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舔了周遲三年,卻在跟他交往的第三個月提了分手。
朋友驚訝來問:「花那麼多心思才追到手,真說分就分啊?」
我點點頭,平靜回應。
「我給他做了一桌的菜,到最後卻連喜歡的蝦都沒能吃上一口。」
「這樣的男人,給你要不要?」
話音剛落,電話便傳來周遲咬牙切齒的質問。
「不是你自己說不吃的嗎?」
我忍不住笑出聲來。
你都把蝦剝到陳夢碗裡了,還叫我怎麼吃?
1
我將油燜大蝦端上桌後。
剛在廚房聽到的那些含糊不清的說話聲,頓時停了。
周遲的表情也不太好,見我盯著空了一半的碟子,煩躁解釋。
「不是不想等你一起吃,陳夢的航班延誤好幾個小時,大家都餓得不行了。」
他口中的陳夢,朝我看了一眼,就繼續冷著臉喝酒。
像是對我有什麼不滿。
我壓下心中那點怪異,表示諒解。
剛坐下,卻突然瞥見周遲夾起一隻蝦,仔細掰斷蝦頭。
他是不怎麼吃蝦的。
愛吃的人是我,可我偏偏Ťü₃懶得動手。
周遲也煩,所以每次都要我撒嬌哄他好久,他才肯替我剝蝦。
此刻的反常,我以為是他無聲的道歉。
於是在他剝好蝦的那一刻,不再壓制嘴角揚起的弧度,主動將碗舉起。
周遲卻沒看我,將那只蝦隨手丟進陳夢的碗。
「吃Ţũ̂ₒ點東西,不然在這喝死了別賴我。」
陳夢沒搭理他,只是低頭紅了眼眶。
尷尬中,不知道是誰發出一聲笑。
我訕訕放下碗,突然就沒了胃口。
「我剛才試菜吃飽了,你們慢慢吃。」
周遲這才將注意力投到我身上,皺著眉,話還來不及說。
陳夢低聲開始哭。
「周遲,四年前我是真沒辦法,你家出事後,我媽整天鬧自殺,要逼我跟你分手出國……」
她抽ẗũ⁻著鼻子,眼淚流得兇猛。
「這幾年在國外,我沒一天不在想你,想問問你消息,又怕你知道後生氣。」
「剛才在機場看到你,差點以為自己還在做夢。」
「可是……你今天帶我過來這,是真心喜歡她,還是為了羞辱我?」
2
我向周遲看去。
他一言不發,拿起桌面的酒杯,喝了口酒。
他的朋友看場面尷尬,忍不住開口勸阻。
「陳夢,都過去就不要提這些,大家吃得好好的,你幹嘛呢。」
陳夢如夢初醒,用手背慌張抹去眼淚,重新舉起酒杯。
「對,不提這些,那個誰我敬你一杯,謝謝你這幾年對周遲的照顧,我先幹為敬。」
周遲突然把酒杯重重一放,厲聲呵斥陳夢。
「夠了。」
陳夢身子猛地一震,手中的酒也像受驚不受控,全潑到了我臉上。
明明該崩潰的人是我,她卻突然扇自己一巴掌。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說完,她又倔強仰頭,死死盯著周遲。
「說來說去,你還是怪我,周遲,怎樣你才能原諒我,要我去死嗎?」
我拿紙巾慢慢擦著臉上和頭髮的濕潤,沒錯過周遲眼神的掙扎。
得不到回應,陳夢二話不說,站起來轉身沖向陽臺。
「行,我現在就去死。」
周遲一下子站起,緊緊抱住她的腰,生氣怒吼。
「陳夢,有完沒完,有病吃藥,別在我這鬧!」
陳夢哭喊著掙扎:「放開我,你不原諒我,我比死還難受。」
「我原諒你,行了吧。」
周遲聲音很冷,像是恩賜。
一直緊繃的身體卻瞬間鬆懈下來
「真的?」陳夢停止動作,不確定問。
周遲輕輕「嗯」一聲。
我感覺酒精Ṱú₄糊在皮膚表面,怎麼擦都擦不乾淨,乾脆將紙巾一丟,也站了起來。
周遲終於想起自己的正牌女友,鬆開抱著陳夢的手,摸著鼻子不自在問:「不吃了?」
我淡淡看他一眼,沒接話,直接繞過他們回了房間。
站在花灑下,嘴角才嘗到一點鹹。
其實關於周遲和陳夢的故事,這幾年我不是沒聽過。
3
挺俗套的。
不過是兩人青梅竹馬,上同一所大學後突然看對眼,愛得纏綿。
