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女主现实情感

10说替身,谁是替身-清醒开局:女主她飒爽反击

三年前,魏昭配不上公主,退而求其次娶了我。
三年后,得我扶助,魏昭屡立战功,成了大将军。
凯旋回京之日,不愿和亲的公主当街拦下魏昭:
「将军当年说过,功成名就之日,就会向皇上求娶本公主,你忘了吗?」
魏昭牵起我的手:「臣已有发妻,请公主自重。」
公主哭得梨花带雨,魏昭一眼没有看她。
可公主出嫁和亲当天,魏昭却不顾九族荣辱,带兵冲出京城抢婚,并用军功向皇帝抵了罪名。
公主如愿嫁入将军府,她在我面前放低身段:「我愿做妾。」
魏昭心疼不已:「公主岂能做妾?从始至终,她只是公主的替身。」
我没有大哭大闹,只将堕下的死胎送到魏昭眼前,作为他与公主新婚的贺礼。
他却发了疯,质问我为什么这么心狠。
我冷眼看他:「因为,你在我眼里,也只是个替身——还是最廉价的平替!」
01
魏昭凯旋回京时,云兰公主拦在了他的马前。
公主鬓发凌乱,泪眼汪汪,不顾街上人多,当众问:「魏将军当年说过,功成名就之日就会向皇上求娶本公主,你还记得吗?」
魏昭眉心一动,下意识看向与他同行归来的我。
三年前,魏昭与我成婚。
成婚第二日,魏昭接旨意赶赴边关退敌,我换下珠钗穿上戎装,随他一起出征。
这三年,我既是他的夫人,也是他的军师。
我为他出谋划策,把他从一个空有爵位的纨绔子捧成了战功赫赫的大将军。
人人都知魏将军的夫人是叶家嫡女叶楚鸢。
公主却好像忘了魏昭已婚这回事儿。
她期盼地看着魏昭。
在她的视线注视下,魏昭牵起我的手,冷声告诉公主:
「臣已有发妻,请公主自重!」
02
公主怨恨地看了我一眼,仿佛我抢了属于她的东西。
这时,几个宫里打扮的嬷嬷随着两个御前侍卫赶来,把公主半拽半请地带上马车。
公主拼命挣扎哭喊:「我不要和亲!我不能和亲!羌国的国君已经七老八十了,我怎么能去做他的侍妾呢!」
「父皇,我母妃犯的错,你为何要来惩罚女儿啊!」
云兰公主的母妃是宁贵妃。
三年前,贵妃盛宠一时,风头一度压过皇后。
她的女儿自然也成了大盛最尊贵的公主。
当年的魏昭还是个纨绔子。
魏家空有一个世袭的末等爵位,在朝中说不上一句话。
凭着这个爵位,魏昭混上了宫宴。
在宫宴上,他看到了那时娇艳华贵的云兰公主,对她一见倾心。
直言想做她的驸马。
云兰公主扶了扶头上的金钗,斜眼看他:
「只有战功显赫的大将军才配做本公主的驸马,你还不配!」
三年前,魏昭配不上公主,退而求其次娶了我。
三年后,得我扶助,魏昭屡立战功,成了大将军。
而公主,已经因为母妃犯错被迁怒,即将被皇帝送去偏远小国和亲。
贵妃陷害皇后太子不成,被赐毒酒死于冷宫。
皇帝盛怒之下,恨屋及乌,也要弃掉公主这个女儿。
她的高贵荡然无存,所以今日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不顾体面地来求凯旋而归的大将军救她。
03
她看着魏昭,犹如即将堕入深渊的鬼魂仰望着最后一缕光芒:
「魏昭,你真的忍心看我这样吗?」
魏昭冷着脸,看似不为所动,可他握着我的手却越收越紧,把我弄疼了。
公主是戴罪的皇家弃子,御前侍卫拿她当半个犯人,拽她上马车时不留情面。
公主挣扎着,从马车上摔了下来。
她摔下来那一瞬间,魏昭甩开我的手,从马上跳下来,冲上前将公主扶在怀里。
公主抬头看到是魏昭,眼泪汹涌而落:「我就知道你舍不得……三年前初次见你,我也是心悦你的,只是那时轻狂,不愿承认。」
「后来听说,你大婚第二日便去投军,在边关屡立奇功。」
她特意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你这么拼命建功立业,只是为了配得上我。」
魏昭没有否认。
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二人。
「将军。」
我出声,提醒魏昭他如今的身份。
魏昭看了我一眼,公主将他抱得更紧,是一个占有的姿态。
仿佛她才是魏昭明媒正娶的妻子,可三年前,魏昭三书六礼迎进门的夫人是我。
「我进宫述职,你先回府吧!」
「进宫述职,要抱着公主去吗?」
「公主脚崴了。」魏昭反问:「夫人,难道你连这点怜悯之心都没有吗?」
04
他抛下这句话,抱着公主,大步流星地往宫里走去。
留我一个人,面对京城百姓的指点议论。
「这魏将军,真有当年那位战神的风姿。」
「这将军夫人不如公主貌美娇柔,当年要不是公主瞧不上魏昭,哪轮得到她这样一个小官女儿高攀魏府啊!」
「魏将军如今凯旋而归,若没有娶妻,必然有资格做公主的驸马爷了!」
「可惜啊,他这位夫人看他跟看宝贝似的,丈夫去打仗,她还跟着去,一个女子,混在全是男人的军营里,成何体统嘛!」
一旁的副将出声制止了百姓的议论。
他们清楚,这三年,魏昭能屡立战功,全靠我这个幕后军师为他出谋划策。
我在军中是有威望的。
魏昭的军功,有一半该算在我头上。
05
直到傍晚,魏昭才从宫里回来。
我问他皇ṭúₘ帝对前线战事有什么批示。
魏昭沉默许久,答非所问:「公主这一年,过得很不好。」
我一愣,淡声道:「我也听说了。」
魏昭见我对公主的境遇如此冷漠,不满的问:「你就没有半点同为女子的悲凉怜悯之意吗?」
我一笑:「公主有公主的责任,历史上和亲的公主不下百位,将军若要心疼,只怕心疼不过来呢!」
「还是说,将军只心疼云兰公主一个?」
魏昭噎了一下。
