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公是個道士。
訂婚的時候他下山一次,結婚的時候下山一次,卻從來沒碰過我。
他還俗那天,恰好接到警察局的電話,讓他來接我。
周無厭趕來時,身上還穿著道士服,紮著丸子頭,冷冷清清的糢樣,處變不驚。
警察眼神同情:「你知道為甚麼叫你過來嗎?」
他看著我,點頭:「知道,掃黃打非,把我老婆掃進來了。」
1
我想解釋,我和那幾個男糢只是喝酒唱歌,甚麼都沒做。
但現在的處境,貌似怎麼解釋都像掩飾。
警察看到周無厭的一身行頭後,表情變得更加難以言喻。
似乎明白我為甚麼要點男糢了,雖然理解但不支持。
被批評教育後,交了保證金,我沉默地跟在周無厭身後離開了警察局。
晚上八點,天又黑又沉,秋夜裡的風呼嘯著,吹得人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
周無厭衣著單薄,手裡提著個黑色行李箱,搭配他這一身道士服,極具割裂感。
一句出家人錢財乃身外之物,剛才他給我交的保證金,就是他身上所有的錢。
做了壞事太心虛,我下意識開口:「我沒碰他們,就喝了點酒……」
自知理虧,我不再繼續說下去,周無厭也不說話。
他從小到大情緒都極為穩定,從不輕易生氣,連知道他老婆點男糢,一點就是八個,也絲毫看不出來他有半點惱怒。
說不失落是假的。
看來他真真切切地對我沒有半點感情,不然哪個男人知道自己老婆因為掃黃打非進局子還能這麼淡定?
我的眼眶發熱,委屈湧上心頭,沖淡了先前的心虛。
我收拾好情緒,故作冷漠地問ťŭ̀²:「你怎麼下山了?」
周無厭忽然停下腳步,回頭面無表情地看向我。
「不是你要和我離婚嗎?」
我愣了會兒,想起來。
確實是我和他提的離婚。
心灰意冷決定要和他離婚後,我給他發完離婚的消息,馬上就去酒吧找了男糢,然後被抓。
想不到他一點留戀和不舍都沒有,這樣子,是迫不及待要和我離了吧?
我們從小認識,一起長大,算得上青梅竹馬。
認識二十六年,其中結婚只占據了兩年,如今就要這樣為我們的故事倉促地畫上句號。
本來心裡就堵得慌,他一說,眼淚一下子就忍不住了。
「離就離!」
明明提離婚的人是我,哭得最厲害的人也是我。
沒想到我會哭得這麼慘,周無厭愕然,抬手想給我擦眼淚,卻被我用力拍開。
「你別假惺惺的了,明天我們就去民政局,沒了我這個拖油瓶,以後你就可以好好修你的道了,守著你祖師爺去吧!」
周無厭面不改色,眼神卻格外溫柔,喉結上下滾動,細膩溫潤的嗓音融化在冷風中:
「昭雪,我還俗了。」
2
一直到回家,我都覺得不可思議。
周無厭怎麼可能會還俗呢?
他當初不顧家裡人的反對,義無反顧地上山當了道士。
和我結婚,還是在他奶奶以死相逼的情況下。
那時候我不甘心,也不相信周無厭心裡沒有我一丁點的位置,就這麼慪氣和他結了婚。
婚後他一直待在山上,連家裡人生日也不曾回來。
少數下山的幾次,一次是和我訂婚,一次是和我結婚。
哦,還有這次。
他說他以後不當道士了,也不上山了。
就算他真的不當道士又咋了?該離婚還是得離婚,結婚守活寡這兩年,我已經快內耗到發瘋了。
要是我沒結婚,還能出去談戀愛,和帥哥親個小嘴。
結婚了就不一樣了,周無厭不給我睡,我還得為他守著貞潔。
兩年了都沒出軌,我都佩服我自己。
以後我要寫本書,名字就叫《最純愛的那兩年,我為丈夫守身如玉》。
家裡保姆是從小看著周無厭長大的張姨。
他回來了,張姨比誰都高興,做了一大桌子菜,眼含熱淚:「這些年山上的日子過得這麼清貧,你都瘦了。」
我在一旁冷笑:「張姨,你這就不懂了吧,人家周道長這叫修身養性,出家人不在乎口腹之欲。」
我皮笑肉不笑地看向他:「是吧周道長?」
周無厭溫順地垂著眼,一副沒有脾氣的樣子,似乎不管我說甚麼,都不能讓他的情緒動蕩半分,讓我有種深深的挫敗感。
「對,張姨,以後做飯按照昭雪的喜好就行。」
我被氣笑了,筷子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