據說周遲甚至想過,一畢業就要跟她領證結婚。
可惜天不遂人願,畢業那年疫情爆發,周家生意受到牽連,幾乎一夜破產。
陳夢人正好在國外。
知道這事後,電話裡,果斷提了分手。
為此,周遲消沉過很長一段時間。
那會我追周遲追得人盡皆知,他朋友打趣問過:「知道周遲曾經愛得那麼深刻,怕不怕?」
當時的我極度天真,不知好歹,將那些只當笑話,妄想把自己當成周遲的救贖。
封城消息傳出時,所有人都在往外跑。
只有我擔心周遲沒東西吃,拖著兩個行李箱的食物,反向闖關來到周遲家門口。
我也因此,拿到了周遲家的密碼。
只是他始終對我不冷不熱,沒正式承認過我們的關係。
認識的第三年,我坐在車裡,哭著最後一次問他是不是真不喜歡我。
其實當時我已經很絕望,只想聽到那個答案,逼自己一把徹底死心。
周遲卻長歎聲氣,就將我摟進懷裡,說:「別哭了,我們試一試。」
可惜我們正式交往才三個月,陳夢就回來了。
我的存在,在今晚也徹底變成笑話。
早知道,當初他一腳踢飛尾隨我的那個流氓時,就不回頭了。
可是事已至此,我又怎麼甘心就這麼將他拱手讓人。
4
做好心理建設,關掉花灑,穿衣服,吹幹頭髮。
打開房門。
陳夢大概是走了。
我清楚聽見周遲迫切的交代:「陳夢喝得有點多,她到家後可以給她煮點解酒湯。」
「對了,她今晚情緒不太好,王媽你辛苦,多看看她。」
那一瞬間,我說不上自己是什麼感受。
分手幾年,男朋友留有前女友家裡傭人的電話,還百般交代,怎麼都不放心。
而我喝醉時,他的態度是:「一個女人喝成這樣,像話嗎?滾開,臭死了。」
我曾經以為他這是嘴硬心軟。
原來,只是因為我沒見過他體貼的一面。
「周遲,你到底是怎麼想的,跟陳夢複合?宋晚星剛看起來就不太開心。」他的朋友突然問。
周遲的冷嗤聲傳來:「別提她讓我心煩,不開心又怎樣,她能捨得離開我?」
雖是問句,但話語中帶有篤定。
我緩緩關上門,沒再聽下去。
在沙發上坐了很久。
直到周遲搖搖晃晃地走進房間,躺上床用手臂遮住光線,然後吩咐我。
「他們走了,你出去收拾一下,順便關燈。」
我沒動,只叫他的名字。
「周遲。」
周遲的嗓音有些嘶啞:「幹嘛?」
「我們就這樣吧,以後別見面了。」
臥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靜,我一度以為周遲睡著了。
半晌後,我才聽見:「隨你。」
沒追問原因,也沒有向我這般流淚。
他的語氣尋常得,似乎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我喉嚨堵得厲害,忍了忍,終於忍住心底的不甘,沒再說話。
起身翻出行李箱,開始收拾東西,住進來雖然只有三個月,但東西不算少。
只遺憾到此刻,周遲對我還是沒有耐心。
沒一會,他就坐起來,臉上煩得厲害。
「吵死人了。」
那扇門被他關得震耳欲聾。
5
周遲一走,我就下單緊急買了些箱子。
天亮時,走進書房,最後拿走我給他買的拖鞋。
搬家公司的人來得很快,準備進門搬東西,卻被突然出現的陳夢堵在家門口。
「切,我還以為你多有本事呢,才一個晚上就要走啊。」
我瞪她一眼,直接讓人滾開。
陳夢朝裡看了一眼,一副女主人作態。
「這麼多東西,不會是準備把周遲家搬空吧,不屬於你的東西,一件都不能帶走。」
她進去扯開箱子包裝,將裡面的東西全倒在地上。
鍋鏟、紙巾、鞋襪等零碎物件落得一地。
「都是我買的東西,你管得著?」
我將陳夢推開,伸手去撿。
東西又被她一腳踢開。
「我不信。」她低頭看著我,眼神鄙夷。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這種人跟有錢人分手,都恨不得刮掉他一層皮,還能自己花錢?」