「明日便是公主和亲远嫁的日子,她见你凯旋而归,将你视为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伸出手指指在魏昭心口:「将军也很心疼她,是不是?」
06
魏昭眼神一闪:「羌国老皇帝已经折磨死好几位和亲公主了,我只是不想公主成为下一个。」
「那将军打算如何?和亲圣旨已下,没有转圜余地。」
我拿起茶盏,撇了撇杯中的茶叶:「街上人人都说,你如今堪当驸马人选,今日你抱着公主入宫,城中可留下不少佳话。」
魏昭忽然看了我一眼:「夫人在吃醋?」
他的双眸在这一瞬很明亮,让我恍惚又看到了那人的影子。
心一下软了下来,叹了口气,放下茶盏。
魏昭伸手锢住我的腰,呼吸与我缠绵。
这三年在边境,最开始,我与他貌合神离。
历经几次战役、共度数次生死后,魏昭看我的眼神越来越炙热。
最腻歪的时候,他也曾与我在边境线的明月下忘情相拥,许诺生生世世待我好。
那三年,我将他驯服得很好。
他俨然已经脱了纨绔子的壳,成了一个忠君爱国、英勇多谋的少年将军。
虽比不上那人万分之一,但终于有几分神似。
我也以为他是那个人了。
这一晚,魏昭没有半分行军的劳累。
他折腾我到半夜,直到我累得昏睡过去,迷糊间只觉身边被窝一塌,我伸手想抓住什么,到底什么也没抓住。
第二日清晨,我在一阵腹痛中醒来,从床上起身时,丫鬟翠苗急匆匆地跑进来:
「夫人,不、不好了!」
「将军昨日半夜点兵追出城外,劫了、劫了公主和亲的队伍!」
07
我的心猛地一沉。
和亲事关两国安稳,魏昭敢劫和亲的队伍,是不要自己的命,也不要身后九族的命了。
我的心绪剧烈动荡,忽然身下荡出一片温热。
血腥味扑鼻而来,腹部抽痛得我喘不过气。
翠苗连忙去请了太医。
「夫人已有两月身孕,这是动了胎气。」
太医看过脉,委婉地说:「头三月,不可有剧烈房事。」
我在军中待了三年,一向浅眠。
魏昭知道我易醒,所以昨夜才那样如狼似虎地折腾。
原是为了让我昏睡,他好半夜去劫公主啊!
「将军现在在何处?」
「劫和亲公主可是重罪,将军劫下公主后,便进宫向陛下负荆请罪了。」
爹娘一早听闻了消息,急匆匆赶来魏府,他们担忧我的安危与前程。
我爹愁眉不展:「破坏和亲可是能诛九族的死罪!如今他和公主一道跪在宫里,请求陛下收回和亲旨意,说一切罪责,他一力承担。」
好一个一力承当。
我是魏昭的发妻,他为了公主如此癫狂,皇帝若降罪,我和腹中的孩子都得给他们的爱情陪葬!
我娘愤愤不平:「如今皇城内外都在传,说魏昭和公主是苦命鸳鸯,他这么做,把你置于何处!」
我摸着肚子,苦笑一声:「好一对苦命鸳鸯,倒是我不合时宜了。」
到底只是那人的平替,是我对他奢望过多了。
「我怀孕的事,不必告诉他。」
我缓缓闭上眼,平息愤怒。
我花了三年时间调教魏昭,终于把他塑成了那人的影子。
好好的一个替身,从他带兵为公主追出皇城的那一刻,突然就烂掉了。
08
魏昭和公主在皇宫跪了一天一夜。
皇帝没有见他二人。
魏昭的母亲刘氏冲进了我屋里,见我气定神闲地品茶写字,大怒:「你夫君现在在宫里跪着,你却在这里享受?你算什么贤妻!」
我嗤笑:「母亲,我是战场杀敌的将,从来没想过做什么贤妻。」
「老侯爷走后,侯府落魄多年,魏昭从前也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若不是当年我提着剑去青楼把他抓回来练兵,现在的魏府早就无人问津了,老夫人今日又怎么能在我面前摆你做婆婆的款呢?」
刘氏想反驳我,却找不到自己的理:「来人!来人!给我掌她的利嘴!」
满屋子的下人都不敢动手,没人听刘氏的。
老侯爷走后,她既打理不好家业,让魏府内宅财务堪忧,又管不好儿子,溺爱魏昭以致他一事无成。
如今侯府能势头再起,是用我的嫁妆撑着。
魏昭能功业有成,是我陪他在边境出生入死博出来。
下人们都知道,侯府真正能靠得住的女主人,是我。
刘氏见没人听她调度,咬牙切齿:「早晚有一天,我要让昭儿休了你!再娶个温顺听话的进来!」
09
下午的时候。
魏ẗúⁿ昭身边的小厮跑回来说要取些山参片。
「公主跪晕过去,皇帝不曾松口,太医也不敢医治。」
「将军便说……」
那小厮低下了头:「说夫人房里有一株千年山参,让夫人取两片,送去宫里给公主服用,好让公主撑一撑。」
彼时我正喝着安胎药,药好苦,呛得我心烦意乱。
翠苗气不打一处来:「那千年山参是夫人的嫁妆!夫人身体也不好,如今还!」
她及时刹住了「怀孕」两个字。
「总之自己吃都不够,凭什么给公主?」
那小厮为难:「这也是将军的意思。」
翠苗还要再说什么,我递了她一个眼色。
翠苗是我的陪嫁丫鬟,自小同我一起长大,她明白过来,便行了一礼,转身退了出去。
很快,她就拿着一个小盒子回来,递给了那小厮。
小厮接过,欲言又止。
我懒懒抬眸:「将军还有什么话说?」
「将军劫了和亲的婚事,皇上震怒,将军的意思是,夫人您是镇国公嫡女,有国公府的脸面,夫人自身也是巾帼英雄,身上军功不少。」
「将军说,夫人若真的顾全大局,也心疼他这个夫君的话,就该进宫。」
「陪、陪他和公主一起跪,以求皇帝原谅。」
我气笑了:「好啊,让他与公主再等等,我心情好了,便进宫去面圣。」
那小厮不敢再说什么,匆匆忙忙地退下了。
10
之后,听说公主吃了参片,却还是跪晕了几次。
翠苗听了说:「那毕竟只是片得极薄的生姜片而已。」
那千年山参是我爹在边境征战时千辛万苦为我挖来的,我自小体弱,爹爹说,山参能为我保健身体。
如此珍贵的药材,一个不受宠的公主也配吃吗?