「張姨,去把客房收拾出來。
「他可是出家人,出家人不能和老婆睡一張牀的。」
我轉身離開,周無厭依舊一言不發。
這個該死的混蛋啊,他不僅是個道士,還是個啞巴。
虧我當初還喜歡過他,就當老娘眼瞎吧。
只要離了婚,我們橋歸橋路歸路,我天天換著帶人回家他也管不著。
3
事實證明,我那些瀟灑都是裝的。
關上門,夜深人靜後,悲傷又找上我。
比起悲傷,更讓人痛苦的是回憶。
結婚守活寡的兩年,要不是回憶支撐著我,我早就堅持不住了。
可惜回憶不能讓岌岌可危的婚姻繼續走下去,回憶完了,就該散了。
我蒙在被子裡哭到眼睛紅腫,聲音沙啞。
遙想起曾經勇敢到敢和周無厭結婚的自己,我都得說句牛逼。
那會兒我多喜歡周無厭啊。
從小我就喜歡跟在他屁股後面纏著他。
我和周無厭一起長大,小時候的周無厭長得白白淨淨,漂亮得不像話,當童糢都得賺得盆滿缽滿。
他性格文靜,不愛說話。
我和他截然相反,鬧騰又話多,對一切事物充滿了好奇Ťü₂心,所以天天都在闖禍。
但這並不妨礙我喜歡和周無厭玩兒。
那會兒天天吵著要去找周無厭,兩家大人一合計,幹脆給我們定個娃娃親好了。
大人問我們願不願意,我和周無厭拉著小手,一臉天真無邪,不懂娃娃親是甚麼意思,只知道長大了要結婚。
結婚就是永遠在一起,像爸爸和媽媽一樣。
我也想永遠和周無厭在一起,於是大聲說「願意」。
周無厭性格沉穩早熟。
我們從小到大一直在同一個學校讀書。
他成績好,初中高中和大學都是保送,為了和他一個學校,我需要費盡全力地學習才能追上他的步伐。
為了考上周無厭的學校,我纏著他給我補習,又借口太晚了在他家留宿。
周無厭不會拒絕我。
他一副對任何事都無所謂的樣子,但我知道,他肯定是在乎我的,他只是不會表達。
高二那年我花了幾天幾夜做好心理準備,想好措辭和他表白,周無厭卻面無表情地告誡我:「你現在最重要的任務是學習。」
他說得沒錯,甚至很對。
可我就是覺得,這是他自以為對我最仁慈也是最體面的拒絕。
我難過得不行。
還以為他也一樣喜歡著我,結果沒想到是我一個人的獨角戲。
我哭了好幾天,吃不下飯睡不著覺,想想就覺得丟人,還故意躲著周無厭。
為了分散註意力,也為了我那可笑的自尊,沒多久我就和別人在一起了。
天天甜甜蜜蜜地秀恩愛,故意到周無厭跟前晃悠,用行動告訴他,我也不是非他不可。
這種行為在現在看來非常幼稚,在那時候看來也確實挺蠢的,以致學習下降,高考落榜,沒能考上周無厭的學校。
我整個人如遭晴天霹靂,腦子被劈醒了,馬上和小男友分了手,打算複讀一年。
沒想到的是,周無厭也選擇了複讀。
所有人都不理解他的行為,他卻出現在我家門口,對我說:「我幫你複習。」
一年後,周無厭依舊選擇了曾經保送的學校。
而我,瞞著他選了南方的大學,和他隔了一千多公裡。
4
晚上哭得太傷心,第二天睡到中午才醒。
看到鏡子裡腫得像悲傷蛙的臉,我爆了句粗口,趕緊用冰塊敷眼睛。
勉勉強強消腫後我才出去。
張姨不在,廚房裡忙活的人是周無厭。
他系著圍裙,紮著頭髮,一副賢夫的糢樣。
我給自己做了杯冰咖啡,問他:「張姨呢?」
周無厭看了眼我手裡的冰咖啡:「我給張姨放了幾天假,讓她好好休息。」
我氣得瞪大了眼睛:「那誰給我做飯?我吃甚麼?你這人怎麼這樣,你怎麼可以不和我商量就自作主張?」
不管我發多大的火,周無厭都面不改色,冷靜到沒有脾氣似的。
「我給你做飯。」
他的聲音很低很輕,頓時讓我啞口無言。
伸頭往鍋裡一看,剛想挑刺故意找他麻煩,結果ṱüₖ看到鍋裡香味撲鼻的冬瓜排骨湯,我咽了咽口水,甚麼也說不出來了。
肚子沒出息地咕嚕叫了兩聲,叫得我臉都紅了。
死肚子,忍忍啊!
周無厭好像沒聽見,用勺子撇去湯面上的一層油,盛了一碗出來,遞給我。
「少喝涼的,對身體不好。」
我愣住了。
對於周無厭會關心我這件事,我感到不可思議。
畢竟已經走到離婚的地步了,我連裝都懶得裝了,他還關心我喝涼的對身體不好。
我狐疑地眯著眼,手卻很誠實地接過湯喝了起來。
滿嘴鮮香,醇苦的黑咖啡頓時索然無味。
這才是人該喝的東西嘛。
我都吃了這麼多苦了,為甚麼還要喝冰美式的苦?