周遲家裡情況早已好起來,陳夢回來,看到的仍是他風光的一面。
也就忘了,自己才是那個只能共富貴,不能同患難的人。
我被說得心煩,一把將她推到牆上。
身後傳來急促腳步聲,有人拽住我的胳膊,力氣大到我感覺自己幾乎被捏碎。
陳夢擠出眼淚,弱弱開口。
「周遲,你別怪她,是我怕她搬走你的東西,多事問了幾句。」
周遲煩躁得很。
「宋晚星,你一大早又在幹嘛,能不能讓我靜一會。」
不應該再難過的,可聽見他的質問,我的心還是感覺被針紮了一下,疼得厲害。
我深呼吸,努力維持語氣平穩。
「既然分手,我搬走自己花錢買的東西,有什麼問題?」
這種行為,在別人看來可能無聊且幼稚。
可我心裡堵著口氣,就是想把所有東西都拿走,既然要斷,那就斷得一乾二淨。
周遲愣了片刻,似乎回想起某些殘留的片段。
臉色沉得厲害,眼眸也有怒火在燃燒。
「胡鬧也不能隨便拿分手開玩笑吧?」
陳夢扶著頭插話進來,聲音嬌弱。
「周遲,不知道剛才撞到頭了,我有些頭暈,可以先送我去醫院嗎?」
周遲毫不猶豫將人抱起,沖出門外。
世界終於清靜。
6
回到還沒退租的小公寓。
我只拖走自己那幾個行李箱,剩下裝有零碎雜物的箱子,加錢給搬家公司全丟了。
臨走前,師傅搖下車窗,反復斟酌後開口。
「姑娘,你……以後擦亮眼睛看人,好好過日子啊。」
你看,就連個旁觀者都能看出周遲不是良配。
而我卻死心眼將自己陷在其中,浪費了人生最好的幾年。
還好現在不算晚。
我將周遲的所有聯繫方式拉黑,自以為跟他不會再有交集。
所以半個月後接到朋友的電話時,我絲毫沒有防備。
「聽說你跟周遲分手了?」朋友直奔主題。
我點頭承認。
「花那麼多心思才追到手,真說分就分啊?」她ṱṻ⁼語氣帶著笑。
我也跟著笑起來:「我給他做了一桌的菜,到最後卻連喜歡的蝦都沒能吃上一口。」
「這樣的男人,給你要不要?」
話音剛落,電話便傳來周遲咬牙切齒的質問。
「不是你自己說吃飽,不想吃了嗎?」
是。
當初我是說過這話。
可是你都把蝦剝到陳夢碗裡了,還叫我怎麼吃?
氣都氣飽了。
況且,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意思。
「周遲,別扯這些了,你找上我朋友,到底想幹嘛?」
周遲沉默一瞬,語氣變得可憐了幾分。
「沒什麼,就是想問問你,你把我頭痛藥放哪了,我頭痛……」
頭痛,是周遲疫情後落下的毛病。
據他形容,發作時是像有個錘子在大腦中猛烈敲擊,痛到沒法睡覺。
我動了惻隱之心。
告訴他藥箱放在客廳桌子上。
他收到答案,莫名開始教訓我。
「不是我說,你做事能不能為別人考慮一下,幹嘛隨便換位置。」
上次周遲也是這麼說我的,說藥箱這麼重要的東西,就應該放在最顯眼的地方。
那個桌子,還是他指定的位置。
一時間,我不知道該怪自己將他照顧得太好,還是該怪他眼瞎。
周遲還在埋怨著:「這次就算了,之前放哪的,回來記得放回原位。」
「這些事以後別再問我了,我不是醫生。」
「你……」
我切斷了他的聲音。
也擅自將那位朋友,重新劃分到不相關的位置。
7
沒過幾天,周遲的媽媽約我出來見面。
我答應了。
見面時,我將裝有玉鐲的盒子推到她面前。
「這東西早該還你的,但收拾東西時,忘了看首飾盒,對不住。」
周遲媽媽瞥它一眼開口,將話說得情真意切。
「晚星,你太傻了,你明知道有我在一天,陳夢不可能再有機會進家門。」
三年前封城時,因為我對周遲的義無反顧與照顧,她一直很喜歡我。
知道我跟周遲正式在一起後,第二天她就將這個玉鐲送到了我手上。
周遲說,那是他們家給兒媳婦的傳家寶。
現在我跟周遲已分開,受之有愧。
「真不可能了?」她不死心繼續問著。