那日,我让翠苗随意拿几片生姜切了片打发了。
生姜辣口,自然——也能提神。
何况公主这种软骨头,就算吃了真的山参,也阻止不了她往有妇之夫身上倒啊!
第三日,我才慢悠悠地进宫。
我是镇国公之女,少时曾在宫里养过一段时间,皇帝待我很是亲厚。
从皇宫正门进去时,大老远便看见魏昭与公主跪在偏门的位置上。
这几日还下了一场雪,公主已经跪得脸色发白,她也远远瞧见了穿着大氅的我,忽然身体一歪,便当着我的面靠进了魏昭怀里。
魏昭立刻小心地搂住了她。
我冷冷一笑。
进了正德殿,行礼过后,皇帝叹气:「当日你这桩姻缘还是朕指的婚,想不到,如今给你难堪的却是朕的女儿。」
他试探我:「楚鸢,你可是来为你夫君求情的?」
殿外,魏昭扶着公主说:「放心吧,叶楚鸢那么爱我,一定会为我向皇帝求情的,公主你也不会有事,我会护着你。」
殿内,我再次下跪道:
「皇上,魏昭先是保家卫国的将军,其次才是妾一人的夫君。」
「身为将军,却知法犯法,劫持和亲队伍,毁坏两国邦交。」
我缓缓抬眸,淡声道:「理应按军法,处绞杀之刑!」
11
皇帝听了我的话都沉默了一瞬:「你如此狠心,魏昭知道吗?」
我铁面无私地答:「他理应为自己的任性付出代价。」
皇帝摸着白胡子,沉默了片刻,说:「边境不安稳,朝中缺的是魏昭这样年轻的将才。」
「他从前虽然是有名的纨绔子弟,但这几年有你管教,也算是有出息了。」
皇帝颇为欣慰:「可见,朕当年赐婚是正确之举。」
「当年你险些为江清则殉情,朕赐你婚事,也是在开解你,不至于让老国公中年丧女。」
我垂下眼眸,不让皇帝窥见我眼中的痛苦。
江清则,是启国百姓眼里的少年战神,亦曾是我的未婚夫。
五年前,江清则死于边境赤炎之战,以身殉国,我亲去边境将他接回了家。
之后一身白衣戴孝,敲三天登闻鼓,要皇帝严查赤炎城内奸乱国一案。
那段时间,整个皇城都知道,叶家大小姐为了江清则疯了,是名节也不要了,前途也不要了。
皇帝为了粉饰太平,强行给我赐婚,又用我叶家九族压我,逼我息事宁人。
之后我便嫁给了魏昭。
「朕看,如今的魏昭,竟有几分当年江清则的影子,想必是你有意为之。」
「也好,与清则那孩子有几分相像,也是魏昭的福气。」
提起江清则,皇帝叹息一声:「可惜了,那么好的孩子。」
「清则他,是为国捐躯。启国百姓都会将他记在心里。」
「那你呢?你与他青梅竹马,少时更是定过婚约。」
我眉心一动,坚定道:「他永远在我心中,不曾离去。」
12
「魏昭与江清则如此相似,若朕杀了他,只怕你也舍不得,朕会对他小惩大诫。」
「至于公主,她如此闹了一场,名节已毁得彻底,连和亲的价值都没了,除了魏昭,也没有哪个男人愿意收她。就让她去做个妾吧!」
皇帝如此决策,我无比硌应——这算什么?
魏昭只是我迫于皇权,将就之下调教的一个替身,如今这个替身居然沾着江清则的光,从如此重罪下逃脱了?
我当年被皇帝赐婚,与魏昭朝夕相处,他那副吊儿郎当的纨绔模样,惹人心烦,我只得花些心思调教他,聊以慰藉。
如今在皇帝眼里,他一个替身竟能与江清则相提并论了?
我正要说什么,皇帝却摆摆手:「此事就这么定了,你退下吧!」
我从正德殿出来时,太监也带出了皇帝的口谕。
公主听说自己不用和亲,还可嫁给魏昭,满脸欢喜得意——她的目的达到了,用昔日情谊诱使魏昭为他不顾九族生死破坏和亲,不仅完成了自救,还成功给自己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归宿。
魏昭也长松一口气,两人相互扶持着站起身。
公主果然是个软骨头,又歪倒在魏昭怀里。
魏昭看了我一眼,一副责怪的语调:「你给公主的参片是生姜片!」
「你为何三日后才来宫里求情?」
「你叶家有丹书铁券,我劫亲的那一晚,你就该回国公府请出丹书铁券为我免罪!」
「叶楚鸢,你却冷眼旁观整整三日!你真够狠心啊!」
他一通质问,自认为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魏郎,你别怪她。」
公主身体一软便倒进魏昭怀里。
魏昭便当着我的面打横抱起公主,头也不回地往宫外走去。
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胳膊上,我抬头,见是太子景渊。
「你当真能从他身上,找到清则的影子吗?」
「人人都说他越来越像清则了。」
我冷冷望着魏昭与公主相拥的身影:「可我后悔了。」
「是我把他培养成了清则的影子,如今这道影子脏了,便由我来,亲手扼杀!」
13
公主一进魏府就病倒了,太医去她那边看过后,悄悄来我这儿回话,说只是跪破了膝盖,受了点风寒而已,不是大事。
公主却硬在床上躺了十天,魏昭便陪她十天。
她痊愈那天,特意来我的玉暖阁,为我奉上一杯热茶:「姐姐,我初来府上,为你敬一杯茶。」
我安然坐着,并不接茶。
公主留着长甲的手就被茶杯烫得像个鸡爪一样乱伸。
陪公主来的魏昭命令我一般:「公主给你敬茶,你为何不喝?」
老夫人刘氏也跟着叫:「公主给你敬茶是你一辈子修来的福气!你竟还敢摆谱!」
「福气?那这福气,就给老夫人您吧!」
我抬手,抓着公主的胳膊,把她的茶水移到老夫人眼前。
老夫人倒还真享受起被公主敬茶的优越来,可她刚接过茶盏,就觉得这茶水烫。
我笑着盯着她,提醒:「老夫人,公主的茶到了你手里,你不喝,才是在下皇室的脸面。」
刘氏只得硬着头皮喝,刚入嘴就烫得她手一抖:「哎哟怎么这么烫!」
茶盏也摔在地上ťųₖ。
那茶水落地时还在冒热乎气儿呢!
