!
不提還好,一想到再也吃不到那種美味,我忍不住又開始落淚。
我的垂淚真摯非常,素素瞳孔微顫,握緊了我的手,意志似乎陷入某種動搖。
「我、我沒想到你是這種想法……」
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隨即,Ṫũ⁷我明白了。
府裡現在下人不夠,她肯來伺候我,我肯定要表示表示的。
奈何剛起床,碎銀沒帶在身上。
這怎麼辦?總不能說等我會,我現在去房間拿吧?
李太醫還在呢,多丟人啊。
思來想去,我把目光移向了手腕,那裡躺著一隻碩大的金鐲。
我向來出手大方,原本這是用來賄賂裴蘇蘇準備的。
巧了嗎這不是!
「素素,這原本是想送給蘇蘇的,可惜沒來得及。」我把鐲子塞進素素手裡,「你們年齡相仿,名字竟然也這般相像,這是緣分,收下吧。」
沒想到,素素竟然倒退了一步,眼裡的不信任驟然消退。
「您竟然還給我準備了禮物?嫂……夫人!我、我慚愧……」素素瞳孔大顫,一臉悔恨和愧疚,「我……我該死!」
我:「?」
一個金鐲子罷了,這傻孩子在說什麼?
最終我把一切歸為孩子從小家貧,沒見過什麼好的。
隔天睡醒,我驚訝地在桌上看到了滿滿一碟梨酸糕。
除此之外,還有不少其他花樣的小點心。
「呀,夫人,您醒了?」
小翠滿臉笑意地給把糕點端給我:「素素姑娘聽聞您最近食不下嚥,特意給您準備了不少點心呢!」
「這梨酸糕……」
似乎早知道我會這麼問,小翠笑道:「說來也巧,素素姑娘去廚房時,意外發現了蘇蘇小姐藏起來的梨酸糕配方!」
我嘗了一口,驚喜抬頭。
這味道!跟蘇蘇做得一模一樣!
3
有了素素給我做點心,我的食欲好了很多,害喜逐漸消退,晚上睡夢也安穩了許多。
只是以往,我睡前總要去祠堂參拜一下。
但自從被刺殺後,如今的祠堂只是一片廢墟,我不得已只能在臥室偏房臨時參拜。
我走進窄小的偏房,金燦燦的牌位們晃得我有些睜不開眼。
不只是小侯爺,侯府其他人的牌位我一視同仁,都內裡包了金子。
所以祠堂塌了,但牌位還存在。
我跪在蒲團上雙手合十。
「侯府的列祖列宗,一定要保佑這個孩子平安出生。
「夫君,要是你在天有靈,一定要多照顧照顧我們的孩子。
「娘啊,您不是最喜歡小孩子了嗎……」
我絮絮叨叨半天,牌位前的燭火已經燃了小半。
眼見時間差不多了,我剛起身,胳膊就不小心撞到了旁邊的櫃子。
「嘶。」撞得倒是不疼,但讓我感覺有些煩躁,我揉揉胳膊,嘟嘟囔囔。
「看來得快些把祠堂重修建好了,整日擠在這小地方,大家就算變成鬼了,肯定連腰都彎不下去。」
剛說完,我頭頂傳來一聲嗤笑。
我驚訝抬頭,正巧對上一雙好看的桃花眼。
男人蒙著臉,坐在房梁上盯著我看。
這、這是那天的刺客——!
我驚恐轉身。
最起碼讓我帶著夫君的牌位走!
「結果第一想到的還是牌位嗎?」刺客怒吼,跳下來扣住我的肩膀。
逃、逃不掉!
「你、你……你受雇於誰?」我顫抖地抹淚,「對方給了你多少錢?我給你雙倍!」
刺客笑了笑:「不好意思,我是有職業道德的刺客,既然接手了單子,就不會背叛雇主,更何況——」
他似有似無瞟了眼牌位:「這裡不是有這麼多金子嗎?足夠了。」
竟、竟有這樣的事!