我笑了笑。
「阿姨,花了三年時間,確實挺不甘心的,可是……沒辦法,我說服不了自己。」
周遲媽媽緊緊握著我的手,依依不捨。
「你們正式交往後,周遲說過一句話,他說別人跟他在一起都是為了錢,只有晚星不是。」
「是他不知道珍惜,他對不起你。」
我沉默著,不知道該說什麼。
原來周遲會跟我在一起,不過是因為我不愛他的錢。
一切與愛情無關。
胸口堵著的那份不甘,倏然變成憤怒。
周遲不該開口說跟我試試的。
那麼我不至於空歡喜一場,白白受傷。
「媽。」身後突然傳來熟悉的嗓音。
思緒被打斷,我僵硬回頭,一道頎長的身影向我們這一桌走來。
周遲也看到了我。
他的腳步止住幾步之遙的地方,不再向前。
8
「過來。」周遲媽媽語氣加重。
倏然間,我有種被背叛的難堪。
「晚星,是阿姨不好,總想著你們一路走來不容易,不捨得看你們就這麼分開。」
她壓低聲音,似乎難以啟齒。
我站起來,努力掩飾語氣的厭惡:「抱歉,我還有別的事情,先走了。」
周遲沒這麼被我這麼冷落過,大概很不適應。
他拽住我手臂,居高臨下看著我。
「鬧了一個月,還沒鬧夠?」
「放手。」我低頭看著他的手,厲聲叱喝。
「宋晚星,我來是給我媽面子,別以為我真離不開你。」
「因為一隻蝦就鬧分手,我就沒見過比你還作的人,人家陳夢被你推成那樣,都沒說什麼。」
我聽不下去,直接拿起桌面的水杯,朝他臉上潑過去。
也將心中燃燒的怒火澆滅大半。
「操……」周遲咒駡著鬆手。
放下杯子,我轉身就走,卻又被門口沖進來的人撞得腳步踉蹌。
「周遲,你沒事吧?」
陳夢顯然是跟周遲一起來的。
她抽起桌面的紙巾,胡亂在周遲臉上擦了幾下。
然後回頭攔住我,渾身散發著我不道歉認輸,就不讓我走的氣勢。
「道歉。」
我扶穩桌子,將視線定在周遲媽媽的杯子上,端起就潑。
心情終於爽快。
周遲媽媽的臉色也變了,語氣帶有指責。
「晚星,你還是太衝動了,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大庭廣眾的,非要動手。」
「阿姨,她ŧŭ̀⁴一直是這樣,之前吃飯時周遲問她吃飽了沒,她都不回答,直接給他甩臉色。」
陳夢顧不得擦頭髮上還在滴的水珠,走到周遲媽媽身邊,語氣哽咽。
「我知道自己不應該再招惹周遲,可知道他過的是這樣的日子後,就是忍不住心疼他。」
周遲媽媽沒回話。
只是看著我的眼神不再溫柔,甚至算得上失望。
「晚星,我都不知道這些,我真是看錯……」
我感覺喉嚨裡有東西堵住。
很艱難,才能抬手制止她接下來的話。
「別說了,碰上你們這幾個人,我才倒了一輩子的大黴!」
周遲將濕透的頭髮抹到後面,臉色陰沉。
「宋晚星,有本事你就別再找我。」
我沒回答,轉身大步往外走。
他不知道,這將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
我已經找好新工作,明天就會離開這個城市。
9
新工作在 A 市。
前領導在一個多月跳槽前,曾給我翻倍工資,問我願不願意跟她走。
當時我跟周遲還在熱戀中,根本不考慮離開這個城市。
可誰知,世事瞬息萬變。
換工作後,我沒再怎麼想起過周遲。
沒辦法。
領導把我一人當三人用,實在沒那個閒置時間。
「也不是我想剝削你,實在是新招的那些人還用不順手。」領導扒著外賣解釋。
我麻木點頭:「理解,但我不明白,為什麼給新來的顧總接機的活都給我,司機呢?」
領導一聽,頓時將筷子往米飯一插,張嘴就罵。
「老王那狗東西酒駕被吊銷了駕照,我一時半會也走不開,放心,給你加班費。」
「晚星,你也來半年了,年底提拔下屬時,我會認真考慮能做事的人,你明白嗎?」
我有不明白的選擇嗎?