我笑了,转而问公主:「这茶水这么烫,公主急着让人喝,是想烫死人吗?」
云兰公主看我的眼神透着一股刻薄的恨,她放下公主的架子地来做这场戏,原是想给我下马威的,没想到如今自己才是最难堪的一个。
「夫人,你未免太刻薄了!公主的手都被烫伤了!」
魏昭小心翼翼地捧起公主的一双手,上面的指腹被烫红了。
「没事的,不疼。」
公主楚楚可怜地反过来安抚魏昭,继而上前朝我行了一礼:「夫人,请你别生气,我在宫里被人侍候惯了,也不知这茶水多久才能晾凉。」
「我知道夫人与魏郎出生入死多年,我虽是血统纯正的皇室公主,又得魏郎多年倾心爱慕。」
她的后两句话,咬字咬得极重,生怕我抓不到重点。
「可如今我已看破名利富贵,决心效仿菊花的高洁淡雅,与世无争。」
「我愿放下身段,只做魏郎的妾。」
她如此做小伏低,我冷眼看她:
「让你做妾是皇上的旨意,公主享天下供养,却为一己私情破坏和亲,你本就是戴罪之身,本就是以妾的身份进府的,如今在这儿跟我装什么呢?」
公主被我揭破了脸皮,难堪地咬着下唇,眼里的泪说来就来。
魏昭终于爆发:「叶楚鸢,一个公主如此卑微,你还要如何?有我在这里,你别想得寸进尺!」
他牵起公主的手:「公主不必做妾,我要抬她为侯府平妻,与你平起平坐!」
公主一脸受宠若惊:「魏郎,这不好吧?」
「有何不好?当年不能娶公主本ŧṻ₌就是我终身之憾,与叶家这门亲事,也是迫于皇命的无奈选择罢了!」
「可恨当年我顽劣无知,配不上那时的公主,如今我成了大将军,自然要践行昔日诺言,光明正大地迎娶公主!」
魏昭逼近我,将公主护在他身后:「夫人,你也别清高自傲了,从始至终,你都只是公主的替身而已!」
14
刘氏大为惊喜:「好儿子,娘就知道你眼光好!看上的是公主,这女人只是个替代品!」
她用斜眼瞥我:「天天在军营跟一群男人厮混,打打杀杀,边境苦寒之地,只怕你待久了,体寒宫寒,连孩子都怀不上!」
她亲热地握着公主的手:「还是公主好,长得温柔可人,身份尊贵,一定能给我生出个大胖孙子,那我魏家可就要出皇孙了!」
公主听到刘氏这么说,眼神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
从魏昭说出我是公主替身这句话后,他就一直盯着我看,他在观察我的神色,大概是想从我的脸上捕捉到哪怕一丝的伤心痛苦或是服软的表情。
可我心中毫无波澜,面上更是平静无波,只回了他一句:「你想娶谁都可以,我没有意见。」
他被我的冷静态度吓得忐忑:「你……」
我笑着断了他的话:「你与公主的婚事,我也会亲自操办。」
魏昭一下怔在原地。
15
魏昭与公主的大婚日子定在了半月后。
公主如今声名狼藉,她的婚事自然也只能敷衍着来。
越临近婚期,魏昭却越不高兴。
他坐在花园的亭子里,身边的小厮跑了过来:「将军,夫人今天……」
「怎么样?她有没有焦躁伤心?或是主动提及要来见我?」
刚从玉暖阁打探消息回来的小厮摇摇头:「没有,夫人还是跟前几日一样,吃嘛嘛香,闲来无事还叫了几支南曲班子进府唱戏。」
「而且今天,小的不小心让夫人发现我在探听她那里的消息了。」
魏昭一下来了精神:「如何?她生气了!要提着剑来找我算账吗?」
他自己都没察觉到他十分期待这件事发生。
那小厮又摇摇头:「夫人只让我转告将军你,说你与公主的喜服都做好了,让你记得去试穿。」
魏昭眼里的光一下暗了:「她当真就一点都不吃醋,一点都不在乎和另一个女人平分我!」
那小厮说:「将军,您自个儿把话说得那么重,不怪夫人不理你。」
「最开始留意到她,确实是因为她与公主ẗű̂⁾有几分眉眼相似,但后来……总之,我以前那么顽劣,她都不曾放弃我,在边境我与她几度生死都经历过了,她必然心里是爱我舍不得我的,只是嘴上不肯承认而已!」
「便是我把她当替身,她也绝不会不要我!」
他并不知道,他说这些话时,我正坐在一座假山之隔的亭子里烹茶。
「魏郎,你近日是否因为马上要与我成亲,太过高兴以至于焦虑不安?」
云兰公主的声音传来:「你瞧我为你带了什么来?云霄剑!」
我浑身一凛,手中的糕点被我捏碎。
「云霄剑?」
魏昭同样一惊:「是江家的云霄剑?」
「正是江清则从前的佩剑。」
16
魏昭迫不及待地将云霄剑拔出剑鞘,剑出鞘的瞬间发出凌人的铮鸣声,只窥这把剑,便让人克制不住去猜测它的原主人该是位何等意气风发的少年英雄。
剑刃在阳光下闪出冰冷的寒光。
「江清则十岁那年用这把剑斩杀了进宫行刺的敌国奸细,护驾有功,被皇帝大为赞赏,钦点他养在皇宫里培养。」
云兰公主说:「那会儿本公主就看中了他的佩剑,那时叶楚鸢也在宫里,江清则日日教她练剑,叶楚鸢如今能上阵杀敌,想必就是江清则给她打的底子。」
「他二人那会儿感情真好啊,青梅竹马,谁都插不进去。」
魏昭欣赏剑的动作果然一顿。
公主嘴角一勾,有意无意地说:「他们形影不离的,我就要江清则也教我剑法。」
魏昭颇有兴趣地问:「难道公主那时也有上阵杀敌的抱负?」
「才不是呢!打仗太粗鲁了,本公主金枝玉叶,怎么能拿自己金贵的命去浪费呢?自有那些平头百姓为本公主送死。」
她一脸理所应当,带着上位者的傲慢:
「我要江清则教的是剑舞!我要用剑起舞!我母妃当年就是凭借舞姿获得父皇的宠爱,我自然也要用舞蹈去征服男人啊!」
云兰公主越说越兴起:「可那个江清则却不肯,他说他的剑法是用来杀敌的,不是用来消遣献舞的,他不识好歹,可这把云霄剑却十分好看,我便让人偷了他的佩剑!」
