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每天给我送花的小护士死了。
被发现时,她身上遍布各种伤痕,对面的摄像机记录了长达十小时的折磨。
而侵害她的三个富二代却气焰嚣张。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新闻。
当晚便翻墙出了精神病院。
1.
18 号小护士今天没来送向日葵。
没人烦我,按理说应该高兴。
可莫名的,烦躁的感觉越来越浓烈,吵的我失控。
我眼睛变得赤红,暴躁地砸了玻璃杯。
以攻击的姿态。
把所有的活物打量个遍。
最终,稳准狠地抓住了一只老鼠。
小护士说了,人命,不是可以随意践踏的东西。
不光是别人的命,还有我自己的命。
都同样宝贵。
她总是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试图感化我。
还说要和我做朋友,第一次见面就喊我娇娇。
真是好可笑的一个蠢丫头。
我手下的动作不停,轻松处理掉了那只老鼠。
手心的红是温热的,似乎在努力抚平情绪。
可那抹烦躁之感不减反增。
别人的私语突然传ṭü⁸来:
「她才刚毕业,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唉,我都不敢打开那个视频,那三个畜生糟蹋完她居然还录了下来。」
「更可气的是,听说这些畜生一点罪都没受就放出来了。」
我朝他们走去,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18 号今天休假了吗?」
这是被关到这里三年来,我第一次主动和别人说话。
我尽量让自己的面容柔和,甚至挤出了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容。
可他们依旧吓得一哄而散,就连手机也掉在地上。
我扯扯嘴角,果然还是这样啊。
说是不会对病人Ṱûₒ区别对待。
可在听说我手上沾有人命时,整个院都避我不及。
本来不用和那些虚伪的面孔打交道,我正好落得清净。
可是今年,那个刚毕业的 18 号小护士出现。
每天都塞给我一把向日葵,还笑嘻嘻地说要和我做朋友。
她可真是烦死了。
那些丑花我全都扔掉了。
我讨厌她,讨厌她笑起来脸颊上无忧无虑的梨涡。
可现在,她去哪了呢?
我才不是关心她。
我只是要确认她以后再也不会来烦我。
我视线落到了地上的手机,上面的影像使我瞳孔一颤。
上面的受害者正是 18 号。
画面很清晰地对准了她的脸。
瞳仁微颤,瞳孔急剧放大。
这样的眼神,我再熟悉不过。
说明这个人正处于极度恐惧的状态。
小姑娘被强拖上一辆价格不菲的黑车。
手中的向日葵也被男人不耐烦地甩了出去,花瓣散落一地。
摄像机对准她的脸,记录她正在承受的世界上最痛苦最恶劣的事情。
她本来在撕心裂肺地哭泣。
后来三个男人嫌她太吵。
他们就手起刀落,把她变成了哑巴。
最后,画外传来男人气急败坏地叫骂:「靠!怎么这么不经玩,这就没气了?」
她像只残破的、血迹斑斑的娃娃,被随意丢下了车。
「经调查,受害者向小葵每天都会走这条路去花店……」
「嫌疑人摸透了受害者的行动轨迹,提前埋伏在这条路上,对受害者进行了长达十小时的折磨……」
原来 18 号叫向小葵啊。
这么蠢的名字,还真是配她。
她要是不去给我买花,不就没事了?
我面无表情地把那段影像看完,手下处理老鼠的动作不停。
那把水果刀却好像变重了许多。
怎么都无法利落地处理老鼠。
甚至手上还多了很多细口子。
用刀的时候伤害到自己,这在以前是我绝不容忍,也绝不可能发生的事。
可现在,它就这么突兀发生了。
为什么呢,是因为向小葵吗?
