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疑惊悚

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有一個不可告人的祕密。
小時候,我曾殺死過一個同齡小孩,將他屍體丟進了古井。
之後,我逃離山邨,偽裝孤兒躲進了城裡的福利院。
12 年後,警察找到了古井中的屍骸。
但法醫卻說井中骨骸來自一個成年男性。
1
我離開山邨多年,再次聽到的家鄉消息,竟是媽媽病危離世的噩耗。
懷著悲痛與內疚,我還是回到了那片熟悉的土地。
邨裡人知道我回邨,都聞訊而來。
他們的冷眼與指責,宛若大山壓得我喘不過氣。
「這一家真是蛇鼠一窩,都壞透了。」
「怪不得家裡就沒有善終的,男的失蹤,女的病死。」
我心頭一驚,捕捉到了話語中的關鍵點,邨民口中說的女的病死,很顯然是在說我媽,那男的失蹤,難道指的是我爸?
那個喜歡家暴,嗜賭成性的爸爸,竟然失蹤了?
就在我震驚之際,突覺後背一涼,有種如芒在背的感覺,轉頭望去,恰好與邨長冰冷視線相碰。
我猛的心悸了一下,當年被我親手殺死的孩子,正是邨長的兒子「虎娃」。
強烈的愧疚,促使我加快腳步,逃也似的回到家裡。
踏入屋門,我見到了家裡蕭條、清冷的景象,隨之而來還有淡淡的腐臭。
一時間,悲傷洶湧襲來,我紅著眼沖入了臥室。
簡陋的牀榻上,我見到了死去多時,臉部浮腫長出屍斑的媽媽。
「媽,我回來了!
「對不起,對不起!!」
我淚如雨下,跪倒在牀邊,自己當年的過錯讓媽媽受到了牽連,這才讓她在邨裡被孤立,死後連幫她下葬的人都沒有。
此時正值炎炎夏日,屍體再多待幾天,一定會嚴重腐化。
我強壓悲傷,開始著手媽媽的後事。
就在我轉移媽媽遺體,將發臭的牀墊換走時,赫然發現在木板牀上用鮮血寫著一個大字【逃!】
字跡斷續、扭曲,看得出來是在極端虛弱狀態下,一點點描出來的。
這是,媽媽留給我的資訊?
因為她知道只有我會幫她收屍,會幫她整理遺物?
這個猩紅的【逃】字,是我媽擔心邨長的報複,提醒我離開邨子?
可在這閉塞的邨莊,邨長想動手,我進邨時就是一具屍體了。
還是說媽媽讓我戒備邨裡其他東西?
與此同時,我心裡還有一個疑惑,是誰知道我在福利院,通知的我媽離世消息?
他又有甚麼目的。
2
接下來幾天,我著手操辦完了母親後事,心中最後一絲牽掛也沒了。
這些年,我一直被噩夢折磨,當年的殺人經历不斷在我腦海閃回。
我望了一眼窗外天空,撥通了報警電話:
「您好,我要自首,我殺死了一個小孩,屍體就丟在邨中的古井裡。」
約莫一個小時後,警鈴聲在邨內嚮起。
此時此刻,我反而有種解脫之感。
壓在我心口 12 年的巨石,終於可以落下了。
我走出房門,見到三名警察正從警車走下,為首的是一名五官深邃、身姿筆挺的中年人,身後跟著兩名年輕警員。
領隊警察走到我面前,說:
「第一次來你們陵禹邨,耽誤了點時間。
「我姓秦,你可以叫我秦隊,剛才就是你報警自首嗎?」
我愣了一下,有些意外秦隊說的第一次進邨。
不過很快我就回歸正題,點了點頭說:
「嗯,我 10 歲時,和同邨小孩發生爭執,失手將對方殺死,屍體就在山上的廢井內。」
秦隊審視著我:
「詳細描述一下案發經過,你們為甚麼發生沖突?」
我邊回憶,邊說:
「我殺死的小孩叫虎娃,是邨長的兒子,他仗著家裡的權勢,平時沒少欺負我。
「事發前,我被他叫去當苦力,陪他去山溪裡抓魚,我攔截溪流的石頭沒砌好,一條娃娃魚從陷阱中竄了出去。
「虎娃當場發飆,用很難聽的話語辱罵我。
「罵我爸是讀死書的廢物,還說我爸人品有問題,偷他家東西,我氣不過,就和他爭論了起來。」
不知為何,我心裡恨著我爸,可當外人說我爸壞話時,我還是忍不住生氣。
秦隊聽到我的講述,冷肅的臉龐稍有柔和:
「你們是怎麼從爭吵演變為鬥毆呢?」
我:
「我讓虎娃不要再罵我家人,他覺得權威受到了質疑,就上來打我,讓我承認爸爸是孬種。
「我不願意,他就撿起石頭砸我。」
說話時,我撩起劉海,露出額頭上的醒目傷疤,繼續說:
「被石頭砸中腦袋後,我感覺頭暈目眩,額頭有溫熱鮮血不斷流下,視野一片猩紅。
「我害怕極了,就推了虎娃一下,他沒站穩,磕到了後腦,流了很多血。
「虎娃…他當場就不行了,後腦凹陷了進去,怎麼喊都沒反應。」
說到這裡,我聲音減弱不少,滿是後悔。
秦隊嘆了一口氣說:
「帶路吧,去你拋屍的古井。」
我沉默頷首,領著三人朝山上走去。
3
邨裡人得知警察來邨查案,都陸續跑來看熱鬧。
不多時,我就帶著秦隊他們來到了古井邊。
相比 12 年前,古井周遭更顯荒涼,密布的雜草有半米高,風化的井沿透著歲月痕跡,井口則被一塊大型石板封住。
秦隊若有所思,吩咐身邊警員將石板掀開。
在兩位年輕警員合力下,石板被抬起。
我靠近古井,指了指下方說:
「屍體就在下面。」
秦隊朝下張望,一股陳腐、朽敗氣息撲面而來,井壁不算太深,依稀能看見下面布滿了碎石。
觀察了幾秒,秦隊安排一位警員系著安全繩下井。
可年輕警員才下去沒多久,邨長就氣喘籲籲的趕來,朝著秦隊喊話:
「警官同志,誤會,是誤會,我們邨沒有發生命案。」
我不解抬頭,不可置信的看著邨長。
難道是邨長接受不了兒子死亡的現實,沉浸在還能與孩子重逢的幻想,不願接受這個現實?
我抿了抿嘴,低沉著嗓音說:
「老邨長,對不起,是我害死的虎娃,虎娃…他回不來了。」
邨長暴跳如雷,怒喝道:
「閉嘴,這裡沒你說話的份!」
我被邨長的反應嚇了一跳,不敢再多說甚麼。
秦隊接過了話題,詢問道:
「究竟是怎麼回事?」
邨長陪笑解釋:
「菡陽當時還小,不懂事,小孩子的打鬧被她誇張化了。」
菡陽是我小名,當年的我雖然只有十歲,可事情的輕重急緩還是能分清。
邨長無視了我,他指了指身後正在趕來的一對母子,說
「這是我老婆和孩子,你看,虎娃不是還活生生的在這嗎?
「你趕緊讓下井的同志上來,這大熱天的,別中暑了。」
我頓時震驚得無以複加,睜大的眼睛一眨不眨盯著虎娃。
從少年的五官輪廓,能辨析出他的確就是虎娃,可他為甚麼活生生站在這?