「那剑就到了我手上,我自己拿来练剑舞,没想到这把剑又沉又锋利,我一个不慎便划伤了手,我母妃带着我去告状,我便说是江清则不肯教我,也是他的剑伤了我。」
「江清则因此被我母妃罚了二十大板,那时我母妃是唯一的宠妃,母妃一句话,江清则就被赶出皇宫了,这把剑,也就彻底落入我手里。」
公主显然是在炫耀这段少时经历,为自己轻易夺了别人珍爱之物还污蔑他人成功而沾沾自喜。
魏昭听了,却没有评价她对错,只跟着回忆:
「江清则出宫后,便投身军营,一路从少将军一路升为三军元帅,击败越国十万敌军,让越国皇帝来前线亲自投降那年,他才十七岁。」
魏昭握着剑:「真是令人嫉妒的少年英雄。」
「再厉害又如何?」公主说:「他是个短命鬼!死的时候万箭穿心,太难看了!」
魏昭脸色一变,公主却一副责怪魏昭的神情:「当年前线那封求援的战报被本公主拦下,是你多管闲事,硬要我把那份战报交给皇上。」
公主压低了些声音,可我还是听到了她的话:「其实我那时不是贪玩无知,我就是知道那封信是江家军在前线遭遇围剿后的求援信。」
「江清则是景渊那边的人,母妃说了,只要他死在战场上,景渊就不可能当得上太子,所以我是故意把信扣下,虽然你后来把信抢走交给了皇上,可到底还是迟了一天,等援军到时,江清则已经被敌军万箭穿心了。」
「据说他身后护着的赤炎城倒是安然无恙。」
17
我浑身恶寒。
清则第四次出征时,已是镇国大将军,他许诺此次凯旋归来便求娶我。
之前他三次出征,我三次等得他回来,每一次他出征,我便会去最灵验的庙里虔诚求一道平安符,他总说:「我不信神佛,但阿鸢给我的平安符,我必贴身收着。」
每一次他凯旋而归,总会将我赠给他的平安符又回赠给我
「我替阿鸢试过了,这道平安符是真能保我平安,既能保得平安,这道符就要给阿鸢。」
他在阳光下,眉眼温和地告诉我:「平安符上,是你我交缠的命数。」
可第四次,他没有回来。
我永远记得那一天,我在皇城外从天亮等到天黑,只等来一份前线的报丧。
有人把边境赤炎城的边防图出卖给了敌国,敌国将领打不过军队,便与内奸里应外合,发动三万人夜袭,直接屠杀边境百姓。
江清则领兵反击,可那时因为庸王一道命令,南边边境的兵马刚被调了一半去北边。
兵力悬殊,战场又在赤炎城内,敌军敢放开了杀,江家军却必须顾及平民的安危,于是左右掣肘。
往国都的求援信是跑死了两匹千里马连夜送到皇宫的。
原本求援及时,援兵一定能及时赶到,力挽狂澜。
那封信却被云兰公主以贪玩的借口半途截去,等皇帝真正看到这封求援信派出援军时,已是两日后。
那是我第一次去边境,我带着援兵赶到时,就见到一堆尸山前,一道挺拔的身体被万箭穿心,他身后的赤炎城与无数百姓却安然无恙。
我冲上去,抱着他喊清则,他再不曾应我。
他左手握着银枪,右手紧紧攥成拳,我花了好大的力气都不能掰开他的手。
直到我哭着说:「清则,清则!我是阿鸢,我来接你回家!」
手忽然就能被掰开了,躺在掌心的——是那道我新求的平安符,已被血染透了。
他从不信神佛,总说平安符灵不灵,要他带去战场测试一下,若他平安回来,那便是灵验的,灵验的平安符,他全回赠给我:「阿鸢,愿你此生平安。」
我恍惚间,仿佛能听见他对我说:「这道符保不了我,却保了边境百姓。」
「阿鸢,我回不来了。」
我抱着他,他的身体似有感应,在我怀里忽然软了下来,琥珀色的眼睛缓缓地在我怀中安宁地阖上。
江清则,十岁护驾,十七岁平定边境,二十岁,为护众生而战死。
叶楚鸢亦死在了那一日。
18
「你可害苦我了!」
云兰公主还在跟魏昭撒娇:「就是你把线报交给了父皇,父皇才责怪我延误军机,我那时还小,没人会怀疑我是故意,但是母妃却被父皇责怪。」
「想来母妃也是那时才开始失宠,最后被皇后母子抢了上风,不过是死了个江清则,父皇却如此迁怒我。」
「说来都怪你,若没有你,父皇都不会知道有那封线报在!我又怎么会被迫和亲呢!」
魏昭当年是阴差阳错发现公主手上的玩物是封事关前线数万生死的战报,他那时还算有脑子,知道事情严重,立刻抢了线报呈给皇帝。
他如今也是当过将军的人了,听到公主这番言论,居然哄着她说:「我不知会把公主害得这么苦,若早知公主会如此,我当年便不会把线报给皇上,反正那时江清则已经战死了……」
他若有所思:「听说,楚鸢当年亲自去边境给江清则收的尸,若是再晚个几天,江清则的尸首就该腐烂了,只要见到那人最丑最不堪的模样,楚鸢早几年,就不会对他念念不忘。」
公主点点头说:「叶楚鸢跟江清则十年前还是人尽皆知的青梅竹马,如今她虽是你的夫人,但心里指不定还想着江清则呢!」
「活人怎么争得过死人呢?」
魏昭脸色一沉,公主被他的神情变化吓了一跳,她如今是要仰仗魏昭来博自己的体面生活了,自然也得哄着他:「将军剑法极好,不如就用这云霄剑,为我舞一场剑吧?肯定比江清则好看!」
魏昭下意识要和江清则比,果真在院子里舞起云霄剑,云兰公主大声叫好。
我在假山旁看着,他拿着江清则的剑,身上带着这些年我调教出来的江清则的影子,明明一切都那么像,那么像,可我看到的,却是一个烂掉的灵魂在这幅躯壳里哗众取宠。
这些年,我愿意成全他Ṭű̂⁰的前途,一是为了我叶家着想,二则,也感激他当年从公主手里抢走了线报,间接让我能见到清则最后一面。
我没想到数年后,他会为了哄公主高兴,说当年这么做是错的,早知道就不送了Ťù₆。
这样的他怎么配拿江清则的剑?