我震驚得瞪大雙眼,可是他說得好有道理!
我縮成一團,哭哭唧唧:「那你怎麼樣才能不殺我?順帶一提,發死人財是不對的。」
刺客沒有說話,盯著我看了半晌。
正當我以為他在發呆,就聽他突然道:
「不過你也不用擔心,雖然我接手了單子,但是我不會觸犯底線,我不殺女人和孩子。」
我一愣:「不是,你前半個月還要殺我來著。」
什麼意思,我平常是不拘小節了一點,但也不至於不像女人吧?
「因為你現在才是女人和孩子。」刺客盯著我,一板一眼,「不是女人,和孩子。」
我呆滯了半天,摸著肚子恍然大悟。
竟、竟有這樣的事!
我震驚得瞪大雙眼,可他說得好有道理!
見我深信不疑的模樣,刺客難得沉默了一下。
隨後,他背過身狠狠捶了下牆。
「服了,我竟然會懷疑這種智商的人會是探子……」
「什麼毯子?」我小心翼翼開口,「你既然不打算殺我了,那今晚來這做什麼?」
刺客轉身,清了清嗓子:「我既然不殺你,單子就黃了,現在不敢回去,而且你看起來很有錢的樣子,不如跟著你混。」
跟著……我混?
「你想清楚,想找到我這麼好的護衛,可不容易。」刺客沉聲,似乎還有點緊張。
我眨了眨眼,隨即有些驚喜。
我當然知道他說的是真的。
之前見識過他的身手,市面上哪裡找得到他這樣的護衛?
更別提整個京城人人避我如蛇蠍,哪裡會有人願意跟著我。
之前的刺殺,我可不想多來幾次了。
「可以。」我點頭如搗蒜,「你要是能好好保護我,要多少錢都行,對了,還不知你怎麼稱呼?」
刺客似乎松了口氣,連緊繃的氣勢都鬆弛了不少。
他靠著牆,儘管蒙著臉讓我看不清真容,但舉手投足間帶著難以忽視的氣質。
「叫我李春就行了,夫人。」
李……春?
我一愣,轉頭又看向小侯爺的牌位。
上面的「三世侯裴臨春之位」的字樣,格外醒目。

4
李春說既然要貼身保護我,不用特意為他準備房間,他在門口守著就行。
不過他倒是頗為殷勤,動不動就端水遞茶,還會替我夾菜布膳。
我覺得是因為前些日子賞了他一袋金葉子的緣故。
平白多出來一個護衛,素素倒是沒怎麼意外。
只是看李春的目光,總帶著幾分嫌棄。
這天,素素正在替我診脈,小翠進來了。
「夫人,工匠說,您要的東西已經送來了,要現在看看嗎?」
素素一頓,又繼續默默替我把脈。
我一聽,高興得大喊:「要!快讓他們將東西呈上來!」
小翠急急忙忙應是,轉身離去。
「工匠?」李春一挑眉,「你定了什麼?」
我微微一笑。
沒有祠堂祭拜我坐立難安,所以修繕祠堂一事我早就在進行了,如今已經完工。
但重修後將牌位放上去時,我又覺得不妥。
幾乎塞滿供桌和牆壁的景象,無時無刻不在告訴我,他們都已經變成了冰冷的牌位。
人的記憶會隨著時間逐漸消退,以後等我帶孩子來的時候,估計早把他們忘光了。
他要是抓著我的裙子,奶聲奶氣問我爺爺奶奶,姨姨舅舅叔叔嬸嬸,還有爸爸是什麼模樣,我要怎麼回答?
不行!一想到那個場景,我就好心痛!
工匠來了,還帶來了十幾個木盒。
素素偏過頭,不忍再看。
李春疑惑的眼神從素素身上移開,看向那些木盒。
我上前將木盒打開,露出工匠們用黃金精心雕刻的,侯府上下十幾口人的人頭。
李春:「?」
「就是這個!」我驚喜地上前捧起公公的頭。
看這比例!看這紋路!看這精細度!