很快,我發現了一些端倪,現在正值酷暑,近 40 度的高溫,虎娃依舊帶著一頂毛線帽,將腦袋捂得嚴嚴實實。
不僅如此,他那飄忽獃板的眼神,不協調的四肢動作,都給人一種智力失常之感。
我想到了一種可能,望著虎娃詢問:
「你還記得我嗎,我是菡陽,小時候我們經常一起抓魚。」
虎娃歪著腦袋看著我,下一秒,他流著涎水的嘴巴哇哇叫著,像是小孩咿呀學語。
4
虎娃說話時,我疾走兩步,一把奪過虎娃帽子。
果不其然,掀開遮擋後,虎娃露出了凹陷的後腦,糢樣甚是猙獰。
我心中已然有了猜測。
當年我推倒虎娃後,他只是暈死,之後被人救了回來,可嚴重的頭部傷勢讓他成了傻子。
見到虎娃這
癡傻
糢樣,我還是胸口堵得慌,畢竟是我害他成了這樣。
突然,我只覺腹部一痛,被人猛踢一腳。
是邨長一腳將我踹飛,他蹲下身撿回帽子,看向我的目光醞釀著仇恨。
「滾,滾出邨子,你們一家都是雜碎敗類,這裡不歡迎你。」邨長惡狠狠的說。
我踡蹲在地,痛苦的縮成一團。
就在此時,下井探查警員的喊話聲,打破了現場的緊張。
「秦隊,井裡有發現,是人類的骨骸。」
一句話,吸引了所有人註意。
秦隊跑到井邊,將警員拉了上來。
不等年輕警員撣去身上灰塵,秦隊迫不及待的發問:
「發現了甚麼?」
年輕警員從證物袋取出一枚顱骨,說:
「這是我在亂石堆下發現的,有很多散落的人類骨骸,由於手頭沒工具,我只帶上來了顱骨。
「雖然我不是法醫,但也能分辨出,這顆頭骨主人絕對不是小孩,而是一名成年人。」
此話一出,現場一片寂靜。
我捂著肚子起身,被眼前的案中案徹底弄暈了。
秦隊辦案經驗豐富,很快就意識到事情的嚴重,為了確認死者身份和死因,他呼叫了增員。
接著,秦隊又囑托了邨長兩句,吩咐不要讓邨民破壞現場後,將我帶走單獨問話。
「當年虎子昏迷後,是不是你拋的屍?為甚麼你會肯定虎子屍體在古井裡?」
我閃爍的目光透著掙紮,猶豫著要不要說出真相。
當年拋屍的人的確不是我,而是我媽。
我不願我媽剛下土,就要遭受邨裡人的口誅筆伐,但眼前形勢卻容不得隱瞞,我低沉開口說:
「當時我見虎娃磕破腦袋,嚇壞了,驚慌失措的就跑回了家,將發生的事告訴了我媽。
「我媽聽後也慌了神,叫我趕緊逃出邨子,說如果被我爸知道,我會被活活打死。
「之後,我媽給我準備了一些錢和幹糧,讓我趁黑逃進城,至於虎子屍體她會幫我丟到山裡的廢井裡。」
聽到這裡,秦隊露出恍悟之色,說:
「原來是這樣,我當時看到古井的Ṱű̂³石板就有疑惑,一個十歲小孩不可能抬起這麼重的東西。
「如今看來,是你媽趕到現場準備善後時,發現虎娃還有氣息,救下了他的性命。」
秦隊和我的看法一樣。
我媽一向心軟善良,見到受傷的虎娃,一定不會棄之不管。
但可以想象的是,我媽將因此承受邨長一家的滔天怒火。
秦隊將話題轉回命案,問我:
「井裡發現的成年屍骨,你知道他身份嗎,或者有甚麼線索嗎?」
我腦袋搖成撥浪鼓,說:
「我一直以為自己失手殺死了虎娃,至於那具成年屍骸,我真不清楚。」
秦隊又問了我幾個問題,見沒甚麼有用線索。
他轉身走向人群,嘗試從邨民們身上挖掘資訊。
約莫一個小時後,增員警員趕到邨裡,開始了屍骸挖掘工作。
5
我沒有湊熱鬧的心思,抱腿獨自坐在一棵大樟樹下。
思緒不由得回想起邨長的種種怪異行為。
雖然我沒殺死虎娃,可虎娃智力障礙卻與我脫不了幹系。
邨長為甚麼不追究責任,反而想著息事寧人?
是他想私下處決我?
還是井下屍體與邨長有關?
在我不停的胡思亂想中,日頭漸漸西移,屍骸挖掘也接近尾聲。
一位年輕警員突然走來,對我說:
「有個事情,需要你確認一下。」
我不明就裡,抬頭看向了警官。
他臉上浮過憐憫,解釋說:
「經過我們全邨排查,近十年邨裡只有一個失蹤人員,就是你父親。」
這個答案完全超乎了我的預料,一時間我不知作何反應。
緩了好一陣,我才機械的跟著警員來到古井邊。
第一次切身實地看見人類骨骸,我本能的心理不適。
強壓住抵觸心理,我將註意力集中在骨骸旁的遺物,那裡有腐化嚴重的衣服碎料,有生鏽斷裂的鑰匙,還有一個表盤損壞的機械表。
只是看了一眼這塊手表,我就確認:
「這…這個屍骸就是我爸。」
秦隊:
「你是怎麼看出的?」
我指了指地上污跡斑斑的機械表
「這塊手表是我爸讀書時參加辯論競賽的奪冠獎勵,獎品是一對雙子表,我爸把它們看做莫大的榮燿,兩塊手表來回換著帶,從不離身。」
秦隊表情凝重了幾份,問
「你爸在邨裡有甚麼仇人嗎?和邨長有沒有矛盾?」
顯然,秦隊也察覺到了邨長的不對勁。
我努力回憶著兒時記憶,片刻後,我擺頭否定。
「沒有,我爸雖然嗜酒好賭,可從沒和人有過激沖突,更別說到殺人的地步。
「但在我離邨後,我爸有沒有和人結怨,我就不清楚了。」
秦隊沉思了片刻,道:
「我們會提取你的生物資訊,與骨骸做一個親子鑒定。
「如果死者真是你父親,我們會盡力找出真相,給你爸一個交代。」
我一時間情緒萬千,最後只是木訥的點點頭。
6
不多時,法醫完成了初步屍檢,過來匯報說:
「秦隊,從骨質顏色變化以及骨骼風化程度,初步判斷死者死亡時間在十年左右。
「現場能採集的資訊很少,但是死者全身骨骼多處斷裂,且骨裂處有被鮮血浸染的痕跡。
「根據我的判斷,死者是被人亂石砸死,這才會顱骨、胸骨、手骨多處骨裂。」
哪怕我對我爸心存怨念,聽到我爸被活生生砸死,還是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個存在於一些落後國度的不人道刑法,竟然出現在了我身邊。
聯想到邨長的種種怪異行為,我爸死亡背後一定還藏有祕密。
此時天色漸晚,入夜後,回縣城山路會難以行駛。
秦隊決定暫時收工,明天繼續調查。
目送閃爍紅光的警車離去,我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回到空無一人的家,一切都有種如夢似幻的不真實感。
折磨我十二年的罪孽,卻被證明對方沒死。
而短短幾天內,我卻前後收到了父母的死訊。
混亂的思緒中,我又回想起了我媽留下的血字,驀的,我想到了一種可能。
難道媽媽讓我逃走,和爸爸的死亡有關。
