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含

我有个堂妹，特爱搞阴谋论。
姐姐的男友喜欢给她做饭，堂妹说：「笑死，你真以为他爱你？他是想把你喂胖，等你胖了没人要，就离不开他了。」
我爸被工程欠了款，我给他转了笔生活费。
堂妹说：「笑死，你真以为你爸没钱？他这是故意装穷，榨取你的钱给你弟买房。」
她把别人的生活搅和得鸡飞狗跳，被怪时却比谁都委屈：「我都是为你好。」
后来，她一贫如洗，发微信向我借钱。
我只回了她两个字：
「笑死。」
1
我堂妹第一次尝到阴谋论的甜头，还是在小学。
那时候老师上课讲司马光砸缸的故事，下课后同学们仍然在讨论。
大家都说司马光机智又勇敢，救了掉进缸里的小伙伴。
这时候，堂妹走到讨论的人群旁，漫不经心地道：「你们以为事情的真相这么简单？」
她这么一开口，把周围人的好奇心都吊起来了。
眼看着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堂妹来劲了。
她幽幽地道：「没人敢告诉你们，其实那个掉进缸里的人，是司马光自己推进去的！」
同学们顿时炸了，全都围在她身边，你一言我一语地问：
「真的吗ţŭ̀ₙ？」
「为什么课文上不是这么写的？」
「老师上课的时候怎么也不告诉我们？」
堂妹高深莫测地笑了笑：「老师？老师怎么敢教这些。」
「至于课文，更是只写一些大家愿意看到的真善美，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真相。」
我站在一旁，反驳她：「那个被救的人只是掉水里了，又不是哑了，如果真是司马光推他，他为什么不说？」
堂妹的脸短暂涨红了一瞬，随即她勾起嘴角，深沉地道：
「因为他喜欢司马光。」
「你明白了吗？这件事里，司马光得到了名声，而那个被他救的人，得到了爱情。」
我石化了。
2
然而，我不信，却有很多人愿意信。
那一天放学时，还有很多人围着堂妹。
比起课本上简单的故事，大家更愿意相信她口中离奇而又复杂的版本。
「邱淇淇，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你是不是比我们看了更多的书？」
堂妹淡淡道：「大家看的书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我想得更深、更透彻。」
同学们纷纷露出了佩服的眼神。
堂妹很高兴。
在此之前，她是班里的小透明，长相一般、成绩一般、人缘一般。
这是她第一次体会到众星捧月的感觉。
从此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她把各种网络上看来的东西添油加醋、大肆传播，讲得神秘兮兮。
老师后来知道了，找到我：「诗含，你是淇淇的堂姐，回去跟家长说一下这个情况。」
我回去说了，奶奶却不以为然：
「小孩子随口说说而已。」
她觉得等堂妹长大，懂得事情多了，自然就好了。
然而并不是这样，随着长大，邱淇淇开始变本加厉。
新年的时候，大家聚在一起吃饭，在外面工作的堂姐也回了家。
堂姐原本很瘦弱，一米七二的个子只有九十斤，动不动就生病，例假的时候更是疼得死去活来。
结果这次回家，她明显丰润了许多，气色也变好了。
亲戚们问起，她笑着打开相册，给我们看她男朋友做的菜：
「喏，这是红烧鸡翅，这是番茄肥牛。」
「他也没什么爱好，就喜欢鼓捣吃的，我爱吃什么他就做什么，我这一年来胖了七八斤。」
堂姐说起这些时，脸上充满了幸福。
我真心为她高兴。
众所周知，堂姐的上一任男友是个渣男，最擅长冷暴力，堂姐在那段恋爱中受尽折磨、生病暴瘦，一度被 PUA 得认为自己不配被爱。
如今终于走了出来，遇到了真心对她好的人。
然而，就在我们其乐融融地说着「什么时候让我们也尝尝姐夫的手艺」时，邱淇淇突然放下筷子，冷不丁地开了口：
「笑死，你们不会真的以为堂姐的男朋友喜欢做饭吧？」
一时间，餐桌上寂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邱淇淇身上。
邱淇淇很满意。
刚刚我们所有的话题都围绕着堂姐，如今，她总算来到了聚光灯的中心。
邱淇淇享受着众人的关注，慢悠悠地分析：「堂姐过去是模特身材的大美女，这会让男人很没安全感的Ťúₒ。」
「所以啊，他就想方设法地把你喂胖，你胖了、没人要了，自然就离不开他了。」
堂姐的脸色瞬间变得雪白。
她看着邱淇淇：「你什么意思？」
「他根本不是这种人，你甚至没有见过他，凭什么做这种结论？」
堂姐气得发抖，邱淇淇却满不在乎，她摇了摇头，叹气道：
「唉，居然还在帮那个男的说话。」
「恋爱脑的女人不听劝，真是没救了。」
3