栩栩如生,簡直栩栩如生!說是剛從脖子上砍下來的我都信!
只要我把這些頭安在牌位上,我的孩子每祭拜一個家人,就能知道對方是什麼模樣!
而我也能將他們的模樣深深刻入腦海。
這樣,也算他們變相的陪伴了。
想到此處,我流下感動的淚水!
李春,李春沉默了,素素也沉默了。
「……夫人。」李春艱難開口,「工匠是從哪裡,得知侯府一家的長相?」
我明白他的意思,侯府一家不是平民輕易可見的,就連五品以下的官員都難以見識。
我拉過素素,溫柔地拍著她的手。
「我一開始也很苦惱,素素看我這麼難受,就提議我們可以去重明的書房找找畫像。」
裴重明是小侯爺的胞弟,因為體弱不常出戶,整日搗鼓文墨。
想來他也為侯府一家作過畫像。
我高興道:「沒想到還真給我們找著了!這多虧了素素!」
李春不可置信地望向素素,素素低頭不看他:「夫人喜歡,我自然要幫她想想辦法。」
我將公公的頭塞給李春:「你快看,是不是做得很好?」
老侯爺是家主,所以他的頭是最貴的,雙眼處還特意用了尊貴的紅寶石。
為了展現親切,我用白玉替他鑲嵌了八顆白牙,使他的笑容更加逼真。
李春顫抖地捧著老侯爺的頭,只看了一眼又快速閉上,喉嚨裡發出破碎的聲音:
「……當真是……一模一樣。」
我很滿意,趕忙招呼下人帶著頭去祠堂。
黃金頭下面做了個牌位的卡槽,我將它們一一固定,但很快發現了問題。
牌位是扁的,頭是立體的,原先的位置不夠用了!
李春和素素似乎松了口氣,都來安慰我:
「沒事的夫人,我們知道您是為了孩子,但心意到了就行……」
二人在我的緩緩勾唇下,聲音越來越小。
這難不倒我。
雖然牆壁沒有位置,但是天花板還有。
而且多仰仰頭,對頸椎也好。
很快,在我的指揮下,侯府一家十幾口金燦燦的人頭,懸掛在祠堂的天花板上。
他們微笑著,滿臉慈祥地在天花板注視著大地。
此情此景,就連李太醫也閉上了眼。
我問李春:「你覺得怎麼樣?」
李春幾番欲言又止。
最後他似乎下定決心,深吸了一口氣,目光閃過一絲絕情。
「夫人,你這樣根本就是胡——」
「孕婦最好保持心情愉悅,不宜大起大落。」一旁的素素突然沒頭沒腦來了一句。
「湖蕪——」李春面無表情,「實在是太棒了!」
5
或許是因為臨近二月,李春和素素向我告了一個月假。
我表示體諒,誰不想好好在年底和家人一起過年呢?
雖然我的家人們都去世了,但總不能就這樣阻礙別人回家吧?
好在溫伯的傷勢已經恢復,重新回到我身側伺候。
這時候,我又煩惱起另一件事來。
雖然我有孕在身,但皇宮除夕宴是躲不掉的,而且作為侯府夫人,我的座位肯定離帝后極近。
我還從未參加過達官貴人的宴會,萬一鬧出笑話,又如何是好?