那她一定知道我爸死亡的內情,興許在屋子裡能找到蛛絲馬跡。
想到這裡,我急忙開始在家裡翻箱倒櫃。
由於家裡一貧如洗,幾乎沒甚麼物件,我不費勁的就在家裡角落,發現了一個陳舊鐵箱。
鐵箱內儲存著一些雜亂物件,有我爸讀書時的獎狀,有我爸搗鼓過的手工,還有一個白色的棉絨兔娃娃。
記得小時候,我一直想要個兔子玩偶,原來媽媽一直記得。
在木箱的最底部,我找到了一本黑色封皮的日記本,裡面的紙張已然泛黃。
日記內容則是出自我爸。
7
當我翻開封皮斑駁的日記後,我認識到了一個截然不同的父親。
日記洋洋灑灑記錄了一大本,許多內容都直擊我心靈。

2000 年,6 月 25 日
千禧年,我畢業了。
燈紅酒綠的都市生活,的確讓人心神向往。
可我讀的書越多,就愈發堅定回鄉的念頭,那裡有我的使命。

2003 年,7 月 1 日
我的小天使出生了,她圓嘟嘟的臉蛋太可愛了。
我給她取名菡陽,希望她能像花中仙子菡萏一樣,出淤泥而不染。

2007 年,8 月
回到家鄉後,我發現融入邨民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他們對我都抱有抵觸和戒備,要和他們打成一片,我必須脫下孔乙己的長衫。
看來喝酒、打牌都不能落下。

2010 年,10 月
我成功得到了邨長的信任,加入了邨子的礦山隊。
可我工作才沒幾天,就發生了礦難,一條礦脈突然坍塌,我在廢墟中救下了一個男孩。
他家住在邨西口,與我家恰好分列邨子兩端。
男孩有著用不完的精力,我很喜歡他,從他眼中,我看到了大學剛畢業的自己。
可惜,他的右腿被礦石砸中,邨醫說會落下跛腳毛病。

2012 年,7 月 1 日
今天是小天使的生日,但孩子卻闖了大禍,妻子驚慌失措之下,讓孩子連夜逃出了邨。
對菡陽來說,這是她最好的選擇吧,只是這一別或許將成為永離。
當我收到消息,和妻子趕到事發地時,發現虎娃還有氣。
的確,我可以神鬼不知的處理掉他,可我沒辦法看著一個孩子咽氣。
我將虎娃送去邨醫家,又找到邨長下跪承認錯誤,女兒的責任,我做父親的承擔。

2013 年,6 月
為了湊齊給邨長的 100 萬賠償,我將家裡田地、值錢的東西,都折價轉給了邨長。
可數目還遠遠不夠。
所以,我簽了賣身契。
呵,在現代的文明社會,我可能是為數不多的奴隸之身吧。

2014 年,4 月
因為賣身契的關系,邨長一家對我越來越信任。
我也了解到了礦山的核心祕密。
但有一點是我沒想到的,我的畢業日竟然是密碼日,我不得不感嘆命運的巧合。

父親的日記到這裡就戛然而止了,2014 年是 11 年前ƭū́₋,之後不久,就是他受害的時間點。
此時我才恍悟,或許我對我爸存在巨大誤解。
只是我想不通,從日記中,我能感受到那如山般偉岸的父愛。
可我爸為何要營造一個兇神惡煞的渣父形象,讓我對他充滿恐懼?
還有我爸說的真相是甚麼,這是不是和他的死有關?
8
不知為何,我壓抑的內心滋生出了一股微妙的欣喜,迫切的想要查出真相。
就在我苦思冥想之際,哐當一聲脆嚮,打破了屋內的寧靜。
我心中一驚,趕到聲音傳來的臥室,發現玻璃窗不知被誰砸碎。
在近窗的木桌上,有一個揉搓的紙團。
我警惕的拿起紙團,裡面包裹著一枚老舊機械表,盤面很整潔,指針還能轉動。
這赫然是我爸獲獎的雙子表中的另一塊。
而那張包裹手表的紙張上面,潦草的寫著一句話。
「想知道你爸死亡的真相,來後山找我。」
我警鈴大作,急忙眺向窗外,發現一道鬼祟人影沒入樹林。
淩晨時分,孤身進入漆黑幽邃的叢林,要說不害怕肯定是假的。
可想到能接觸我爸死亡的真相。
我壯了壯膽,還是順著黑影離開方向追去。
我打開行動電話電筒,在茂密的草木中,竭力尋找一條下腳的道路。
因為只穿著短袖短褲,我手腳被刮傷了不少口子。
好不容易追至半山腰,發現黑影已完全消失不見。
眼前是一塊空地,連接著一條黃土道路,土路四遭則全被茂密植被包裹,對方可以從任何地方離開。
「你是誰?你究竟要和我說甚麼?」
我的喊話聲在叢林回蕩,回應我的卻是寂靜。
滴滴,行動電話沒電警報不合時宜的嚮起。
一整天的思緒都被古井中的白骨牽制,忘記了給行動電話充電。
若是行動電話關機,我將兩眼一抹黑。
可讓我疑惑的是,神祕人大費周章把我引出來,他又突然消失是甚麼意思?
從那張紙團,我能看得出他的善意。
他明明可以用紙團裹住手表,直接砸碎玻璃,傳遞資訊。
ṭṻ⁽可他卻選擇先用石塊破壞玻璃窗,再將包裹手表的紙團放在桌上。
並且從手表良好的保養狀態,也能看出神祕人對手表的珍視,對我爸的尊敬。
我沒有著急離開,在空地等了十來分鐘,直到行動電話電量耗盡。
深夜,深山老林的幽森環境,讓我忍不住心理發毛。
就在我打算原路返回時,瞧見黃土路盡頭,亮著微弱的光芒。
在這深山老林,還有人居住嗎?
或許我能找屋主人幫忙充個電。
等到我找到光亮的發源地,才知道這並非住人的小屋,而是一個礦洞。
難怪山上還會專門開辟一條黃土道路,就是為了方便採礦。
「有人嗎?」
我喊了一聲,聽到的只有從礦洞呼嘯吹出的勁風。
我自嘲的搖了搖腦袋,哪個礦脈會在深夜開採?
就在我要轉身離開時,我想起了我爸的日記。
記得他曾專程混入邨裡礦山工作。
這裡面,會藏著我爸尋找的祕密嗎?
9
我咽了咽喉嚨,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決定一探究竟。
昏黃電燈只存在於洞口位置,深入礦洞十餘米,已是黝黑一片。
我只能摸著礦壁,一點點深入。
周遭寂靜的可怕,只有腳踩碎屑的沙沙聲和偶爾滴落的水滴聲。
提心吊膽的走了 5 分鐘,在經過一段下沉甬道後,我再次看到了亮光。
我一喜,同時也戒備著隨時到來的危險。
走到底時,眼前出現的是一個豎井電梯,電梯門被一個機械密碼鎖鎖住。
我心撲通狂跳,極有可能,電梯下就是我要尋找的答案。
可我要怎麼進入電梯內,機械鎖的金屬材質,想要徒手用碎石砸開根本不可能。
我腦中忽然電光一閃,我記得我爸在日記中調侃過,他的畢業日就是密碼日。
難不成他的畢業日期就是開啓機械鎖的密碼?