邱淇淇这几句话，直接把堂姐的所有解释堵了回去。
因为堂姐越解释，就越被证明是恋爱脑，邱淇淇也就显得越正确。
那天的聚餐不欢而散。
消息七拐八拐，不知怎么的，邱淇淇说的话还传到了堂姐男朋友和对方家人的耳朵里。
堂姐的男朋友没说什么，但从此之后做饭的积极性就降低了，即便仍然给堂姐做饭，也再不是之前那副开开心心的模样。
堂姐也不再在朋友圈发美食照片了。
不仅如此，她回家时情绪总是很低落，有时候还会偷偷哭。
我怪邱淇淇乱搞阴谋论，人家本来好好的，硬是去增添嫌隙。
邱淇淇却毫无愧意：「是她想得太少，我多帮她想一想而已，难不成我还有错了？」
「还有，邱诗含，你也别想堂姐的事了，你自己被坑成这样，你还没意识到吗？」
4
我终于体会到了邱淇淇的威力。
当她煞有介事地望向你，用这种高深莫测的语气问你时，你会忍不住脱口而出——
「你什么意思？」
邱淇淇笑了笑。
「奶奶说，你上个月把实习工资全都打给你爸了。」
这是真的。
我爸工程的老板突然跑路了，过去的一年里，我爸一直在各地追款。
款Ṫųₖ一直没追到，还欠着工友的钱，所以他过得很拮据，每餐都是随便买点速食对付，最后在外地没办法了才给我发消息：
「闺女，能不能转五百块给爸急用？下个月就还你。」
我鼻子一酸。
我知道我爸的性格，他一个人把我和我弟拉扯大，最喜欢在儿女面前充当顶天立地的英雄。
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跟我开这个口。
我留了点生活费，然后把所有攒下的实习工资都转给了他。
我爸不要，要给我转回来，我大方地说：「没事，我有钱。」
电话里，我爸的声音第一次哽咽了：「诗含长大了。」
我心里也很骄傲。
过去的我一直是被爸爸保护的小女孩。
如今，小女孩长大了，也可以在爸爸困难时保护他。
然而，此时此刻邱淇淇却抱着手臂，冷冷地道：
「你真以为你爸没钱了？」
「邱诗含，你这个人最大的问题，就是看人看事太过简单。」
「你爸怎么可能真的没钱，他故意在你面前吃馒头、咸菜，让你可怜他。」
「实际上是想把你的钱都榨走，给你弟弟。」
我气懵了。
邱淇淇虽然是我堂妹，但鉴于我不喜欢她的性格，我们两家来往并不密切。
她对我家的情况了解甚少，却能信誓旦旦地脑补出这样一出伦理剧。
邱淇淇看着我涨红的脸，冷笑：「你也别不信，你爸是重男轻女的人，不然他为什么不找你弟弟要钱？」
「说到底，当爹的都更心疼儿子罢了，女儿自古以来都只是工具。」
「今天算我好心提醒你，别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我心里装了一万颗核弹，眼看着就要爆发。
然而，就在我开口骂人的瞬间，突然听到后面一声门响。
猛地回头，我发现我爸站在门外。
一年不见，他头发白了，穿着一件有点脏的夹克，左手拉着行李，右手拎着一兜子刚买的草莓。
那是我最爱吃的水果，他自己嫌贵，给我买却从来大手大脚。
我爸的脸色很难看。
刚刚邱淇淇的话，都被他听见了。
他缓缓放下草莓，转身离开。
那背影似乎佝偻了许多。
「爸！」
我顾不上邱淇淇了，赶紧追上去。
临出楼门的地方，我总算拦住了我爸。
他身影佝偻着，脸上是一个中年男人的愧疚。
「是爸没用。」他低声说。
他不怪邱淇淇，只怪自己为什么要开口向女儿要钱。
我的眼泪立刻掉下来了。
「爸，你别这么说，我快工作了，弟弟明年也要上大学了，咱们一家人都会越来越好的。」
「我也从来没觉得你偏心，你千万别多想。」
我不知道的是，就在我忙着安慰我爸的时候，邱淇淇却在楼上看着，淡淡地在电话里跟她朋友聊八卦：
「哎呀，我那个姐姐，邱诗含，你认识的，真的是冥顽不灵。」
「亏她还是 985 毕业的，都被榨走全部的存款了，还忙着安慰她爸，以后估计就是被她弟吸血的份儿。」
对方敬佩地说：「不愧是你，人间清醒。」
邱淇淇得意地笑了笑。
5
邱淇淇的这个朋友，是我实习单位老板的女儿。
星期一我去单位的时候，发现周围人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
既有怜悯，又有怒其不争。
我那时候还不知道邱淇淇已经把话传到了我单位，于是十分莫名其妙。
再加上一上午工作量巨大，我也没顾上问，好不容易忙完才对贺筠说：「走吧，去吃饭。」
贺筠是我男朋友，我俩是被老板撮合在一起的。
他高高帅帅，约会时永远会有各种惊喜的小礼物，我俩刚在一起一周，正是热恋期。
然而，往日里每顿饭都和我一起吃的贺筠，却抬起头望向我，随后慢吞吞地吐出几个字：
「诗含，我们分手吧。」
我愣住了。
明明上次见面我们还好好的。
脑子嗡嗡作响，我忍不住说：「给我个理由。」
他流露出不忍心的神色。
「诗含，你很好，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但是……」他缓缓道，「我不跟扶弟魔谈恋爱。」