我拉著小翠訴說心事,討論了大半宿,小翠道:
「就算是達官貴人,也喜歡名貴之物。」
我搖頭:「你我什麼寶貝沒見過?也沒看那些人為了什麼寶石踏破我家門檻。」
相反,他們竟然為了一幅字畫去花上千萬金。
可是我爹給他們送黃金時,又見他們眼睛彎得成一條縫。
我得出結論:「他們喜歡有內涵但是依舊昂貴的。」
字畫很有內涵,但是本身並不值錢,所以他們願意花大價錢,把它變得很昂貴。
小翠覺得很有道理,眼神亮晶晶的。
「夫人,那……」
我邪魅一笑,招呼小翠把我所有的黃金鑲鑽手鐲拿來。
五十個鑲鑽大金鐲戴滿了我的兩條胳膊,我將衣袍一披,把它們悉數遮掩。
衣袍蓋住的手臂無比粗壯,如同套上米其林輪胎。
我問小翠:「怎麼樣,這是不是又低調,又昂貴?」
小翠眼神有點呆滯:「是的夫人,但我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你覺得不對很正常,因為你還不習慣。」我自信滿滿,「但是那些達官貴人就不一樣了,他們一定能一眼就看出我等至尊!」
為了完全準備,我在除夕宴前,接受了長公主邀請的賞梅宴。
長公主深居簡出,脾氣不好,但這是我唯一能光明正大接觸的達官貴人。
賞梅宴那天,我裹上最厚的棉衣,將五十個金鐲包住。
除了稍顯臃腫,幾乎沒有什麼不妥的地方。
我曾見過長公主幾次,她如今年過三十,保養得極好,看起來也不過十七八歲。
「是定遠侯夫人?坐吧。」
長公主的聲音聽起來淡淡的,對我到來不甚在意。
或許是因為她規矩嚴苛,賞梅宴頗有些沉悶。
貴人們的宴會比我想像中無趣,我端著熱茶小口小口喝著,突然感覺一道炙熱的目光落在身上。
我抬頭,看到了高臺上眉心一點紅痣,如慈善觀音那般的太子——身後的謀士。
對方一臉淡漠,見我望過來,慢慢將視線從我身上移開。
誰啊?
我正疑惑著,就見太子抿了口酒,對著長公主道:
「皇姐這般規矩,倒讓宴會有幾分無聊。」
長公主對他很不耐煩:「那就滾,本宮沒有請你來。」
太子仿佛習以為常,隨意一揮手,他身後那個看我的謀士站了出來。
「姐姐對我總是這樣冷漠,倒讓皇弟有些難過,」太子垂眸,「罷了,不說這些掃興話,皇弟近日新收了位謀士,心思玲瓏,擅長作畫。
「再華,你便揮墨三筆作一幅賞梅圖,為大家助興吧。」
筆墨呈上,白衣謀士三筆隨意一撒,又是一把雪在畫卷上暈開,竟真的成了一幅頗有韻味的梅花圖。
眾人驚歎連連,就連我這種不懂作畫的人都覺得厲害。
有了他這一獻畫,原本死氣沉沉的宴會終於緩和了一點。
酒過三巡,我覺得有點撐,便向長公主告退去消消食。
梅園很大,梅樹栽種得十分緊密。
所以,我迷路也是理所當然的。
我正找不到路呢,突然瞥見紅豔的矮梅中,立著一道純白的身影,似乎正在與什麼人交談。
「……不可大意……
「你何嘗不知道,那是不是利用孩子讓你們降低警惕?」
「此事我自有決斷,陛下如今……
「密信……」
我沒留神,踩到了地上的梅枝,人影一閃而過,白衣謀士警惕回頭,與我對上視線。
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殺意,隨後又極快地掩下。
「竟是定遠侯夫人,貴安。」
我也趕忙點頭:「再華先生,不必多禮。」
太子的謀士,我還是要多注意一下。
晉國男女大防不嚴,但我們孤男寡女二人單獨一起,也不太合適。
我是想讓他給我指條回去的路的,但是就這麼說自己迷路了,好像顯得有些愚蠢。
無奈之下,我只好先套近乎。
「剛剛看了再華先生的作畫,倍感驚豔。」我笑了笑,「說起來,重明那孩子,作畫也很不錯呢。」
裴重明在我嫁進侯府前,就已經小有名氣,再華若是常年在京城生活,想必也聽過他的名字。
然而出乎我意料,再華眼神一暗,對我更多了兩分警惕。
他冷冷地,似乎不太想多和我扯上關係。
「重明少爺造詣頗高,小人不敢與他並論。」
他這副油鹽不進的模樣倒讓我犯了難。
我愁怎麼開口,突聞旁邊一聲響動,長公主和太子從林間走來。
「再華?定遠侯夫人?你們這是……」
長公主皺眉,反倒是太子的眼睛在我們之間一打轉,和善一笑:
「再華剛剛還在與我說,皇姐的梅園乃先皇后所留,就連御花園也遜色許多,要好好來看看。
「想必侯夫人便是偶然相遇的吧。」
長公主沒說信,也沒說不信,探究的眼神在我的臉上掃射。
我不明白太子為什麼要幫我解圍,也趕忙道:「臣婦確實迷了路,在此遇到了再華先生。」
再華也伏身,算是承認了我的說辭。
長公主終究沒再說什麼,緩緩點頭算是接受。
然後,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我們四個在寒風裡站成一個正方形,目光進行著無聲的較量。
我:「???」
這是在幹什麼?