这一幕让我无比恶心。
腹部一阵绞痛,这孩子总是在我最痛苦的时候给我一记重击。
看来不必留了。
我捂着肚子,痛苦之中却无比清醒——叶楚鸢,梦该醒了。
江清则不在了。
谁都替代不了他。
你成就出来的这个替代品,已经在玷污江清则了。
19
大婚这日,魏府还算热闹。
魏昭毕竟是个军功加身的武将新贵,连抢亲这种事皇帝都不跟他计较,足可见他有多受皇室重视。
只要皇帝看重他,朝野上下巴结他的人就不会少。
我打眼一看,除了几位正二品以上的大臣没来,大部分人都来了。
云兰公主的兄长庸王也特意从北边封地赶了回来。
当年贵妃获罪,庸王府被查出不少脏事,皇帝盛怒之下,把这个儿子扔去了北地。
赤炎城那一战前夕,在北地的庸王用自己封地遭遇敌袭为由,调走了南边的两万兵马。
后来证明,庸王所谓的敌袭只是边境小国虚晃一枪,朝野上下都在取笑庸王胆小不经事,被小小敌国一吓就哭爹喊娘。
可他真的是胆怯吗?
那调走的两万兵马,间接害死了江清则和一万多边境将士。
赤炎一战后,太子景渊的武将势力严重受挫。
庸王是个聪明人,用这一计,不仅除了劲敌的左右手,还给自己博了个胆小的名声,好让皇帝不再起疑,他现在都能借着公主大婚的理由回京了。
「吉时到!」
喜婆一声高喊,魏昭牵着云兰公主走进了众人的视野里。
云兰手上拿着却扇,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住,她得意洋洋地迈步走入正厅。
周遭有人议论:「公主居然穿正红色,是要跟侯府夫人平起平坐啊!」
「娶的是平妻,当年如果不是叶夫人嫁过来,这魏昭还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呢!哪有今天能娶公主的威风?」
「他敢抛下妻子去劫和亲队伍,看得出来,是从前顽劣的根没改!」
这些话,公主都听在耳边,她反倒很得意——这说明,魏昭为了娶她,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
足可见她有多受魏昭宠爱!
20
「夫人呢?」魏昭忽然问。
即使是娶平妻,也得给我这位正妻敬茶,可正厅里,只坐了个刘氏。
刘氏说:「别管她来没来!快让公主好儿媳给为娘敬茶,我儿子可是娶了个公主进门,哎哟!我脸上太有光了!」
公主也抓着魏昭的手摇了摇:「魏郎,我们先拜母亲吧!」
魏昭却执意说:「夫人是正妻,你就算入府与她平起平坐,今日你也得敬茶给她,否则不合礼数。」
周遭观礼的人纷纷点头称是,公主咬着下唇,装起无辜:「想必是夫人不愿让我进门,要在这大好时辰里下我的脸面。」
「公主真是好一张巧嘴啊!」
我从正厅走出来,身边的翠苗手里捧着一个锦盒。
「你说得不错,今日,我就是要下你的脸面。」
公主瞪着我,转眼去看魏昭时,那双眼睛已经在流泪了,她抓着魏昭的衣袖小幅度地摇,是在撒娇要魏昭替她出头呢!
「夫人你……」魏昭看着我的脸,开口不是责怪,而是关心:「脸色为何有些憔悴?」
他甩开公主的手,走上前一步,捧着我的脸:「这几日不见你出门,是因为我让你伤心了,你才如此憔悴吗?」
我还什么都没说,他脸上已经写着:你看,你果然很爱我,哪怕我挑明了你是替身,你还是爱我爱得要死,得知我要娶别的女人,伤心得好几日不见人,这么憔悴,恐怕是日日以泪洗面了吧!