我脑子里轰的一声响，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是邱淇淇。
邱淇淇把她那一套狗屁不通的推测当作真相，传到了我们单位。
而我就像堂姐一样百口莫辩，越解释越显得我们被亲情或者爱情绑架、昏了头脑，只有邱淇淇是人间清醒。
贺筠还在说：「诗含，我是奔着结婚谈的恋爱，如果你现在就把所有的钱给弟弟，以后也一定会从我们小家庭里拿钱去帮衬娘家，我也是个普通人，不是什么冤大头，没法当这样的血包。」
他还没说完，远处的领导就叫他：「小贺，来开会。」
贺筠最后看了我一眼，低声说了句对不起，然后转身离开。
我站在原地，周围的同事们有意无意地目光落在我身上，我听到他们小声议论。
「贺筠这也算逃离魔窟了。」
「邱诗含也真是的，都读到硕士了还一心扶弟，真给女性丢脸。」
「贺筠可是领导介绍给她的，如今分了手，是不是代表着领导也不喜欢她了？」
我浑身发抖地冲回了家里。
邱淇淇正在沙发上跟她同学打电话，她笑着说：「笑死，你真以为你朋友是好心帮你？你把人想得太善良了。我告诉你，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朋友过得比自己好，她表面上帮你，实际上……」
我把她揪起来，给了她一个耳光。
6
邱淇淇尖叫一声，拼命往后躲，奈何我死死地抓着她不松手。
「奶奶，奶奶快来，邱诗含疯了！」
刚从外面回来的奶奶一进门看到我俩在厮打，上来拉住我：「诗含，诗含你在干什么？！」
我气得呼哧带喘，邱淇淇则哭着捂住自己的脸：「我什么也没干，邱诗含突然冲进来打我。」
她是姐妹里年龄最小的，从小一直跟着奶奶住，奶奶最偏疼她，听到这话，问责的目光已经落在了我身上。
我露出一个惨笑：「奶奶，你知道吗？」
「邱淇淇的专业不好找工作，我本来想过等她毕业了，要内推她来我们单位的。」
「可现在呀，我帮不了她了。」
话音未落，奶奶和邱淇淇的脸色同时变得苍白起来。
奶奶呵斥我：「诗含，姐妹之间打打闹闹是常事，但工作这种大事不能开玩笑！ṱų₄」
「那她有想过我的工作吗？！」我指着邱淇淇，「你问问她是怎么把谣言传到我单位的，说我是扶弟魔，挣了钱都给弟弟花，现在我男朋友已经跟我分手了，领导还不知道要怎么看我。」
我以为，邱淇淇听到这些，会有瞬间的心虚，然而她却脱口而出：「贺筠跟你分手了？」
我猛地转头望向她。
就像有冰冷的毒蛇骤然滑过我的后背，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邱淇淇把谣言传到我们单位，并不是一个巧合。
她和我领导的女儿吴漾是朋友，来我们单位玩时，见过贺筠。
那时候她问吴漾：「那是谁啊，好帅，想要微信。」
吴漾笑着说：「找你姐要呗，他是你姐的男朋友。」
从那时起，邱淇淇就开始有意无意地跟吴漾说我的坏话。
她说：「唉，我姐那种俗气的人，也不知道贺筠看上她什么了。」
过去，我总以为邱淇淇凡事爱搞阴谋论，是因为享受那种比别人都聪明、能够站在聚光灯下的虚荣心。
但这一刻，我意识到，除此之外，她之所以喜欢往阴暗的地方想，是因为……她见不得别人过得好。
你们怎么可以过得那么幸福、美满、要什么有什么呢？
一定不是的。
这幸福美满的背后一定有阴谋，你们的快乐只会是短暂的，很快就要遭殃了。
奶奶还在劝我：「诗含，你妹妹只是说了几句话，哪有你说得这么大的威力，况且你妹妹的初衷只是告诉你防人之心不可无，她也是为你好。」
我沉默。
随后看了看邱淇淇，又看向奶奶。
「奶奶，她把谣言传到我单位，是不是您指使的啊？」
奶奶一下子气得Ŧŭ⁻脸通红：「你什么意思？我是你奶奶，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我慢悠悠地说：「啊？可是邱淇淇都让我怀疑亲爹了，既然爹能怀疑，那奶奶为什么不能怀疑？」
「我爸是不是偏心我弟，这我不知道，平时也看不出来。但您偏心邱淇淇，这我平时是很能看出来的。」
「所以啊，是不是您看着我过得比您亲手养大的邱淇淇好，内心不平衡，就让她去给我的工作和生活使绊子，如今还护着她？」
奶奶张口结舌。
她头一次意识到，当成为阴谋论的主角时，那感受是如此的荒唐，又是如此的百口莫辩。
邱淇淇拉了拉奶奶，冷淡地对我说：「你没必要这样。」
「反正我之前提醒你，都是为你好，如今你反过来怪我，那以后你就自求多福。」
「至于找工作的事，你不愿意帮我就算了，吴漾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不帮我内推，她能直接找她爸帮我安排工作。」
7
果然，一个月后，新的实习生进入单位，里面就有邱淇淇。