一頓飯我們吃得難得和諧。
看在他做飯的分兒上,我願意給他好臉色看。
吃飽了,擦幹淨嘴,看著收拾碗筷的男人,我問他:「甚麼時候去民政局?太晚了我怕他們下班了。」
周無厭的動作忽然僵硬。
他彎著腰,沒有抬頭看我一眼,臉色卻頓時蒼白。
如果不是我知道他對我沒有感情,我都要以為他是舍不得我了。
他把碗筷收到廚房,一言不發地開始洗碗收拾。
我想告訴他廚房有洗碗機。
不過他這人活該累著他。
5
想逃避是不可能的。
我鐵了心要離婚,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看他洗完了碗,我立馬把車從車庫開了出來。
「走吧周道長,帶上身份證,我們去把婚離一下。」
我戴上墨鏡,沖他笑:「速戰速決啊,拿出你當初結完婚就跑的決心和氣勢來。」
周無厭沒說不想離婚,也沒幹脆利落地跟我走,總是在找借口拖延。
不是說要上廁所,就是衣服還沒晾。
最後終於沒借口了,上了車,半路上又說:「鍋裡好像還煮著東西。」
我忍無可忍,一巴掌拍在方向盤上,墨鏡後的眼睛,已經被淚水浸沒。
「你現在不想離婚,當初幹甚麼去了?
「你說結婚就結婚,說走就走,把我扔在家裡兩年都不回來,我告訴你,已經晚了!」
我的聲音染上了哭腔,吸了吸鼻子,眼淚還是流到了下巴。
我的所有堅定,所有故作輕松,全都在他的貌似「挽留」的一次次借口中土崩瓦解。
如果他幹脆利落地跟我離婚,我恐怕還不會這麼難過。
他這人可惡就可惡在,總是給人希望的假象。
周無厭終於不再找借口,沉默許久後,他道歉:「對不起。」
我不會認為他拖延是因為我。
當初他和我結婚是因為他奶奶以死相逼,如今不願意離婚,恐怕也是擔心他家裡人受不了。
到民政局門口,看到緊閉的大門,牆上的時間表上寫著:【工作時間周一至周五。】
我唰地一下把墨鏡抬起來:「甚麼?」
副駕駛的周無厭看了眼行動電話,嘴角勾起淡淡的笑:「今天周六,他們放假。」
6
我才想起來我忘記看時間了,直接崩潰大哭。
周無厭扯著紙巾給我擦眼淚。
「別哭了,回家吧,今晚我給你做紅燒牛肉。」
我紅了臉,連自己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羞的,只顧著大吼:「誰要吃你的紅燒牛肉了?!」
結果我吃得很香。
別的不說,周無厭廚藝挺好的。
他向來是個大人眼裡省心的孩子,會把自己照顧得很好,從不需要人擔心。
唯一需要操心的,就是他的婚姻。
他這人省心,但脾氣也犟,認定的事八頭牛都拉不回來。
他奶奶一直想讓周無厭還俗回家,和我生個孩子,讓她有生之年能抱上重孫。
周ẗṻ₁無厭還俗的事兒還沒告訴家裡人。
主要是不光彩。
他還俗第一天,我就因為掃黃打非進局子了。
到時候傳出去,說周家的兒媳婦背著老公在外面亂搞,多難聽啊。
我一邊吃,一邊看著他在廚房裡忙碌,還有一個湯沒做好。
「有時間你把離婚的事兒通知你家裡人一下吧。」
周無厭的手晃了下,湯灑出來,燙紅了他的手背。
他面不改色地在水龍頭下用涼水沖洗:「過段時間吧。」
「過段時間是多久?」
他又不說話了。
我翻了個白眼:「當道士當傻了吧你?」
好奇心作祟,我問他:「你在道觀裡都學了些甚麼?抓鬼?算命?還是像孫悟空一樣練了七十二變?」
周無厭擦幹手上的水,白皙的皮膚上仍舊留下了燙傷的紅痕。
湯端上桌,他一邊盛湯,一邊說:「主要是背書抄書和修身養性。
「也會學一些樂器書法,還會畫符籙,學點簡單的醫術。」
我冷嘲熱諷:「所以修身養性把你修不行了,放著年輕漂亮的老婆獨守空閨?」
周無厭涼颼颼地瞥了我一眼,又快速收回視線。
「山上空氣新鮮,作息規律,飲食也很清淡,我的身體很健康。」
他坐在我對面,坐姿筆挺,像面試一樣。
「所以質量也很好。」
甚麼玩意兒就質量好了?