好像有一把钝刀子突然扎进胸口。
不是很痛,只是很沉重Ṱŭₓ,压得我喘不过气。
更不可控的是,这种沉痛感正以心脏为起点,在我肢体中蔓延开。
我好痛苦,我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感觉。
我把手里的肉泥重重砸在地上,捂着脑袋尖叫起来。
树上的鸟儿惊叫着飞开。
我大口大口喘着气,缓缓抬起头。
在一排小格子似的病房中,我的房间异常扎眼。
在这个灰白色调的精神病院,只有我的房间,绽放着大片的明黄。
我撒了个小小的谎。
那些被丢掉的向日葵,我其实又捡回来了。
像是一个小偷,偷惯了东西,终于有件属于自己的宝物。
在难以置信过后,便是畏怯,想把它们全都藏起来。
可现在,就连这一点明黄也有人掠夺毁灭。
他们怎么敢?
2.
「警情播报,我市精神病院逃离一患者。」
「据调查,正是三年前勒死生父的恶女李梦娇……」
我听着司机手机里的声音,口罩下的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视线落回到手里的资料。
三个畜生里面,胡彦是第一个动手,把向小葵掳上车的人。
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厌倦了顺遂无波的人生。
为了追求刺激和猎奇,不惜一切代价。
我嘴角微微勾起。
这种没脑子的莽夫,在我们疯子圈里是最下等的货色。
我带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进了胡彦所在的酒吧。
准确找到胡彦的包间,听到里面的声音。
「老子要刺激,刺激你懂不懂啊!不是你这种只会扭两下的烂货!」
我一脚踹开门,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了进去。
胡彦愣了一瞬,随即抄起酒瓶朝我砸过来:
「你又是什么东西?敢闯老子的包间?」
我侧身躲过,似笑非笑地开口:
「胡少不需要知道我是谁。」
「你只需要知道,我有个刺激的玩法,保证让胡少满意。」
在酒气熏染下,胡彦的脸色变得通红。
他一把推开身上的兔女郎,饶有兴致地盯着我。
「哦?你有什么好玩的?」
我打开行李箱,拿出一包药粉,倒进了胡彦的酒杯里。
「喝了这东西,胡少会有一个小时的深度睡眠。」
「我会把你藏进行李箱里,带你享受天堂般的一个小时。」
「就是不知道胡少敢不敢赌上一次了?」
胡彦盯着那杯加了料的酒,微眯着眼,似是有些犹豫。
我上前一步,紧盯着他的双眼。
「胡少不会是怕了吧?」
「胡家一手遮天,又有这么多人在场见证,我还能把胡少卖了不成?」
「阎王爷来了老子都不怕!」
胡彦嗤笑一声,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也跟着笑。
笑他的愚蠢,笑他的自大。
我以为会废上一番口舌,甚至做好给他硬灌的准备。
却没想到他为了追求所谓的刺激,如此轻易就把命交付到了我的手上。
当着一众纨绔子弟的面,我把胡彦塞进行李箱。
轻易便甩掉了胡家跟上来的保镖。
这下,他插Ţũ₇翅难逃了。
3.
胡彦醒过来时,我正在熬煮猪蹄。
他发现衣服都被我扒了,只留下个裤衩子,赤身被我绑在椅子上。
便气急败坏地大骂:「你他么把老子带哪来了?」
「贱人,老子跟你说话你没听到吗?」
「你有几条命敢绑老子?」
我搅弄猪蹄的手一顿,不耐烦地转过头。
「真是聒噪。」
我抄起菜刀,随意磨了两下,便走向了胡彦。
胡彦嘲弄地瞪着我,呸了一口。
「你吓唬谁呢?来来来,今天老子就看你敢不敢动手……」
他还没说完,我便手起刀落。
「唔唔……」
他惊恐地瞪着我,嘴里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我呸了一声,面无表情地转过身。
要不是答应过向小葵,我真想亲手解决了他。
胡彦从嗓子里发出哀嚎,他的表情终于惊恐起来,下身渗出尿骚味。
「还不够。」
我摇摇头,把玩着手里的菜刀。
又废了他的手脚,让他再也不能行走。
锅具适时传来「叮」的一声。
我微微一笑。
猪蹄终于煮好了。
我用大量魔芋和猪蹄熬煮,将凝胶ṱũₚ和胶原蛋白结合,为胡彦专门制作了一张精致的人皮面具。
就算是无比熟悉他的朋友,也认不出来他。
我打晕了换脸的胡彦,给他换了一身衣服。
带他去找了第二个畜生,江磷。
4.