她得意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在我对面的工位坐下来。
她是吴总女儿的好友的事情很快传遍了单位，一时间人人都对她客客气气，贺筠甚至主动来到她的工位，对她说：「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随时来问我。」
贺筠语气温柔，邱淇淇的脸立刻红了。
她开始缠着贺筠，工作上总找贺筠问问题，下班后更是各种约贺筠去看电影、逛街。
其实最近正是贺筠升职的机会，他们这批人会选一个升为项目组长，贺筠为了好好表现，每天都有无数繁重的工作要做。
但冲着邱淇淇跟吴漾的关系，贺筠每次对邱淇淇出去玩的邀约都有求必应，即便是困得睁不开眼了，也坚持陪着。
邱淇淇很开心。
她有意无意地对我炫耀：「贺筠即便是牺牲睡眠时间也愿意陪我看电影，他好像真的很喜欢我，怎么办啊堂姐，我要不要答应他呢？」
我冷笑。
我算是发现了，轮到她自己的时候，她就不往坏处想了。
明明对于贺筠而言，赴邱淇淇的约只是应酬，她却浑然不觉，将其理解成贺筠对自己的爱。
邱淇淇看我反应冷淡，也不生气，只是勾勾嘴角：
「你这是嫉妒。」
我并不嫉妒邱淇淇，因为我知道，她的报应就要来了。
8
贺筠果然在升值考核前出了问题。
他负责的项目出了很严重的数据漏洞，造成了集团的重大经济损失，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升职是完全不可能了，惩罚则需要领导开过会之后再定。
其实这件事背后的原因很简单——
贺筠就是被邱淇淇影响了。
邱淇淇约他玩到很晚，回去后，身为实习生的邱淇淇并没什么工作，可以倒头就睡，贺筠却需要加班加点，熬夜把项目的数据处理完。
在这种情况下，贺筠把数据填错，几乎成了必然。
然而，邱淇淇却不这么想。
她跟她的好闺蜜吴漾一起吃饭时，用一如既往的深沉语气对吴漾说：
「这件事绝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
「贺筠过去从来没有出过错，怎么会不早不晚地在升职考核前出错？」
吴漾也是个脑子不好使的，闻言立刻扑闪着自己的大眼睛，惊呼：「难道背后另有隐情？」
邱淇淇深沉地说：「这种事，谁是最大获利者，谁就是幕后推手。」
吴漾思考片刻，立刻明白了：「是 B 组的 Peter！」
「我听我爸说过，这个升职的名额按业绩来说，基本上就是 Peter 和贺筠二选一，贺筠是我爸亲自招进来的，所以我爸更想把这个名额给贺筠。」
「现在贺筠出问题，升职名额就落到了 Peter 手里，他是最大获利者，也是幕后推手！」
Ŧũ₄邱淇淇点头：「没错，那么这个 Peter 就是陷害贺筠的人，他一定是悄悄更改了贺筠的项目数据，我们耐心找一找，肯定能找到证据。」
9
二十四小时后，邱淇淇和吴漾在监控室被抓了个正着。
她俩并没有进入公司监控室的权限，然而吴漾偷了钥匙，偷偷把邱淇淇放了进去。
面Ţůₒ对吴总的大发雷霆，吴漾很委屈。
「我们是想调查贺筠被 Peter 陷害的证据！」
她说完，旁边吴总的秘书都睁大了眼睛。
吴总更是气急败坏：「贺筠自己都写了检讨，承认是他自己弄错了数据，你们在这脑补什么宫斗剧呢？！」
吴漾闻言仍然不死心：「承认了也未必就是事实啊，可能是 Peter 私下里威胁贺筠、屈打成招呢！」
吴总：「……」
办公室里的其他人：「……」
当时办公室里的人很多，于是不出几个小时，吴漾和邱淇淇为了给贺筠鸣冤、潜入监控室调查 Peter 的壮烈事迹就传遍了公司。
原本，贺筠和 Peter 虽然是竞争关系，但没什么私人矛盾。
如今算是彻底结了仇了。
贺筠虽然跟 Peter 解释了这一切自己毫不知情，但他也不确定 Peter 会不会真的相信。
更别提 Peter 马上要升任组长，成为自己的上司，自己难保不会被穿小鞋。
种种压力之下，贺筠只好选择了离职。
他离职那天，邱淇淇去送他。
邱淇淇红着眼眶：「贺学长，你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随时找我。」
贺筠的表情很难看：「谢谢，你离我远点，就是对我最好的帮助。」
邱淇淇脸色一白，贺筠没理她，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公司大楼。
他突然一愣，因为看到了站在公司大楼外等他的我。
我拿着两杯咖啡，递给他一杯：「毕竟同事一场，来送送你。」
贺筠眼神一黯。
「思含，现在我才明白，之前我不该……」
我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笑了笑：「贺筠，过去的事情不必再提。祝你找工作顺利，奔向新生活。」