他关心着我,眼里雀跃着被我在乎后的喜悦。
公主被魏昭遗忘在身后,她只得去看刘氏,刘氏立刻向着公主,冲我喊:
「叶楚鸢,这大喜的日子,别来摆你正妻的款!你嫁过来三年无所出,就这一点,我儿子要娶平妻你就得认!」
「娘你别说了!」魏昭难得为我说了一句话,他很关心地打量我的神色,越看越担心:
「是不是病了?都是我不好,我那日说话说得太重了。」
「我只是赌气,跪在宫里那段时间,你明明可以早点进宫为我说情,却偏要等三日,我一直在为这件事生气。」
魏昭很是愧疚:「竟把你气病了。」
「我没有生病,之所以脸色苍白,是因为三日前。」
我迎着魏昭关心的目光,淡淡开口:
「我服药堕胎了。」
21
「失血之后,难免脸色憔悴,多谢你的关心了。」
魏昭还没反应过来,他睁大了眼睛:「你、你说什么?」
我嘴角一勾:「魏昭,我怀孕了。」
「什、什么时候的事?!」
「你为了公主去劫和亲队伍那一天,太医诊出来的。」
魏昭的视线下意识看向我的腹部,他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以至于自动屏蔽了我之前那句话。
「孩子已经不在这里了。」
我拍了拍翠苗递过来的锦盒:「它在这里面。」
魏昭瞳孔大震,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只有我的声音回响在众人耳边:「不足三月,还是一团血肉。」
「魏昭,在你为了救公主折腾我的那一晚,这个孩子就注定保不住。」
「在边境时,你曾许诺,回京后会给我一个安稳的家,你食言了。」
「从回京的第一日起,你的心魂就都被云兰公主勾去,你一次次与我置气,我是无所谓,但你的孩子却被你活生生耗死了。」
「堕下来时,太医说了,本就是个死胎,生下来也养不活。」
「为什么……为什么?」
魏昭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他用力抓着我的肩膀,额间青筋暴起,眼眶血红,崩溃又愤怒地质问我: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狠心打掉他!那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
「因为怀你的骨肉,让我无比恶心!」
我伸手,掐住他的下巴:「你把我当公主的替身,为何没有想想你在我眼里又算什么呢?」
「人人都说你如今像极了江清则,身形相似,气质相似,成就相似。」
「可这些,都是我有意调教出来的!」
「你在我眼里,也只是江清则的替身!还是最廉价的——平替!」
22
魏昭仿佛被重击了一拳,赤红的眼睛里,流下泪水。
我却笑了:「不,你连平替都不是,你在所有人眼里,都只是江清则的一道影子。」
「你能得边境将士信任,是因为我教你的那套枪法是江清则当年的绝杀招。」
「你能得皇帝赏识,也是因为,你如今有江清则当年的意气风发之姿。」
「你能入我的眼,也只是因为,我一早就把你当成了他的影子!」
「你如今的一切成就,都只是因为,你是江清则的替身,仅此而已!」
「我错就错在把对他的思念投射在你这样一个烂人身上!」
我取出休书,示向众人:「今日,是魏昭娶平妻之日,也是我叶楚鸢,休夫的大好日子!」
休书甩到魏昭眼前,我转身,当日随我陪嫁进来的奴仆侍卫,包括魏府账房里的一切嫁妆,尽数随我离开。
「你放肆!来人!来人!!」
魏昭反应过来,他痛苦之下恼羞成怒,大吼着让府上侍卫围住了我的去路。
婚礼被我毁了,公主也大闹起来。
庸王立刻起身下令:「给我拦住叶楚鸢!她今日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孤看今日,谁敢拦楚鸢的道!」
魏府侍卫的包围之势还未形成,太子景渊就带着人反包围了整个魏府。
「我叶家的女儿,想走便走,谁敢拦她!」
国公爹爹和娘亲也来了。
「谁敢对我的阿鸢无礼!」
一道苍老威严的声音传来,江老太太杵着龙头拐杖缓缓踏入魏府,在场众人见到老太太,神色都恭敬了许多。
她牵住我的手:「鸢儿,别怕,清则不在了,我们清河江氏代他护着你。」
东宫,国公府,清河江家,三支势力足以撑起朝堂半边天,而如今,他们站在了我的身后。
庸王被吓得跌回椅子上,魏昭也怔在原地,不知所措。
魏府和庸王的兵,被江家军的气场一压,气势上就已经溃败不堪。
而庸王和魏昭,乃至在场其他所有臣子,见到太子,都是要下跪行礼的。
庸王不肯跪,太子道:「皇兄今日不跪,他日也总要对孤俯首称臣的,除非你不想活到那一日了。」
「景渊!你!!」
庸王被太子一句话挑得暴跳如雷,是云兰公主死命拉着他跪下。
地上跪了一片,再无人敢拦我的去路。
踏出魏府时,做了三年的梦也该醒了。
魏府内,刘氏跪着爬过去,抖着手打开了那方锦盒,紧接着她的惨叫哀号凄厉地传出来:「我的大孙子哟!!我的大孙子哟!!」
魏昭看着那盒子血肉,已面如死灰。
23
离开魏府后,我回了国公府调养身体。
清则希望我平安,我自然是要平安的,否则他怎么放心呢?