在那段视频中,江磷这个斯文败类,用的是最残忍最暴戾的手法,在向小葵身上留下了一处处伤口。
他皮相很好看。
哪怕是个心思龌龊的禽兽,在那张帅气皮囊的掩饰下,依旧饱受欢迎。
资料上说,江磷表面上男女通吃,但其实那方面不行,他只能通过折磨取乐。
他会把暧昧对象带回自己的一处别墅,在那里用各种酷刑工具对他们肆意施暴。
看上去有点脑子,但不多。
这正中我下怀。
我把胡彦丢到了江磷的别墅门口。
江磷看到胡彦的时候愣了半晌。
他左右环顾,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抵不过诱惑,把胡彦拖了进去。
我在暗处露出笑容。
这样一个精致的、没有意识的、身有残缺的玩偶。
对江磷是致命诱惑。
这是犯罪心理学,是基因里头的东西。
更何况江磷被家里宠的无法无天,就算犯下天大的祸事,也会有江家出来擦屁股。
他拒绝不了这种诱惑的。
算算时间,胡彦很快就要苏醒了。
等他睁开眼时,他会看到自己从施虐者,反转成砧板上的鱼。
而同他狼狈为奸的狐朋狗友,正像他们对向小葵那样,拿着各种工具朝他身上比划。
他想张口咒骂解释,却发现嘴里没了说话的器官。
他想伸手反抗,想拔腿逃离,却发现手脚使不上力气。
那一刻,他的无助恐惧将放大到极致。
那些他加诸在向小葵身上的暴力,将会以千倍百倍的痛苦回到他的精神和肉体上。
这不就是他一直以来追求的刺激吗?
想想这些,我只觉得罪有应得。
我答应过向小葵,不再手沾人命。
可又没保证过不会借刀杀人。
我在人皮面具之下,藏了一个微型摄像头。
此刻正在全网直播别墅里的画面。
如我想象的那样,江磷正挑选着趁手的工具。
像他们对向小葵做的那样。
江磷把这些一一用在胡彦身上。
他并没有发现手下的待宰羔羊正是胡彦。
胡彦身上布满了伤痕,却无处可逃。
而胡彦退无可退,从嗓子里发出恐惧的呜咽。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曾经对别人做的一切,全都报应在自己身上。
弹幕一条条划过。
【没眼看,这是可以播的吗?】
【这不就是前不久新闻上虐女案的那个富二代江磷吗?】
【我没看错吧,江磷是在拿烙铁往那人脸上按吗?】
在受热状态下,胡彦的人皮面具滑落。
全网都惊呆了。
江磷的动作顿住,整个人如遭雷劈一样傻站着。
胡家赶到的时候,胡彦已经没了气息。
身上的伤口极尽恐怖残忍。
胡彦可是胡家这一代的独苗,以后可是要继承家业的。
胡家看向江磷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可在所有人都以为胡家饶不了江磷时,江磷又一次被无罪释放了。
听说是胡家主动写了谅解书。
全网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三天后,野外发现了江磷的骸骨。
被野狗活活吃干了血肉,只剩下一副骨架。
我看着新闻上胡家安慰江家的画面,嗤笑一声。
胡家也真是不利落。
但凡有人查下去。
便能发现——
那条所谓的「野狗」。
正出自胡家狗场。
5.