贺筠还想说什么，我掠过他，走进了公司大楼。
邱淇淇没看见我，她坐在大厅的沙发上，肩膀微微抽动，吴漾坐在一旁安慰她：
「淇淇姐，你别难过，贺筠肯定是离职了心情不好，所以才凶你的。」
「你都是为了他好，他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邱淇淇握住吴漾的手：「还是你明白我。」
「你帮我跟吴总好好说说，让我毕业了进来工作，等你也毕业了，咱俩就是同事了，能天天在一起。」
我站在远处，默不作声地喝完了咖啡，将纸杯随手丢进垃圾桶。
邱淇淇和吴漾看上去真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但是这段关系……不会持续太久。
从小到大，邱淇淇没有任何一个长久的朋友。
她们永远会闹掰、分道扬镳，邱淇淇再回家哭诉对方有各种阴暗的心思，根本不是真正对自己好。
她和吴漾的那一天，也不会远了。
10
那个暑假，邱淇淇过得很得意。
吴漾去马尔代夫度假，顺便带上了她。
出去的一周里，她每天发 N 条朋友圈，都是自己在各种昂贵酒店餐厅里的精修美图，一张脸 P 得和她本人完全两模两样。
回来后，邱淇淇仍然不忘在餐桌上炫耀。
「吴漾还邀请我去她家的度假别墅住一段时间。」
餐桌上除了奶奶外，没什么人搭理她。
几个堂兄弟姐妹各自扒饭，回应极其冷淡。
这些年来，大家基本已经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她得罪完了。
看到大家纷纷不理她，邱淇淇冷笑了一下：「我就知道，即便是有血缘关系的亲戚，也见不得对方过得比自己好。」
「又怕兄弟过得苦，又怕兄弟开路虎，说的就是你们这群人。怎么，看到我有这么好的闺蜜，又给我花钱又帮我内推工作，你们内心很不平衡吧？」
堂姐气得扔了筷子，要说什么，被我拉住了。
邱淇淇觉得自己说得对了，不屑地笑了笑。
她回屋收拾好行李，去了吴漾家。
看着她的背影，堂姐咬牙切齿：「真想揍她。」
我笑了笑：「你知道吗？她和她的白富美闺蜜吴漾，已经把身边的人忽悠了个遍。」
「接下来，邱淇淇没人可忽悠了，就轮到吴漾本人遭殃了。」
11
邱淇淇住进了吴漾家，而那个暑假，同样住进了吴家的，还有一个来自山区的贫困生。
吴总代表公司进行这项山区资助计划，已经长达六年了，有一批孩子都接受了以吴总为首的几个高管的资助，今年已经考上了大学。
为了庆祝，也为了更好地宣传公司的慈善形象，公司决定邀请学生代表来资助人家暂住，于是这几个贫困生中学习最好的女孩，受邀来到吴总家过暑假。
吴总带着一家人迎接了这个女孩的到来。
他让吴漾管这个贫困生叫妹妹，把家里一间朝向最好的客房分给这个贫困生住，让吴太太帮她买了新的衣服、鞋子和首饰。
吴漾一直上芭蕾课、马术课、普拉提课，吴总也都安排这个贫困生一起参与。
本来，这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情。
但是，就在贫困生兴奋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在高楼上俯瞰她从未见过的繁华夜色时……
邱淇淇悄悄来到吴漾身边，拉住了她。
「不对劲。」邱淇淇神秘地说，「你不觉得，这整件事里，都透着一股诡异吗？」
吴漾再次睁大了她闪闪发光的大眼睛。
这姑娘是个被宠坏的大小姐，一天班都没上过，日常的爱好除了四处吃喝玩乐外就是沉迷各种宫斗、宅斗的小说和电视剧。
所以她特别吃邱淇淇这套，每次都对邱淇淇的话深信不疑。
「淇淇，你什么意思，难道这个贫困生的身份有问题？」
邱淇淇严肃地点点头。
「你想，他把贫困生接到家里来住也就算了。」
「还把朝向最好的卧室分给她，那间屋子甚至比你的屋子还要大。」
「不仅如此，他还让这个贫困生去上各种各样的课，这是在干什么？这是在培养她啊！」
吴漾瞪着她的大眼睛，望着邱淇淇，仍然有点似懂非懂。
邱淇淇恨铁不成钢：「你还没明白？这样吧，我换个角度问你——你爸妈之间的感情，是不是有点问题？」
吴漾猛地呆住了，眼眶立刻红了：「他们最近的确老吵架，我妈老是怀疑我爸在外面有人，我爸嫌她管得多……」
邱淇淇一拍大腿：「女人的直觉从来都是最准的，当你怀疑对方出轨了的时候，对方一定已经出轨了。」
「吴总资助了这么多贫困生，为什么偏偏把这个女孩接回家里？」
「因为这个女孩，是他的私生女！」
窗外电闪雷鸣。
吴漾已经呆住了。
邱淇淇细细地给她分析，两人很快盘出了更多的线索。
吴总和吴太太，当年是长辈介绍、相亲认识的。
那这就说明，他们之间没有那种天雷勾地火的爱情，只是一种搭伙过日子的平淡夫妻关系，很容易相看两厌。
而就在结婚两年后，吴总加入了创业公司，随着公司的壮大而身价一路上涨，很快成为炙手可热的行业新贵。