正當我一臉蒙時,太子突然勾唇一笑,猛地抽出腰間長劍朝再華刺去。
再華寵辱不驚,一個閃身用玉佩擋下了攻擊。
他沒事,但我被嚇了一跳,一聲尖叫遮擋視線。
但誰也沒想到,碎成兩半的玉佩被軟劍反彈,直直向我沖來。
這下,不僅是我,剩下三人也是面色一變。
「夫人!」
再華率先朝我撲來,可太子擋在前面,他的速度被迫放慢。
玉佩朝我沖襲,我下意識抬起手臂想要抵擋。
撕拉——
玉佩劃裂了我的袖子,露出滿滿一手臂鑲鑽大金鐲。
我大驚失色:「糟了,露富了!」
再華:「?」
長公主:「?」
太子:「?」
話雖如此,我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後倒去,好在再華已經趕來。
他張開手,以自身當墊子的動作進行到一半,我已經飛到他懷裡了。
瞬間,二十五個大金鐲如同羅漢的鐵環重擊他的胸口。
再華閉眼噴出一口血:「咳!」
我倒在地上,他也倒在地上。
「夫人?」公主Ţü⁵面色一變,趕緊上前扶我,「你可還好?」
6
因為穿得厚,又是雪地,還有再華幫我擋著,我竟然一點事都沒有。
太醫只說讓我近日好好休養便可。
得知我沒事,長公主眉頭略微舒展。
太子向我道歉,說他只是因為當時的氣氛很適合拔劍切磋,沒想到會有這種後果。
結果自然是被長公主訓了一頓。
我能怎麼辦,抓著他的頭髮讓他給我磕兩個嗎?
當然是選擇笑笑敷衍過去了。
今天太過驚險,回家後我就發起了高燒。
李太醫為我煎了藥,我吃下後很快就沉睡了過去。
深夜,半夢半醒之間,我耳邊隱隱傳來素素和李春的聲音。
「她沒事……」
「嘖,都怪我,如果能早點解決……」
「……探子……還沒找到……」
「還懷疑她?」
「重明跟我說她出現在那裡實在太巧了,太子和長公主都在,不好判斷……」
「府裡都翻遍了,沒有……怕是已經……」
「爹娘那邊有消息嗎……」
我迷迷糊糊睜眼,李春修長的身影站在床邊。
似乎感受到我的視線,他回過頭,大手溫柔又略帶小心地撫著我的額頭。
「睡吧。」
困意再次襲來,我又沉沉睡下了。
7
有李太醫的悉心照料,我吃好喝好,又胖了一圈。
府裡的日子回歸了平靜,仿佛回到了我剛有孕那會。
只是總有一種風雨欲來的感覺。
宮宴那天也下起了小雪,小翠替我披好狐裘,把我迎上馬車。
作為侯府夫人,身側只有一個侍女陪伴,是有些寒磣。
但入宮前,侍衛說裡面自有宮人伺候,讓我不必帶侍女。
我無奈,只能讓她先回去等。
不出我所料,我的位置幾乎就在皇后的側下方。
其實我的肚子已經挺大了,行動也有些不便,為了避免像上一次節外生枝,我什麼也沒敢吃喝,就怕在去消食的途中再迷路。
老皇帝略顯疲憊,太子和皇后在他一左一右坐著,雙目含笑。
臨近後半夜,我已有些不適,老皇帝看著更是疲憊不堪。
長公主擔憂的眼神頻頻望去,我順著她的目光,卻猝不及防對上太子的眼睛。
我心底沒來由感到一沉,人群中突然傳來慌亂。
緊接著,舞姬們從腰間抽出軟劍。
「誰都不許動!」
太子高聲站起,皇宮大門關閉,幾位靠前座的官員被瞬間割喉。
血染一片。
皇后和太子要篡位!