但我當時只顧著註意日記內容,壓根沒關註日期。
好在國內大學的畢業日都集中在 6 月下旬,我只要一個個嘗試就好。
通過一次次的數字置換,當數字滾盤顯示 0625 時。
咔嚓一聲,鎖芯被打開,我順利拉開鐵門,進入了豎井電梯。
裡面只有一紅一籃兩個按鈕。
我將耳朵湊在電梯地面聽了一會,確認下面沒有動靜,我按向了位於下方的藍色按鈕。
隨著電梯下墜,我來到了下層的礦脈。
剛走出電梯,周遭密密麻麻擺放的雷管,就將我嚇了一跳。
這應該是用於礦洞爆破的,可數量屬實有些驚人。
地下礦洞的兩側都安裝著照明燈,可見度很好。
在我拐過一個轉角後,眼前畫面將我震驚在了原地。
礦洞內竟然被開鑿出了類似地下廣場的空間,裡面陳列著一個個囚牢,足有十餘個之多。
大部分牢籠是空的,只有其中三個關押著三名少女,她們前衞得體的穿扮與邨子閉塞蒙昧的環境是如此格格不入。
在這與世隔絕的地底,沒有了黑夜和白天之分,她們此時並沒有入睡,只是精神出奇的萎靡。
見到有人到來,她們麻木的抬起腦袋,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我的心口像是被重物猛的撞擊了一下。
人販子?!
我腦中出現了一個極其惡劣的詞語。
我沖向最近的女孩,想要和她溝通。
「你能說話嗎,你為甚麼會被關在這裡?」
紮馬尾的女孩僵硬抬頭,空洞的眼神只是一眨不眨看著我,沒有說話。
見到她這神志不清的糢樣,我心宛若被鋼針刺了一下。
我又嘗試與另外兩名女生交流,一人也是目光獃滯,喪失對話能力。
最後一個,雖然思維滯澀,但好在還能交流。
她艱難的張嘴,啞著嗓子道
「我…我叫張雅,是被他們下藥抓來的。」
我:「你別急,我會救你出去。」
這一刻,我心如刀割。
這就是我爸拼了命,都想挖掘出的祕密嗎?
只是現在不是細想的時候,我焦急的在附近尋找鑰匙。
就在這時,豎井電梯傳來了異動,將我心懸到了嗓子眼。
離開礦洞的路線只有一條,情急之下,我只好先躲在堆積的雷管後面。
隨著電梯來到地下,兩名男人踉蹌的走出,他們面龐漲紅、眼神迷離,顯然是喝了不少酒。
其中的那名光頭男人開口:
「電梯怎麼停在地底了?」
我心裡撲通狂跳,我完全不知道這麼晚還有人會折返。
所以將電梯開下來後,就一直停在了地底。
此時另一名肥頭大耳的胖子說:
「是不是隊長回來了?」
光頭:「隊長不是說今天值班任務交給我倆,他喝完酒就回去睡覺了嗎?」
說完,光頭朝裡喊了幾聲,見沒人回應,兩人表情凝重了起來。
「你守在這裡,我進去看看。」光頭酒醒了大半。
說話間,兩人從腰間摸出匕首,抽出刀鞘。
我後背已經冷汗涔涔,不知如何脫險之際,突然聽到裡面傳來了爭吵聲。
「臭婊子,放開,信不信我打死你。」
是張雅,她瘋了般咬向了胖子。
胖子吃痛的嗷嗷直叫,可任憑他如何捶打女孩,張雅就是不撒口。
光頭聽到異嚮,匆忙趕了過去。
我知道這是張雅為幫我爭取時間,故意鬧出的動靜。
毫無疑問,等待她的將會是慘無人道的折磨和施暴。
我強壓內心翻騰的憤怒,以最快速度奔向豎梯,我不能浪費這來之不易的逃跑機會。
同時我心裡暗暗發誓,一定要將張雅她們救出。
回到了礦洞上層,我不要命的跑向洞外。
不多時,我聽到身後傳來的追趕聲和喝罵聲,但那兩人都喝了不少酒,沒能將我抓住。

11
走出礦洞,天色已經微曦,我一路小跑,想趕緊充電報警。
然而當我回家時,眼前的一幕卻讓我獃愣在了原地。
我家不知何時被付之一炬,大半邊土屋已經坍塌,只剩焦黑的殘垣廢墟。
很顯然,這是邨裡人的蓄意為之。
我昨天報警,牽扯出我爸的命案後,邨裡人就對我起了殺心。
他們不需要證據,只是懷疑我可能知道邨裡拐賣婦女的罪行,他們就能毫不猶豫的滅口。
想到這裡,我後怕的打了一個寒顫。
如果不是昨天那個神祕人,我已經被燒死在睡眠中,就算警察找來,邨民也會異口同聲說是意外。
我現在不能亂了方寸,警察今天還會回來查案,只要等到秦隊,我就能把邨長他們一鍋端。
耐心的煎熬中,我終於等到了再次在邨裡嚮起的警鈴,我飛跑著攔下警車。
見到我ťů₍的出現,邨長眼中閃過兇狠,但馬上恢複鎮定。
我無視了周遭邨民的議論,倒豆子般將邨子長期進行人口販賣的事情和盤托出。
秦隊聞言,表情立刻嚴肅無比。
人口販賣是國家重點打擊的犯罪,如果我的話是真的,這個案件惡劣程度,可能會重新整理历史。
秦隊當機立斷,讓我帶路趕往礦山。
越靠近礦洞,我心就愈發不安。
邨長雖然有所阻攔,但沒有過激的暴力舉動。
以邨裡這些年騙來女孩的體量,一旦罪行揭露,邨裡半數男人都要吃槍子。
可邨長為何還能如此從容?
當我帶秦隊他們深入礦洞後,我終於知道邨長底氣的來源。
昨天我發現了地下空間不見了,對,就這樣憑空消失了。
在礦洞的最深處,沒有鐵柵欄,也沒有豎井電梯,有的只有還未裝車的礦石,以及散落的礦車。
「怎麼可能?」我不可置信的望著眼前景象,對著礦壁使勁敲打,試圖找到隱藏空間。
邨長嗤笑著從後走出,對著秦隊說
「您怎麼可以相信一個少年罪犯的話呢?
「這孩子從小就有暴力傾向,邨子不少孩子都受過她欺負,她父母也是忍無可忍,這才將她趕出家門。」
「對了,我還聽說,她昨晚夢游放火把自己家燒了,估計是分不清現實和夢境了。」
我斬釘截鐵的回應:
「不,絕對不是夢境,我夜晚穿梭森林的刮傷都還在。
「對了,有一個被囚禁的女孩叫做張雅,只要在失蹤人員庫中比對,一定就能證實我的說法。」
邨長冷哼一聲:
「全國這麼多叫張雅的,難道每個張雅的失蹤,屎盆子都要扣在我們邨頭上嗎?