众所周知，男人有钱就变坏。
有钱了的吴总已经不是当年和吴太太结婚的那个小吴了，他开始不安分，开始追求真正的爱情。
但一发达就抛弃糟糠之妻的行为一定会惹人非议，因此吴总只敢在外面养人，不敢让外界知道。
就这样，吴总在外面养了女人，生下了女儿，而吴太太和吴漾仍然被瞒在鼓里。
吴漾仍然不敢相信，她抽泣着说：「可是之前，我从来没见过这个女孩啊，我爸为什么现在才把她接回家？」
邱淇淇思考了一下，很快找到了解答：「我猜，是因为这个女孩的生母应该在最近去世了，没法继续养在外面，所以吴总不得不冒着风险，以资助的名义把她领回家。」
「这样，我们一起去问问那个女孩，旁敲侧击一下。」
十分钟后，吴漾把女孩带了下来。
女孩坐在沙发的一侧，邱淇淇和吴漾坐在另一侧，打量着女孩。
这女孩生得很好看，皮肤细白，眼睛水灵灵的。
吴漾忍不住给邱淇淇发微信：「这么一看，她的确长得不像山区的孩子，山区的孩子都应该长得灰扑扑的吧？」
「不过她长得也和我爸一点都不像啊。」
邱淇淇给吴漾回复：「她应该是长得像妈妈。」
邱淇淇放下手机，开始跟女孩拉家常，七拐八拐后，把话题绕到了女孩的家庭上。
「你这次来这边，要不要买些礼物带给爸妈呀？」
女孩闻言，眼眶红了，她低着头小声道：「我……我妈妈去年走了。」
邱淇淇和吴漾对视一眼，眼睛里写着「果然」。
吴漾忍不住追问：「那你爸爸呢？」
这下女孩突然哭了起来，她低着头，肩膀一抖一抖，看着分外可怜。
她哭得抽抽噎噎，并不回答吴漾的问题。
就在这时，吴总正好下班回来了。
还带着两个公司负责运营公众号的同事，是打算采访这个贫困生、写报道文章的。
原本三个人一路谈笑风生，两个同事都在恭维吴总的慈善行为，结果一进家门，竟然看到这个贫困生委屈巴巴地坐在沙发上哭。
吴总当即脸就垮了。
「吴漾，你欺负妹妹了？」
吴漾赶紧说：「我就是跟她拉拉家常，随便问几个问题……」
吴总气不打一处来：「拉家常还能把对方弄哭了？回你自己的房间去！」
骂完吴漾，吴总转头跟两个同事解释：「唉，我这个女儿就是脑子笨嘴也笨，你们别在意。」
吴漾和邱淇淇灰溜溜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楼下不时传来欢声笑语，是吴总和两个同事在给女孩讲笑话，逗得女孩破涕为笑。
邱淇淇咬紧了牙：「看到了吗？」
「吴总护着那个女孩，贬低你，一个萍水相逢的人怎么可能让他这样做，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个女孩也是他的女儿，他更喜欢的是她而不是你！」
「这女孩也真是一手好绿茶功夫，被问到敏感问题就立刻低头装哭，眼泪说来就来，既不用回答我们，还能在吴总面前卖惨装乖，让吴总以为我们欺负了她。」
「真是好心机，好手段！」
吴漾想到父亲刚刚是怎么呵斥自己的，哭得更凶了，她上气不接下气地问：「淇淇，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邱淇淇安慰地拍着吴漾的肩膀：「别怕，当务之急，是把这个消息告诉你妈妈。」
12
吴太太刚结束自己跟太太圈的迪拜之旅，拎着她的 Birkin 包包进了家门，就被两个女孩拉进了卧室。
邱淇淇神秘兮兮地关好了门，吴漾则如临大敌握住了母亲的手：「妈，我爸把他的私生女带回来了……」
吴太太一听，Birkin 包包瞬间掉落在地。
她睁大那双和吴漾一模一样的大眼睛：「什么？那不是你爸资助的贫困生吗？」
「阿姨，你居然会信这个。」邱淇淇怒其不争地来到吴太太身边，「问那个女孩的母亲去年过世了，问她父亲的情况，她不说，一个劲儿地哭。」
「眼看着吴总把家里的资源都给了那个女孩，今天还带公众号的主编过来采访她，他这是要把私生女捧起来，打压漾漾啊。」
「听说明天还有外面电视台的记者过来采访这个女孩的学习经历，当初漾漾想当练习生进娱乐圈，吴总骂她抛头露面不像样子，结果现在却大幅度地给私生女曝光……」
吴太太的脸越听越白。
这些年来，她的安全感一直很不足。
吴总发迹之后，工作就变得特别忙，今天要去这里出差，明天要去那里考察，有时候离家一离就是一个月。
一开始吴太太还每天查岗，但后来吴总嫌烦，二人吵了很多架，不接吴太太的查岗电话了。
太太圈里一直有人提点吴太太：「亲爱的，你家老吴现在可是行业红人儿，外面好多二十多岁的小姑娘争着抢着往上扑呢，你可得小心点儿。」
吴太太表面上尬笑着说「老吴不是那种人」，心里却到底是越来越没把握。
如今，听到邱淇淇的一通分析，再看看女儿哭红的眼睛，吴太太立刻爆炸了。
她冲到客厅，发现吴总满脸笑容地揽着那个女孩的肩膀，而周围一圈秘书助理正在热情洋溢地恭维：
「小雅读书成绩这么好，等大学毕业了来接吴总的班。」