意識到他在說甚麼,我都替他臊得慌。
「你還有沒有禮義廉恥了?這是道士能說的話嗎?」
周無厭氣定神閑地喝了口湯:「我已經還俗了。」
他不止一次強調他已經還俗,看來是認真的。
可是和我已經沒關系了。
我愛他的時候他對我愛搭不理,現在老娘看開了,愛誰誰吧,以後他當太監都是他的愛好。
7
我和周無厭依舊是分房睡,我睡主臥,他睡隔壁的次臥。
不知道是不是睡前在陽臺上吹冷風吃冰棍兒的緣故,半夜我發起了燒,腦子暈乎乎的,喘氣都難。
冰涼的毛巾敷在我的額頭上,睜開眼,房間裡開了燈,周無厭正坐在我的牀邊看體溫計。
「你赤腳醫生啊你?別把我治傻了。」
說話都有氣無力的,看來燒得不輕。
「39 度 2。」
說完,周無厭解開我的睡衣紐扣,嚇得我趕緊按住他的手:「我生病了不代表你可以為所欲為啊!」
周無厭的耳尖有點紅,垂著眸子,嗓音低沉:「你需要散熱。
「我不會對你做甚麼,別害怕。」
周無厭脫了鞋上牀,把我抱在懷裡,在我身上按來按去。
他手勁兒不小,疼得我不行,生病了又委屈,我直接哭出來了。
「你家暴啊你,疼死了!」
他愣了一下:「抱歉,這些穴位是退燒的。」
隨後動作輕了很多。
我靠在他的懷裡,渾身乏力,任由他按來按去。
周無厭的胸膛寬大溫熱,很有安全感。
不知道是不是發燒燒糊塗了,我突然覺得很難過,想到了很多傷心的事,眼淚怎麼也止不住地往下掉。
周無厭沒說話,默默地給我擦眼淚。
我趴在他的懷裡,衣衫半敞,身上被他捏出了一塊塊的紅痕。
我開始罵他:「周無厭,你就是個混蛋。」
他點頭:「我是混蛋。」
「你不喜歡我為甚麼要答應和我結婚?我就沒見過你這種狗屎一樣的臭男人,等我和你離了婚,我要找比你年輕的帥哥,氣死你!」
我罵得語無倫次,說的甚麼連我自己都不清楚。
周無厭的身體卻因此僵硬,在我昏睡過去前,只聽見他近乎祈求的聲音:「我不想離婚,不離婚好不好?」
不好,一點也不好。
他又不喜歡我,從始至終都是我一個人在堅持,也不知道堅持了個甚麼玩意兒,自我感動這麼多年,也該散場了。
可惜我實在撐不住睡了過去。
不然,我能罵得周無厭八百個轉彎兒帶來回。
在周無厭懷裡睡了一晚上,第二天睜開眼,房間裡只剩下我一個人。
這還是我們第一次一起睡,沒想到是以這種方式。
懊惱地咬了咬牙,掀開被子才發現,我身上好幾個被周無厭按出來的紅瘀。
這狗男人下手真重啊,怎麼不直接掐死我?
趕緊把衣服扣上,下牀想找他大吵一架的時候。
卻看到周無厭在廁所裡擼起袖子洗衣服。
看清他手裡洗的甚麼東西後,我的臉轟地一下燒起來了。
「啊啊啊啊!!」
一陣尖叫讓周無厭回頭。
我紅著臉,指著他鼻子:「你你你洗的甚麼東西?!」
周無厭面色如常,還拿起來給我看:「你的內衣。」
我被氣笑了:「我和你熟嗎你就給我洗內衣?」
周無厭又低頭繼續搓洗,那塊小小的布料,在他細長白皙的手指間被搓圓揉扁。
「我是你老公。」
老公?有誰家夫妻結婚兩年頭一次一張牀睡覺的?
我把內衣從他手上搶回來,再也不能直視它,也不敢想該怎麼穿。
「真不要臉!」
剛罵完,周無厭起身,擦幹手上的水漬,摸了摸我的額頭。
「好像退燒了,等會兒再吃最後一次藥應該就差不多了。」
被冷水浸泡過的手冰涼,帶著洗衣液的香味,讓我微微愣神了幾秒。
反應過來後,我拍開他的手,退後幾步:「別碰我。」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周無厭的眼底仿佛有甚麼熄滅了似的,快速黯淡下去。
他把內衣從我手上拿回去,轉身背對著我。
「早飯在桌子上,你記得吃。」
從高中開始我就不怎麼吃早飯。
周無厭為了保證我能按時吃飯,天天給我帶早餐。
日複一日,一直堅持到高中畢業。
沒想到這麼久了,他還記得。
我抿著唇,心情是難以言喻的複雜。
我當然是怨他的。
但我也不是個甚麼好東西。
明知道他不喜歡我,明知道他是被奶奶逼婚才和我在一起的,我還是頭鐵地跟他結了婚。
一開始幼稚又充滿一往無前的勇氣,以為愛能止痛。
婚後我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愛能止個屁的痛。
明白強扭的瓜不甜這個道理,我用了兩年。
哪怕不喜歡我,他還是對我這麼好。
給我做飯洗衣,我生病了照顧我一晚上,不管我如何歇斯底裡,他都只會溫柔耐心地安撫我的情緒。
其實我怨他。
只是怨他不喜歡我罷了。
既然相看兩厭,還不如放他自由,也是放過我自己。
8
周無厭洗好了衣服,小心抻平晾起來。
見我吃好了飯,他把感冒沖劑泡好了放我面前。
「把藥喝了,我再給你按按。」
我瞪著他:「你還好意思說。」
我把衣領扒開讓他看:「我想和你離婚,你想要我的命?」
周無厭的耳尖莫名其妙地紅了起來,心虛似的挪開眼,小聲說:「我會輕輕的,保證不會弄疼你。」
甚麼玩意兒就輕輕了?他這張嘴說出來的話怎麼就這麼容易讓人胡思亂想呢?