「說不定這只是你在網上找的失蹤人員資訊,然後嫁禍給邨裡,當初你被趕出家門後,可是一直對邨子心存怨恨。」
我張了張嘴,沒想到邨長竟然這麼能說善道。
難怪可以主宰一個龐大的人口販賣網。
「秦隊,我願為我的話負法律責任,關押女孩的牢籠一定就在這個礦洞下面。」
邨長憤怒打斷:
「夠了,你要鬧到甚麼時候。
「憑你一句話,就要指揮整個公安系統嗎?」
說話間,邨長氣勢逼人的朝我靠近。
秦隊將我擋在身後,沉聲說
「有沒有人口買賣,我們會查清楚。」
12
邨長恨恨然的說:
「隊長同志,你可不要被這孩子外表騙了,她就是一個惡魔。
「你看我那個傻兒子,就是被她害慘了,你把她交給我,算是給我兒子一個交代。」
說著,邨長上手就要將我拖走。
他身後跟著的邨民們也是蓄勢待發。
秦隊怒喝一聲:
「幹甚麼!?」
警察養成的威壓在這一刻展露無疑,邨長被震懾得縮回了手。
秦隊接著說
「你要賠償要說法,就去法院告。
「我現在懷疑菡陽牽扯她父親的命案,我要將她帶回警局調查。」
邨長臉色一頓變化,壓著嗓音威脅說:
「這不合適,菡陽在邨裡犯事,就要按邨裡規矩懲罰。」
邨民此時振臂呼應,將我和秦隊幾人包圍了起來。
見狀,秦隊帶著的兩名年輕警察,也將手伸向槍袋,隨時準備抽槍。
可縱使有槍支優勢,但以眼前懸殊的人數差距,如果邨長他們真鐵了心沖突,我們很難活著走出去。
秦隊臨危不亂,與邨長對視:
「你要清楚襲警的後果,我們回不去,下次來的可不會是警察,而是省裡的武警。
「我也知道你身為父親的心情,可眼下命案要緊,等查出菡陽父親死亡真相後,我一定給你個交代。」
秦隊不愧是老江湖,先武力恫嚇,再曉之以理,給邨長借坡下驢的機會。
邨長臉色一陣白、一陣青,思索了幾秒,他擺了擺手示意邨民退下。
而後,邨長冰冷目光死死鎖定我,說:
「你出邨後,就不要回來了。
「只要你敢再踏進邨子,就不要怪我狠心,就算要被槍斃,我也會給兒子討要公道。」
在一位位邨民冷厲的目光中,我被秦隊帶上警車,駛出了邨子。
車上凝重的氛圍中,秦隊率先開口
「你不要再回邨了,我感受的出來,邨長是動了殺心。」
我沉默不語,知道如果沒有秦隊,我已經死在了邨裡。
可想到張雅那充滿哀求的臉,我無法做到置身事外。
秦隊嘆了口氣,給我遞了一張名片。
「上面有我電話,有事就聯繫我。」
我感激點頭:
「謝謝您,秦隊。」
秦隊擺了擺手,說:
「我很好奇,你小時候是怎麼逃出邨子的,據我觀察,你們邨只有一個出入口,一直有人蹲守,你怎麼跑出來的?」
我:「出邨還有一條小路,但要經過險峻崖壁,上面的落腳點只夠支撐小孩通過,成年人想要走那條路,會摔得粉身碎骨。」
秦隊露出明悟神色。
我此時也想到了一個點,小時候,我爸除了打罵我之外,總會有意無意提到城裡的福利院。
似乎就是想在我心中埋下一顆種子。
而我媽每次帶我上山採集山貨,都會給我強調那條出邨的小路。
爸媽似乎在默契的配合,要逼我離家出走,逃到城裡福利院生活。
回到縣裡,秦隊安排我住在警局旁的賓館。
告別秦隊後,我先補了一覺。
13
待到精神充足後,我努力回想兩次進洞經历,嘗試找出不同之處。
前後最大區別是甚麼?
光,是光!
第一次我是摸黑進入,一路摸索著走到礦洞底部,下意識認為只有一條通道。
但我記得,我在找到豎井電梯前,有一段明顯下行的路。
第二次我帶秦隊進入山洞時,卻是一路平坦。
我想到了邨長的障眼法,他在礦洞內設定了兩條通道,其中一條正規作業,另一條通向罪惡之地。
而那條隱藏通道的入口極為隱蔽,能移動礦石堵住洞口。
想通這點,我不由得緊握手掌,準備給秦隊打電話。
但很快我就意識到,這些全是猜想,壓根沒有證據。
秦隊不可能僅憑我的一家之言,就得到省裡的武警支援。
並且,有了昨天的打草驚蛇,邨長他們一定會有所防備,興許已經轉移了女孩。
想到這裡,我放下了電話。
想要瓦解這個罪惡邨莊,只能找到證據,再請求武警出動。
對了,我爸調查了這麼久,一定是掌握了證據,這才會被滅口。
那些證據他會藏在哪裡呢?
家裡東西肯定被邨長他們翻遍了,我爸日記內容這麼含蓄,肯定也是刻意為之,擔心被邨長發現自己的計劃。
設身處地的想,如果我是我爸,我會怎麼留下線索?
對了,井,那口我爸被亂石砸死的井。
我爸追查了大半輩子,那份摧毀這份罪孽之土的執念,一定支撐他留下甚麼。
我從牀上一躍而起,決定重返邨子。
想要從入口蒙混過關,肯定不可行,哪怕有秦隊掩護也難以做到。
剩下的只有絕壁上的狹小道路,與其說是路,倒不如說是岩石層曡堆砌間的縫隙。
我沒有怯懦,想到我爸能以身入局這麼多年,我也決定冒險一次。
但我並未魯莽行動,我跑到戶外用品店,買來了攀岩鞋、手套和背包。
回到邨邊的懸崖,看著崖壁上的羊腸小道,我不禁有些腿軟。
下方是近百米的高空,一腳踏錯,將萬劫不複。
我等到傍晚才開始登崖,借著夜色隱蔽,能減少被發現的可能。
這個過程遠比我想象中的艱難,狹窄的落Ṭűₜ腳點極難維持平衡,靠著攀岩裝備的提升,我才勉強前行。
路程剛過半,啪的一聲,我右腳踩著的岩石斷裂,身體一下失去平衡。
我全身恐懼轟然炸開,幾乎是求生的本能,驅使我猛蹬左腿,將身子像秋千般蕩向另一端,這才有驚無險的躲過一劫。
當我一點點走完這 50 米的小道,雙腳著地時。
我發軟的癱倒在地,因體力透支,小腿肌肉開始抽筋。
可我來不及開心,因為崖壁道路的中間段已然被毀,想再從這裡出邨已不可能。
我只有破釜沉舟找出證據,請求警察的協助。
等力氣稍稍恢複,我立即朝古井趕去,在邨裡多獃一秒,危險就增多一分。
時間來到初夜,邨民大多已入睡。
我順利的進入古井內,裡面亂石散落,雖然石頭上的血漬已被降解,微不可察。
可看見這一塊塊或尖銳、或厚實的石塊,還是令我心頭髮堵。
曾經一個想要揭發黑暗的男人,就是在這裡被人活活砸死。
我打開行動電話電筒,在井內一陣翻找,先是井底,然後是井壁。
我將搜尋重心,放在那些不易察覺的隱蔽點。
終於,在我拔開石壁的苔蘚後,見到了石頭刻下的兩個數字

7 和 1】。
見到這一幕,我如遭雷擊,僵在原地久久難以平複。
我知道,這是父親留給我的消息,是一個橫跨 12 年的暗號。
7 和 1 不是別的,正是我的生日 7 月 1 日。
很難想象,當時全身骨頭被石頭砸碎的父親,是頂著何等巨大痛苦留下的這兩個數字。
我擦了擦即將決堤的淚水,現在還不是悲傷的時候。
我順著事先就備好的繩子,爬出了古井,我已經知道我爸線索指向哪裡。
是我的生日禮物,那只毛絨兔子。
在夜色掩護下,我回到了被燒毀的家。
踏入狼藉焦黑的雜物間,我找到了被燻的漆黑的鐵箱。
好在有鐵箱保護,兔子上的絨毛被烤焦,但沒有被完全燒毀。
我將絨毛兔子撕開,拔開一層層毛絮,如願找到了一本記事貼。
記事貼不大,只有半個手掌大小,但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文字。
我顧不上髒亂的環境,當即找了一塊空地席地而坐,閱讀起裡面的內容。
記事貼上的字跡很小,但內容震撼。
許多我爸不敢在日記中表達的東西,全被他記錄在了這裡。