老皇帝早在幾個月前,就已經被他們控制。
長公主不可置信道:「你在做什麼?你已經是太子了啊,這皇位遲早是你的!」
太子如菩薩慈悲的臉上透露出一絲嘲諷,他毫不在意地撫了下袖子:「黎王。」
黎王,是已故的貴妃所出,皇帝自覺虧欠,從來都很溺愛。
「可是他已經被趕到邊境封王了!」長公主覺得不可理喻,「在邊境當個閒散王爺,你不懂是什麼意思嗎?」
太子扯了扯嘴角,沒回話。
京中最近傳聞,皇帝其實是有意改立太子,把他送去邊境,是有意讓他接手兵權。
長公主感到荒謬,太子才不管她怎麼想,揮手讓侍衛將她幹掉。
劍光閃過,長公主身後也跳出一人,替她當下攻擊。
素素!
我驚訝地看著那道熟悉的身影。
太子Ţṻⁱ冷哼一聲,沒有多少意外,揮手讓侍衛攔住他們,自己則帶著皇帝先離去了。
我還在疑惑他為何這麼自信,就見幾個胡服大漢破窗而入。
隨之而來的,是更多的胡服大漢。
太子這是……串通了北戎!
我倒吸一口氣,躲在桌下不知如何是好,突然被誰提起衣襟。
一雙桃花眼映入我的眼底。
「裴……臨春?」
「你看出來了?」裴臨春安撫似的對我一笑,將一塊權杖塞到我手裡。
「順著小道走,那裡會有人接你。」
「你要去哪?」我趕緊拉住他的袖子。
他只對我搖搖頭,小聲說了一句:「抱歉」。
「別、別走!」我焦急得不肯鬆手,貼著他的耳朵道,「你們是不是,在找傳國玉璽?」
8
我頂著裴臨春震驚的目光,一切長話短說。
我自小替父親打理產業,除去那些文縐縐的詩詞字畫,對寶物頗有鑒賞能力。
所以第一眼看到那個小小的龍頭方章,我就知道,這是皇帝的玉璽。
這種東西,怎麼會出現在下人的房間裡?