「滾吧你!」
剛罵了他,周無厭行動電話就嚮了。
看到來電人,周無厭抬頭對我說:「奶奶打來的。」
電話剛接通,鋪天蓋地就是一頓罵。
「你個沒良心的東西,還俗下山這麼大的事你都不告訴我們,要不是你張姨告訴我們,你打算瞞多久?」
行動電話開的外放,我聽得一清二楚。
周無厭像個受訓的小學生,乖乖道歉認錯。
老太太罵夠了又開始哭。
「當初我不讓你上山你非不聽,你怎麼對得起人家昭雪?
「我還以為我死都等不到你還俗了。」
奶奶說話還中氣十足的,哭起來嗓門兒也比尋常老太太更大聲。
周無厭道歉一板一眼地:「對不起奶奶,我錯了。」
他還和小時候一樣,因為很少犯錯,沒人教過他該怎麼道歉。
對不起三個字,是他最常用的道歉詞。
讀書那會兒,周無厭是家長老師眼裡的天才少年。
他聰明好學,只有我知道,他是個多麼木訥又沉默寡言的一個人。
他的溫柔是安靜的,他的好也是耐心的。
周無厭從來不會說「你看看我對你多好」,也不會說「我對你付出了多少」。
他只會默默地付出,再在無數個不經意間在我的心頭留下無可替代的痕跡。
就是這樣一個像白開水一樣的人,讓我喜歡了整個青春。
一開始喜歡他是為了解渴,後來像魚離不開水,再到最後感到窒息。
罵歸罵,好歹是親孫子,奶奶又讓他明天帶著我回家吃飯。
還俗是大事,要叫上家裡的親戚們一起慶祝。
這麼高興,看來是真不情願周無厭去當個道士。
在山上省吃儉用兩年,也就存下來那幾千塊錢。
還都給我交保證金去了。
掛了電話,周無厭懇求我:「明天回家……能先別提離婚的事嗎?」
他不想讓他們剛開心沒多久就又因為他的事難過。
其實周無厭不在的這兩年,他家裡人心裡愧疚,一直對我很好。
車子房子還有錢,一樣也不缺我的。
周無厭家裡有錢,他又是他爸媽唯一一個孩子,對我這個兒媳婦當然出手闊綽,用金錢彌補周無厭的空缺。
周無厭不做人,但是他爸媽和奶奶對我都不錯,沒理由不答應他的請求。
9
周家沒請多少人,來的都是至親的叔叔舅舅甚麼的。
兩年不見,周家人拉著周無厭看了又看,一邊罵一邊哭。
到最後只是點頭,說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別走了。
周無厭被長Ŧű₁輩們簇擁著,微微點頭,又看向我:「嗯,再也不走了。」
他這一眼看得我心尖一跳,還以為他在和我說話。
扭過頭去,奶奶又拉著我的手坐下。
「昭雪,這些年辛苦你了,是阿厭不對,我一定好好教他,讓他補償你。」
說著說著,老太太就把她手腕上的玉鐲子褪到了我的手上。
沉得很。
「這是奶奶的一點心意,你別不要。」
我甜滋滋地收下:「謝謝奶奶。」
老太太好就好在動不動就爆金幣。
又語重心長地對我和周無厭說:「乖孩子,現在阿厭回來了,你們要好好過日子,趁年輕早點生個孩子。」
我瞥了一眼旁邊的周無厭。
陰陽怪氣:「不行啊奶奶,我和阿厭可能生不了了。」
話音落下,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我們身上。
周母最先開口:「甚麼意思?難不成是身體有問題?」
我笑:「阿厭的問題。」
周無厭面色緊繃,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我,半天才憋出來一個字。
「嗯。」
周母擔憂地皺著眉:「沒關系,現在醫學這麼發達,有問題咱就治。」
我悠閑地喝了口茶:「大概是在山上清修太久,他現在可țū₌是心如止水。」
話一出口,眾人露出「原來如此」的了然。
不是身體不行,是沒那方面的想法了。
這和太監有甚麼區別?