15
我叫劉松,是陵禹邨的普通邨名,也是邨裡唯一考出山的大學生。
小時候,我就疑惑,為甚麼邨裡幾乎看不到小女孩,但邨裡男人只要到了適婚年齡,都能找到好看的媳婦,就算一些老人在老伴去世後,還能續弦到年輕妻子。
一開始,我向爸爸問出了心中疑惑,我爸支支吾吾,說我們邨山水秀麗,邨外ţù⁼姑娘搶著往咱邨嫁,等我長大後就明白了。
我將父親的回答記在了心裡,等我上了大學,讀到一些相似的新聞報道,我才知道事實真相。
邨裡的女孩就是被拐賣到了邨裡,難怪邨裡女孩結婚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會神情獃滯,這是被下藥控制的跡象。
只有當她們生了孩子後,情況才會好轉,因為孩子成了拴住這些女孩的紐帶。
大學四年,隨著我見識和學習的知識越多,我愈加厭惡邨裡的作為。
在文明社會,這種滋生罪惡的土壤就應該被曝光,被清除。
畢業後,我告別都市回到家鄉,決定要揭發邨子的罪行。
毫無疑問,我將成為邨子的千古罪人,成為親戚口中數典忘祖的畜生。
但我不後悔。
我偷偷收集證據的過程中,發現邨裡藏匿的罪惡比我想象中還要可怕。
女孩被拐來後,她們會被囚禁在礦山的地牢內。
邨民會以各種慘無人道的方法,摧毀女孩們的心理防線。
他們不僅會虐待與下藥,還會輪番對新來的女孩進行侵犯,只要是處在人販網路中的男人,都能對地牢女孩施以暴行,他們將這個過程稱為「歸潤」。
以至於每當我深夜靠近礦山,都能聽到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嚎。
這還不是最令人發指的罪行,由於邨裡男尊女卑思想根深蒂固。
許多邨名在生下女孩後,會殘忍的將她們送上山林或沉入湖底,美其名曰祭祀山神、水神。
邨裡像妻子這般土生土長的女生屈指可數,這也是邨裡幾乎沒有小女孩的原因。
但為了傳宗接代,這些惡魔一直在拐騙女孩。
想要斬斷邨裡的惡性循環,只能從根源解決。
但我的暗中調查,引起了邨長的懷疑,他剝奪了我出邨權利,並大肆在邨裡宣揚我手腳不幹淨。
我將計就計,成了他們眼中酗酒好賭的混混。
但想要收集核心證據,將這些證據傳遞出去,成了巨大難題。
為此,我做了一個自私的決定,將這個使命托付在了女兒身上。
我對女兒非打即罵,讓她一點點疏離我、恐懼我,再給她不斷灌輸城市生活的美好,為她逃離家鄉埋下種子。
妻子則負責打配合,偷偷告訴女兒通向邨外的小道。
那條位於絕壁上的道路,只能支撐小孩通過,是邨裡的視野盲區。
證據收集完畢後,我會藏到女兒的玩具兔內,讓她帶出邨子。
只是我沒想到,證據還未收集完成,女兒與邨長兒子發生了沖突,意外將後者摔成了重傷。
妻子一下子就慌了神,害怕女兒遭受邨長報複,當即讓女兒連夜逃出了邨。
聽到這個消息時,我悲喜交加,既有無法傳遞消息的遺憾,也有女兒將開啓嶄新生活的愉悅。
有時候命運齒輪就是這麼有意思,之後為了賠償邨長,我簽訂了賣身契,陰差陽錯的獲得了邨長的信任,進入了邨裡的核心圈子,也如願掌握到了扳倒黑暗的證據。
但是女兒出走後,我喪失了與外界溝通的渠道,我只能尋找新的可能。
以上,就是我爸寫的自白,記事貼的後半部分,記錄了一位位被拐女孩的資訊。
有名字,相貌描述,家鄉等基礎情況。
還有被拐的時間,女孩嫁去哪家的結局。
倘若女孩名字畫了一個叉,表示女孩已經受虐致死,下面還註解著女孩埋屍地點。
翻過一張張記事貼,不少紙張侵染著水漬,能夠想象父親寫這些內容時,內心是何等的悲憤。
將記事貼合上,我早已淚流滿面。
無論如何,我都要完成我爸的夙願。
16
我拿出行動電話準備報警,這些證據足以將邨長他們一網打盡。
可當我撥號時,頓時傻眼了,行動電話的信號顯示為空格。
進入邨子後,我一直忙著找線索,壓根沒註意到行動電話信號問題。
我頓時產生了不好的預感,趕向了邨南向的山坡。
眼前景象印證了我的猜想,邨裡唯一的移動基塔被摧毀了。
在這偏遠的山邨,方圓幾十裡之內,也就這麼一座移動基站。
它沒了,邨裡的移動行動電話都將無法運營。
在前天的案發現場,秦隊曾向我要了聯繫方式。
我當時沒在意,現場就把電話號碼報給了他。
邨長定是記下了我的行動電話號,繼而追查到我的號碼隸屬於移動。
沒想到,邨長為了防我,竟然做到了這一步,將邨裡的移動基塔毀於一旦。
我不自覺打了個寒顫,腦中則不斷思索著破局之法。
現在的好消息是,邨裡只有移動基站被毀,其它運營商的行動電話還能通話。
我可以趁夜偷溜進邨民家,用他們的行動電話報警。
可我從未有過盜竊經驗,農邨牲畜又很多,稍有不慎就會被抓現行。
那等待我的,將會是比死亡還要可怕的煉獄。
我想到了一個更安全的辦法:求助那個神祕人。
他能一次次向我傳遞善意,通知我回邨盡孝和將我引出火場的應該都是他,說不定他能幫我和秦隊溝通。
對於這個神祕人身份,我幾乎能確認就是父親救下的男孩。
因為當初那人將我引向後山時,他跑動的身影總是左右搖晃,這是瘸腳的表現。
而我爸當年救下的小夥,正是因為礦難落下了跛腳問題。
除此之外,我爸在日記中也提過,小夥家與我們家相對而立,在邨子最西頭。
但邨西口的人那麼多,我又怎麼知道他住在哪裡。
瘸子家和正常人家也沒甚麼區別啊。
既然無法確認,就幹脆將邨民都引出來,一個個確認。
有了想法後,我潛入了邨子西側。
找到了一堆堆稻草垛,將它們點燃。
然後我又將幾縷燃燒的草把子,丟進了飼養家畜的圍欄。
一時間,邨裡雞飛狗跳,狗吠、豬嚎此起彼伏。
不多時,就有邨民被驚醒,見到火光沖天的糢樣,嚇得立馬從家裡拿出銅鑼,一邊敲擊一邊大喊:起火了,起火了。
很快附近的邨民都聞訊而來,從各處打水撲火。
躲在山丘的我,從中見到了一位跛腳的男人,他雖走路一瘸一拐,可動作相當迅捷。
火勢很快就被眾人合力撲滅,邨民在罵罵咧咧幾句後,也各自回了家,山邨再次恢複死一般的寂靜,我偷偷記下了跛子家的位置。
又等待了一會,我才走下山丘。
17
我雖心中激動,但我謹慎的沒有貿然相認。
現在秦隊還在熟睡,並且我也擔心被折返檢查火勢的邨民撞見。
我徹夜未眠,一直熬到上午十點,我見跛腳男人準備出門。
這才突然從轉角竄出,站在了他面前。
跛腳男人見到我,頓時吃了一驚,愣了兩秒,他這才一把將我拽進屋。
「放心,我反複確認周圍沒人,這才來找你的。」我率先開口。
男人聞言松了口氣,他上下打量著我,問:
「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我沒有隱瞞,將讀到父親日記,然後想到放火計劃一五一十講出。
男人僵硬的獃在原地,好半嚮沒能說出一句話。
不等他有所反應,我再次開口:
「我想知道我爸的死亡真相。」
男人猶豫了幾秒,嘆了一口氣,說:
「我們去偏廳說吧,那裡安靜。」
說著,他轉身帶著我往偏廳走去。
這個房間在農邨不算大,但勝在幹淨整潔,家具、電器都陳列得一絲不苟,就連桌上的遙控器、書本都整齊平行的碼放著。
我內心不由得發出感嘆:這家țų⁴夥是強迫癥晚期!