吴总笑得和蔼可亲：「我已经老啦，这一代年轻人才是未来的希望，小雅如果接我的班，肯定会做得比我好。」
说完，吴总还把一沓文件递给小雅。
邱淇淇喃喃：「完了，连公司的材料都当众给她了……」
吴太太气得眼眶通红，她冲上前去，狠狠的一个耳光打在吴总的脸上。「好啊，吴建华，我还没死呢，你就跟你的狗腿子们讨论让私生女接班的事了！」
吴总本来满面笑容，结果猝不及防地被一巴掌扇倒在沙发上，手中的文件洒落一地。
露出了标题——
「傅小雅同学优秀事迹表彰及学业相关证明。」
吴太太愣住了。
跟上来的邱淇淇和吴漾也愣住了。
吴漾拉拉邱淇淇的袖子：「这……这是公司的资料吗？」
邱淇淇没说话。
她呆愣愣地看着前方。
原来在客厅的四周，围着一圈记者。
原本是明天的采访，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竟然提前到了今天。
此刻摄像机的红点闪动着，刚刚的一切都已经被录成了视频。
记者们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他们本来是受命来采访吴总的慈善事迹，昏昏欲睡地配合着这无聊的流程——无非是企业家对着年轻人一通客套夸奖、鼓励对方是未来的希望，年轻人再表示感恩图报、回报社会。
结果似乎突然发生了这样一场让所有人都立马不困了的年度大戏。
三秒钟后，他们集体反应过来。
闪光灯疯狂闪烁，他们举着话筒一拥而上。
惊！吴总资助的贫困生竟是他的私生女！
慈善行为还是高管贪腐？爱心与私心一线之隔！
这究竟是人性的沦丧还是道德的扭曲！
13
我和堂姐坐在家里的沙发上，滑过这一个又一个劲爆的新闻标题。
堂姐有点疑惑：「这是真的吗？吴总那样的企业家，真的会用这种漏洞百出的手段捧自己的私生女？」
我点开一张现场的新闻图，把角落里的邱淇淇指给堂姐看。
堂姐：「……哦，懂了。」
可惜这个年头，不真实的新闻比真实的更能传播。
比起捐助贫困生这样呆板无趣的内容，豪门私生女的故事更能刺激看客的兴奋神经。
一时之间，别说外面了，就连我们公司内部都是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吴总私生女那ŧű̂ₐ事……」
「哎呀，吴总平时看着挺正经的一个人，怎么会搞出这种事呀？」
「看着正经？可能也只有看着正经了。我可是听说，他跟上海分公司的 Lily 关系不单纯……」
事情闹得很大，各种公众号和微博大 V 都在转载。
吴总和那个贫困生不得不疲于奔命地澄清。
他们先是做了 DNA 检测来证明并不存在亲缘关系。
接着女孩的身世也浮出水面——她的父亲是一名已经入狱的犯人，从小让女孩一直活在被看不起的阴影里，女孩由母亲独自拉扯大，然而在女孩考上大学的前夕，母亲因病去世。
这就是为什么女孩听不得别人提起父亲，可以说无论是她还是她母亲的人生，都是被这位她素未谋面的生父毁了。
这些情况曝出后，网上的风评立刻两极反转，原本骂女孩是私生女的网友，开始一边倒地同情女孩。
「可怜的姑娘，好不容易熬出来考上了重点大学，结果还遇到这种事。」
「她肯定不愿意自己的身世被这样扒光了放在网上吧，原本都要到一个全新的环境里生活了，如今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的生父是罪犯，她肯定非常痛苦。」
于是，所有的网友开始义愤填膺，把共同的矛头指向同一个问题——
到底是谁，说这个女孩是资助人的私生女的？
本来一件单纯的好人好事，变成了一场大型造谣和网暴，始作俑者到底是谁？
首先被查出来的肯定是吴太太。
毕竟是她当众给了自己老公一耳光，声嘶力竭地打响了「私生女」的第一枪。
但她那个模样，恐怕也是被有心人骗了。
于是记者纷纷前去采访吴太太。
「您到底为什么冤枉您先生？」
「是您本来就不信任他，他素日里就有对婚姻不忠的迹象，还是说有什么人给您通风报信了？」
几天的时间里，吴太太已经长出了巨大的黑眼圈和法令纹，满脸憔悴，过去的美容 SPA 算是全白做了。
她捂着脸，想了半天，觉得自己总不能出卖女儿。
于是说：「是……是我老公他们公司的一个实习生……」
就这样，邱淇淇来到了舞台的中心。
这是她从小到大，一直最喜欢的事——
她热衷于搞各种各样的阴谋论，享受着「自己比别人更聪明」的优越感，无知的她就这样拥有了许多更无知的跟随者。
如今，因果流转，她终于得到了全世界的关注。
可惜再也不是追捧，而是骂声。
「这小姑娘也就是刚毕业的年纪吧，怎么内心这么阴暗啊？」
「也可能不是阴暗，是脑残。」
「这得看了个 10 个 G 的豪门内斗网文才能脑补出这种东西吧？」
「楼上，网文不背锅，我看了 20 个 G 也不至于这样。」
邱淇淇在家痛哭流涕，不敢出门。