伤害向小葵的人,只剩下最后一个顾涵了。
他的资料是一片空白。
在向小葵的那段视频中,顾涵全程没有任何动作。
他只是高高在上地坐在主位,淡漠地看着那两条疯狗对向小葵施暴。
显然,他对向小葵并不感兴趣,也不在意她的死活。
那他为Ŧű⁹什么又要挑唆那二人对向小葵下手呢?
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盯着照片上那双淡漠的桃花眼。
仿佛什么都不在乎,又仿佛执着着什么。
他远比胡彦和江磷那种货色要可怕得多。
而我不着急动手。
像顾涵那么聪明的人,胡彦和江磷接连出事,他不会想不到有人在暗中推动。
出于对同类的嗅觉,我就在家里等着他找上门。
一天、两天。
第三天——
门铃响起。
打开门,是比照片上更加生动冷郁的一张脸。
顾涵的一双桃花眼盛满了笑意。
像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熟稔地进了我家门。
他说:「娇娇,好久不见。」
我也笑着给他倒了一杯水。
「好久不见。」
6.
我和顾涵算得上是熟人。
第一次见面,是在他爸的地下室里。
那时小小的我被按在木板上,承受着一个成年男人最大的恶意。
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只知道我亲生父亲像条狗一样对顾家摇尾乞怜。
把我像个礼物一样送到了顾家地下室。
顾涵就躲在门口,看着他爸对我施暴。
眼里也由一开始的好奇。
变成了兴致盎然。
终于有一次,他站在他爸背后,高举了一把刀。
毫不犹豫地贯穿了他爸的背,精准扎进了心脏。
他当然不是为了救我。
而是想独自占有。
他摸着我的脸,痴迷地说我真像他那个去世的姐姐。
要把我彻底囚禁起来。
我乖巧地把脸贴在他手心,出声蛊惑他。
「小少爷,真正的掌控不是靠绳子,而是驯服。」
「如果你放我离开,我还心甘情愿地回来找你,那才说明我真正地属于你。」
他同意了。
我永远记得回家后,我生物学上的父亲说的话。
「你怎么回来了?咱们能攀上顾家是天大的福气,你不要闹脾气。」
我笑着让他放心,说我只是回来给他过个生日。
我送给他一条价值不菲的皮带。
然后亲自下厨,给他盛了一碗汤。
「生日快乐。」
我亲爱的父亲。
我在他全身使不上力气的时候,用我送给他的那条皮带,以最折磨的方式夺走他性命。
我向帽子叔叔要求解剖。
我想看看他的心脏是不是冷的,是不是黑的。
没想到像他那样买女为荣的人,心居然是热的,是红的。
顾涵没有等到我回去。
因为我被诊断出精神病,被帽子叔叔关进了精神病院。
7.
我静静听着顾涵讲述从前的事。
他讲到口干,喝下手里的水。
「娇娇,我得知向小葵的事,你知道我有多兴奋吗?」
「我知道只要弄死她,你就一定会从精神病院出来找我。」
「我不在乎其他人的贱命,娇娇,我只在乎你。」
他毫不在意地笑着,继续吐出最冰冷恶毒的话。
「我知道江磷和胡彦死讯时,激动得全身战栗。」
「因为这正说明我们马上就要见面了,娇娇,这算不算你当初说的心甘情愿来见我?」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在心里默数三个数。
三、二、一……
我的瞳仁微颤,双拳猛地攥紧。
那药是我亲手放进水杯的。
顾涵怎么可能好端端地坐着?
「娇娇,你不会以为我真的喝了水吧?」
顾涵摊开双手,让我看清袖口的那摊湿渍。
「带刺的玫瑰,碾碎的时候才更加美丽。」
「娇娇,现在轮到我了。」
他轻轻数着:「三、二、一,倒。」
我突然感到一阵眩晕,意识逐渐涣散,无力瘫在沙发上。
只能看着他的嘴唇一张一合。
隐约中,似乎听到他的声音:
「傻丫头,还记得吗?刚才接过水杯的时候,我碰了一下你的手。」
「三年了,你也该回到我的地下室了。」
8.