只能幹啃了這塊大餅。
可惜不巧,路上發生車禍,我晚到了兩個小時。
聯繫那位顧總,得到的只是一個冷冰冰的回復。
「我在機場租了輛車,你回去吧。」
我哭喪著臉,心情沉重Ŧū́ₚ地往回走。
可倒楣是事總是一個接一個來的。
車還沒開出 5 公里,就被人追尾。
打工人的怨氣,在此刻成功到達頂峰。
我打開車門,也不管後面的車是不是跑車,罵得大聲。
「剛剛那麼長一段距離,你都能沖上來,到底會不會開車啊你!」
一張年輕的面孔探頭出來。
「不好意思,是我沒控制住油門,我全責,實在對不起。」
我皺眉看著那張臉,隱隱約約覺得熟悉。
那個男人盯著我,眼神也有疑惑。
幾秒後,才問:「你是不是宋晚星?」
10
我沒記起他的名字。
「你是……」
「我顧南風,以前高一開學跟你同過一個班,還有印象嗎?」
隨著他聲音的落下,我腦海不自覺浮現一個畫面。
「宋晚星同學,你好,我叫顧南風,請問你週六有時間嗎?我想請你看場電影。」
說話的少年穿著校服,難掩帥氣。
我低頭看向他,說了抱歉。
沒說出口的理由——
是我不喜歡比自己矮的男生。
「好久不見。」
顧南風將我思緒拉回,我走近兩步,他笑著打開車門。
雙腳落地,站直。
我跟著他的動作慢慢仰頭,差點沒控制住臉上的震驚。
他長高了好多。
我清了清嗓子,尷尬地移開視線:「現在怎麼搞?」
顧南風看了看手錶,拿出手機。
「抱歉,我第一天到新公司,不好遲到。」
「我們加一下微信,你電話我也記一下,後續維修費用,麻煩你發我。」
看得出來他確實挺急的,剛交換好聯繫方式,就上車一腳油門踩了出去。
我處理好後續事項,趕回公司已過一小時。
領導對我恨鐵不成鋼,食指差點就戳上我的太陽穴。
「叫你去接老闆,你倒好,讓老闆自己回來,還把公司的車搞成這樣。」
我不服氣頂嘴。
「是別人撞我,不是我撞別人,他也說會負責的。」
「算了,不提了,顧總剛開會說要請大家喝下午茶,一會見面你跟人家道個歉。」
領導拿起檔就走,我感覺追上去問顧總什麼來頭。
美 top 畢業,在華爾街待過幾年,現在是被迫回來繼承家業。
從這個小公司開始練手。
他的履歷可謂是非常優秀。
只是下午茶時間,我站在人群中,看著站在前面侃侃而談的顧總。
愣是沒能將他和顧南風對上號來。
11
「宋晚星,你過來一下。」
顧南風的演講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結束的,領導向我招了招手。
我硬著頭皮走過去。
「顧總,我今天必須得讓她跟你道個歉。」
「也不知道她怎麼回事,接機這麼簡單的活都幹不好,她平時做事挺認真的,能力也不錯。」
「宋晚星,我都不知道還應該怎麼罵你。」
領導給我使了個眼色。
「顧總,對不起。」
我誠懇低頭,差點就想給他 90 度鞠躬。
顧南風微微頷首,說沒事。
緊接著又問:「車怎樣了,追車的事,我也得跟你道個歉。」
領導被這個答案驚到,一口氣差點沒上來,憋出一串咳嗽。
半晌,才問「宋晚星,你怎麼有一句沒一句的,話也不說清楚。」
不是。
我也剛知道他就是肇事者啊。
「顧總,放心,公司的車,後續有人會跟緊處理。」領導馬上解釋。
顧南風輕輕點頭。
「好,不過司機的活,怎麼落到她頭上了,員工是不是還得明確一下職責?」
就因為他這麼一句話,我難得早下了一天的班。
不過還真只是一天。
顧南風連續三天在晚上九點碰見我後,終於忍不住問。
「我是因為剛回來業務不熟悉,你是為什麼,我看你們組,老是你走最後。」
我雙眼無神抬頭,諷刺應答:「我說自己閑著沒事幹,自願留下來的,你信嗎?」