奶奶让我们姐妹几个帮帮她，然而人人的反应都很冷漠。
奶奶不乐意了。
「我知道你们记恨她，但是淇淇当时也是为了你们好啊。」
「就算她说错了，她总是想帮你们的吧，出发点总是没错的。」
「如今她遇到困难了，你们也该帮帮她啊。」
堂姐第一个冷笑出声：「为我好？」
「我被第一任男朋友 PUA 到不吃不喝住院的时候，她关心过我吗？」
「我暴瘦脱发的时候，她有来问问我怎么了吗？」
「她根本不是为我好，她只是沉迷于那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她总说别人阴暗，事实上最阴暗的人是她自己。」
堂姐一向温柔内敛，很少像连珠炮一样说这么大段的话。
一时间把奶奶也说得哑口无言，脸色灰白。
她只能去劝邱淇淇多出门走走，晒晒太阳，人的心情会好一点。
「网上那些人骂你没关系，现实里你上街看一看，大家都还是很友好的啊。」
邱淇淇架不住奶奶不停地劝，终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出了门。
结果刚出门就被赶来的吴漾一巴掌打在脸上：「贱人，我的人生都被你毁了！」
吴漾简直恨死了邱淇淇。
出了这档子事，吴总和吴太太算是彻底破镜难圆。
吴总带着律师找吴太太签了离婚协议，然后就调去了分公司。
原本吴漾干什么都有吴总护着，吴总打算等她玩够了，就把她安排到公司里最钱多事少的岗位，但现在这些计划通通都取消了。
「我就是把你保护得太好了，才护出了这么一个巨婴。」
他让吴漾多去社会上碰碰钉子，等吃够了苦头再来找自己。
吴漾气得对邱淇淇拳打脚踢：「都是你，我爸妈本来好好的，都是你……」
邱淇淇咬牙切齿地反击：「现在全怪我了？当时不是你自己也很起劲儿吗？」
奶奶急得上去东拉西扯，然而哪个都拽不住，她又怕自己年纪大了被牵连，只能在一旁干瞪眼狂跺脚，嘴里不住地念叨：
「造孽, 造孽啊……」
14
后来，我就很少见到邱淇淇了。
大部分亲戚都和她断了关系，她去了外地, 也并不主动联系我们。
我在原有的公司顺利转正, 随后一路升职加薪，由于出色的工作能力, 同事们对我的评价都很好，当初有关扶弟魔的传言早已像一个褪色的笑话。
我爸成功地追回了部分工程款, 最近在家附近开了个小饭馆。
弟弟考上了北京的重点大学, 每次领了奖学金都会给我和爸爸买礼物。
如果说还有什么特别的事，那就是贺筠又来找我了。
他端着两杯咖啡在公司楼下等我, 他说, 他很后悔和我分手。
「我们重新开始, 好吗？」
我摇摇头, 示意不好。
他的声音变得急切。
「为什么？诗含, 你明明知道, 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真心想跟你结婚。」
「我当时是被邱淇淇和吴漾她们误导了，所以才会……现在我已经知道她们是什么样的人了, 为什么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笑了：「贺筠, 重要的从来不是她们是什么样的人, 而是你是什么样的人。」
贺筠愣住了。
「你说你真心爱我, 可是听到流言的时候，你的第一反应不是来和我沟通、来核实真假，而是立刻抛弃我。」
「我明白, 爱吃瓜、爱相信阴谋论是人的天性, 但是, 旁的看客我可以都不计较, 我最亲密的人，他必须信我、护我、永远站在我这边。」
「贺筠, 你没有做到, 所以我们永远不可能再开始。」
我接过他手里的纸杯：「谢谢你的咖啡。」
我与贺筠擦肩而过。
他在原地久久站立, 怅然若失。
后来，我才得知了邱淇淇的消息。
她被警方带走了。
原因是她在网上以阴谋论去揣测政策，转发超过五千次, 构成散播谣言之罪。
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 我们正在堂姐的新房子里开暖房 Party。
她的男友已经成了老公, 仍然很爱做饭, 一大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 我们本来想恭维什么，结果全都埋头扒饭，一吃一个不吱声。
「邱淇淇发微信问我借钱了, 也问你借了吗？」堂姐偷偷问我。
「嗯。」
「你怎么回的？」
我咽下最后一块红烧排骨，道：「我说，笑死, 我可不敢借，要是借了你，你怀疑我是挟恩图报怎么办？」
堂姐叹气：「她也算自作自受了。」
门外传来笑语欢声，是姐夫又做了一锅新的芙蓉粉丝虾上桌。
我伸出筷子：「给我留一个！给我留一个！」
我知道世上存在恶意、阴谋、残酷。
但这一刻, 我只想享受温暖、幸福、真情。
我衷心地相信，这世界上啊，还是好人多！

• 完 –
  □ 卫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