顾氏只手遮天。
没人知道在光鲜亮丽的别墅一角,藏着这么一个阴暗血腥的地方。
可这地我熟。
三年前,我踏着两条人命,从这里逃了出去。
三年后,我又因为另一条命,回到了这里。
我手腕微动,身上的铁链便哗啦作响。
顾涵端着红酒杯站在我面前,贪恋地抚上我的脸。
「娇娇,你终于回来了。」
「三年前我信了你的谎言,现在我什么都不信了。」
「我不要你的心甘情愿,我只要你被永远锁在我身边就够了。」
他捏住我的下巴,让我正对着远处的人体模特。
那是个人形石塑。
拥有着一张与我有七分相似的脸,气质却与我完全不同。
它穿着洁白的裙子,笑得纯洁又温柔。
而我一身郁气,早就忘了怎么去笑。
「那是你姐姐?」我问道。
顾涵痴痴地笑,把脸依恋地靠上石塑的肩膀。
「我姐姐顾悦,她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娇娇,我找了这么多年,你是和她最像的。」
「你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这次,我不会让你逃了。」
他看向石像时深情又真挚。
像是一个饱受委屈的孩子,终于能靠在温暖的怀里寻求片刻安宁。
我问道:「那顾悦是怎么死的?」
顾涵突然沉默,眼里闪过一丝迷茫,似乎他也不记得了。
他遍寻记忆无果,最后冷笑一声,「你不用关心这个。」
「你只需要知道,你会代替她,陪在我身边。」
「不要让我知道你再耍什么花样,娇娇,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怎么会呢?我很乖的。」
我也跟着他笑,笑着笑着就抄起了那有碗口粗的铁链。
用尽全力朝那雕塑一下下砸过去,哪怕掌心被磨得鲜血淋漓也不罢休。
那被顾涵反复擦拭,精心呵护的石像,在这重击下碎裂出一个大口子。
露出里面的骸骨。
「不要!」
顾涵通红着眼,颤抖着手抚上石像裂口。
像是心口也跟着破了一个大口子,拼了命地遮挡那丑陋的骸骨。
我瞥了眼鲜血淋漓的掌心,用最轻柔的声音说出最恶毒的话。
「顾涵,原来你把她藏在这里了呀。」
那副骸骨以奇怪的姿势扭曲着。
这么漂亮的石像,十分考究塑造手法。
需要人还有意识,保持着微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石膏完全覆盖。
石膏从鼻孔流进身体里,直到完全窒息而亡。
毕竟活人的表情永远是最生动的。
从看到这石像的第一眼,我就知道,这里面藏着个人。
9.
顾涵越在意什么,我就毁掉什么。
这不正是跟他学的么?
顾涵说只在乎自己的目的,不在乎别人的性命。
可我毁了他姐姐的石像。
毁了他心里最后的净土。
他却像只穷途末路的凶兽,扑过来掐着我脖子。
我平静地瞪着他,沾满血的双手在他脸上挑衅地拍出巴掌印。
在这场对峙中,我们双方都在博弈。
筹码是谁更疯一些。
「哗啦——」
雕塑在我们身后彻底碎裂开。
骸骨重重砸在地上。
「姐姐!」
顾涵突然松了手,几乎是下意识地用手去接。
顺着他的动作,我看到了他手臂上的疤痕。
看上去是很多年前的刀疤和烫伤,已经和皮肉完美融合。
而在他手里,顾悦的手指骨上,还戴着一颗硕大的鸽子蛋钻戒。
我神色一顿。
这枚戒指,我曾在新闻上看到过。
顶级设计师出品,全世界仅此一枚。
被顾父拍下,送给了他的未婚妻。
「顾涵。」
我心里有了个猜测,突然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就笑出了眼泪。
讥讽地看着顾涵,像是看一个可怜虫。
我说道:「顾涵,承认吧。」
「根本就没有顾悦这个人。」
10.