他搖著頭,唇角勾起一抹笑。
「什麼時候忙完,請你吃宵夜。」
這不太合適。
然而話還沒來得及說,肚子就傳來尷尬的聲響。
顧南風笑得胸腔震動。
「走,現在就去,吃完再回來幹。」
他不容我拒絕,轉身往電梯間走去。
12
吃飯的地方很近,就在隔壁商場四樓。
準備上扶梯時,顧南風卻突然定下腳步。
「我已經提前點好菜,上去可能要等會,你方便先陪我去給媽媽買個包嗎?」
「前幾天她就說過,我忙暈差點要忘了,好巧不巧,前面就是。」
他指著斜前方一家店,看上去很不好意思。
吃人嘴軟。
我後退一步,乖巧地說了好。
可惜更巧的是,顧南風拿到包,剛過去付款。
陳夢的聲音就從櫃檯飄來。
「喲,我還以為自己看錯了人,宋晚星,這麼快找到下家了啊?」
我瞥了一眼顧南風,不想搭理她起衝突。
她反倒得寸進尺,抬起下巴對著銷售:「他們手上那款包,我也要了,拿過來一起結帳。」
銷售賠笑開口:「這個款店裡還有其它顏色,我拿給您看看?」
陳夢聽出她話中意思,聲音變冷了幾度。
「我就要那個顏色!」
顧南風打斷她的話,神情冷漠:「還沒看完的話,可以先讓我付款嗎?」
陳夢不悅地翻了個白眼,拿出卡甩給銷售。
「切,一個包而已,我讓周遲給我買,這些先結帳。」
刷卡聲響起,銷售面露難色:「小姐,支付失敗了,您身上還有別的卡嗎?」
陳夢一連試了好幾張卡,都是無法付款。
周遲無視她,上前將包遞過去。
陳夢尷尬到退到一旁,雖然壓低了聲音,我還是清楚聽到她對著電話的怒吼。
「你停了我的卡?」
我悄悄走近了些。
話筒漏出周遲的聲音:「整天只知道買買買,你知道自己這個月花了多少錢嗎?」
「周遲,你以前不是這樣的,現在怎麼變得那麼小氣!」陳夢悲憤痛斥。
「我以前給你花了那麼多錢,你還不是丟下我跑了,要不是晚星……陳夢,你真不如晚星貼心。」
聽到這,我忍不住笑出聲來。
陳夢回頭瞪我一眼,毫不猶豫切斷電話。
「要不要我幫你打給電話給周遲,試試讓他過來幫你結帳?」
我好心關懷她一把。
陳夢就被氣得不行,指著我「你」字說了半天,也說不出下一句。
「別生氣,騙你的,他那樣的垃圾我才不碰了,走啦。」
13
上樓後,顧南風看著我,幾度欲言又止。
「前男友的前女友兼現女友。」
沒什麼不好意思說的,我主動交代。
顧南風愣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笑。
「我不是那麼八卦的人,只是在想另一件可能有點冒昧的事情。」
我挑了挑眉,等著他的下一句:「什麼?」
「剛剛那家店給我媽送了個禮品小包,她一向不用這些,我也沒有能送的物件,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顧南風將另一個袋子放上桌子。
我沒敢接。
「顧總,這不合適。」
顧南風的表情肉眼可見變得失落,我埋著頭吃東西,不敢看他。
內心卻隱隱覺得不對勁。
今晚發生的這一切,似乎他都不應該跟我這個下屬共同完成。
這種感覺,在我回到家看到他給我分享的笑話後,變得更加強烈。
然而我沒好意思問,也還沒機會問。
就再次撞上了周遲。
14
周遲是在我公司樓下突然出現的。
他伸手攔住我,語氣激動:「聽陳夢說在這見過你,我就在這天天轉,總算找到你了。」
我吃驚地看著他,討厭的話還沒開口。
他就收斂笑意,表情嚴肅。
「晚星,分開那段時間我很想你,對不起,我們和好吧。」
我嚇得連退兩步,開始懷疑眼前人到底是不是周遲。
狂妄自大,喜歡用下巴看人的周遲,居然學會道歉,還主動求和了?