落座茶幾後,男人抽出行動電話看了眼時間,說:
「我十一點前要趕去礦山,我們談話要快點了。」
我頷首,註意則放在了男人身邊的行動電話上。
男人再次開口:
「我叫劉晨光,你可以叫我晨叔。
「你爸救過我的命,這份恩情我現在只能還在你身上了,你想知道甚麼,我知道的都告訴你。」
說話間,一位端莊清秀的婦女走了進來,給我們送來了茶水點心。
劉晨光介紹,女人是他妻子。
我接過茶水,喊了聲:
「嬸子好。」
女人笑著回應了一聲,然後將房間留給了我和晨叔。
我沒有拐彎抹角,直接詢問:
「殺死我爸的是誰?」
劉晨光嘆了口氣,回答:
「你爸發現了邨長一些不好的事,遭到了報複。
「邨長聯合一些邨民,將松哥丟進了廢井,然後…然後用石頭將他砸死了。
「我有嘗試求情,可邨長完全失了理智,他的話又一言九鼎,在邨裡沒人能違逆。」
我吞了吞喉嚨,雖然早已知道是這個結果,但心裡還是難受無比。
「我爸是發現邨長販賣人口的祕密吧?」
劉晨光臉色驟變,張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盯著我。
「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
「那天你將我引到後山後,我意外發現了礦洞的祕密,再加上父親留個我的日記,這很好聯繫。」
劉晨光嘆息了一聲:
「當初你爸就是因為這事被滅口的。
「那群惡魔將你爸丟進古井後,不僅用石頭砸,還向下灌入開水,那天松哥的慘叫我至今還記得!」
說著,劉晨光語氣變得哽咽,雙眼發紅。
我的心則像是燒火的鋼針狠狠刺入,喉嚨梗得慌。
18
壓抑的環境中,我肚子不爭氣的叫了起來。
我這才想起,從昨晚到現在,我就吃了幾塊餅幹,早已饑腸轆轆。
晨叔笑著說:
「我去叫嬸子幫你下碗面。」
我:「那就麻煩晨叔了。」
在晨叔出門的瞬間,我立馬拿起他留在桌上的行動電話,給秦隊言簡意賅的發去了資訊。
好在晨叔的行動電話有信號。
我留了一個心眼,沒將全部想法告訴晨叔,他也是陵禹邨邨民,我無法確定他立場。
就在我發完簡訊將行動電話剛放回原處之際,晨叔恰好進來,堆笑說:
「面在下了,你再等一下。」
我強壓緊張回應:
「麻煩晨叔了。」
待到熱騰騰的雞蛋面端來,我立馬大快朵頤了起來。
劉晨光微笑的看著,說:
「我放心不下你一個人,這樣,我給工頭髮個資訊,請假一天。」
我心裡咯噔一下,不會是晨叔發現了端倪,這才留下監視我?
可我特別叮囑秦隊不用回覆,晨叔應該不能察覺吧。
「工頭同意了。」就在我思索間,晨叔話語已經嚮起。
我點了點頭,繼續吃著剩下的面。
房內的氛圍漸轉微妙,一陣靜默後,還是我打破了寧靜
「晨叔,我爸當初是怎麼被發現的?」
劉晨光:「松哥想趁著過年,邨口防備最薄弱的時候偷跑出去。
「但沒想到大年三十,邨長還安排了人值班,松哥被邨口守衞攔了下來。
「之後的事你都知道了。」
聽完,我很不是滋味,內心也存有疑惑,一個能葬送青春放棄前途,能隱忍十餘年的男人,會採取這麼魯莽的方式嗎?
我放下手中筷子,盯著晨叔漠然開口:
「晨叔,當年我爸並沒有去僥幸闖關,而是被你出賣的吧?」
劉晨光臉色驟變,不等他開口反駁,我接著說:
「從我出現在你家門口,你就沒問過我怎麼進入邨裡的,因為你從我爸那裡知道,除了被看守的入口,邨裡還有一條隱蔽的進邨小道。
「不僅如此,你連我所在的福利院都知道,能夠打電話通知我盡孝。
「對我爸來說,女兒的安全與手中的證據,是同等重要的祕密,他能將我在福利院的資訊告訴你,沒理由向你隱瞞證據內容。」
劉晨光臉色一陣變幻,他嘴唇動了動,像似在組織語言。
我搶先蓋棺定論:
「我爸當年將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你是瘸子,又沒被禁止出邨,是最好傳遞資訊的幫手。
「但,你辜負了他的信任。」
晨叔臉部肌肉扭動,掙紮了幾秒,忽的,他嘆息一聲,釋然道:
「你是甚麼時候懷疑我的?
「從見到嬸子開始。」
晨叔自嘲一笑,低落的說:
「連你也看不起我,覺得我一個瘸子,配不上這麼漂亮賢惠的老婆。」
我搖了搖頭:
「不,不是的,是嬸子看你的眼神,透著疏離和恐懼。」
晨叔一愣,繼而神色一黯:
「沒想到,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她還是無法徹底接受我。」
我心理腹誹,用強制手段綁來的女孩,還妄想對方接受你,憑甚麼?