結婚兩年都沒有那方面的生活,老公好不容易還俗,結果還不行。
同為女人,周母很是同情我,一巴掌拍在周無厭背上。
「混賬東西,你這些年對得起昭雪嗎,還不趕緊給人家道歉?」
叔叔舅舅們也起哄,周無厭抬頭看向我。
「昭雪,對不起。」
他說得很認真,表情也很認真,像是真心實意地道歉。
為他的離開道歉,為他的冷落道歉。
他的聲音低沉,語氣懊悔。
讓我原本結痂的傷口再次傳來刺痛感。
怎麼辦?我就是不想就這麼原諒他。
「別提這個了,大家吃菜吧,待會兒涼了就不好吃了。」
話題被我轉移,餘光仍舊能夠看到周無厭還在看我。
心裡升起一股隱祕的快感,爽得讓我渾身發熱。
結果發現發熱是因為喝了酒的緣故。
「這是甚麼酒?」
叔叔笑著說:「我托人買的藥酒,女孩子可以適當少喝點,對身體好。」
周無厭像是隔絕在自己的世界裡,旁人聊了甚麼他一個字也沒聽進去,機械性地吃著就近的菜。
以往從來不喝酒的人,現在一杯接著一杯地喝。
叔叔笑眯眯地給他倒酒,一邊倒一邊說:「好外甥,你多喝點,這酒對女人好,對男人更好。」
兩杯酒下肚,周無厭一張臉通紅。
奶奶趕緊攔住:「少喝點,小酌怡情懂不懂?」
不知道周無厭是醉了還是沒醉,傻愣愣地坐著,也不吃菜,也不說話。
周母說:「天色也不早了,昭雪,要不你和阿厭早點休息吧,他這樣今晚看來是走不了了。」
我和周無厭還是名義上的夫妻,當然是睡一個房間。
周母幫我一起扶著周無厭離開後。
餐桌上,老太太問:「你那是甚麼藥酒?喝多了不會出事兒吧?」
叔叔笑得高深莫測:「鹿鞭酒。我這做叔叔的,只能幫到這份兒上了。」
10
周無厭喝醉了也不發酒瘋,也不亂跑亂叫。
乖乖地坐在牀上,等待發落。
周母說:「有事你記得叫我,要是阿厭欺負你,你就打死他,媽肯定站你這邊。」
周無厭這吊樣能怎麼欺負我?再給我按摩把我按得青一塊紫一塊?
我笑了笑:「謝謝媽,您也早點休息。」
周母離開後,關上門,周無厭噌地一下站了起來,脫了外套。
我警惕地往後退了兩步,下意識捂住胸口:「你想幹嘛?」
周無厭往廁所走:「我要洗澡。」
「……」
家裡一直備著我們的睡衣。
周無厭洗完澡出來,很自覺地打地鋪睡覺。
「我今晚睡地上,你別怕我。」
他認真鋪牀,說這話時帶著莫名的委屈。
周無厭在地上躺得筆直,兩只手搭在胸口,薄薄的毯子蓋在身上,呼吸均勻。
就這麼水靈靈地睡了。
「你真睡了?」
他沒應我。
簡直無語至極。
我撇了Ṭṻ³撇嘴,去廁所洗澡。
出來剛準備關燈,就看見地上的周無厭眉頭緊鎖。
地上又硬又冷,睡起來大概舒服不到哪裡去。
手腕上的鐲子沉沉的,像是在提醒我甚麼。
最後無奈地嘆了口氣,我上前輕輕踢了他兩腳。
「周無厭,去牀上睡吧。」
他緩緩睜開眼,宕機的腦子思考了一會兒,反應過來我說的甚麼,又起身乖乖爬上牀。
睡姿依舊筆直。
昏暗的房間裡,臺燈的光線朦朧,孤男寡女,難免曖昧。
看著睡在旁邊的男人,我的腦子裡亂成一團。
周無厭長得很好看,一直是我喜歡的類型。
清清冷冷,鼻梁高挺,皮膚白皙,在人群裡一眼就能讓人註意到的那種好看。
喜歡了他這麼多年,結了兩年婚,現在要離了,我連他的嘴都沒親過,怎麼可能甘心?
晚飯喝的酒還在起作用,讓我渾身發熱。
我咽了咽口水,看著秀色可餐的周無厭,動了歹念。
我在他身上耽誤了這麼多年,不睡了他我這輩子都不會甘心的。
思緒一動,我朝他靠近,被子下的手鑽到了他的胸口。
周無厭屬於那種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類型。
哪怕在山上清修兩年,他的胸肌依舊發達,手感梆硬,摸得我心猿意馬。
我在他耳邊呼了口氣,蓄意勾引:「周道長,你怎麼這麼燙啊?我幫你把衣服脫了吧。」
我知道他肯定還沒睡,誰好人家睡著了心髒會跳這麼快,眉頭還一抽一抽的?