「這些話誰教你的。」我實在不信他願意為我低頭。
周遲神色一滯,低聲說:「兄弟。」
「不過都是我真心話,我也挺意外自己會這麼想你。」
我呵呵嘲笑兩聲,認真告訴他。
「說再多也不行,你克我,離開你後,我事業混得風生水起,現在褲兜裡的錢也多了。」
周遲一聽就不高興了,眉峰緊蹙。
「宋晚星,我沒想到你現在也鑽進錢眼裡了,你怎麼變成了這種女人!」
「行,你想要錢,回來我給你。」
「然後跟陳夢一樣,稍微讓你不開心就停卡?」我不客氣問他。
「提她幹嘛,她回去了,天天只知道找我要錢,要我說,她一點也不如你。」
「沒你善解人意,沒你勤儉持家,更沒你心疼我,回到家連口熱飯都吃不上。」
周遲說到最後,竟然紅了眼眶。
話已至此,我徹底失去耐心。
「活該,你想找保姆去家政市場,滾開。」
「不要,晚星,回來好嗎?」
周遲小心翼翼地抓住我的手,表情委屈,聲線也在發顫。
「不行哦,我跟你不一樣,我不吃回頭草。」
15
「宋晚星。」
顧南風不知道在旁邊聽了多久,突然叫我。
他看了看手錶,提示我上班要遲到了。
我咬牙一腳踢在周遲小腿上,警告他:「以後別來耽誤我掙錢。」
然後小跑進了辦公樓。
顧南風不緊不慢地跟在我背後,等上了電梯,才問:「他是你上次說的前男友?」
被他看到那一幕,我尷尬到腳趾扣地。
答非所問:「現在上去打卡會不會有點晚?」
顧南風靜默一瞬,一副了然的口吻。
「他不好,不尊重你,不要心軟,你應該找一個真正對你好的人。」
我苦笑著繼續敷衍:「嗯嗯,你說的對,有機會我會好好找的。」
「怎樣才算是有機會?」顧南風似乎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緊追著問。
「看看吧,我不著急,現在跟著顧總賺錢更重要。」
我以為這樣他會領會我的意思,結束話題。
怎知,他卻低聲說了一句:「可以開始考慮了,我挺著急的。」
「什麼意思?」
我不解側頭看去,闖進視線的是他紅透的耳朵。
顧南風清了清嗓子,沒馬上回答。
電梯門打開,他才走出去轉身,表情很認真。
「我的意思是,想找的話,可以以我為標準參考。」
我看著他,忘了反應,也不敢踏出電梯。
因為我怕靠他太近。
會掩飾不住自己突然加速,卻震耳欲聾的心跳聲。
16
我躲了顧南風幾天。
他那幾句近乎表白的話,讓我措手不及。
他喜歡我這件事,收到那些莫名其妙的分享時,我不是沒想過。
只是我下意識否認了這個猜想。
不敢給他任何回應。
也許是因為被周遲打壓得太久,面對這麼好的顧南風,我總有種不配感。
只能慌張逃避。
而周遲,繼續在我公司樓下守著。
顧南風讓保安將他趕過好多次,他都不願意死心放棄。
報警也沒用。
後來有一天,大概是他那些兄弟又傳授了些什麼經驗。
他突然拿著一束花,故意在上班時間,人流量最多的時段,將我攔在門口。
「這麼多人看我,給點面子吧。」他笑得混不吝,意圖道德綁架我。
我不耐煩躲開,他就跟著挪步。
「我有的是時間。」
周邊注視的眼光越來越多,我臊得發慌,冷漠問他:「為什麼突然送花?」
「追人要有態度,除非你答應跟我複合。」周遲回。
聽到這個回復,談不上失望,只是我以為……認識那麼久,他會記得我的生日。
好在,我只是隨口問一句而已。
沒別的意思。
僵持中,周遲褲兜的手機發出強烈震動。
趁他分神低頭瞬間,我快步走進了辦公樓。
壞心情持續到下午。