短暫靜默後,晨叔忽的看向了我,平靜道:
「你是在拖延時間,等警察到來吧?」
我心跳漏了一拍,眸光忽轉警惕。
卻聽晨叔繼續開口:
「我行動電話擺放的位置,偏斜了一個小角度,你剛才是用我行動電話報的警吧?」
我心中警鈴大作,劉晨光有強迫癥我是記得的。
但沒想到嚴重到了這個地步,倉促之下,我放回行動電話時稍稍擺歪了一點,他竟然也看了出來。
事到如今,否認也沒有任何意義,我眸光微凝,認真說:
「晨叔,自首吧,爭取法律的最大寬恕。」
劉晨光:「沒用的,一旦邨裡的罪行被揭發,我們這些參與者都難逃一死。
「不過,想要定我們的罪沒這麼簡單。」
我心裡掠過不安:
「甚麼意思?」
晨叔眼中閃過狠厲,說:
「既然邨裡可以解決你爸,也能悄無聲息的解決你。
「至於礦山下的祕密,就讓它永遠埋葬地底,沒有證據,警察也拿我們沒辦法。」
晨叔的話語,讓我想到了礦山下面的雷管,我當時就在想雷管數量太過驚人,現在看來邨長他們早就在為這一天做準備。
晨叔見我臉色凝重,繼續補刀:
「剛才我已經通知邨長,他應該快到了。
「警察到邨裡,最快也要 1 ƭŭ̀ₓ小時,在這之前,我們可以銷毀一切證據。」
我心沉到了穀底,先前晨叔佯裝請假,實則是在通知邨長。
就在晨叔話音剛落之際,邨長已經進門。
見到我的瞬間,邨長老邁的臉龐頓時獰成一團,沖上前來扇了我兩個耳光。
啪啪兩聲悶嚮,我只覺臉龐脹痛、眼冒金星。
邨長怒氣沖沖的罵道:
「邨裡都是同姓同源的親戚,是劉家祖宗的血脈。
「你和你爸為了外人,竟然要舉報親戚,你們畜生不如,不是人!
「就算死了,九泉下的劉家先祖先輩,也不會放過你們!」
我冷嗤一聲:
「可笑,你老劉家的人是人,拐來的女孩就不是人了?
「你有甚麼資格宣判她們的人生,你憑甚麼剝奪她們自由?」
邨長氣得胡須微顫,對我猛踹了幾腳。
「小賤人,你別想死得這麼輕松。
「把她綁起來,等應付完警察,再好好修理她!」
說完,他身後的兩名邨民,粗魯的將我雙手反剪,再用麻繩將我牢牢捆縛。
邨長還不解氣,將老臉湊上我耳邊,咬牙道:
「放心,到時候新仇舊恨一起算,我會讓邨裡醜陋、染病的人,一個個去歸潤你,讓你在極度絕望與悔恨中,一點點的去死。」
就在邨長等待我驚慌失措,向他磕頭求饒的畫面時。
我突然笑了,陣陣冷笑中是毫不掩飾的輕衊。
邨長冷冰冰的盯著我:
「有甚麼好笑的?」
我:「我笑你愚蠢,自己死到臨頭了,還想著懲罰我?
「你以為你能在這裡,是劉晨光的通風報信?
「不,你會出現在這裡,是因為我想要你出現在這裡。」
邨長臉色凝重:
「可笑,馬上要死的小賤人,還想唬我?
「是嗎?」
隨著我嘴角弧度挑起,邨內嚮起了急促而密集的警鈴聲。
邨長聽到警鈴,頓時臉色大變。
一旁的劉晨光驚得額頭冷汗淋灕,不斷呢喃: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你明明報警才 10 分鐘,警察怎麼可能來這麼快?」
我:「誰說我是今天上午報的警?昨晚我就偷偷潛入,用你行動電話報了警?」
劉晨光:「那你為甚麼還要找我,將自己置身危險中?」
我:「我不來,邨長又這麼會在這裡呢?」
我又將目光轉向邨長,戲謔的口吻說道:
「我猜礦山雷管的引爆開關,一直在你手中吧?」
我話音剛落,邨長臉色大變:
「你…你竟敢算計我?!」
而後他又朝著劉晨光咆哮:
「殺了她,殺了這個婊子!」
吼完,邨長帶著身後的邨民,急匆匆趕向礦山方向。
我憐憫的看著邨長離開的背影,不管他想怎麼補救,已經來不及了。
秦隊已經從省裡協調來了特警,將整個邨子控制了起來。
這裡去往礦山的路已經被切斷,邨長決計沒辦法再引爆雷管。
見到這一幕,劉晨光也後知後覺的反應了過來。
你是故意把行動電話放歪,讓我察覺到異樣,然後通知邨長過來?」
我不置可否。
「昨晚我就和秦隊約定了時間,並告訴他我將證據藏在古井邊,就算我死了,證據也不會丟失。
「由於陵禹邨邨民眾多,秦隊要請求省武警支持,趕到邨裡最快也要到上午 11 點。所以我們將計劃定在了 12 點整,但在此之前,我需要將邨長引開礦山。
「像邨長那麼自私多疑的人,雷管的引爆開關不可能會交給別人。
「你家在邨西口,是邨裡距離礦山最遠的位置,邨長在這裡根本不可能引爆雷管。」
劉晨光眼裡透著不可置信:
「你這麼做值得嗎?你也會死。」
我眼神忽轉黯淡:
「我怕死,非常非常的怕死,但有些事必須有人站出來。
「而且,我答應過張雅, 一定會救她出來。」
我抬頭看向了窗外,透過溫吞的陽光, 我似乎見到了父親的笑臉。
這一刻,我對父親所作所為有了感同身受的體會, 也能理解父親死前的痛苦。
但, 人生總有一些事情是高於生命的!
至少我可以不帶遺憾的迎接死亡。
劉晨光憤然的望著我, 咬牙切齒說:
「我真後悔打了那通電話,把你喊回了邨!」
我嘆息一聲:
「也許這就是命吧。
「你是想為自己背叛我爸的作為贖罪,所以才會幫我、救我。
「但你要知道,如果不是你出賣我爸,根本就不會有這一天!」
劉晨光臉龐抽動, 大吼道:
「我能怎麼做?邨裡的邨民都是親戚,如果罪行曝光, 一半人都要吃槍子!這裡面有我爸,有我叔, 有我從小玩到大的發小!」
「我一個瘸子, 如果沒有這些拐來的女孩, 我連結婚都不可能。
「在邨裡,沒有傳宗接代的人, 會被戳一輩子脊梁骨。」
我呵呵冷笑:
「你就是一個自私自利的人,哪怕是救我,也不過是讓自己良心不受譴責。」
劉晨光雙拳緊握,手臂青筋凸起。
他沒有再說甚麼,而是抽出了一把鋒利匕首。
見到他一步步逼近,我認命的閉上了眼睛。
下一秒, 我感覺有溫熱鮮血噴向臉龐,就在我準備迎接死亡時。
卻察覺到身體沒有任何疼痛襲來。
我詫異睜眼, 駭然發現劉晨光竟是將匕首插向了自己脖頸,選擇了自裁。
我神色複雜望著倒在身邊的男人。
劉晨光知道自己在劫難逃, 卻給我留了一條生路,應該是為了還父親當年的救命之恩。
我嘆息了一聲,正想挪動起身時, 臥室房門突然被蠻力撞開。
繼而是全副武裝的武警湧入,在他們身後, 正是一臉焦急的秦叔。
見我沒事,秦叔臉盤肉眼可見的松緩, 他快步來到我跟前, 小心翼翼的幫我解開繩子,責備說:
「你這孩子, 太不把自己命當回事了!」
我急忙詢問
「張雅, 張雅她們呢?」
秦隊:「邨長他們已經被控制,另一只武警隊伍也已找到了礦山下的三個女孩。」
聞言,我送了一口氣。
之後,我帶著秦隊挖出了埋好的證據。
裡面設計拐賣人數之多、時間跨度之長, 讓秦隊這個老刑警都難以接受。
而在礦山往上一處亂木林間,我找到了父親說的埋葬女孩的地方。
一個個密集聳立、淩亂排列的土包,下面曾是一個個風華正茂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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