我和魏昭的婚约是皇帝赐婚,想断开关系没那么简单,但太子说,他能解决。
清则的家在清河,那日,江老太太为了给我撑腰,特意为我来了一回京城。
当年清则殉国后,江家不想误我,主动解了婚约。
我记得清则刚离开那年,老太太带我去放风筝,她说:
「阿鸢,你该是翱翔天际的这只纸鸢。」
「清则若在,他便是牵引你的线,如今他不在了,你也该乘风而起,不坠青云。」
「女人这一生,不能只为男人活,你自有你的天地。」
这话我悟了多年才堪堪悟明白。
这些日子,爹娘细心照顾我,日子过得无比舒心,只是太医说,我先前在战场上伤了身体,如今又小产,要静养两个月。
娘亲每日亲下厨,为我做药膳,爹爹恨不得把天下的补药都Ṭŭ⁷喂到我嘴里。
养病这些日子,除了吃便是睡。
翠苗怕我闷,经常带街上的笑话来给我解闷。
说魏府没了我的嫁妆做支撑,现在穷得叮当响。
说云兰公主本来就是被皇室遗弃的,没什么嫁妆,现在被刘氏日日嫌弃。
公主本来以为魏府已经东山再起鼎盛繁荣,没想到是空有其表,
没钱的日子不好过,尤其对她这种金枝玉叶的公主来说,日子更是难熬。
说公主一身公主病,不肯侍候刘氏这个婆母,日日与她对着干,婆媳吵嘴是家常便饭,后来刘氏还动了手,把公主推得摔了一跤。
闹得请了太医,太医一来,说公主早年在宫里被人下过毒,是不能再有孕了。
这下盼着公主生个大孙子的刘氏彻底崩了。
日日喊着后悔,说是请了个断子绝孙的灾星回来。
她还到了国公府来,想见我一面,要劝我回去跟魏昭和好。
被我娘拿着棍子当街赶走了。
魏昭的笑话便更多了。
没了我在身边,他很快就恢复了昔日纨绔的本性。
日日借酒消愁,流连花楼。
我本不想理会,直到翠苗说:「魏昭去花楼这些地方,总喜欢穿一身蓝衣。」
清则是最喜欢穿蓝衣的,一身蓝衣,在阳光下清微淡远,风仪入画。
他穿他的衣服,是刻意硌应我。
24
花楼里,魏昭酩酊大醉,蓝衣在他身上掉了肩,毫无仪态可言。
美人劝酒:「魏将军,再喝一杯。」
「叫我、江将军!叫我战神!」
魏昭抢过酒壶,把酒直接往嘴里倒,一边倒,一边说:「她喜欢江将军,她喜欢战神……」
忽然有人抢了他的酒壶,他抬脸正要生气,却见来人是我。
「夫人?夫人!是你吗?」
他瞬间酒醒一般,朝我贴过来,还记得把自己身上的蓝衣拉好。
「夫人,你来管我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
「夫人,我错了,我不爱公主,我爱的是你!」
「你把我当成谁都可以,你喜欢江清则,我就变成江清则的模样!你看我如今像不像他?像不像他?」
他拉扯着身上的蓝衣,却是一副花天酒地后邋遢的恶心模样。
啪的一声,我给了他一巴掌。
魏昭被打蒙了一瞬,却忽然哭了起来:「夫人,你好久没打我了!你看我又变成纨绔子了,你就该多打打我,你打我管我,都是为我好,我如今才明白,你是为我好啊!」
神金。
我后退两步,与他隔开距离,下令:「把魏昭押走!」
身后的侍卫上前押住了魏昭的手,这阵仗吓得花楼里那些姑娘大喊起来。
魏昭的酒也彻底吓醒了:「你们做什么!我可是侯爷!我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
「庸王通敌卖国,已被太子殿下查明真相,魏府里也搜出了通敌的罪证。」
魏昭大惊:「怎么可能!!」
「回去问问你心爱的公主吧,是她把外邦行贿的金条私吞了,这几天她买了不少新衣服首饰吧?这些大理寺都有铁证。」
魏昭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抓着我的胳膊:「夫人,夫人,你要想想办法!你要救救我!你是我的妻!你我是一条船上的人啊!」
我冷笑一声,反手扯下他身上的蓝色外袍,道:「我已经休夫,圣上也同意你我和离。」
「通敌卖国,可诛九族。」
「可我早不是你的九族之一了。」
我笑着看他:「所以你魏家的死活,与我何干?」
25
庸王当年为了斗垮现在的太子,与敌国合谋,才导致赤炎城那惨烈的一战。
如今皇帝年老,庸王知道自己不可能名正言顺地坐上皇位,便趁此次回京,意图造反篡位。
可他不知道,太子从江清则殉国后,就一直盯着庸王府。
庸王一有动作,太子立刻派兵全歼。
景渊把庸王带到江清则墓前,亲手砍了庸王的头,告慰清则在天之灵。
公主是同谋,她还想靠兄长篡位重新恢复自己尊贵的地位,可惜算盘打翻了,不仅她的母妃被赐毒酒,整个魏府都被牵连。
太子知道我的身体已经调养好了,便让我亲自来查抄魏府,是想让我出出气。
魏府被抄家时,我拿走了云霄剑。
公主和刘氏被侍卫带出了魏府,围观的百姓不少,大理寺的人留着情面没有捆绑她们。
刘氏看到我,挣开侍卫凑到我面前:「儿媳妇,儿媳妇!娘知道还是你最好!你不忍心这么对娘的,是不是啊?」
公主也凑了过来,她楚楚可怜, 看似要向我求饶, 袖子下的手却握着一把尖锐的簪子:
「叶楚鸢,我就算死!也要拉着你陪……葬……」
她的狠话还未说完, 眼前寒光一闪, 我手里的云霄剑, 已经捅穿了她的喉咙。
「云兰, 这一剑,我替清则还你。」
我拔出长剑,温热的血正好洒在刘氏脸上,她被吓得两眼一翻,之后便彻底疯了。
公主双眼大睁,倒地时, 脖子几乎断了。
我拿出手帕,仔细擦拭着云霄剑剑刃——可不能让这种人的血, 脏了我夫君的剑。
26
庸王一案办结,魏昭虽然牵涉其中, 他却是真不知情,因此被免于一死。
魏家九族沦为奴,魏昭被削去爵位官位,发配边境戍边。
一个月后, 皇帝突然驾崩,太子景渊登基为帝。
魏昭先前的军功本就是我的, 只是因为那时我是他的夫人,是他的妻子, 妻子的功劳被丈夫天然地占有。
景渊封我为安国将军, 也是启国第一位正二品的女将。
受封后,我自请去赤炎边境戍边——我想清则了,我想去守护他生前守护的万物。
再见到魏昭,是在半年后。
他在边境遭遇敌袭,当逃兵时被乱箭射中。
死前,他被抬到我面前, 他攥着我的衣摆,满嘴谎话:「我如今也为国战死,这样的我,能不能比得过江清则?」
我告诉他:「东施效颦,哪怕你在我面前死千百回,都比不上他!」
魏昭被我诛心, 他大口吐血, 死时并不平静。
我还要忙着处理军务,没空看他垂死时的丑态。
他的眼睛始终望着我, 期盼着我回头, 看他最后一眼。
我没有回头。
赤炎城的百姓一直记得江清则。
真正的英雄, 永远活在众生心里。
小时候,清则经常带我去海边看海上升明月。
现在,我看着月亮从边境线上升起,四道平安符紧贴着我的心口, 仿佛他就在我身边,不曾离去。
我终于领悟,没有线的鸢该何去何从。
我不该将对他的那份爱投到任何替代品身上。
而该投向自我。
我要替他, 更加倍地爱我自己才是。
如清则所说,我与他命数纠缠。
爱我,便如爱他。
——全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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