在我以為今天就這樣了的時候,突然有熟悉的聲音鑽進耳朵。
他說:「生日快樂。」
「什麼?」我在咖啡機面前轉身,仰頭看向站在門口的顧南風。
他抿著唇,臉上泛著紅重複了那句話。
刹那間,酸意從心底湧起,直沖鼻尖。
我回身偷偷擦去了眼角的濕潤,低聲問他:「你怎麼知道的?」
「在員工資料上看過。」顧南風走進來,將手邊的糖遞給我。
「下班有時間嗎,幫你慶祝一下。」
「好啊。」
今天我太需要糖分了。
17
顧南風包了一家餐廳。
服務員將生日蛋糕端上來後,他主動替我插蠟燭,唱生日歌。
他將切下來的蛋糕移到我身前,不經意問:「許了什麼生日願望,不會是升職加薪吧?」
我有點不好意思。
「也沒有啦,只是希望自己每天都可以開開心心。」
顧南風驚訝抬眸。
半晌後,看了看手錶,順著我的話往下說:「看來我們心有靈犀,我正好想送你一場開心。」
話音剛落,落地窗外,煙火升騰到半空綻放。
一朵接一朵。
看得我眼花繚亂。
我能感覺到眼眶有股熱意在流淌,倉皇低頭,哽咽著問顧南風。
「為什麼是我?你有更好的選擇,我不配。」
顧南風抽出幾張紙巾,塞到我手裡。
「你記得高一跟你表白時,我只有一米六幾, 你是因為這個原因拒絕我的吧?」
我擦著鼻涕, 低聲說:「對不起。」
他輕笑出聲,喉結微動。
「我不是在怪你, 只是想說要不是你拒絕了我,我不會狠心跟家裡人去美國, 也不會下決心每天鍛煉,努力提升自己。」
「雖然我現在長高了,履歷看起來也不錯,但這一切都是因為你, 你就是最好的選擇。」
我愣愣抬頭,對上他漆黑深邃的眼眸。
也聽到了自己內心蠢蠢欲動的聲音。
顧南風被我看得不好意思, 率先移開視線,有些懊惱。
「我第一次做這種事情, 如果讓你有心理負擔的話,對不起。」
「本來我也想著慢慢來的,可是你那前男友一出現, 我就什麼都顧不上了。」
我拼命壓住忍不住上揚的嘴角, 故作為難:「確實有些負擔。」
緊接著在顧南風眼神黯下去那一刻,繼續問。
「所以顧南風同學,作為賠罪, 一會你有沒有時間陪我看一場電影嗎?」
顧南風瞬間抬頭,笑得溫柔。
那一刻。
我想,我完了。
18
那一天后,周遲突然不再出現。
領導不知道從哪打探到消息, 特意前來恭喜我。
「我打探過了, 前幾天下班時有個跟你身形很像的女生經過, 他好像以為是你, 追了上去。」
「不看馬路, 也不看紅綠燈,結果就是……嘭的一聲,還是保安看到叫的救護車。」
他傷得有多嚴重,我不在乎。
只是後來周遲媽媽給我打電話,她哭著問我能不能回來看看周遲。
我提醒她應該去找陳夢,周遲是死是活都跟我無關。
「可是我聯繫不上她。」周遲媽媽向我哭訴。
那找我, 是看我好欺負?
我毫不猶豫掛斷電話。
又過了幾個月, 知道內情的朋友來告訴我。
周遲大難不死,可是轉頭又和陳夢雙雙入院了。
據說周遲那個房子, 陳夢一直住著,周遲住院期間,也沒人ƭũ₅去看。
結果他回來一進門,就撞見陳夢帶著人滾在床上, 不知天地為何物。
幾個人打得鄰居都報警了。
我當笑話聽完,沒發表任何言論。
朋友大大咧咧追問:「聽到這些,你到底啥感覺?」
我咬著顧南風剝的蝦,仔細感受了一番。
這蝦味道真不錯。
所以, 我的答案是。
「沒感覺,我現在過得幸福得很,才不關心他們那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