喜歡裝睡是吧?我偏不如他的願。
嘩啦一聲掀開被子,剛想坐他身上。
結果我瞪大眼睛,笑出了聲:「周道長,你藏了甚麼東西在兜裡,給我看看?」
周無厭終於裝不下去了,猛地睜開眼。
那雙平日裡寡淡如水的眼睛,此刻燃起了熊熊大火。
對視三秒後,他突然翻身把我按在身下。
「你要是點頭,我就脫你衣服了。」
「……」
都這個時候了他還穩得住,我真想掰開他天靈蓋看看他在想些甚麼。
我直接摟住他的脖子,咬住了他的唇,主動和他纏在了一起。
周無厭不會接吻,喘氣聲很大,渾身燙得厲害,把我抱得很緊。
「昭雪,昭雪……」
他一聲聲叫著我的名字,不肯松手,直到後半夜才消火。
好吧,我信了。
他身體確實很好。
11
不得不說,周無厭是個需要引導的人。
一旦上了道,自己都會琢磨出花樣來。
總而言之,昨天晚上的體驗非常好。
推開周無厭搭在我身上的胳膊,起身穿衣。
周無厭被我吵醒,瞌睡還在,卻不肯繼續睡,就這麼光著身子看著我。
穿上衣服,我問他:「你打算甚麼時候告訴你家裡人我們要離婚的事?」
周無厭眉頭一皺,瞌睡徹底跑了。
一臉震驚地坐起來:「昨天晚上我們才做了,今天你就要把我踹了?」
我滿臉疑惑:「難道你不爽嗎?」
他沉了臉,氣得胸膛一起一伏的。
周無厭平時情緒那麼穩定的一個人,愣是氣得穿上衣服摔門走了。
搞半天他還純情上了?不就睡了一覺嗎?我又不是要沒收他的牛子,讓他後半輩子為我守身如玉。
我以為周無厭走了。
下樓卻看見保姆在廚房門口一臉為難。
「怎麼了?」
保姆嘆了口氣:「不知道少爺是怎麼了,搶了我的鍋鏟,非要自己做飯,我怎麼說他都不聽。」
我往廚房裡瞥了一眼,穿著圍裙的男人正吭哧吭哧地烙餅,氣壓低沉。
人家生氣抽煙喝酒,他生氣做飯。
而且效率極高,兩三下做好了全家人的早飯,端上桌就馬不停蹄地出門跑步去了。
他這叫甚麼?冷臉洗內褲?
周母誇保姆手藝又好了,保姆不好意思地笑笑:「是少爺做的。」
「啊?」
又問我:「阿厭呢?」
我咬了口餡餅,牛肉餡的。
「出門跑步去了。」
「他還吃嗎?」
大概是不吃了,因為吃氣都吃飽了。
我不明白周無厭到底是甚麼意思。
是突然發現他其實是喜歡我的,然後玩兒深情人設嗎?
從小到大都是這樣,他有甚麼事都憋在心裡,不願意麻煩別人,也不願意連累別人,全都自己扛著。
可偏偏這樣才是最傷人的,會讓我覺得,無論如何他都沒辦法全身心地信任我。
就算要離婚,我也要離得明明白白,讓他告訴我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吃完飯,我借口出門找周無厭跑了。
找了他很久,終於在路邊的長椅上找到人了。
他低著頭,一點點撕碎手裡的枯葉。
腳邊全是碎葉,都是他的傑作。
「周無厭!」
聽到我叫他,他抬頭看到是我,又快速低下頭。
走到他面前,他才支支吾吾地說:「我、我還不想那麼快告訴他們,再等等好嗎?」
我直視著他,不肯退讓:「我問你,你到底想不想和我離婚,說實話。」
他緊抿著唇,手裡的葉子撕完了,他只能摳自己的手。
「不想……」
「為甚麼不想?」
他總是要很久才能回答我的問題。
就像在認真地思考。
這個問題,他過了三分鐘,在我耐心告罄時才回答我:「因為,我愛你。」
他的聲音很輕,卻在我心裡激起了萬丈波濤。
明明決定放下了,但在聽到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還是沒忍住想哭。
「你騙我,你根本就不愛我!」
我大聲反駁,他忽然激動地站了起來。
「沒有,我不會騙ŧū́ₕ你。」
「那你為甚麼要去山上做甚麼道士?為甚麼兩年都不回家?
「還有,為甚麼當年你要拒絕我的表白?」
話音落下,連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原來我還在執著於當年他拒絕我的事。
都過去了這麼多年,明明我已經長大了,還是會對此念念不忘。
眼淚糢糊了視線,我還真是沒出息啊。
我哭了,周無厭的眼眶也紅了,聲音帶著哽咽:
「因為你早就不喜歡我了,你心裡有其他人,我只能離開。
「我拒絕你,是不想耽誤你學習,本來這種事應該等我和你說的。
「我想等考上大學後再和你說,可是你改了志願,去了南大。」
我蒙了,大聲質問:「你胡說八道!我甚麼時候喜歡過別人了?」
周無厭委屈地哭了。
他沒有哭出聲,只有眼淚在一顆一顆地往下掉,甚至沒有在臉上留下淚痕。
「你和別人談戀愛,後來他考上了南大,你雖然和他分了手,可是複讀後也去了南大。
「我知道你一直放不下他,畢業後你們也見過面,和我結婚只是為了氣他。」
他抹了把眼淚,眼眶通紅:「我在道觀裡給你祈福,希望你過得快樂,可是在你和我提離婚的時候,我還是好難過。
「昭雪,可不可以不離婚?」
我人都傻了。
「你說的甚麼玩意兒?你和我是一個頻道的嗎?」
12
我想起來了。
高中時候,周無厭拒絕我後,我談的那個男朋友不過是玩玩罷了。
我為了氣周無厭,他為了找個漂亮女朋友撐場面。
高考落榜後,我果斷地和他結束了。
複考後去南大,也不過是為了離周無厭遠一點,畢竟他又不喜歡我,我怕我看到他回憶起傷心事。
但是我完全不知道我那前男友也在南大啊!