侯府一家皆為忠烈之輩,必然不可能做出偷盜玉璽的事情。
當場帶走玉璽必然會引起懷疑,所以我想辦法讓那人寸步不離跟著,沒辦法回去將玉璽取走。
我家的產業涉獵頗廣,當晚我翻閱了近十米高的帳簿,發現北部礦業最近收穫頗豐。
我又順藤摸瓜查下,托父親找尋關係,查了那鐵礦的買家。
太子。
太子大量收購鐵礦,出口北部,要做什麼不言而喻。
當天,我尋了個由頭讓那人替我辦事,將玉璽偷偷藏了起來。
隔天對方果然有些不對勁,但或許是因為我平常的表現實在太蠢,他有些懷疑我,但不確定。
太子想要通敵叛國上位,沒有傳國玉璽,名不正言不順。
所以他不敢亂動我。
畢竟我要是個烈性子,就再也問不出玉璽的下落了。
至於那小小的,兩根手指這麼大的玉璽,被我融在了黃金牌位裡。
每天去祠堂祭拜牌位,就是為了檢查玉璽是否還在。
「……難怪你這麼寶貝那個牌位。」
這種情況下,裴臨春還是忍不住失笑:「不過多虧你藏了玉璽,我們才爭取到這麼多時間。」
太子為了控制皇帝,特意尋了方士,煉製了一味藥。
長公主第一時間發覺了不對,奈何太子防得緊,她沒能接觸到皇帝。
但太子什麼心思,她多少猜出來一點。
皇后母族勢大,京城已經成為他們的天下,唯有侯府一家,在這種情況下還願意説明皇帝。
侯府替皇帝藏了玉璽,但在中途,卻被太子安在侯府的眼線劫走了。
明面上他們無路可退,只能假死脫身,在暗處活動。
原本以為時間不足以老侯爺和老夫人去搬救兵,誰知太子竟然遲遲未動,也不知在等什麼。
「所以,你們全都假死,但不帶上我。」我大驚。
裴臨春有些僵硬:「我們那晚原本是想把你送去邊境的,黎王是我的好友,他在那裡,太子的手伸不過去。」
但他們不知侯府裡的內鬼究竟是誰,所以演了場戲。
結果,我竟然有孕了,去邊境的路又太遠,加上隨時會遇刺,他們又不能離開京城。
大家怕我吃不消,只能將我留在此處,輪流保護。
正說著,我背後突然襲來一陣陰風。
裴臨春抱著我閃身,長劍深深埋進地裡。
「夫人,您與小侯爺,這是要去哪?」
我回頭,溫伯從陰影處走來,眼底冒著寒光。
溫伯是太子的內應,我早就知道。
他不知怎的,如今功力大漲,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裴臨春讓我先走,我馬不停蹄地跑了。
反正我留在這裡也是拖後腿,不如趕緊溜了。
只是我跑著跑著,突然跑到了太子面前。
御花園裡橫七豎八倒著不少屍體,比屠宰場還要血腥。
我:「?」
怎麼個事,路癡的屬性非要現在爆發嗎?
太子在御花園裡,一手抓著奄奄一息的皇帝,一手持劍。
面前是傷痕累累的長公主和裴蘇蘇。
再華……不,裴重明擋在她們面前,嘴角滲血。
他看到我明顯一愣:「你怎麼在這?」
我如實回答:「抱一絲抱一絲啊,我迷路了。」
一如當初在梅園一般湊巧。
裴重明的額角跳出一根青筋。
「在我身邊打探這麼久,可有猜出今天這般景象?」太子對著裴重明笑道,「我的謀士,可不是這麼好當的。」
裴重明身子骨本就差,如今已是強弩之末。
兩人再次開打,不過三兩下,他很快敗陣下來。
長劍直直沖裴重明的腦袋劈去。
裴蘇蘇驚恐沖過來想要擋劍:「不!!!」
下一秒,太子的劍被一枚石子打歪。
劍身瞬間碎成兩半,太子愣了一秒,轉頭看向我,突然哈哈大笑。
「傳聞父皇的暗衛隊裡,有個誰也沒見過的隱衛,武功登峰造極,無人能敵。」他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下盯著我,「今日有幸一見。」
我不動聲色站在原地。
「只可惜,如果不是有孕,你或許能與我較量一下。」
太子一聲輕笑:「有這個孩子,你很不方便吧?」
我感到凝重,心裡不得不承認,他說得不錯。
「不過,如果你可以把玉璽交出來,我便饒你不死。」
可笑皇帝只有兩個兒子,為了給太子掃除障礙,不惜把寵愛的黎王趕去邊境。
誰承想,因為流言和猜忌,太子竟然要通敵叛國。
「不用你管……」裴重明有些動容,嘴角滲血,「我會……我會替你斷後……」
裴蘇蘇也抬起頭:「嫂嫂你快走,這裡有我們就行了。」
我搖頭,兩個傻孩子,你看你們站得起來嗎?