我一直奇怪,顾涵是独生子,那他口中反复念叨的「姐姐」是谁。
是私生女吗?
直到这刻,我才彻底确信。
根本就没有顾悦这个人。
顾父当年占有我时,喊的是他失踪未婚妻的名字。
所以我猜测。
与我长得像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顾悦。
而是顾父那个失踪的未婚妻,顾涵的准后妈。
顾悦,是顾涵在小时候,被准后妈虐待时,衍生出来的一个幻想。
在他的臆想中,有一个天使一样的姐姐,会永远护在他身前,在他受伤后把他护在怀里。
他不断给自己洗脑,丰满这个「姐姐」的形象。
每次回忆起那样的痛苦场景,他唯一看到的就是后妈那张狰狞的脸。
他把「姐姐」加入到场景中,代入了后妈美化过后的脸。
他恨后妈,所以他用石灰闷死了她。
他爱姐姐,所以他日日擦拭那个石像。
这一家子都不是正常人。
我又何尝是?
因为一张相似的脸,平白遭受这一切,被活活逼成了个疯子。
顾涵在我家的那杯水,我其实什么都没有放。
我以身为饵,主动入局,就是要找到顾涵心里真正的软肋。
然后,彻底摧毁他的心理防线。
直至把他逼上绝路。
让他也尝一尝向小葵的无助和痛苦。
11.
我踹了一脚顾涵,以恶毒后妈的口吻命令道:「小杂种,给我解开。」
顾涵条件反射般缩成一团,哆嗦着给我解开了锁链。
然后迅速弹到了角落里,离我远远的。
我抄起锁链,反手抽到了他身上。
华贵的衬衣被迅速抽烂,健硕的胸膛绽开一朵朵血花。
顾涵紧捂着头,发出痛苦的呜咽,却在极度应激的状态下一动都不敢动。
他Ţų⁴一定很痛吧,可他却根本不敢挣扎。
我眼底一片冰冷,突然惋惜手里的居然是这没用的锁链。
要是长满荆棘的鞭子该多好。
在他身上一道道划下去,让他承受千百倍的痛楚。
那是他应得的。
在顾涵即将晕厥的时候,我迅速把手里的锁链一丢,又把他护在了怀里。
用温柔大姐姐的样子,给他擦拭额头上的冷汗。
「小涵,不要哭,姐姐在。」
「怎么痛成这样,谁把小涵伤成这样?」
顾涵全身一颤,委屈般地把头靠在我怀里。
「姐姐,那个女人又打我了……」
下一瞬,我一耳光甩在他脸上,又恢复了恶毒后妈的样子。
如此反复,直至顾涵彻底崩溃。
顾涵其实偶有意识清醒的时候。
可他潜意识迷恋姐姐的温暖。
在我反复的肌肉训练中。
只有他足够听「恶毒后妈」的话,温柔大姐姐才会出现保护他。
所以他不敢反抗,不是因为怕后妈。
而是怕彻底失去姐姐。
在顾涵又一次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被关在笼子里。
大屏幕上放着向小葵的视频。
我坐在一旁的沙发椅上,如同视频里担当审判角色的他,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上帝一样主宰着别人的死活。
顾涵迷茫看着视频,等待我发布施令。
我冷漠地看着他,一字不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顾涵开始着急了。
如果后妈不折磨他,那姐姐永远不会再出现。
「我需要做什么,你说啊。」
「你用鞭子抽我,用刀子砍我,我都不会反抗。」