至於他說的,畢業後我和他見面,結婚也只是為了氣前男友,純屬扯淡。
人家在本地上班,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大家很和諧地當同學關系處,話都沒說兩句。
被這混蛋腦補成了我對前男友念念不忘,為了氣前男友不惜和他結婚。
而黯然神傷的周無厭,則上山當了道士。
還不忘天天在道觀裡給我祈福。
真是個好人啊。
想不到周無厭還有戴綠帽子的癖好。
我該說他腦補能力驚人,還是該說他大度呢?
我和他解釋一通後,周無厭哭不出來了,臉色難看至極。
「對不起,我以為……」
我氣得用手指頭戳他胸口。
「你一直都是這樣, 甚麼事都憋在心裡,難道你不知道開口問我嗎?
「從始至終我只喜歡過你一個人,要是我不提離婚, 你是不是要在道觀裡待一輩子?」
他握住我的手, 淚水洗過後的眼睛澄澈明亮。
「那我們是不是可以不離婚了?」
「你想得美!」我把手從他掌心抽出來,惡狠狠地瞪他。
「你說不離婚就不離婚?那我守活寡的這兩年算甚麼?」
周無厭慌了神:「那我重新追你好不好?直到你原諒我為止,我會很聽你的話,你讓我做甚麼我就做甚麼。」
「真的?」
他點頭:「只要不離婚, 我都聽你的。」
他再次小心翼翼握住我的手,卑微祈求:「我想求得你的原諒。」
13
回家時早飯已經吃完了,奶奶抬了一下鼻梁上的老花眼鏡。
「怎麼跑這麼久才回來?」
看到周無厭眼睛是紅的, 又問:「怎麼哭了?」
「阿厭跑步的時候摔了一跤, 疼的。」
周無厭想解釋, 我趕緊用胳膊肘戳了他一下。
他閉上嘴, 嗯了一聲。
奶奶捂著嘴笑:「這麼大人了,怎麼還哭鼻子呢?」
我也跟著笑:「是啊,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個沒長大的小孩子呢。」
離開前, 奶奶私底下給了我一張卡。
「這個你收下。你知道的,阿厭從小不愛說話,就是個悶葫蘆,你要是看他不順眼就花他的錢, 再不行就罵他一頓。
「當年我逼阿厭和你結婚,是因為看得出來你們有感情, 不忍心讓你們錯過。只是阿厭不善言辭,需要人推他一把, 你別恨奶奶。」
老太太一直是個很和善的人。
小時候我來周無厭家裡玩兒,老太太給我吃了不少糖果, 把我當親孫女一樣疼愛。
「放心吧奶奶, 我一般看他不順眼直接就罵了。」
回去後,周無厭送給我一條保平安的紅繩手鏈,很長,需要在手腕上繞幾圈再打結。
「本來回來的時候就要送給你的,但是你一和我提離婚,我就忘了。」
鮮紅的繩子躺在周無厭白皙的掌心,兩種極端的顏色相互碰撞, 有種尖銳澎湃的美感。
他比我更適合這條繩子。
我咽了咽口水, 問他:
「你說甚麼都會聽我的對嗎?」
周無厭茫然地點頭:「對。」
我朝他咧嘴笑:「那你可別反悔。」
略感不安的周無厭,到了晚上終於知道我要幹甚麼了。
我允許他和我睡在一個房間一張牀上。
但是那根原本送給我的紅繩, 卻將他的雙手綁在了牀頭。
我輕按他的喉結, 在他呻吟之前捂住他的嘴。
他大口喘息, 連帶著坐在他胸口上的我也跟著一起一伏。
周無厭渾身都燙得發紅,眼尾濕潤。
「說了不準反悔的,老娘喜歡了你這麼多年,現在該補回來了。」
他看著我, 忽然就不動了。
下一秒,掌心傳來濡濕感。
我快速把手拿開,周無厭的舌頭都沒來得及收回去。
仙風道骨的周道長,現在在我身下。
活脫脫像個狐貍精。
「聽你的, 我都聽你的,全都給你。
「昭雪,我愛你。」
(大結局)