見我沒有反應,太子掃興一扯嘴,這次殺招盡顯。
噗嗤。
劍沒入身體的聲音格外刺耳。
只不過,是沒入太子的身體。
太子不可置信回頭,溫伯癱軟在地,成了一具屍體。
裴臨春面無表情收回長劍。
我松了口氣。
烙鐵,真不知道你自顧自在說啥。
我都沒說那個石頭是我打出去的。
「什……」
太子終究是沒說完,就被抹了脖子。
屋外傳來兵荒馬亂的聲音,黎王帶著軍隊入城了。
長公主作為代表,忍心割下太子的頭走出門外,高聲道:「太子已經伏誅!誰都不許再打了!」
我心下大石落地, 疲倦和噁心湧上心頭。
裴臨春察覺我的不對勁,上來扶我:「夫人你怎麼了?哪裡受傷了?」
我 yue 一下吐了他一身。
9
定遠侯一家立了大功, 我也因此被封了誥命。
天煞孤星的謠言不攻自破。
但是我事後覺得不太對。
原來裴臨春娶我,竟然是給全家假死當藉口?
得知此事我肝腸寸斷,食欲不振, 日夜憔悴。
侯府全家不明所以,還是裴蘇蘇想著法子從我這裡打聽到了緣由。
裴臨春被當作出頭鳥, 派來解釋。
他說長公主查到太子是從我家的產業購買鐵礦,這麼大的成交量沒點關係不成,他們一度懷疑我爹也參與了太子的謀反計畫。
所以把我弄來, 也是存了當人質的心思, 後來又懷疑是探子。
雖然也曾懷疑是單純的傻白甜, 但是計畫都開始了,又不能中途更改。
反正那段時間, 侯府裡每個人見到我, 都恨不得把頭埋進地裡。
就算是威嚴的公公跟我說話, 那眼睛也跟瘸了一樣,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我。
裴重明也一樣,為了避開我, 最喜歡在院子裡作畫也不畫了, 蹲在自己房間裝鵪鶉。
婆婆傳家首飾不要命一樣送到我手裡。
裴蘇蘇的點心從早到晚不間斷, 還問我要不要聽小曲兒。
裴臨春?呵,他白天跪著給我揉腿捏肩, 晚上學習育兒,真是美死他。
我越想越氣,越想越氣, 氣到想螺旋升天。
然後,我見紅了。
那天整個侯府都是我撕心裂肺的吼叫聲。
裴臨春淚眼婆娑跪在我床邊, 一邊抹眼淚一邊叨念:「嗚嗚嗚嗚娘子,如果天要亡你,那我定與你共存亡!」
「閉嘴!」我忍無可忍, 下身又是撕裂的痛感, 我忍不住怒吼, 「啊啊啊啊啊裴臨春,我真的是操死你!」
「好好好!」裴臨春大哭,「你平安,我隨便你操!」
番外
裴心滿月的時候,老侯爺高興地轉了三圈。
在滿月宴上,他大手一揮, 決定帶寶寶去祠堂祭拜先祖,告訴他們裴家又多了一口人。
正在暢快喝酒的裴蘇蘇和裴臨春面色一變。
祠堂大門推開,侯府一家十幾顆黃金人頭掛在門口, 極為耀眼。
其中,老侯爺的頭還被鑲嵌了八顆白玉牙齒, 笑出強大, 笑出自信。
老侯爺不可置信地倒退了一步,撞上同樣呆滯的裴重明。
裴蘇蘇和裴臨春別過臉,安靜裝死。
眾人在風裡安靜如雞,倒是老侯爺懷裡的裴心咯咯笑了起來。
老侯爺帶著脆弱的眼神, 顫抖地看了一眼懷裡的小寶寶,又看向一旁微笑的兒媳。
最終,他老老實實決定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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