「来,快来啊,你把她还给我!」
我依旧一声不吭,只是这次视线落到了视频上。
顾涵似乎悟了。
他学着视频里的样子,拿起笼子里的工具,一次又一次朝着自己身上挥去。
眼睛却直直盯着我。
努力在我脸上找到或是怜悯或是心疼的痕迹。
可是这次什么都没有。
我摇摇头,沉默着打开了笼子。
他跪在我面前绝望嘶吼。
「我到底要怎么做,你说啊!」
我带他爬上了这栋别墅的最顶层。
底下铺了大片的荆棘,还有一个拿着尖刺刀的士兵石塑。
「小涵,你怎么就不愿意相信呢?」
我突然开始流着泪,唤他的名字:
「我已经死了,你看,这是我的骸骨啊。」
「小涵,我走得好痛好难受,是你干的你不记得了吗?」
「你为什么要那么对我?石塑里好冰冷好窒息,我好害怕,可你却不顾我的死活,不断往我头上浇着石膏。」
「不!不是这样的!姐姐你听我说。」
顾涵通红着眼,艰难地爬过来,抓住我的裤腿。
我却侧身躲开,用控诉的表情凝望着他。
在他濒临癫狂的时候,把骸骨递到了他手里。
顾涵下意识甩了出去。
等他反应过来时,骸骨已掉进下面的荆棘丛中,瞬间摔得粉碎。
我哭得更凶了。
「那可是我的骨头,你为什么要摔了它!」
「小涵,我好冷好痛,我要消失了,你再也见不到我了!」
这一刻的顾涵早已分不清现实和幻想。
他的意识早就在被我揭穿那刻死了。
活着的,不过是个行尸走肉。
这个傀儡拼了命地想要挽留住「姐姐」,毕竟那是他生命里唯一的光。
他只能用尽最后力气,在天台边纵身一跃。
「姐姐不哭,我、我去把骨头给你捡回来!」
我冷漠地抹掉眼泪,看着他的身体精准落到尖刺刀上。
位置是精心计算过的。
看来,跳下去的顾涵是清醒的。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甘愿死在自己的幻想里。
我长长呼出一口淤气,蹲在地上抱紧了自己。
世界那么大,我却那么小。
幸福的人那么多,可却唯独少我一个。
其实从某种角度来说,顾涵比我幸运的多。
因为他的「姐姐」从未存在过,消失得也没有痛苦。
可向小葵是在给我买花的路上,那般折磨的死去。
我捂着闷痛的胸口又哭又笑,最后倒在地上打滚。
今天的阳光格外的艳,像是一支巨大无比的向日葵,没心没肺地想要温暖所有人。
我从地上爬了起来。
疯子是不能清醒的。
因为清醒的疯子,根本活不下去。
12.
我去了向小葵的墓地。
檀香未灭,鲜花正盛。
似乎刚有人来过。
墓前摆着一个大大的纸箱,里面装的都是向小葵的遗物。
等到檀香燃到一定高度,火苗会彻底吞噬纸箱。
把这些东西烧给向小葵。
我把向日葵放在墓前,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送过我那么多支向日葵。
还是第一次我送她。
视线无意间瞥到了箱子里的东西。
一个卷边的本子,很多张泛黄的照片。
只一眼,我就愣住了。
穿着整洁校服,扎着小辫子、灿烂大笑着的小姑娘。
每天都有营养丰富的饭盒,头上扎着五彩斑斓的头花。
遇事喜欢打抱不平,考试不及格偷偷改分数。
经常被老师请家长。
这些都是我小时候的照片。
或嗔或笑,亦或是在喝草莓牛奶。
向小葵怎么会有这些?
照片背后有娟秀的小字。
「今天她看我了,可我还是没有鼓起勇气打招呼。」
「娇娇和老师对着干的样子好可爱,把老师气得粉笔都掰断了。」
「她知道今天的草莓牛奶是我送的吗?我攒钱特意给她买的!」
「啊啊啊,下次,下次我一定要告诉她我的名字!」
密密麻麻,字里行间。
一件件小事,诉说着一个小姑娘隐晦的心情。
她似乎在很久很久之前就认识我了。
可我已经记不清从前的事。
我翻遍记忆,都没找到向小葵的影子。
那些都是离我太久太久的事。
那时候我妈妈还在,我还有人护着。
我和其他孩子一样,有健全的家庭,正常的校园生活。
我手上没有沾血, 我还不是个疯子。
没关系, 没关系。
现在知道了也不晚。
我把照片重新放回到盒子里。
对着墓碑上的照片重新伸出了手。
「向小葵, 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
「你好, 我叫李梦娇, 你可以叫我娇娇。」
「我最喜欢的花就是向日葵了。」
(向小葵番外)
他们今天又把我围住了。
老师装看不见, 他们便直接掀了我的饭盒。
妈妈做的饭菜撒了一地。
我中午又要饿肚子了。
可他们还是不肯放过我。
把妈妈给我买的新书包踩出鞋印,还把我推搡进墙角。
「你这个又黑又瘦的土妞,凭什么和我们一起上课?」
「听说是从乡下来的,连马桶都没用过吧?身上都一股臭味!」
「话都说不利索,还好意思举手读作文呢, 真不害臊。」
「哟,还敢瞪人?咱们用胶水把她Ţŭ₁眼睛粘起来吧。」
我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要承受这些莫须有的恶意。
只能努力蜷缩起身体,竭力躲避他们的胶水棒。
灰暗一角突然破了个裂口, 射进了一束阳光。
穿着干净校服的女孩就那么闯进了我的视线。
她高举着手里的板凳, 像头暴怒的小狮子,直接把我面前的霸凌者砸哭了。
其他人被她吓住, 一哄而散地去找老师告状。
老师来得很快,气急败坏地喊她名字:「李梦娇, 叫你家长来学校一趟!」
她无所谓地冲我吐了吐舌头,「没事, 我妈才不舍得骂我。」
她热烈又张扬地闯进我的生活里, 再也没有人敢霸凌我。
而我, 却因为那一点矫情和自卑, 只默默关注人群里的她。
却不好意思主动和她说话。
我知道她叫李梦娇,喜欢喝草莓牛奶,QQ 头像是个小太阳。
直到学期结束,我也没敢和她搭话。
下学期吧, 我下定决心。
下学期一定要和她做朋友。
可好不容易等到开学,她的位置上却是空的。
听说她妈妈去世了,她爸爸给她办了转学。
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李梦娇,我记住了她的名字。
很好听,和她漂亮的小辫子一样。
可她还不知道我叫向小葵呢。
往后十余年,在我人生的每一个阴暗角落,我都会回忆起九岁那年的那束阳光。
再听说她的消息时,是在女大学生弑父的新闻上。
新闻报道她勒死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甚至还挖出了他的心脏。
网友用最不堪的字眼评论着她, 而她在媒体前只是无所谓地笑。
眼里再也没有了光,只有浓浓的疲惫和颓废。
她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有妈妈护着的孩子。
她只能任由那些脏水泼到她身上,嘲讽那些键盘侠只敢躲在电脑后面。
我拼命摇头, 在那一条条咒骂的评论下面疯狂为她解释。
不是的。
她不是这样子的。
我不知道这么多年她经历了什么。
但她一定很辛苦。
妈妈问我大学毕业后想做什么。
在看到新闻前,我像大多数毕业生那样茫然地投简历, 对未来的认知一片空白。
而现在,我坚定地应聘了李梦娇所在的医院,成为一名护士。
时隔这么多年, 我终于又一次见到了她。
在大片的青草地上, 她的周围被其他人自发地远离, 出现了一个隔离圈。
护工们眼带惊惧,拉住我说道:「别过去,那个女疯子手上有人命。」
我对他们摇头, 义无反顾地朝她靠近。
手里捧着一大束向日葵,含笑送到了她面前。
这是一场跨越了十几年的会面。
娇娇。
这次,我来做你的阳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